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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工作与管理  2022, Vol. 22Issue (3): 4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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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时怡雯, 周静. 整合视角下我国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社会工作服务模式探究——基于云南省Y县少数民族留守儿童需求评估分析[J]. 社会工作与管理, 2022, 22(3): 45-54.
SHI Yiwen, ZHOU Jing. Research on Social Work Service Model of Left-Behind Children in China’s Ethnic Minority Areas from Integration: Based on the Needs Assessment of Left-Behind Ethnic Minority Children in Y County, Yunnan Province[J]. Social Work and Management, 2022, 22(3): 45-54.

基金课题

上海政法学院优秀留学回国教师科研创新计划项目“精准扶贫的社会工作参与:论基层社会救助的服务创新”(2017CX03)。

作者简介

时怡雯 (1984— ),女,汉族,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青少年社会工作,社会福利与社会政策.

文章历史

收稿日期:2021-10-19
整合视角下我国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社会工作服务模式探究——基于云南省Y县少数民族留守儿童需求评估分析
时怡雯 , 周静     
上海政法学院政府管理学院,上海,201701
摘要: 随着我国城镇经济高速增长及城镇化进程加快,大量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向城镇转移,造成大量儿童留守农村,留守儿童生存与发展困境亟待解决。以云南省某少数民族自治州Y县的留守儿童为例,运用深度访谈法、非参与式观察法收集资料,结合社会工作整合视角,分析少数民族地区留守儿童所特有的成长困境与需求;并探讨社会工作服务的有效介入路径,提出以支持性、治疗性、增能性为基础的整合式社会工作服务模式。
关键词: 留守儿童    少数民族    需求评估    社会工作    
Research on Social Work Service Model of Left-Behind Children in China’s Ethnic Minority Areas from Integration: Based on the Needs Assessment of Left-Behind Ethnic Minority Children in Y County, Yunnan Province
SHI Yiwen , ZHOU Jing     
School of Government, Shanghai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Shanghai, 201701,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rapid growth of China’s urban economy and urbanization, a large number of rural young and middle-aged labor forces flock to cities and towns, resulting in a lot of children left behind in rural areas. Therefore, the plight of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 faced by unattended children requires to be solved urgently. Taking the children in Y County of a minority Autonomous Prefecture in Yunnan Province as an example, this article adopts the in-depth interview and non-participant observation to collect data. Combined with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work integration, it analyzes the growth difficulties and needs unique to left-behind children in minority areas. Besides, it discusses the effective intervention path of social work services and puts forward an integrated social work service model based on support, treatment and empowerment.
Key words: left -behind children    ethnic minority    needs assessment    social work    
一、研究背景

近年来,随着我国城镇经济的高速增长及城镇化进程加快,农村剩余劳动力大规模向城镇转移。受制于我国城乡二元结构,大量进城务工人员将孩子留在农村,尤其是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留守儿童面临着多重困境。

我国农村留守儿童具有总量大、增长速度快、分布集中、留守时间有较强持续性等特点。2018年,民政部公布的关于我国农村留守儿童摸底排查数据显示,全国共有留守儿童697万余人。其中,96%的农村留守儿童主要由祖父母或亲朋好友监护,而其余4%的留守儿童无人监管;义务教育阶段农村留守儿童比例达71.4%。[1]父母监护缺失、教育忽视、隔代教养等问题进一步强化了留守儿童需求的多样性。为农村留守儿童健康成长创造条件等议题受到社会各界广泛重视,在根源上减少农村儿童留守问题及完善留守儿童关爱保护体系也符合乡村振兴战略“促进农村发展,缩小城乡区域发展差异”的目标。

作为社会参与的重要力量,社会工作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开展农村留守儿童社会工作。自2018年起,在沪滇两地政府的支持之下,“牵手计划”落地启动,拉开了上海社会工作助力农村留守儿童的序幕。此后的三年间,上海多家社会组织陆续选派了专业社会工作者赴滇开展社会工作服务。其中,G机构“牵手”国家级贫困县Y县,落地实施“上海青少年社会工作助力精准扶贫项目”,用青少年社会工作的方法,培育云南当地的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组织基地,用专业力量关注青少年的成长发展,从源头逐步消除青少年代际贫困问题,积极推动社会工作力量帮助农村留守儿童,使得帮扶更精准、效果更持久。精确掌握留守儿童的需求是开展专业社会工作服务的第一步,也是贯穿整个服务过程的重要环节。Y县虽然已成功实现脱贫摘帽,但关爱留守儿童的工作依然需要社会力量的关注与支持。本文希望梳理总结出少数民族地区留守儿童社会工作服务的相关经验模式,以供多方参考。

二、文献综述

(一)概念界定

“留守子女”这一表述于1994年首次出现在我国文献中,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外来务工人员大批涌入城市,而许多仍在学龄阶段的青少年留在原籍地就学。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这些未能随家长进城生活、学习的孩子,在文献中经常出现“农村留守儿童、空巢儿童、留守子女”等称呼。目前,对于留守儿童的界定基本是从是否完全留守、留守时间长短、儿童家庭结构、主要监护人、年龄差异等五个方面来考量。基于此,笔者认为“少数民族留守儿童”是指在我国少数民族区域由于父母双方或一方长期在外务工而被留在农村,需要由其他亲属或委托人照顾,并处于义务教育阶段的儿童,具有地域相对封闭、交通环境一般、信息获取渠道狭窄等显著区域特点。[2]

