琴蛙属Nidirana是东洋界特有类群，该属物种广泛分布于东亚和东南亚的亚热带地区(Lyu et al., 2017)。目前，琴蛙属已知15种，其中8种是近年内发表的新物种(Lyu et al., 2017, 2019, 2020a, 2020b；Li et al., 2019；Wei et al., 2020)，所有物种在我国均有分布(Lyu et al., 2020a)。历史上琴蛙属物种的多样性被严重低估。此前被广泛记录于我国华东、华南、西南乃至东南亚等地的弹琴蛙N. adenopleura种群(费梁等，2012)，被重新进行了分类修订，真正的弹琴蛙只分布于我国台湾、福建北部、浙江南部、江西中部等地(Lyu et al., 2017, 2020b)。而分布于我国东南各地的其他琴蛙种群，被分别发表为新种：瑶琴蛙N. yaoica(Lyu et al., 2019)、粤琴蛙N. guangdongensis、孟闻琴蛙N. mangveni、湘琴蛙N. xiangica(Lyu et al., 2020b)。

江西武夷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琴蛙种群此前均被鉴定记录为弹琴蛙(费梁等，2012；王同亮等，2015)。本研究通过对保护区及周边地区的琴蛙种群进行采样，结合形态比较和线粒体CO Ⅰ基因的分子系统发育分析，发现这个琴蛙种群包含2个物种——弹琴蛙和孟闻琴蛙。孟闻琴蛙系江西省两栖类新记录，这一发现将其分布区域由已知的浙江北部和东部向南扩展至赣东北地区，为琴蛙属的系统学和谱系地理学研究提供了重要资料。此外，在江西武夷山自然保护区及周边地区发现弹琴蛙和孟闻琴蛙同域分布的现象，为该类群进一步的物种形成与演化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素材。

1 材料与方法 1.1 材料

11号标本于2019年7月27、28日采自江西武夷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及周边地区(117°39′30″~117°55′47″E，27°48′11″~28°00′35″N)。经安乐死后，剪取大腿腹侧肌肉样品置于95%乙醇中保存，供后续分子系统发育研究；标本使用5%甲醛溶液固定，5 h后转移至70%乙醇溶液中保存；标本及肌肉样品均保存于中山大学生物博物馆(SYS)。

1.2 形态鉴定与测量

使用游标卡尺对11号标本的形态特征进行测量，精确到0.1 mm。测量标准及形态特征鉴定均依照Lyu等(2017)的定义。

1.3 分子系统发育研究

参照Lyu等(2017)的方法，提取肌肉样品的基因组DNA并利用PCR扩增线粒体CO Ⅰ基因片段。PCR产物双向测序，所得序列用于系统发育分析。从GenBank数据库下载琴蛙属部分物种及其近缘类群拇棘蛙属Babina物种的相关CO Ⅰ基因序列(表 1)。拇棘蛙属物种作为构建分子系统树的外群，参照Lyu等(2017)的方法进行序列比对、计算最佳核苷酸替代模型、基于P-distance距离模型计算各物种间的遗传距离、采用最大似然法(maximum likelihood，ML)构建系统发育树。

2 结果与分析 2.1 分子系统发育分析

PCR扩增得到线粒体CO Ⅰ基因序列11条，长度569 bp。计算得到的用于系统发育分析的最佳核苷酸替代模型为GTR+G+I。

ML法构建的系统发育树(图 1)显示，采自江西武夷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及周边地区的琴蛙样品，属于2个不同的谱系，且均得到显著支持(>95%)。一个谱系代表真正的弹琴蛙谱系，包含分布于台湾、福建北部、浙江南部、江西中部的种群和保护区及周边地区的4号琴蛙样品。保护区及周边地区的另外7号琴蛙样品与浙江北部和东部的孟闻琴蛙样品聚为另一个谱系。

