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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工作与管理  2018, Vol. 18Issue (6): 19-25,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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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刘素素, 张浩. 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社会工作介入路径[J]. 社会工作与管理, 2018, 18(6): 19-25, 44.
LIU Susu, ZHANG Hao. Social Work Intervention Path for the Social Inclusion of the Elderly Migrants[J]. Social Work and Management, 2018, 18(6): 19-25, 44.

基金课题

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资助项目“草根志愿组织的社会资本利用与建构研究”(2016SJB840016)。

作者简介

刘素素(1987— ),女,汉族,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社会工作理论,老年社会工作及社会资本

文章历史

收稿日期:2019-04-18
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社会工作介入路径
刘素素1, 张浩2     
1. 苏州大学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215123;
2. 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北京,100872
摘要: 随迁老人离开农村进入城市之后必然要经历社会融入的过程。采用定性研究方法,选取苏州市J社区23位随迁老人展开半结构式访谈,从经济参与、文化接纳、社会适应及心理整合四个维度对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状况进行分析。研究发现,随迁老人在社会融入过程中存在着文化接纳能力较弱、社会支持网络匮乏、自我效能感较低等问题。面对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结构性困境,建议着力培育随迁老人的个人社会资本,巩固家庭支持的基础地位,努力营造友好信任的社区氛围,构建互助支持的关系网络,创新文化习得方式,构建本土化社区组织规范,呼吁加快社区组织培育,打造持续社区参与平台。
关键词: 随迁老人    社会融入    社会资本    社工介入    
Social Work Intervention Path for the Social Inclusion of the Elderly Migrants
LIU Susu1, ZHANG Hao2     
1. Faculty of Social Sciences,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Jiangsu, 215123, China;;
2. School of Sociology and Population Studie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Abstract: The elderly who move from the countryside to cities to live with their children will experience the process of social inclusion. The present study adopts the 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 to conduct a semi-structured interview with 23 elderly immigrants in Community J of Suzhou. We examine the social inclusion of the elderly migrants from four dimensions: economic participation, cultural acquisition, social adaptation and psychological integration. We find that the elderly migrants are weak in terms of cultural acquisition, attainment of social network and self-efficacy. Confronted with the structural dilemma in the social inclusion of the elderly migrants, we propose the following suggestions based on the theory of social capital. First of all, we should make effort to cultivate their personal social capital and consolidate the foundation status of family support. Second, we need to create an atmosphere of trust and build a mutual supportive relationship network in communities. Third, we try to innovate the way of culture acquisition and establish the standards of local community organization. Last but not least, we need to call for the cultivation of community organizations and build a platform for continuous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for the residents.
Key words: elderly migrants    social inclusion    social capital    social work intervention    

近年来,我国社会经济迅速发展,社会结构急剧变迁,地区及城乡之间在基础设施、就业机会、福利待遇等方面的差距逐渐拉大,带来了地区及城乡间大规模的人口流动。而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在众多的流动人口中出现了很多老年人群体。2015年国家卫生与计划生育委员会流动老人健康服务专题调查显示,我国流动老人数量高达2 000万人,约占流动人口总量的7.2%。[1]苏州作为长三角重要的经济强市,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较为完善的基础设施吸引了大规模的流动人口,同样也包括随迁老人群体。苏州市2016年一项流动人口专项调查显示,截至2016年3月,苏州市60岁以上的流动人口近20万人。[2]

随迁老人离开农村进入城市,面临着诸如语言不通、生活习惯迥异、社会支持网络断裂、文化冲突等问题,[3-4]社会融入是多数随迁老人需要面临的重要挑战。随迁老人能否实现社会融入,不仅关系到他们晚年的生活幸福和质量,也与实现家庭和谐、促进社会稳定的目标密切相关。由此,深入了解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现状及需求、探索随迁老人社会融入问题的有效解决路径显得尤为重要,同时也可为随迁老人相关服务的提供以及未来社会福利保障体系的完善提供指导。本研究以苏州市J社区的随迁老人为研究对象,采用社会资本理论作为分析视角,通过半结构式访谈了解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现状与存在的问题,探讨社会工作方法的介入路径。

