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虫属于半翅目（Hemiptera）臭虫科（Cimicidae），全世界有74种，其中与人类有密切关系、主要靠吸食人血为生的臭虫包括温带臭虫（Cimex lectularius）和热带臭虫（C. hemipterus）^[1]，这2种臭虫在我国均有分布^[2-3]。臭虫白天大部分时间都躲藏在床和沙发的缝隙、角落里，以及屋内墙壁及地板裂缝中（图 1），只有晚上人们入睡后才出来觅食。人体被臭虫叮咬后会出现红斑状丘疹或水疱，长期叮咬、吸血还会引起人的贫血、失眠和神经衰弱，严重时可导致人产生过敏性休克^[4]。

注:A、B.躲藏在床板缝隙中的臭虫;C.躲藏在标签纸下方的臭虫;D.躲藏在墙壁缝隙中的臭虫。 图 1 臭虫的躲藏地点 Figure 1 Hiding place of bed bugs

图选项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臭虫逐渐在世界范围内销声匿迹，这主要得益于化学杀虫剂〔滴滴涕（DDT）和Malathion（马拉硫磷）〕的应用^[5]，以及人们对臭虫的重视（例如，随着我国“除四害”运动的兴起，臭虫在中国大多数省份几乎被消灭殆尽，只有在少数偏远地区还残留有臭虫的种群）^[6]。然而，随着抗药性的日益增强、高毒高持效性杀虫剂的禁用以及国际间旅行和贸易的逐渐频繁，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臭虫在世界范围内（除南极洲）出现了再暴发的趋势^{[5, 7]}。近些年来，臭虫在我国部分地区也日益常见，存在广泛发生的风险^[8-11]。2017－2019年，我们针对广东省部分地区的臭虫危害及防治情况进行了调查，发现当前我国的臭虫防治工作存在众多问题。为此，本文结合当前国际上的臭虫防治策略对相关问题进行解答，以期为我国臭虫的高效、安全防治提供借鉴。

从2017年7月到2019年6月，笔者对广东省广州市的黄埔、番禺和越秀区，以及佛山市顺德区等地的臭虫危害及防治情况进行了调查。通过实地考察、与管理人员或住户交谈，发现在臭虫防治过程中存在如下问题。

很多居民容易将臭虫同蜚蠊、跳蚤、虱子、蜱和螨相混淆，另有一些居民以为臭虫和蚊虫、苍蝇一样具有飞行能力。在所调查的4个地方，均存在居民对臭虫辨别不清的情况，对臭虫的形态特征和生活习性缺乏了解，即使经常被臭虫叮咬也无法准确找到虫源。

除此之外，居民普遍认为将床板和衣物放置在太阳下暴晒可以杀死臭虫，在广州市黄埔和番禺区，以及佛山市顺德区均有该现象的出现。事实上，在太阳下暴晒不仅无法有效地杀灭臭虫（太阳暴晒的温度不可能瞬间达到臭虫的致死温度50 ℃），反而会导致臭虫扩散到其他未受侵害的地方，尤其在拥有众多房间的公寓或住宅楼内，随意暴晒遭臭虫侵害的物品将会扩大臭虫危害的范围。另外，部分防虫公司技术人员未经过专业技术培训，不仅缺乏准确监测臭虫的能力，也不能提供有效防治臭虫的建议。

当前，杀灭臭虫最重要的手段仍是化学防治。一旦发现臭虫，居民以及防虫公司技术人员最先想到的防治方法便是喷洒化学杀虫剂，并且在防治过程中存在对房屋内进行地毯式处理的现象。采访中我们发现，为了消除臭虫的危害，部分居民经常自行从网上购买杀虫剂对臭虫出现的区域进行喷洒，且喷洒量常超过推荐使用剂量。

而化学杀虫剂的过量或不当施用，容易产生诸多负面的效应，如导致臭虫抗药性逐渐增强^[12]，给臭虫的有效防治带来极大的挑战；另外，还会在屋内产生大量的杀虫剂残留，对居民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13-19]。因此，在臭虫防治过程中，应当选择安全的卫生杀虫剂，严格按照药剂的推荐剂量使用，以尽可能的避免负面效应产生。