(二)需求分析与服务介入

留守儿童群体呈现出多方面的需求,主要表现在五个方面。其一是对亲密关系的需求。幼儿与父母之间的依恋互动是其最先形成的人际关系,幼年时期儿童对父母都存在着较大程度的依恋。[3]其二是对学业教育的需求。学龄儿童自控能力较低,由于父母监管、家庭教育缺失,留守儿童很容易出现学习成绩低下、学习动力不足、学习自卑等问题。[4]其三是对安全保护的需求。留守儿童由于缺失直系亲属的监护,监管人在情感投入及时间、精力的关注上相对不足,留守儿童在生理、心理层面的健康程度低于非留守儿童。[5]其四是对心理健康的需求。已有文献表明,攻击性行为、抑郁倾向、自卑焦虑、偏执冷漠等特征在留守儿童中占比更高,情绪及心理问题失衡甚至会阻碍儿童的正常社会化。[6]其五是对社会交往的需求。敏感自卑、缺乏安全感等心理特征导致留守儿童在社会交往中常处于被动境地。[7]

近年来,社会工作介入留守儿童服务的研究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第一,在微观层面主张运用社会工作“三大方法”介入留守儿童某一方面的需求,如亲子关系、心理健康、安全保护、学习教育、人际交往、社会支持等,针对特定需要提供综合服务,旨在运用社会工作专业技巧满足留守儿童成长需求。[8]第二,在中观层面主张具有资质的社会工作机构或相关人员在社区内成立以留守儿童为中心的服务站,综合社区内部资源,争取外部资源,为留守儿童搭建“本土”服务平台。[9]第三,在宏观层面倡导政府有关部门通过立法、完善社会救助、社会保障制度等方式,加强对留守儿童这一特殊群体的重视,提供物力、人力、资金支持,强化保护留守儿童的社会职责。[10]

(三)研究述评

从研究内容来看,大量文献将留守儿童这一群体作为研究对象,关注其地域分布、年龄结构、生存状况、身心特征等。在此基础上,调查研究留守儿童面临的困境及需求并分析问题产生的原因。其研究结论包括两点:第一,城乡不平衡发展、二元结构及儿童社会保障不完善是导致留守儿童问题的客观因素;第二,家庭关系、留守儿童在不同阶段的身心发展特点、社会环境等因素也是分析留守儿童问题的重要角度。解决问题的思路包括微观层面的服务介入、中观层面的资源链接和宏观层面的政策倡导等策略。[8-10]

从研究方法来看,文献研究和实地调研是目前学界主要运用的两种研究方法。虽然文献研究可以囊括不同观点,但是无法对留守儿童这一研究对象进行近距离观察和了解,这种研究方式缺乏对儿童真实生活的了解和剖析,很容易将留守儿童问题化,研究结论所呈现的都是留守儿童的种种问题和困境。而在实地调研过程中,研究者对于留守儿童的概念界定、研究对象选择、调研问题确定等操作化流程要素标准不一,甚至最终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特别是在研究对象的选择上,我国留守儿童分布以中西部农村地区为主,地域特征明显,但农村区域之间实际上也存在差异。而目前针对少数民族地区的研究相对较少。

从研究价值取向来看,部分文献带有问题化的倾向。对于留守儿童的刻画和研究主要从留守儿童的越轨、犯罪行为等方面入手[11],研究呈现的留守儿童形象片面化,极易将“留守儿童”与“问题少年”等同对待。[12]在研究中常采用留守儿童的极端案例进行分析,以此来反映留守儿童存在的各项问题,产生这种倾向的原因多为研究者的研究预设与价值取向出现偏差。[13]因此,研究者能否坚持价值中立,站在客观立场描述和分析留守儿童,也成为研究的关键。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开展留守儿童研究要注意三个方面。首先,在研究内容上,不应该局限于对留守儿童问题、困境及原因的分析,而应该将其不同类型与层次的需求视为一个整体,探索综合解决之道。其次,在研究方法上,需要制定更具人性化、操作化的流程,关注留守儿童的独特性,并能关注到他们的主体性视角,从他们自身对于需求的诠释出发。最后,在研究价值取向上,需要保持中立客观。

三、研究思路及研究设计

(一)Y县概况

在2021年的调研中了解到,Y县地处云南省南部,共有3镇11乡,人口约36万人。其中,少数民族人口约32万人,占比89.56%,以哈尼族、彝族为主。该县全部为山地,无一平川,最高海拔为2939.6米。特殊的地势与环境不利于经济发展,该县是国家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之一。为了改善家庭经济状况,县内大部分青壮年劳动力选择外出打工,而留在家中的多为老人与儿童。