一、文献回顾

(一) 随迁老人

随迁老人也称老漂族[4]、漂族老人[5]、流动老人[3],一般是指农村户籍的老年人跟随自己的子女或其他亲属迁移到城市,并在城市中生活半年以上的老年人群体。随迁老人是我国当前社会结构急剧变迁过程中,由于经济、文化、社会、政治等多重结构性力量综合作用而形成的一类家庭生命周期历程中的特殊群体。[6]进入老年阶段之后,老年人身体机能逐渐衰退,随迁老人在这个时期离开生活已久的农村进入陌生的城市,一方面,面临着生理上诸如身体机能衰退、饮食气候迥异等挑战,[3, 7]另一方面,面临着由于社会环境变迁带来的价值观念及生活方式的冲突与碰撞[8]、社会支持网络的断裂与破损等问题[9]。随迁老人往往不能享有城市居民的教育、养老、卫生、医疗等公共福利,在城市中处于弱势地位。[10]可以说,不管是在微观(个体)层面和中观(家庭、社区)层面,还是宏观(社会文化、制度建构)层面,随迁老人都面临着诸多问题和挑战。

(二) 社会融入

社会融入是指社会中的特定流动人口通过个体不断地进行自我结构的调整与适应,逐渐获得、享受迁入地居民的基本经济、文化、社会及政治权利,最终能够平等参与及融入主流社会的过程。[11]学界有关社会融入的研究较多。社会融入是一个复杂的、多维度的概念,Maxwell最先把社会融入作为一种政策工具加以界定,他认为,社会融入是流动人口逐渐建立起共享的价值观念、不断缩减经济差距,让其他个体感受到他们是共同体中的成员的过程。[12]Bernard将社会融入区分为形式及本质两个层面,包含经济、文化、社会及政治等测量指标。[13]风笑天在对三峡移民迁入地融入状况进行研究时,从生活方式、居住环境、经济、心理四个维度九个指标进行测量。[14]杨菊华把社会融入分为显性客观、隐性主观两个层次,以及经济层面上的整合、行为层面上的适应、文化层面上的接纳、身份层面上的认同四个维度。[15]社会融入是一个循序渐进、双向互动的过程,社会融入的实现涉及多个层面的调试与平衡。[16]流动人口需通过不断的自我调适与整合,逐渐适应迁入地的主流价值观念、文化风俗、生活方式等,主动参与迁入地的社会经济文化生活,与迁入地居民建立基本人际交往,从而逐步实现主流社会的适应、参与和融入。[17]本研究综合以上对社会融入的界定与区分,将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状况分为经济参与、文化接纳、社会适应及心理整合四个维度。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方法

(一) 社会资本理论框架

社会资本指的是个人或群体借助其所拥有的较稳定的关系网络积累起来的资源总和[18],是由个体之间的社会关系网络及其衍生出的相互之间的规范和信任组成[19],其中,信任、规范和网络被认为是社会资本核心要素[20]。社会资本理论被引入我国后,相关研究主要围绕两个方面展开:一是借鉴国外一些学者有关社会资本的论述进行本土化的理论探索[21-22],二是结合不同的专业学科背景尝试将社会资本的理念运用到具体社会问题中,如推进居家养老[23]、发展残障人士的长期照护等[24]。近年来,一些学者也开始基于社会资本理论尝试探索外来务工人员社会融入问题的解决路径,如李亚忻针对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融入问题提出了增加人力资本存量、完善组织型社会资本的利益代表功能、强化制度社会资本的保障功能等几个策略;[25]张炜提出通过构建外来务工人员的关系性、制度性及家庭社会资本来促进该群体的社会融入;[26]但鲜有针对随迁老人融入困境开展的研究。

探讨随迁老人社会融入问题的解决途径具有迫切性。随迁老人兼具老年和流动两种特性,相对于一般流动人口而言,该群体处于生命历程的老年阶段,而相对于一般老年人而言,随迁老人的生命历程则具有断裂性及不连续性。[27]已有研究多是基于社会学、社会保障、行政管理等学科视角从制度调整、政策设计、社会治理领域等提出建议。目前,从社会资本理论视角下探索随迁老人社会融入问题及社会工作介入路径和服务提供的研究较少见,本研究即以此为研究方向,在借鉴相关理论和实证测量指标的基础上,运用半结构式访谈从经济、文化、社会及心理四个维度对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状况进行评估,描述该群体社会融入现状;并运用主题分析法对随迁老人在社会融入过程中的问题和需求进行归纳和总结,从社会资本理论出发,结合社会工作理论、方法和技巧,探索随迁老人社会融入问题的社工介入路径。本研究的主要研究问题包括几个方面: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现状如何;随迁老人在社会融入过程中主要面临哪些问题;基于社会资本理论,如何针对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问题进行社会工作介入。