基于P-distance距离模型计算的遗传距离(表 2)显示，保护区及周边地区的弹琴蛙种群内部的遗传距离为0.4%；与福建北部、浙江南部、江西中部种群的遗传距离为0.9%，略小于福建北部、浙江南部、江西中部种群间的遗传距离(1.2%)。保护区及周边地区的孟闻琴蛙种群内部的遗传距离为0.3%；与浙江北部和东部种群的遗传距离为0.3%，略大于浙江北部和东部种群内部的遗传距离(0.1%)。保护区及周边地区的弹琴蛙种群和孟闻琴蛙种群之间的遗传距离为5.1%，与其物种间的遗传距离(5.0%)相当。

分子系统发育分析结果显示，11号琴蛙标本属于弹琴蛙和孟闻琴蛙2个物种。

2.2 形态描述

11号琴蛙标本经形态测量及检视，4号标本符合弹琴蛙的鉴定特征，7号标本符合孟闻琴蛙的鉴定特征(表 3)。弹琴蛙标本鉴别特征为：(1)体型大；(2)指、趾端吸盘膨大，呈圆形；(3)除第1指外的各指、趾均具腹侧沟；(4)指序为2 < 1 < 4 < 3；(5)后肢跟部重叠；(6)后肢贴体前伸时胫跗关节达眼吻之间；(7)体背后部皮肤粗糙，具密集疣粒；(8)雄性体背皮肤全部或后部具白色角质刺；(9)具1对咽下外声囊；(10)第1指具一婚垫，婚刺不可见。孟闻琴蛙标本鉴别特征为：(1)体型大；(2)指、趾端吸盘膨大，呈圆形；(3)第3、4指和各趾具腹侧沟；(4)指序为1 < 2 < 4 < 3；(5)后肢跟部重叠；(6)后肢贴体前伸时胫跗关节达眼前角；(7)体背后部皮肤粗糙，具密集疣粒；(8)雄性体背皮肤全部或后部具白色角质刺；(9)具1对咽下外声囊；(10)第1指具一婚垫，婚刺不可见。

孟闻琴蛙体型大，所采集的7号标本均为雄性。头体长46.2~54.9 mm。头长大于头宽，头顶平坦。吻端钝圆，侧面观突出于下唇，吻长大于眼径；吻棱明显，颊部向内略微凹陷；鼻孔位于吻、眼之间，靠近吻端；具颌腺及口角腺。头顶眼间松果体显著；眼间距小于鼻间距。瞳孔椭圆，水平；鼓膜清晰，接近眼，鼓膜径小于眼径。具犁骨棱和犁骨齿；舌末端具缺刻；具1对咽下外声囊。

前肢较粗壮；指细长，指序为1 < 2 < 4 < 3；指末端略膨大成吸盘，第3、4指具腹侧沟，在末端不相接；无蹼，第2、3、4指内外侧具显著缘膜；指腹面关节下瘤圆形、显著凸起，各指基部均具显著的指基下瘤；掌突3个，椭圆形、大而显著。第1指基部外侧具单个婚垫，无婚刺。

后肢相对粗壮，后肢贴体前伸时胫跗关节达眼前角，后肢垂直于体中轴线时跟部重叠；趾细长，趾序为1 < 2 < 5 < 3 < 4；趾末端略膨大成长而尖的吸盘，各趾均具显著腹侧沟，在末端不相接；脚蹼中等大小，各趾内外侧均具显著缘膜；趾腹面关节下瘤圆形、显著凸起；内蹠突椭圆形，长约为宽的3倍；外蹠突不显著，小而圆。

头及身体前端背面皮肤光滑；后背部皮肤粗糙，具密集疣粒，疣粒上具锥状角质刺；体侧密集疣粒；前肢基部后方的体侧具光滑的肩上腺；背侧褶自上眼睑后缘延伸至腹股沟上方，末端断断续续、较不显著；上臂具不显著皮肤棱和稀疏疣粒；后肢具显著皮肤棱和密集、被角质刺的疣粒。腹面皮肤光滑，腿后部及肛周围具扁平疣。