(二)研究对象

本研究在沪滇两地政府部门、上海G机构以及当地学校的支持之下,结合Y县的实际情况开展调研。本研究中的“留守儿童”是指父母双方外出务工或一方外出务工,留守在家乡、无法与父母正常共同生活,且只由父母一方照顾或需要由其他亲属照顾的16周岁以下的孩子。Y县少数民族占总人口的89.56%,学校的汉族学生比例极低,因此,本研究以少数民族留守儿童为研究对象,兼具地区的代表性和研究对象的独特性。

本研究探讨的问题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第一,通过走访调查和非参与式观察,了解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基本生存状况,主要包括家庭关系、监护陪伴、学习教育、人际交往、行为方式、安全健康等方面。第二,通过深度访谈,了解留守儿童自身对留守现状的看法与内心感受,分析其成长需求。第三,思考如何运用社会工作专业方法介入留守儿童服务,为其成长发展提供支持与保障。

(三)资料收集方法

本研究主要运用深度访谈法和非参与式观察法来收集资料。通过对Y县XJ学校的留守儿童及学校老师的深度访谈,结合非参与式观察来收集留守儿童在家庭、学校的学习、生活状况及心理健康情况等方面的资料。

根据2021年的调研走访,共有101位学生符合本研究的基本要求;其中,男生58人、女生43人,男女比为1.3∶1。以系统抽样的方式选择其中20人作为样本,针对这20名研究对象,以深度访谈的方式了解其个人、家庭、社会交往等基本情况。为了能够从校方角度获得更多调查信息,以定向选择的方式,确定XJ学校的两名教师和校领导作为本研究的另一部分访谈对象,收集留守儿童在学校的表现、学习成绩、学习态度、行为习惯、人际交往等方面的信息。

在此基础上,本研究基于留守儿童的年龄、留守表现等情况,综合考察留守儿童家庭与学校之间的距离等客观条件,在征求本人及其家庭成员的意见后,抽取其中5名留守儿童及其家庭进行非参与式观察。通过对留守儿童生活环境的观察及与其主要家庭成员的接触,深入了解留守儿童及其家庭的真实情况。

四、Y县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的成长现状与困境

(一)留守儿童日常生活仍存在监护不足、教养欠佳的情况

1. 儿童留守及监护类型:父母双方或单方外出,以隔代监护为主

研究发现,父母双方均在外务工或父亲一方在外务工的儿童比例各占50%。主要监护人为其(外)祖父母的占50%,由母亲单独监护的占45%,由留守儿童兄长监护的占5%。在访谈中了解到,大部分父母在孩子小学阶段就已外出,回家频率主要为一年一次或根据传统节日安排回家时间。平时若无特殊情况,父母大多是选择不回家。其中,也有个别家庭的父母存在两年或两年以上才回家一次的情况。

2. 亲子沟通情况:以电话、视频为主,沟通频次多,但内容单一

首先,从沟通方式来看,电话沟通是亲子交流最主要的方式。在一些经济状况相对较好的家庭,孩子也能通过视频看到父母。其次,从沟通的次数来看,90%以上的家庭都能保持每天一次的通话频率,沟通时间不会很长,以2—5分钟为主。但也有少数家庭存在半个月或一个月以上才联系一次的情况。沟通内容主要是孩子的学习情况和身体状况,内容比较单一。

不知道爸爸在外面是做什么的,他很忙,没时间打电话。(学生小A)

爸爸是做砌瓷砖、垫沙灰的,打电话来家里时,我们已经睡着了。(学生小B)

3. 隔代监护情况:以“溺爱式”教养方式为主,忽视青少年成长需求

隔代监护人认为,帮助外出子女照看下一代是自己应尽的职责。孩子是整个家庭的希望,要保证其在身体上不受到任何伤害,不出现任何意外。监护人在日常监护过程中照料低年龄阶段(小学及以下)的孩子时,常常是“如影随形”。但是,调研发现,大多数留守儿童对于这种“影子式”照料感到排斥,认为监护人“管得太多、太细”。这种过分关注的行为不仅阻碍了孩子的自由发展空间,而且容易让孩子从小就产生抵触心理。监护人除了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留守儿童以外,还会给他们额外的零花钱,这也是一种溺爱。留守儿童表示,父母一般每周都会给他们零花钱,平均金额为每周80元左右。这些零花钱主要由监护人代为保管,当孩子零花钱不够用时,监护人一般都会为其补充额外的开支。这种在物质层面对孩子的关爱,实则在具体的行为表现上是一种溺爱。当问到是否会和监护人聊天时,留守儿童普遍表示“家里也有家务和农活,没有时间讲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隔代监护人由于自身年龄偏高、文化水平有限、所接触的事物相对单一,无法满足学龄成长阶段孩子的需求。

(二)情感表达以及对未来生活的认知比较局限

1. 性格特征:亲情长期缺失下的孤独倾向

儿童本应该在父母的陪伴下生活、成长,但留守儿童的父母大多在其幼年时期就已经离开家庭、外出打工。在本次调研的20户留守儿童家庭中,能够每三四个月回家一次的父母仅占5%,回家频率保持在半年一次的父母约占25%,绝大数父母选择一年回家一次,其中个别家庭的父母两年才回家一次。亲情缺失、陪伴缺乏是留守儿童生活的常态。在访谈中发现,留守儿童都十分思念自己的父母。