(二) 研究方法

本研究遵循定性研究的方法与思路,根据立意抽样原则,选取了江苏省苏州市的一个典型社区J社区作为研究地点。J社区位于苏州市工业园区某高教创新区内,是苏州市工业园区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优租房社区,是苏州市政府为吸引高知技术人才于2010年联合园区管委会共同打造的优惠住房项目。社区附近坐落着多家国家级科技信息公司和众多服务密集型企业,便利的交通、舒适的环境、完善的基础设施每年都吸引着大规模的外来人口。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该社区很多青年居民结婚生子,他们的父母也因此随迁至本社区承担照顾家庭的工作。本研究对象的选择标准包括三个方面:第一,年龄要求:男性60岁以上、女性55岁以上;第二,户籍性质:农村户口;第三,随迁时长:半年以上。同时,为使研究对象更为多样化,本文在选择研究对象时兼顾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迁出地、随迁时长、随迁原因等因素,最终通过滚雪球抽样选择23位随迁老人作为研究对象。研究对象中有10位男性、13位女性,具体社会人口特征详见表1

表 1 研究对象的社会、人口学特征(n=23)

本研究全部访谈于2017年4月至6月间完成,平均每例访谈用时39分钟,访谈主要在社区活动室、社区开放活动区域以及随迁老人家中完成,访谈涉及随迁老人基本信息以及经济、文化、社会、心理维度上的融入状况等内容;同时为确保信息资料准确,在访谈过程中对研究对象表述不清、模棱两可处进行立即和侧面追问。为维护研究对象的隐私,笔者在访谈过程中避免问询随迁老人姓名及其他隐私,并在资料分析时使用个案编码代替,以保证研究的匿名性。本研究还使用了向研究对象复述部分访谈记录要点等技巧来保证研究资料的可信度。

三、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现状分析

研究者在对访谈资料进行分析的基础之上,从经济参与、文化接纳、社会适应以及心理整合四个维度对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状况进行分析和整理,并通过主题分析(Thematic Analysis)对随迁老人在各个社会融入维度上的问题和需求进行归纳和总结(见表2)。

表 2 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现状主题分析框架

(一) 经济参与

对于随迁老人经济参与维度的考量主要通过对基本生活条件、社会福利保障以及日常经济生活三个指标的测量来获得。

首先,随迁老人的日常生活需求基本能够得到满足,但在日常出行上仍存在一定问题。研究发现,23位随迁老人均有稳定的住所,基本穿衣及饮食需求都能得到满足,但因多数随迁老人随迁前生活在农村,出行方式主要依靠步行和骑车,同时因受教育程度所限,4位随迁老人表示在刚来城市初期并不习惯城市的公共交通系统。

以前在老家不怎么买东西,实在要的话就和老伴骑电瓶车去镇上,来这儿以后什么都得买,可我又不知道要坐哪路车、哪路车能到哪里,刚来那一会儿都是儿媳妇下班之后买好菜带回来。(C14)

这儿路上哪哪都是车子,从早到晚都没有停的时候,一到晚上下班了小区楼下车子都停满了,在老家哪有这么多车子啊。(C5)

其次,随迁老人以参与农村的社会福利保障为主,城市相关的社会保障及商业保险的参与率很低。研究发现绝大多数随迁老人在随迁前都参加了“新农合”和“新农保”,2位随迁老人仅参加了“新农合”,但未参加“新农保”,1位随迁老人因身体状况不佳,进入城市后其子女为其购买了某商业医疗保险。严苛的户籍制度使得城乡间的福利保障脱节,随迁老人进入城市后既无法享受到城市居民相应的福利待遇,也无法享受农村医疗及养老保险的即时保障。

在这儿你是一点毛病都不能有,去年上半年搬东西的时候没留神手被钉子划开了,去医院缝了几针,拿了几盒消炎药,前前后后花了两三千块钱,老家的医保在这儿报不了,都要自己掏。(C21)

