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原微生物实验室是从事与病原微生物菌（毒）种或样本相关实验工作的主要场所，在传染病防控以及防御生物恐怖袭击方面起重要支持作用^[1]。实验室生物安全是在确保实验活动得到有效进行的同时，保障从事实验活动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和涉及的有害因子不会泄漏至实验室外，从而起到保护人类与环境健康和维护社会稳定的作用^[2]。近20年，我国实验室感染事件偶有发生^[3]，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引起了公众和国家的关注。《中华人民共和国生物安全法》中明确，病原微生物的实验活动应在国家法律法规和标准下进行，制定统一的生物安全标准，加强协调衔接，建立健全生物安全标准体系^[4]。

标准体系是根据内在联系，将一定领域内标准组成的一个科学有机整体^[5]。我国实验室生物安全领域标准制定或修订工作起步较晚，在20世纪初期才发布了相关标准。我国目前在许多方面借鉴或等效采用了国际上其他国家和标准化组织的先进标准，已初步建立标准体系^[6]。本文综述了我国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标准体系现况。

1. 我国病原微生物实验室标准体系现状：2003年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突发疫情后，研究和检测诊断的病原微生物实验室备受重视，我国先后修订和新颁布了相关的法律法规，如2004年4月我国第一次修订的《传染病防治法》、2004年国务院发布的《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管理条例》（最新版为2018年修订版）等，制定、修订了GB 50346—2004《生物安全实验室建筑技术规范》（最新版为GB 50346—2011）、GB 19489—2008《实验室生物安全通用要求》和WS 233—2017《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通用准则》等颇具影响力的标准^[7]。目前我国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标准体系主要涵盖内容：

（1）实验室通用类标准：主要用于统一病原实验室生物安全相关概念，解决基础关键问题。如我国借鉴了国际20世纪70年代开始流行的病原微生物实验室分级管理的方法，WS 233—2002《微生物和生物医学实验室生物安全通则》（2017年修订更名为《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通用准则》）根据传染性和危害程度，由高到低将病原微生物分为一至四类，其中将一类和二类病原微生物称为高致病性病原微生物^[8]；2004年发布的GB 19489—2004《实验室生物安全通用要求》（最新版为2008年修订版本），根据操作生物因子所需采取的防护措施，由低到高将生物安全防护水平分为了一至四级^[9]，并将达到生物安全防护水平的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称为生物安全实验室^[10]。

（2）实验室建筑设计：生物安全实验室的建设力争消除存在安全隐患的设计，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设计辅助区、防护区和核心区相对隔离，同时保证在实验活动过程中合理的便利。为更好地指导国内高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的建设，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于2004年会同有关单位编写了我国第一部生物安全实验室建设方面的国家标准GB 50346—2004《生物安全实验室建筑技术规范》（最新版为GB 50346—2011），该标准规定了生物安全实验室的设计、建设及检测验收等相关内容，主要内容涉及建筑各个专业，如规划选址、建筑、结构、通风空调、给排水、气体、电气自控、消防等^[11]。

（3）病原微生物菌（毒）种保藏：病原微生物菌（毒）种及其样本包含了经过培养且分类给予了固定编号的人间传染微生物和含有病原微生物的体液、组织、排泄物等物质。其管理要求菌（毒）种及其样品在被收集、实验室接收、检定、编目、储存、复苏、对外运输的全过程中，均须保持活性和生物学特性^[12]。

2009年5月原卫生部颁布了《人间传染的病原微生物菌（毒）种保藏机构管理办法》，明确了保藏机构的职责、保藏机构的指定、保藏活动的要求等内容^[13]。2010年原卫生部发布了WS 315—2010《人间传染的病原微生物菌（毒）种保藏机构设置技术规范》（最新版为WS 315—2021），对可感染人类的病原微生物菌（毒）种保藏机构设置的基本原则、类别、职责、设施设备要求等进行了规定^[14]。出入境检验检疫行业标准SN/T 2632—2010《微生物菌种常规保藏技术规程》规定了微生物菌种保藏的基本原则和常规方法^[15]。SN/T 4994—2017《有害生物标本、菌种、毒株编码规范》规定了菌（毒）种编码的基本准则^[16]。卫生行业标准WS/T 812—2022《病原微生物菌（毒）种国家标准株评价技术标准》明确了可感染人类的病原微生物菌（毒）种国家标准株的1个定义、4项评价原则、5种用途类型、3类评价指标^[17]。公共安全行业标准GA 1802.2—2022《生物安全领域反恐怖防范要求第2部分：病原微生物菌（毒）种保藏中心》从人防、物防、技防等角度对保藏中心的安防工作提出了系统、科学、全面的规范要求^[18]。