爸妈是在我六年级时出去打工的,姐姐去年也去了,我有一种被仍下的感觉。没人和我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好没意思。我想和父母一起生活。(学生小C)

留守儿童的无助与失落、恐惧与担忧在父母初次离开时表现得最为强烈,他们会以哭闹的形式表示反抗。但父母真正离开后,他们便开始逐步适应这种孤独的生活。调研时发现,留守儿童会经常想念父母,但并不是所有孩子都会主动给父母打电话;只有一半的孩子表示,在想念父母时会主动联系。随着父母外出打工时间增长,留守儿童逐渐学会独自承受这种孤独。当意识到父母外出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时,孩子会主动选择接受现实,自我消化情绪。也有孩子表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家里没有活干”,和父母团聚的唯一方式就是和他们一起出去。当亲情缺失成为一种常态,部分留守儿童开始选择释然。

2. 情绪感受:独自承受压抑,不善于情感表达

情感表达方式可以分为对内、对外两种,对内一般表现为自我消化情绪,对外主要表现为寻求外部支持以获得情绪的宣泄口。不知道如何表达以及无人倾诉导致长期的情感压抑与情绪积累,自我消化成为一种习惯,长此以往会给留守儿童带来孤僻、信任危机等负面影响。而寻求外部支持则主要表现为主动倾诉、宣泄、寻求帮助等,在解决情绪困扰时,后者相较于前者更为合理、有效。

在评估留守儿童情感表达方式时发现,绝大多数孩子在生活中有委屈或是被欺负时不会主动和父母说。陪伴的长期缺席导致孩子不知道如何主动向父母表达自己的情感,产生“父母不能理解我”或者“父母离我太远,其实也做不了什么”的想法,留守儿童更多是选择独自承受心中的苦闷与压抑。除此以外,约20%的留守儿童会选择通过写日记、睡觉、听音乐或者看电视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监护人或是找朋友聊天,是留守儿童对外倾诉的主要途径。在学校,班主任主要关注学生的成绩与安全,工作以“控辍保学”、防止校园欺凌、保障人身安全为主,无法顾及学生其他方面的情感需求,师生关系一般。因此,留守儿童遇到情绪困扰问题时,也不会主动向老师寻求帮助。

3. 认知状况:不满现状,考大学、能赚钱是对未来的主要期待

访谈结果表明,75%的留守儿童表示会在意考试成绩,因为每一次父母打电话过来,最关心的就是学习成绩,总是叮嘱自己要好好学习。关于对父母外出务工态度,90%的儿童表示不愿意父母出去,因为他们知道大部分工作内容是搬砖、砌石灰、磨砂,很辛苦;还有一些孩子的父母去缅甸打工,住在石瓦房里面,生活条件很艰苦。但是孩子们都对父母外出务工表示理解,父母出去是为了赚钱,不想辜负父母的期待。关于留守儿童对家乡和未来的设想,他们表示喜欢家乡的梯田,但是又表示,虽然梯田很美,也不愿意一直待在家乡。考大学成为留守儿童走出大山的最大寄托与希望,去昆明读书或是赚钱,是孩子们对未来最大的期待。

案例一:小L,父母在外县打工,由奶奶照顾。小L语言表达能力较强,个性也比较活泼开朗,是所有被访谈对象中最健谈、最愿意畅所欲言的孩子。他告诉笔者,父母打工的地方离家不是很远,农忙时父母都会回来,自己也会帮父母干农活。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不喜欢和朋友玩,因为要在家里帮奶奶照顾弟弟。

案例二:小M,父亲去很远的地方打工了,和妈妈以及弟弟妹妹在一起生活。小M成绩比较好,回家后除了完成家庭作业以外,还会主动复习或预习,喜欢找老师、同学沟通。在家和妈妈关系不错,开心的事情会和妈妈分享,也会帮忙照顾弟弟妹妹。小M会将自己的零花钱存起来。她告诉笔者,希望自己坚强,有能力照顾爸妈,做个爱笑的人。小M很喜欢哈尼的梯田,喜欢现在的生活,去昆明读大学是她最大的期待。

案例三:小Q,父母在他一两岁的时候就去蒙自打工了。他表示能够理解父母外出打工赚钱。在生活中,一般遇到开心的事情会和父母说,但是受委屈或是被欺负了不会告诉父母,因为不想让他们担心。在家里和奶奶的关系特别好,会主动帮忙洗碗扫地。他想去当地的一所市级高中继续读书,能够和父母团聚是他对未来的憧憬。

在对留守儿童的访谈中发现,虽然他们年纪比较小,但内心很坚强,能够理解父母在外工作的艰辛,不想让父母过多担心自己。在家里,他们会主动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减轻照顾者的负担。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孩子,一般都希望考高中、读大学,不辜负家庭的期待,早日和父母团聚。值得注意的是,少数民族地区的留守儿童对家乡的认同度非常高。