最后,在日常经济生活方面,大多数随迁老人的主要经济来源来自于子女,2位随迁老人来自于自己或配偶的退休金,家庭的日常衣食住行以及孙辈的休闲娱乐是随迁老人日常生活中的主要支出项,但鲜有在个人发展以及休闲娱乐上的支出。

(二) 文化接纳

在文化接纳维度的考量方面,主要通过对语言、社会生活方式及主流价值观念两个指标的测量来获得。

首先,对于多数随迁老人来说,语言是阻碍其与其他社区居民顺畅沟通交流的重要因素。研究发现,14位随迁老人表示在随迁初期语言确实是与他人交流的一个障碍,但伴随随迁时长的增加,语言作为沟通交流的障碍逐渐消减,只有2位随迁老人表示在与其他社区居民交流上有一定的困难,在对其进行访谈时也反映出此问题。

小时候家里面小孩多,又穷,没上过学,不太会讲普通话,我也就连说带比划的跟别人说话,现在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C2)

其次,多位随迁老人表示对苏州的社会生活方式以及主流价值观念存在不适应。研究发现,由于随迁老人迁出地与苏州存在较大的地理差异,5位随迁老人表示不太适应苏州的气候状况及饮食习惯,4位表示不太适应苏州的地方风俗习惯,同时因为农村与城市的差别,4位随迁老人对于城市的作息规律及消费方式表示不能适应,也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与家庭成员发生摩擦。

这边的人都爱吃大米,在我们老家吃面食比较多,刚来那会儿胃天天都不舒服,而且苏州这儿还经常下雨,有时候一下就是连着好几天,我的膝盖关节经常疼得厉害。(C11)

儿子在吴中上班,儿媳妇在石路上班,晚上都要六七点才能到家,吃完饭收拾完都要九十点了,再洗洗弄弄要十点十一点才能睡觉,在老家都睡了一觉了;儿媳妇比较讲究,早上要梳洗打扮好长时间,你还不能催,有时候要上厕所都要跑到居委会的公共厕所去。(C10)

(三) 社会适应

对于随迁老人社会适应维度的考量主要通过对家庭关系、人际交往以及社会参与三个指标的测量来获得。

首先,家庭关系的考量主要把随迁老人对与家庭成员关系的主观评价作为依据。研究发现,由于家庭成员不同的成长环境、教育背景、价值观念,再加上缺乏有效的代际沟通,4位随迁老人表示曾与儿子(女儿)或儿媳(女婿)发生过争执,且在一段时间内家庭关系较为紧张,3位随迁老人表示因考虑到城市生活不易等因素,在多数情况下会选择隐忍,但也因此面临着较大的精神压力。

他们哪里知道节约啊,以为钱是偷来的,用起来一点不心疼,上一次因为买衣服的事和媳妇说了几句她就不高兴了,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看。(C5)

儿子是我养的,他能结了婚、买了房,现在还生了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再说他上了一天班我再去给他添堵,哪忍心啊。(C18)

其次,绝大多数随迁老人人际交往的对象、规模、频率均较为有限,社会支持的来源较为单一。研究发现,绝大多数老人随迁的原因是照顾孙辈,他们日常生活的重心完全放在照顾孙辈及子女的日常生活上,再加上语言、生活方式、生活习惯的差异,随迁老人在随迁初期较少与社区其他居民交流,日常休闲娱乐方式较为单一,社会支持网络的规模较小。同时,新的社会支持网络的建构受到多重阻碍,建构过程漫长且低效,有20位随迁老人在访谈中表示他们获得的社会支持主要来源于家庭成员。

在这儿也没啥朋友,平时要是有空就收拾收拾屋子,打扫打扫,有时候也织织毛衣啥的,就是眼睛越来越不中用了。(C15)

别说在这儿了,在家里也一样,你还指望别人能帮你忙啊?也就只有家里人才能帮你一把。(C6)

最后,多数随迁老人在社区内、外活动的参与率很低,社区归属感及认同感较低。研究发现,多数随迁老人在随迁初期极少参与社区组织和举办的活动,随着随迁时间的增长,相关活动的参与度有所提升,但多是以观众或旁观者的角色出现,社区治理以及社区外相关活动的参与度更低,对于社区的归属感、认同感较低。