孟闻琴蛙生活时体色多变，背面皮肤绿褐色、棕褐色或黄褐色。体表角质刺白色；松果体浅黄褐色；体背具一黄色背中线，起自松果体，延伸至肛部上方，部分个体背中线断续不完整。体侧上部绿褐色，下部浅黄色，上部具黑色大圆斑；肩上腺米黄色或灰白色。前肢浅褐色，后肢深褐色，具深色横纹。颊部及颞部棕色，鼓膜浅褐色，鼓膜后方具一黑色斑；虹膜上1/3灰褐色，下2/3红棕色。咽下外声囊粉色；胸腹部白色。

3 讨论

Lyu等(2020b)基于结合形态比较、分子系统发育分析和声学分析的综合分类法，将分布于浙江北部和东部此前记录为弹琴蛙的种群，描述发表为新物种孟闻琴蛙；而真正的弹琴蛙仅分布于我国台湾、福建北部、浙江南部、江西中部等地。

本文报道孟闻琴蛙在江西武夷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及周边地区的新分布，将其分布区域由已知的浙江东北部向西南方向扩展至江西东北部(图 3)。另一方面，此前福建北部武夷山市、浙江南部景宁畲族自治县已报道有弹琴蛙分布(Lyu et al., 2017)，而本研究首次发现并报道弹琴蛙和孟闻琴蛙存在同域分布的现象(图 3, 图 4)。因此，需要对江西东北部武夷山脉西北坡、浙江中部金衢盆地以及浙江南部仙霞岭山区等地开展深入、全面的调查，以厘清这2个物种在该区域的具体分布格局。

琴蛙属物种的同域分布现象并不常见，此前已报道过的仅有2例，即南昆山琴蛙N. nankunensis和粤琴蛙同域分布于广东南昆山(Lyu et al., 2017, 2020b)、琉球琴蛙N. okinavana和弹琴蛙同域分布于台湾南投县莲花池(林思民，个人通讯)。其中，南昆山琴蛙和粤琴蛙的系统发育关系相去甚远，且二者具有显著不同的形态特征和生态习性(Lyu et al., 2017, 2020b)；琉球琴蛙与弹琴蛙虽然在系统发育关系上是姐妹物种，但是二者也可通过形态特征和生态习性显著地进行区分(Matsui & Utsunomiya，1983；Lyu et al., 2020b)。南昆山琴蛙和粤琴蛙、以及琉球琴蛙和弹琴蛙的同域分布，主要是地理分布区域的重叠，由于生态习性的差异(主要表现为：南昆山琴蛙和琉球琴蛙有筑巢求偶行为，并直接产卵于泥巢中；而粤琴蛙和弹琴蛙不筑巢，直接于静水中求偶并产卵)，其对生态位及微生境的选择并不完全相同。

本文报道的江西武夷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及周边地区弹琴蛙和孟闻琴蛙同域分布的现象，与上述情况略有不同：弹琴蛙和孟闻琴蛙的系统发育关系较为接近，且二者在形态特征上十分接近；而且二者均不筑巢求偶，其生态习性及生态位均无差异。本研究还发现，部分弹琴蛙和孟闻琴蛙的个体采自同一处静水中(如弹琴蛙SYS a008088和孟闻琴蛙SYS a008089、弹琴蛙SYS a008106和孟闻琴蛙SYS a008105)。作为2个同域生活的近缘物种，弹琴蛙和孟闻琴蛙之间保持了稳定的线粒体基因的遗传分化。而Lyu等(2020b)的研究指出，这2个物种可通过求偶鸣声的不同进行区分，但该研究并未涉及到同域分布的种群。因此，江西武夷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及周边地区的弹琴蛙和孟闻琴蛙是一个值得长期深入研究的案例，对揭示两栖类物种的成种机制将会有重要的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