(三)社会支持网络薄弱,对留守儿童关注有待加强

1. 农村社会环境的“空心化”和“老龄化”加剧留守儿童生存困境

青壮年外出务工所带来的是农村社会环境的“空心化”和“老龄化”,孩子和老人留守家园,其家庭功能进一步弱化。加之农村社区建设落后,公共服务体系欠缺,传统社区功能难以有效发挥。留守儿童在教育、医疗、卫生、安全等领域面临多重需求困境。

一方面,父母外出务工是为了提高家庭经济收入,改善孩子的生活水平、教育状况。父母每周都会为孩子寄来零花钱,希望以物质补偿的方式来弥补多年陪伴缺失。孩子的零花钱绰绰有余,但是否用在了正当的地方,孩子是否有不良嗜好,其父母及监护人都不得而知。另一方面,大量青壮年外出所带来的“空心化”“老龄化”问题,也进一步制约了农村社区的建设与发展。社区作为儿童成长的重要载体,需要为其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社会福祉与安全保障。但是,社区缺乏相应的人力支持,大量的家务和农活需要由老人来承担,社区内部支持薄弱。与此同时,缺乏骨干力量及社区领袖推动社区建设,且社区与外界缺乏联系,没有相应的社会组织为当地留守儿童提供服务,社区外部支持缺失。

2. 学校工作聚焦于“控辍保学”政策,忽视留守儿童其他需求

学校作为儿童社会化的重要场所,校园环境、师资队伍、学生素质等都会对儿童的成长发展产生重要影响。[14]从对学校教师的访谈中发现,教师最关注的主要是留守儿童的厌学问题。

因为现在要求“控辍保学”,所以那些不愿意读书的孩子到初三时,还需要将他们喊回来,坐在教室里面。(A老师)

但是这样的班级环境反而会对那些真正想学习的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部分孩子存在心理问题及偏差行为,如性格比较孤僻、暴躁,校园欺凌现象时有发生。当这些问题出现时,老师的精力和能力有限,在没有出现威胁生命安全的情况时,一般不会过多干预。

与社会上对于留守儿童的一般认知相比,实际上Y县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并没有特别不理想。从访谈结果来看,一半研究对象的学习成绩处于整体学生中的一般水平。虽然有的研究对象表现出一定的厌学情绪,但大致上属于青少年成长阶段中的正常情况,其自身还是渴望通过学习来实现自身价值的。与这些留守儿童自身对于学业的期待相比,反而是学校教师对于这些孩子的评价和期待较低,且存在过重的“标签意识”[15]

五、社会工作整合视角下少数民族留守儿童需求分析

西方社会工作整合以“横向整合”为主[16]。首先,在理论层面,强调实务过程的可持续性,“自然环境”的概念需要与社会工作教育相融合。其次,在实务层面主要包括三点:一是社会工作者角色的整合;二是社会工作方法的整合;三是价值观与伦理的整合。[17]在操作过程中,选择有利于问题解决的多种理论、方法加以综合运用。在对案主复杂问题进行需求评估时,更加突出多元视角,倡导以系统性、综合性思路开展服务。[18]

我国社会工作整合以“横向整合”为基础,以“社区为本”为起点,以“社区关系重建”为核心,在实践过程中逐步形成以社区为平台的“垂直整合”模式。[19]文军、吴越菲基于灾区社会工作服务队的本土实践,阐释整合社会工作服务在灾后重建中的优势,构建以“社区关系重建”为核心的整合模式。[20]张和清提出专业社会工作者要扎根社区,以“社区为本”需要整合社会工作者角色定位,从优势、资源、能力等角度对社区进行全方位评估。[21] 社会工作整合要注重发挥社区中人的作用[16],充分运用这些优势在社区建设中的作用,其实践过程主要分为四大阶段:一是进入与接触社区,对社区需求与资源进行全面评估;二是组建社区内行动队伍,共同制定行动计划;三是综合运用内外部力量对行动队伍提供支持,赋予成员行动动力;四是阶段性评估与反馈。[22]社会工作整合主要包括社会工作理论的整合、社会工作方法的整合及社会工作者角色的整合,以便解决多元、复杂社区问题。[23]

本研究基于少数民族社区环境的复杂性及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困境的多样性,采用社会工作整合视角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需求进行分析,从多层次、多维度综合论述。首先,整合社会工作理论强调以“社区为本”,少数民族社区是留守儿童生存发展的重要场所,社区环境的优化改善、社区关系的重建修复是服务的核心。其次,从微观层面而言,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其多元需求包括四个方面。一是存在孤独自闭却年幼懂事的矛盾心理;二是身处信息封闭却心怀期待憧憬的矛盾环境;三是内心渴望关怀尊重与外界排斥疏离的现实落差;四是热爱民族文化与文化日益消逝的发展困境。最后,从宏观层面而言,少数民族留守儿童成长面临三个问题。第一,少数民族地区经济欠发展、资源欠缺是社区环境难以有效改善的根本原因;第二,社会大环境中对留守儿童的“负面标签”阻碍其正向成长;第三,“控辍保学”政策下留守儿童发展优势难以深入发掘。因此,需要整合运用多元视角、利用多方资源、扮演多重角色、发挥多种力量进行服务介入。