哪儿还有那个心思去参加那个啊,平常最多也就是闲下来吃完饭推着孩子在小区里逛逛。(C1)

(四) 心理整合

对于随迁老人心理整合维度的考量主要通过对自我效能感和对自我身份认同两个指标的测量来获得。

首先,随迁老人对自我价值的认可程度降低,边缘无助感强烈,孤独和失落感上升。随迁老人离开生活多年的熟人社会,原来稳定的社会支持网络断裂,多数老人在心理上经历不同程度的孤独、失落和无助。同时,随迁老人在老年阶段也经历着社会角色的转变以及价值理念、文化风俗的碰撞,再加上在语言及教育水平上的弱势,更是导致随迁老人对自我身份和价值的否定,自我效能感降低。

在家我还能和老伴养养牲口、种个几亩地,到了这儿之后每天除了带带孙女烧烧饭别的啥也干不了,没什么大用,闲人一个;来这儿后一年到头也没回几次家,孩子这儿丢不开,只有趁孩子们休息回去看看,以前在家洗衣做饭都是我来,现在老伴一个人在家又要自己洗衣做饭,还要把几亩地给忙了去。(C10)

其次,在自我身份认同方面,研究发现虽面临着生活方式、文化冲突等诸多挑战,但绝大多数随迁老人仍认为自己能够在家庭里扮演适当的角色,能够妥善地处理好家庭中的日常事务。相反,鲜有随迁老人认为自己能够在社区和社会中扮演好恰当的角色,同时在对留苏意愿这一指标进行测量时,仅3位随迁老人表示有在苏州长期居住的计划,剩余20位均表示有返回老家的打算。

就算在这儿呆了四五年了,但是这儿终究不是家啊,等孙女大了我就回去,老话不是还说得好,百岁还要个家嘛。(C22)

四、随迁老人社会融入问题的社会工作介入路径探究

以上研究表明,苏州市J社区随迁老人的经济参与方面融入度较好,文化接纳、社会适应及心理整合方面存在较多问题,其中文化接纳能力较弱、社会支持网络匮乏、自我效能感低较为突出。基于以上发现,研究者从社会资本理论分析的框架出发,针对随迁老人的微观、中观及宏观系统探索有效的社会工作介入路径。

(一) 培育个人社会资本,巩固家庭支持的基础地位

随迁老人离开生活多年的农村进入城市,身体机能衰退、社会适应能力下降,孤独、自卑等消极情绪逐渐上升,自尊感、身份认同感逐渐降低。对此,社工可着眼于随迁老人的个人系统,通过个案辅导,培育随迁老人个人层面的社会资本,帮助随迁老人解决心理认知和情绪的问题,增强其对自我的身份认同,提升自我效能。具体而言,面对随迁老人出现的非理性信念和消极情绪,社工可运用认知行为以及怀旧疗法,引导协助随迁老人意识到自己所存在的非理性信念,让老人回顾自己生命历程中难忘和光辉的事件。同时,社工可通过资源链接等方式,引导他们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协助其完成社会角色的转变,让随迁老人重新体验成就与价值。国内外研究者大多强调家庭在随迁老人社会融入过程中的支撑和中介作用。[3-4][28]面对随迁老人家庭中出现的沟通不畅、关系紧张等问题,社工可运用联合家庭治疗方法等进行干预,促进家庭代际间的有效沟通,缓解家庭矛盾;同时可通过一些家庭活动和游戏,培育和强化随迁老人的个人社会资本以及先赋性关系网络,强化家庭成员的整体意识,恢复弱化的家庭功能。

在专业服务的提供过程中,社工应努力营造相互信任的工作氛围,运用倾听、同理、接纳等技巧拉近与随迁老人的关系,积极耐心地与他们沟通交流;社工也需要关注到家庭成员在随迁老人社会融入过程中的重要性,与他们保持稳定持续的沟通。

(二) 营造友好信任氛围,构建互助支持的关系网络

与以血缘、地缘关系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农村熟人社会不同,城市社会中的亲缘意识相对淡薄[4],随迁老人进入城市之后原来所建构的社会支持网络往往出现断裂,其社会支持主要源自家庭成员等强关系。[9]另外,随迁老人鲜与社区内的其他居民接触交流,日常休闲娱乐方式较为单一,社区活动的参与意识薄弱,人际交往的对象、频率、规模均十分有限,社会支持网络较窄,对于社区的归属感、认同感较低。