除了滥用化学杀虫剂之外，臭虫防治普遍存在缺乏防治工作的连续性和全社区范围防控意识欠缺等问题。臭虫不仅会随着人的活动进行传播，还会主动扩散^[20-22]，在人员密集的集体宿舍，一旦有房间臭虫暴发，整个宿舍楼都有受侵害的风险。在广州市番禺区的调查点，虫害防控由一家公司负责，基本上是居民反映有臭虫危害时才去处理，处理的方法为喷洒化学杀虫剂（苯氰·残杀威）。在同一栋员工宿舍楼内，2017年7月发现有臭虫危害后，防治人员仅对臭虫侵扰严重的宿舍进行了灭杀处理，而其他危害相对较轻或没有反映臭虫危害的宿舍则未进行监测和处理。事实上，在随后的调查中发现，部分未反映被危害的宿舍依然存在臭虫活动的迹象（在床板缝隙中存在少量的臭虫活虫和卵）。而随着时间的延长，这些原本臭虫数量较少的宿舍也将会逐渐变成臭虫危害的重灾区。佛山市顺德区的调查点是一个拥有1 000多间员工宿舍的大型企业，虫害防控仅由一家防虫公司承担，防治的频率为每月1次，且防治人员每次仅对受臭虫侵扰严重的宿舍进行处理。因此，该企业员工宿舍的臭虫危害始终未能消除。

除了虫害防治缺乏连续性外，部分居民的防范意识薄弱和对防治工作不配合也成为阻碍臭虫有效防除的关键因素。在广州市番禺区的调查点，1间遭受臭虫侵扰最严重的6人间宿舍只有3人居住，在该宿舍墙壁和床架的裂缝中，以及床上枕头、床单上面均有活的臭虫存在。居住在该宿舍的1名员工由于体质原因，被臭虫叮咬后身体无任何反应（在其身上未发现被叮咬的痕迹），为此，该员工明确表示臭虫对他无任何危害。另外，有些居民在发现臭虫数量降低后，便开始拒绝防治人员再次登门处理，或将防治人员放置的监测器和防治器械随意丢弃，这些行为不仅扰乱了防治人员的工作安排，还会引起臭虫再次暴发的风险。上述问题如不加以妥善处理，我国的臭虫危害将会越来越严重，势必会损害居民身体健康、降低生活质量，甚至会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

在分析有关臭虫防治研究文献的基础上，结合前期的臭虫实地防治经验，针对当前臭虫防治过程中存在的问题给出以下相应的解决对策。

臭虫曾经同蝇、鼠和蚊虫一起，并称为我国的“四害”^[6]。随着20世纪50年代爱国卫生运动的兴起，以及化学杀虫剂DDT等的大量使用，臭虫的数量急剧下降，80年代以后，人们对臭虫已经逐渐感到了生疏^[11]。如今，臭虫在世界范围内出现了再暴发，在我国，臭虫的危害程度也正与日俱增。在这种形势下很有必要加大臭虫防治的宣传力度，对广大居民及防治人员进行科普教育。这样一方面有助于提高臭虫早期监测的准确性，另一方面可以引导人们采用有效的防治措施抑制臭虫的大发生^[20]。臭虫的防治宣传可包括如下内容：如何识别和确定臭虫的存在；臭虫生物学和行为学；臭虫的危害；臭虫的防治方法等。

目前，包括臭虫防治宣传、臭虫监测、洗涤床上用品、使用床垫罩、热蒸汽处理、化学防治、无机粉剂处理，以及定期监测和反复处理等措施在内的综合防治策略，被证实是控制和根除臭虫的有效防治策略^[23-26]。这一综合防治方案对我国当前的臭虫防治工作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主要防治措施如下。