(一)优化少数民族地区社区环境是留守儿童成长的主要保障

社区是儿童生存发展的重要场所,社会工作服务的开展也需要依托相应的平台。在前期走访调研过程中发现,Y县留守儿童对自己的家乡持正向评价,对本社区具有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对本土特色的梯田、民族服装也具有较强的喜爱之情与认同感。社区内部学校数量可以覆盖当地学龄儿童的就读需要,但大部分留守儿童表示,期待学校环境和社区基础设施可以得到提升。同时,希望能够改善家庭环境。

(二)提升少数民族地区人力资源质量是留守儿童成长的关键因素

1. 地方经济发展滞后,加剧人口外流

少数民族地区由于经济发展滞后,难以为当地居民提供工作机会,只能被动选择离开社区,前往劳动力需求较大的发达城市或周边地区务工。而剩下的居民大多以从事种植业为主。由于Y县地势崎岖、环境闭塞,与外界联系有限,农产品主要用以维持家庭需要,无法产生额外的经济收益,家庭生活来源主要依靠外出务工。

为什么要待在家里面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家里面挣不到钱,出去(打工)还能赚钱。家里的农活主要是奶奶来做。(学生小D)

Y县是位于我国云南省南部的一个少数民族县,当地海拔较高,无一平川,交通条件相对滞后,工业难于发展。加之农村地区在生产技术上的局限性,农业生产主要依靠人力,但由于缺乏青壮年劳动力,农产品缺少有效供销渠道,总体经济发展缓慢。与此同时,与城市社区相反,少数民族社区中独生子女家庭很少,父母只能选择外出打工养育下一代,先天资源不足及后天教育缺失,贫困的代际传递很容易出现在少数民族家庭,形成“留守与打工”的固定模式。

2. 人口外流加剧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流失

Y县人口构成以哈尼族、彝族为主,梯田文化、火塘文化是当地主要文化特色。在访谈过程中了解到,留守儿童都很喜欢梯田,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和生活环境,但由于与外界长期处于一种“断连”状态,且受外出父辈影响,留守儿童想要离开这里的愿望也愈加强烈。

青年一代本应是继承与发扬传统文化的主力军,但人口外流及缺少民族文化学习氛围,加剧了民族传统文化的流失,社区不能发挥其应有的文化特色持续发展。民族文化是一个民族存在与发展的根基,对当地留守儿童而言,民族文化可以成为其选择留下的重要原因。留守儿童既有责任保护和传承当地传统文化,同时也能在此过程中受益,推动社区发展,真正实现少数民族社区的可持续发展。

(三)改善少数民族地区教育发展环境是促进留守儿童成长的紧迫任务

1. 少数民族留守儿童表现出对家庭照管和家庭教育的需求

首先,Y县留守儿童父母离开家乡的时间普遍在五年以上,回家频率低,在家时间也很短。即便如此,留守儿童与父母之间的沟通也算顺畅,但不会选择与父母分享自己的不开心、消极情绪,据孩子描述,其原因是不想让父母担心。研究发现,留守儿童对于父母外出打工的态度是比较矛盾的。他们能明白父母离家的苦衷,理解父母离家打工是为了保持家庭稳定运行,让家庭获得更好的发展,满足子女教育的需要。但对于留守儿童而言,他们对父母的期待更多的是获得情感支持。例如,父母能承担建议者、支持者的角色。他们能理解父母的长期缺位,但内心极度渴望父母的陪伴。

其次,本研究的20位研究对象中,有10位留守儿童是由祖辈监护;其余9位是由母亲一方监护,1位是由同辈(姐姐)监护。母亲一方照护的比重较大,这和当地男性外出务工比重大的现实情况相吻合。调研发现,日常相处中监护人大多只关注孩子的学习和日常生活。在这些主要监护人中,祖辈监护比例过半。留守儿童在主观上愿意与监护人交流,但以被动交流为主,且沟通内容层次较浅,这主要是因为监护人的受教育程度较低。在少数民族地区,大部分的祖辈只会使用少数民族语言。孩子与父母的沟通主要依靠手机,沟通方式单一,在沟通内容上也主要是关于学习成绩和身体状况,父母对于孩子遇到的具体困难和心理问题,了解较少、较浅。而留守儿童会选择在比较零散或吃饭时间进行交流,内容缺乏深度。

2. 少数民族的学校教育缺乏学习能力培养及正向教育引导

总体而言,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的学业成绩不算太糟糕,但学习习惯并不理想。师生之间沟通比较顺畅,但教师主要只关注学业成绩,较少关注学生的校园生活、学习习惯以及心理健康等和青少年正向成长相关的方面。

研究对象普遍学习最薄弱的科目是英语,总体成绩偏低,刚刚过及格线。但是部分研究对象在年级排名很高,出现“高排名低分数”的现象。父母的期待对于学生成绩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同辈群体的影响也不容忽视。研究发现,学生们的作业量因班级不同有所变化,但总体数量不多;从题型难度而言,总体属于比较简单的任务,主要是抄写和重复性作业,创造性要求很少;学生在作业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比较少。