（4）感染性物质运输：原卫生部于2005年颁布了《可感染人类的高致病性病原微生物菌（毒）种或样本运输管理规定》，明确了病原微生物菌（毒）种或样本运输的管理要求^[19]，但目前我国尚未发布病原微生物菌（毒）种或样本运输相关的标准。

（5）废弃物处置相关标准：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的研究对象通常具有对人体健康和自然环境有害的特点，尤其是高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处理对象包括烈性传染病病原，实验活动不可避免会产生许多危害性生物废弃物，可能存在病原微生物污染，处置不当将对公众健康造成危害。故生物废弃物的合理处置也是保障生物安全的重要一环^[20]。

原卫生部于2003颁布的《医疗废物管理条例》中强调，要加强对医疗废物安全管理，防止疾病传播和环境污染^[21]。2008年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发布了环境保护行业标准HJ 421—2008《医疗废物专用包装袋、容器和警示标志标准》规定了医疗废物专用包装袋、利器盒和周转箱等容器的技术要求和试验检测方法，并规定了医疗废物警示标志^[22]。2017年发布的出入境检验检疫行业标准SN/T 4835—2017《实验室生物废弃物管理要求》对卫生检疫、动植物检疫等过程中产生的生物废弃物的分类、隔离、收集、贮存和处理处置作出了规定^[23]。

（6）实验室防护设备管理：实验室防护设备是保护实验室操作人员和环境健康的关键防护屏障^[24]。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的防护设备种类迅速增加，我国修订和制定了JG 170—2005《生物安全柜》^[25]、GB 50447—2008《实验动物设施建筑技术规范》^[26]、GB 14925—2010《实验动物环境及设施》^[27]、YY 1007—2010《立式蒸汽灭菌器》^[28]、YY 0569—2011《Ⅱ级生物安全柜》^[29]、YY 1277—2016《蒸汽灭菌器生物安全性能要求》^[30]、JG/T 497—2016《排风高效过滤装置》^[31]等防护设备标准。但在李思思^[32]、李鹏辉等^[33]的研究中均指出，我国仍有很多实验室关键防护设备缺少技术标准和检测标准。

（7）风险评估：包括评估实验活动风险大小的全过程，以及风险可接受程度。评估过程主要包括风险的识别、分析与控制。评估内容包括实验操作程序、一级防护屏障和二级防护屏障等^[34]。

GB 19489—2008《实验室生物安全通用要求》对风险评估应考虑的因素、范围和风险评估的依据等作出了要求^[35]。WS 233—2017《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通用准则》则根据卫生健康领域的特殊性，依照不同实验活动分类，细致地列出可能存在的风险因素^[36]。原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于2016年发布的SN/T 4496—2016《检验检疫实验室病原微生物风险评估指南》对涉及病原微生物检测的实验室提出了风险评估的通用要求^[37]。认证认可行业推荐性标准RB/T 040—2020《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风险管理指南》提供了开展生物安全风险评估管理和实施工作的标准依据^[38]。

（8）实验室标准操作规程（SOP）：指采用文件形式描述具体操作步骤和要求^[39]。SOP使重复性的实验操作规范化，可以一定程度上消除因不同实验人员操作上不同导致的实验结果误差。目前我国的SOP主要为推荐性标准。如2006年发布的出入境检验检疫行业标准SN/T 1761—2006《出入境口岸西尼罗病毒病实验室检验规程》和SN/T 1834—2006《出入境口岸疾病监测实验室生物安全操作标准》^[40-41]；2007年发布的SN/T 2025—2007《动物检疫实验室生物安全操作规范》^[42]、SN/T 1862—2007《出入境口岸医学媒介生物实验室病原学检测生物安全标准》^[43]、卫生行业标准WS/T 491—2016《梅毒非特异性抗体检测操作指南》^[44]和WS/T 499—2017《下呼吸道感染细菌培养操作指南》^[45]；2021年发布的国家标准GB/T 40458—2021《用于病原微生物高通量检测的核酸提取技术规范》^[46]等。实验室操作病原微生物风险较高，统一SOP以及制定其标准文件，既确保了实验室安全，减少事故发生的概率，也可以提高实验效率和实验结果的准确性。

（9）动物病原实验室生物安全标准：人类已知的传染病中约60%是通过动物传播的，新发传染病约75%为起源于动物的人畜共患病^[47]。研究和制定动物实验室生物安全标准，可保证动物实验室安全，防止实验室中的病原体传播，保护实验室工作人员和动物的健康，有效防范和应对动物实验室生物安全各类风险。需要从动物实验室的设施设计与建设、实验设备和个体防护装备的使用与管理、动物实验项目管理、实验动物的使用管理程序、动物实验活动的行为规范、废弃物与动物尸体的处理、人员的培训和准入、人员健康管理、突发事件应急预案与演习等多方面进行综合考虑，确保实验室的安全性。