臭虫监测不仅有助于了解臭虫的危害程度，指导臭虫的防治工作，还可以对防治效果进行评估。目前，最常用的臭虫监测方法包括目测法和臭虫监测器法。目测法通常是防治人员应用最多的监测手段，它的优点在于能够快速地获得结果。在监测过程中，应当重点对床铺、沙发及桌椅等家具的缝隙和隐蔽处进行仔细检查，活的或死的臭虫、孵化后的卵壳、蜕皮以及臭虫粪便均可作为臭虫活动的有力证据。目测法的缺点是依靠防治人员的个人经验，而在臭虫种群数量较少时，目测法发现臭虫难度会大大提高^[27-29]。另外，放置臭虫监测器被证实是一种高效的臭虫监测方法^{[20, 25, 28, 30]}。与目测法相比，放置臭虫监测器能够取得很好的监测效果^{[20, 25, 28, 30]}，因为该方法是对臭虫危害情况的长时间监测，能够避免单一时间点监测失误的风险。美国的研究表明，臭虫监测器ClimbUp^® Insect Interceptor可有效监测臭虫的发生情况^{[20, 22, 25, 28-29, 31]}，在监测器中添加CO₂、热源以及化学引诱剂能够显著提高对臭虫的监测效果^[31]。添加CO₂后的监测器能够对1.5 m以外的臭虫起到吸引作用，而热或化学引诱剂的作用范围则相对较小（＜5 cm）^[32]。随着臭虫聚集信息素的发现和人工合成^{[27, 32-33]}，在臭虫监测方面也将会有越来越多的新方法出现。

对于居民来说，经常清洗并烘干床上用品和衣物，能够有效地降低臭虫的危害程度。通常，家用烘干机的温度已超过了臭虫的致死温度，足以杀死所有虫态的臭虫^[34]。为了防止臭虫的传入，对于经常出差的人员，从外地回家后应立即将所有衣物清洗并烘干，这样可有效避免将臭虫带回家中。

将床垫用带拉链的床垫罩包起来可以起到很好的臭虫防治效果。首先，被包在里面的臭虫会因为无法出来取食而饿死。其次，床垫被包起来后减少了臭虫可隐藏的区域，如褶皱、缝隙等。再者，白色的床垫罩上更容易发现臭虫以及臭虫活动的痕迹（臭虫的粪便）。在我国，床垫在居民家中和酒店客房中比较常见，可以用床垫罩包起来以防治臭虫；而对于员工宿舍、学生宿舍以及军营等人口密集的地方，床铺由铁质或木制结构的上、下铺和床板组成，因此可以考虑将床板用床罩包起来。

在臭虫综合治理过程中，非化学防治同样发挥着重要的作用^[35-36]。基于臭虫对高温非常敏感的特点，在进行实地防治过程中，可以采用热处理的方法对臭虫进行有效的杀灭^[5]。与化学防治相比，热处理拥有高效、安全的优点，已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重视。臭虫在41 ℃条件下可以存活100 min，而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臭虫能够存活的时间逐渐缩短，当温度升高到49 ℃时，存活的时间仅为1 min^[37]。另有研究表明，在48 ℃高温条件下，几乎没有臭虫能够存活1 h^[38]。通常情况下，热处理的方法包括采用热水清洗/干洗被臭虫侵染的床上用品和衣物等^[34]，采用热处理箱对无法用水清洗的电子类产品、书籍、玩具等进行处理^{[5, 39]}，以及通过热蒸汽机对遭受臭虫危害的家具和物品进行处理^{[23, 40-42]}。热蒸汽处理不仅能够杀死逗留在床垫及家具表面的臭虫^{[41, 43]}，还能对躲藏在床单、沙发布料下方以及缝隙中的臭虫起到很好的防治效果^[43]；进一步的研究表明，虽然臭虫在经历短时间热蒸汽处理后还能够继续存活，但它们的活动性及取食能力则明显降低^[44]。

尽管臭虫的抗药性问题日益凸显，但是化学防治依然是完全消除臭虫危害的强有力武器。纵观臭虫防治的历史，曾经出现过多种化学药剂。然而，随着人们环境保护和人身安全意识的逐渐增强，一些高毒、高残留的药剂逐渐被禁止使用。从1990年开始，用于臭虫防治的药剂种类主要包括拟除虫菊酯类、有机磷和氨基甲酸酯类、新烟碱类、卤代吡咯类、无机的和矿物混合物、植物源杀虫剂类和有毒气体类等。其中，拟除虫菊酯类药剂是当前应用最多的一类药物^[12]。在防治过程中还应当考虑多种药剂轮换使用，尽可能避免臭虫抗药性的产生；另外，严格按照药剂的推荐用量施药，避免因过量喷洒药剂所造成的环境污染问题。