留守儿童反映,大家学习的主观意愿不强,还没有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对于老师要求的任务会花时间完成,但自主学习的意愿和能力都比较差。

老师与学生的沟通主要取决于学生的意愿,沟通对象的选择不局限于班主任,沟通内容不局限于学习,但主要围绕学习、在校安全等方面展开。学生请教的学习问题能及时得到解决。但校园中存在欺凌现象,主要表现为高年级对低年级同学的欺凌,女生之间也或多或少存在着肢体冲突和暴力行为。洗手间和宿舍成为学生矛盾冲突发生的主要场所,这些场所私密性高、环境狭小、不容易被发现。学生的态度多为逃避、害怕,由于担心自身安全受到威胁,大多不会主动帮助被伤害者;当自己被伤害时,他们有求助意识,希望通过父母和老师的帮助保护自己,但结果不尽如人意。

3. 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的社会交往和互动的需求值得更多关注

研究发现,留守儿童对于自己的性格评价比较正向,出现较多的词语是“活泼”,普遍不喜欢独处,喜欢和朋友一起,害怕孤独。但是有部分留守儿童难以描述自己的性格,不能找出比较贴切的词语概括自己的性格。关于朋辈交往,他们表示自己的朋友数量不多,基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并且有亲戚关系的朋友。相互交往属于浅层次互动,多数停留于娱乐和日常生活层面,一般不会主动讨论父母,如果涉及也只是简单交流,不会将自己与父母的互动方式和矛盾向他人倾诉。研究对象在情感方面极易有不安全感。他们期望和朋友掏心掏肺,同时又担心朋友的伤害。由此可见,他们在朋辈交往方面,维持儿童化交友的基本状态,交友态度谨慎且矛盾。

此外,当提及对未来生活和成长的期待时,不少留守儿童对未来有简单设想,有想要读书的愿望。总的来说,他们对未来的设想比较朴实简单,渴望通过接受教育的方式获取更好的工作机会、更高的收入,实现个人与家庭的向上流动。同时,留守儿童想要上学或是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需要面对的是家庭经济条件的压力。然而,父母对于留守儿童在成绩和学业上的期望较低,满足于能够读完中学或者学习一技之长,并没有更高的期待,大多希望其能够尽快打工挣钱。父母观念较陈旧,对于孩子的继续发展没有太多理性的深入思考,并且不太关注孩子的社交情况,未能有太多引导。

六、对策与建议

根据上述分析,本研究认为整合视角下的社会工作服务模式会是帮助当地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健康成长的有效途径。开展专业的社会工作服务,可以从四个方面进行干预。

(一)支持性社会工作服务,积极开展留守儿童社区建设

1. 聚焦少数民族经济发展,为社区建设留住人才

Y县经济发展滞后,当地青年外出打工实则也是被迫之举,亲子陪伴与家庭教育缺失是造成留守儿童诸多困境的重要原因。2021年,Y县入选为国家级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政府高度重视改善与发展经济状况,着力提高当地居民收入。基于对Y县的调研,了解到其自然文化资源十分丰富,可以借助梯田文化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政府以政策、资金支持的方式,鼓励青年人回乡创业,为少数民族社区发展增添活力。比如发展民宿、特色农产品开发与销售、种植观光与采摘、民族服饰加工等产业,吸引人回乡,为少数民族社区振兴提供人力支持。同时,以招商引资的方式,让更多外部力量助力Y县发展,减少当地居民留下工作的后顾之忧。

2. 优化校园环境,培育民族地区教育文化特色

学校需要对留守儿童成长发展发挥正向引导作用。首先,在硬件设施中需要引入外部教育资源,加大教育投入,改善少数民族地区办学条件与环境。其次,教师在留守儿童身心发展过程中有着重要的导向作用。教师应及时引导和解决留守儿童遭遇的校园欺凌问题;且教师自身安全问题、待遇保障问题也应该得到关注与改善。再次,Y县地处云南省南部,与境外多国接壤,青少年犯罪问题频发。需要学校强化管理机制,对不良行为严加管控与约束。最后,基于民族文化特色,应依托当地自然环境资源,开发并增设民族特色课程,让当地留守儿童更好地感受与了解民族特色文化,增强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与归属感,促进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

(二)治疗性社会工作服务,调整留守儿童非理性认知

1. 重视家庭教育,关注留守儿童成长与发展

关注留守儿童的内心世界,将服务的重点聚焦于面临多重困境,且需求多样、复杂的儿童及其家庭。[24]在理论方法的选择上,运用理性情绪疗法、认知行为治疗模式、危机介入模式等对过去经验、环境对当下行为产生的影响进行分析。在留守儿童父母再次离开家庭时,需要有社会工作者或志愿者的暂时性陪伴,协助监护人调适留守儿童内心产生的失落与落差感。同时,孩子需要及时了解父母和家庭的真实情况,社会工作者应以个案工作的形式,选择重点对象进行跟踪服务,建立与留守儿童的信任关系,让其在遇到问题、产生负面情绪时有合适的表达与诉说渠道。当地留守儿童的父母与留守儿童处于长期分离状态,没有形成良好的沟通习惯和沟通模式,父母对孩子的要求和期待与留守儿童对自身有很大的差异。建议通过线上学习和线下交流相结合的形式改善,一方面通过建立微信公众号,在网络上发布家庭教育和亲子沟通的相关知识,供父母及相关监护人平日阅读和学习;另一方面,在每年有限的时间内,为家长开设讲座或家长支持小组,激发家长提高自身能力。