（10）移动式实验室生物安全标准：近年来，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在我国乃至全球范围内频繁发生，为了应对不同地区突发事件，以及尽可能短时间内出具检测结果，移动式实验室的研究具有重大意义。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于2010年成立了全国移动实验室标准化技术委员会（SAC/TC 509），推动了我国移动实验室标准化工作进程，成功研发一批移动式生物安全三级实验室，其在2015年援助塞拉利昂抗击埃博拉疫情期间和我国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期间均发挥了重要作用^[48-49]。

2012年发布的GB/T 29478—2012《移动实验室有害废物管理规范》规定了移动实验室有害废物处理的设计、控制和管理^[50]。2015年发布的国家强制性标准GB 27421—2015《移动式实验室生物安全要求》规定了对一级、二级和三级生物安全防护水平移动式实验室设施、设备和安全管理的基本要求^[51]。2018年发布的认证认可行业标准RB/T 142—2018《移动式生物安全实验室评价技术规范》为确保移动实验室到达目的地后实验活动生物安全，对其在移动前和移动后的评价提供了标准规范^[52]。我国于2020年发布了GB/T 29473—2020《移动实验室分类、代号及标记》^[53]，于2021年发布了GB/T 31016—2021《样品采集与处理移动实验室通用技术规范》^[54]。

2. 问题与建议：

（1）标准体系尚不完善：我国目前围绕生物防护水平为一级和二级的病原微生物实验室建设的标准较全面，已有少数针对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发布的标准，但针对四级生物安全实验室和四级动物生物安全实验室的标准尚不完整，仅有少数通用标准适用。高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需要非常先进和精密的技术标准支持才能建设起来，但其同时也是研究一类病原微生物所必需的平台，故标准体系中针对高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的标准仍有待完善。

（2）标准体系管理有待统一：目前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标准分散在卫生健康、出入境检验检疫、医药和农业行业，未进行统一管理。考虑到生物安全本身的概念仍在不断扩充，需要不断立项新的标准，以及科技进步迅速使生物安全相关技术标准需要及时开展修订或制定工作，建议成立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标准专业委员会，统筹管理相关标准。并且标准专业委员会应梳理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标准体系中现有标准和亟待制定标准，依照GB/T 13016—2018《标准体系构建原则和要求》绘制标准列表和标准体系图，为该领域标准立项提供科学依据^[5]。

（3）体系内标准交叉重复：我国目前已有的部分实验室生物安全相关标准存在交叉重复的现象。如生物安全柜作为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的重要防护设备之一，我国已有JG 170—2005和YY 0569—2011两项标准，且已实施多年，存在范围交叉、指标重复的内容，部分指标也存在差异，由于生产商和检测机构需要同时遵守这两项强制性标准的要求，但标准之间存在的指标差异可能会导致生产产品质量和检测要求的不一致，给国内的生产商和检测机构制造了矛盾^[55]。该现象还存在于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的其他防护设备、风险评估、废弃物处理等方面。建议立项标准计划，合并存在交叉重复的标准，或借鉴国外先进标准，结合我国技术等现况，制定或修订统一的实验室生物安全相关专项标准。

（4）体系内标准复审不及时：我国生物安全实验室标准建设正处于全面推进期^[5]。《中华人民共和国标准化法》规定，我国标准化有关部门应根据标准实施信息反馈和评估情况对强制性标准进行复审，对不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和技术进步的应及时修订或废止，复审周期一般不超过5年^[56]，但目前许多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强制性标准实施年限已远超过5年，如GB 19489—2008和GB 50346—2011均实施10年有余，亟待复审。

（5）体系内部分标准与国际主流标准存在出入：WHO的《生物安全手册》（LBM）与美国的《微生物和生物医学实验室生物安全》（BMBL）被誉为实验室生物安全的“金标准”。美国BMBL将病原微生物按照危险程度由低到高分为了一至四级，而我国病原微生物分类与其相反，最高危险程度为“一类病原微生物”。WHO的LBM于2020年更新至第四版，并且进行了很大程度的修订，其中最大改动为取消了生物安全水平分级。LBM第四版前言中解释，前三版对病原微生物和生物安全防护水平分级的做法，造成了病原微生物的危险等级直接对应了实验室生物安全水平的误解，但实际实验操作的风险还应取决于操作程序和从事该活动实验人员能力等因素的影响，而我国目前仍然在使用生物安全水平分级管理的相关标准。

可见，我国部分标准与国际主流标准存在描述和观念上的出入。病原微生物实验室标准体系涉及领域广泛，对这些不同之处，应成立专项研究小组，结合我国实际情况和需求，复审相关标准，建立适应我国病原微生物实验室生物安全领域未来发展的标准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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