随着臭虫对化学杀虫剂抗药性的逐渐增强，采用无机粉剂防治臭虫已逐渐被人们所重视。包括硅藻土^[45-47]和硅胶粉^[47]在内的无机粉剂已逐渐被人们用于臭虫的防治项目中。无机物粉剂对臭虫毒杀作用的原理是：粉剂被臭虫体表的蜡质层吸附后，可以在臭虫爬行过程中将蜡质层磨破，最终导致臭虫脱水而死。无机物粉剂也可以喷洒到臭虫躲避的区域内，通过吸收躲避场所内的水分从而创造不利于臭虫聚集的环境。我们前期的研究表明，硅胶粉比硅藻土拥有更快的杀虫速度，在24 h内，硅胶粉处理后的臭虫死亡率可达100%；另外，硅胶粉还具有个体间接触传播的特性，能够间接地杀死躲藏在隐蔽区域内的臭虫^[47]。然而，无机粉剂处理也存在不足之处，当环境中空气湿度较大时，粉剂很容易受潮板结，从而大大降低对臭虫的防治效果。

为了达到彻底杀灭臭虫的目的，必须对受侵染的房屋进行定期监测和反复处理，而定期监测和反复处理的次数往往与臭虫的危害程度^[24-25]、屋内杂物堆积数量以及居民的配合程度有关^{[25, 48]}。及时对臭虫的种群动态进行监测，在臭虫传入的早期便采取合理的防治措施，将会大大降低监测和处理的次数，增加彻底杀灭臭虫的概率^[25]。而在彻底杀灭臭虫之前便终止了防治工作，会导致臭虫数量的反弹，并造成臭虫进一步扩散的风险。在防治过程中，一方面防治人员应当坚持对臭虫进行定期监测和反复处理，直到连续2次监测都未发现臭虫为止^{[25, 29]}；另一方面广大居民应当对防治人员的工作予以配合，这样才能够彻底杀灭臭虫，还居民一个健康舒适的生活环境。

臭虫会随着人类的活动而进行扩散，在人员密集的社区，一旦臭虫暴发，整个社区的所有住宅都有受侵害的风险。在臭虫防治过程中，只处理危害严重的住宅还无法达到彻底杀灭全社区范围内臭虫的目的，还应当考虑在全社区范围内进行治理。相对于单一家庭而言，臭虫在复合式住宅楼内的危害相当普遍，主要因为同一住宅楼内邻里之间关系相对比较亲密，相互间的往来比较频繁。研究表明，及时的监测和每2周1次的臭虫防治能够将社区小范围内的臭虫危害降低到非常低的水平，从而达到在社区范围内有效减少臭虫危害的目的^[25]。

为了控制臭虫在我国的扩散和提高臭虫监测控制的技术，很有必要借鉴国外的臭虫防治经验。这项工作的实施需要政府、科研单位、社区管理机构以及有害生物防治公司的通力合作，一方面加大臭虫的防治宣传力度，提高居民的防范意识；另一方面在了解臭虫生物学特性的基础上，本着高效、安全的防治原则，大力提倡综合防治和全社区防治的策略。

我国臭虫多发于工厂宿舍、学生宿舍、火车车厢和军营等人员密集、人口流动性较大的地方^{[8, 10, 49-50]}，并且这些地方的床多数是上、下铺的框架和床板结构，与国外的情况还存在明显的差异。例如，在美国臭虫多发生于低收入家庭居住区，床主要由支架和床垫组成。另外，目前国际上有关臭虫的研究主要是针对温带臭虫开展的，而包括广东省在内的中国南方地区臭虫的种类为热带臭虫（王德森，未发表数据），目前国内对臭虫在我国再猖獗的研究还很少。因此，很有必要加大财政投入，鼓励我国的科研工作者开展有关臭虫的研究工作，以制定出符合我国国情的臭虫监测与防治方案，有效应对臭虫在我国的再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