2. 发挥小组间群体动力,提升留守儿童自我效能

从留守儿童微观环境入手,如家庭、学校、朋辈群体等,运用生态系统理论对其所处的环境进行分析,积极干预不利的系统环境,补充缺失资源。在对Y县留守儿童需求进行分析的过程中,了解到其情感需求是重点,因此社会工作服务需要聚焦情感支持[25]。引入专业社会工作者,运用社会工作专业手法,提升留守儿童的自我效能,激发他们的抗逆力,并从沟通技巧方面给予一些支持和指引。以小组工作的方式,增强小组成员之间的支持系统,并为他们和朋辈群体、学校教师搭建起沟通交流的平台。同时,以政府为主导,整合当地资源,以学校为主要阵地,引入社会资源和专业社会工作的力量,共担责任,建构关爱留守儿童的长效机制,改善留守儿童生存发展的系统环境。

(三)增能社会工作服务,挖掘留守儿童潜能

1. 运用优势视角,协助留守儿童探寻有利资源

问题视角作为社会工作传统助人模式,以“问题”为关注点,目标在于解决案主当前困境。在实践过程中以问题为导向,针对性更强。但长此以往,不利于案主自己解决问题,与“助人自助”的工作宗旨相矛盾,且易将案主“标签化”。而优势视角强调关注案主的“有利条件”[26],包括现有能力、潜能、资源等,以“平等”“协助”等方式与案主共同实现服务目标[27]。在针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的服务中,区别于传统问题视角对留守儿童的刻板印象,优势视角更关注留守儿童有利资源。Y县留守儿童对本民族文化充满认同与热爱,而强烈的文化认同感与归属感能够成为与社会工作共建环境的有利条件。Y县留守儿童能够理解父母、愿意主动承担家务及对未来生活充满期待,相较于同龄人而言更加成熟、独立与坚强。社会工作者需要以这些优势为出发点,改变留守儿童对自己的负面评价。

2. 优化农村人文环境,调动社区优势资源

社区抗逆力的提升是改善当前困境的关键所在,在前期调研的基础上,需要对留守儿童微观社区环境家庭内部情况、中观社区居民及社区总体状况再次评估。综合运用地区发展模式、社会计划模式等工作手法,动员社区居民共同参与重建。在家庭层面,通过家庭社会工作改善孩子与父母之间的沟通状况,为家庭注入更多希望。让家庭了解到孩子可以通过教育、学习改善现状,而并非只有外出打工这一条出路。同时,对于留守儿童的合理兴趣,应多加引导,提高其对自我的关注。在学校层面,学校作为留守儿童成长生活的主要阵地,老师对孩子潜能的挖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要对留守儿童“去标签”[28],把握留守儿童期望通过学习改变现状的心理渴求。在社区层面,需要动员更多的社区成员共同参与社区重建,在保留当地少数民族文化特色的基础上,引入外部资源,拓宽当地居民的生存之道。

(四)以整合式社会工作服务,重建留守儿童社会支持网络

1. 加强组织间合作,优化生存环境

宏观层面对少数民族地区留守儿童的关注与外部资源输入,一方面需要从制度层面协助当地留守儿童争取更多保障,为其成长创造更多的公平空间;另一方面,需要倡导并整合更多的外部资源,为社区重建注入力量[29]。以政府为主导,整合当地资源,以学校为主要阵地,引入社会资源和专业社会工作的力量,责任共担,建立留守儿童教育发展社会化支持网络,建构留守儿童关爱的长效机制,探索少数民族地区建立学校社会工作的机制[30]。通过聘请专业社会服务机构的社会工作者,增设“联校”社会工作岗位,引入学校社会工作者这样一剂“黏合剂”[31]。通过社会工作者扎根于学校,深入了解留守儿童在校的学业、交友及心理发展的情况和需求,搭建起“社区—学校—家庭”三方沟通的平台。

2. 利用非正式资源,发挥志愿服务力量

除了来自政府的正式资源,有效发掘与利用民间非正式资源可以为当地留守儿童服务提供必要补充。首先,留守儿童问题虽然已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但Y县留守儿童仍需要争取外界的关注和资源。当地居民可以利用网络资源介绍Y县,让更多社会人士关注到这个少数民族区域。在此基础上,记录与展示Y县留守儿童的真实生活面貌,让社会大众关注到这一群体。其次,需要培育本土志愿服务团队,驻地社会工作者、社区志愿者、家长、教师等共同参与,结合实际需要,采取多种帮扶形式。帮扶不等于直接提供物质帮助,志愿者遴选、培训等需要依据相关标准,提升志愿服务的专业性。需在政府的支持下,将民间零散的志愿人士整合成稳定的志愿服务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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