解决此类问题,社工可着眼于社区随迁老人的中观系统,即小组和社区。一方面社工可为随迁老人提供诸如支持、互助、成长小组等团体辅导,推进随迁老人的社会交往;另一方面社工还可依托社区工作模式,充分挖掘和调动社会资源,开展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活动,引导随迁老人加强社会交往。社区工作的开展,有助于拓宽随迁老人社会支持网络的规模,增强随迁老人对社区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有利于构建社区居民之间互助互惠的关系网络,营造友好信任的社区生活氛围。

(三) 创新文化习得方式,构建本土化社区组织规范

迁出地与迁入地较大的地理区隔,城乡间在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等方面的差异,使得随迁老人在日常生活中常面临着巨大的文化冲突与碰撞,逐渐衰退的学习能力也加剧了随迁老人的无助感。对此,社工可引入互动参与体验的方式,让随迁老人近距离地了解城市社会中的风俗习惯及伦理规范,通过常态化的社区宣传与社区教育,向随迁老人传输生活相关的契约型及行政型规范,提升随迁老人对生活环境中规范、制度的了解。与此同时,社工还可结合社区特点与需要,在社区内宣传树立尊老、孝亲、敬老的社会风气,以缓解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因前喻文化与后喻文化的碰撞所带来的消极影响。

(四) 加快社区组织培育,打造持续社区参与平台

伴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社会结构及政府职能的转型,社区内大规模随迁老人群体的出现对日常社区治理提出了较高的要求。[7]对此,社工可在社区日常活动中挖掘及培养热心居民,推进社区居民领袖队伍建设,结合社区实际,发展培育出更符合居民兴趣、需求的社区组织,丰富随迁老人及其他社区居民的精神文化生活,提高随迁老人及其他社区居民的社区参与意识;通过为随迁老人及社区居民搭建持续社区参与的平台,营造互助友好、团结友爱、邻里共融的社区生活氛围。

在团体辅导和社区活动开展的过程中,社工应尽力着眼于随迁老人及社区居民的实际需要,活动设置本身需考虑到老年人本身的特性及活动能力等诸多因素,使活动内容贴近日常生活,同时也应尽力减少“标签化”给随迁老人带来的影响。

五、总结与展望

本研究采用定性研究方法,在对苏州市J社区23位随迁老人进行半结构式访谈的基础之上,运用主题分析方法,从经济参与、文化接纳、社会适应以及心理整合四个维度对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状况进行分析。研究发现,随迁老人在经济参与方面融入度较好,在文化接纳、社会适应及心理整合方面存在较多问题,其中文化接纳能力较弱、社会支持网络匮乏、自我效能感低较为突出。面对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困境,研究者基于社会资本理论,分别从微观(个人及家庭)、中观(社区)和宏观(社会系统)视角提出建议,即通过培育随迁老人的个人社会资本,构建互助支持的关系网络,创新文化习得方式,构建本土化社区组织规范,加快社区组织培育,打造持续参与的社区平台等方式助力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

本研究存在一定不足之处。首先,本研究仅针对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现状进行描述研究,并未对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困境产生的原因进行深层次的挖掘。其次,本研究仅选取苏州市一个社区,样本群体的数量及多样性有限,未来研究可考虑在多个典型社区选择较大绝对数量的样本以提升研究结果的可信度。再次,社会融入是一个循序渐进、动态变化的过程,横截面的研究设计无法呈现出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困境及需求的变化过程。

随迁老人是特定时代背景和社会制度的产物。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困境的产生揭示的不仅仅是城乡医疗、养老服务等社会保障体系的脱节,也揭示了现行社会化服务功能的不足以及儿童福利保障的缺位。[6]大规模随迁老人群体的产生不仅为随迁老人的家庭及所在社区带来挑战,也深刻考验着城市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力、公共服务的提供与保障。在人口流动不断加速、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的背景下,面对大规模随迁老人群体的产生及其带来的一系列社会融入困境,如何挖掘整合各类社会资源、动员各方力量为随迁老人提供多层次的物质支持和情感慰藉、提高他们晚年的生活质量将是接下来研究需要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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