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幼健康是国家可持续发展的前提与基础^[1]，《中华人民共和国母婴保健法》《中国妇女发展纲要和中国儿童发展纲要》《推进妇幼健康领域中医药工作实施方案（2021—2025年）》等文件相继印发，构建起具有中国特色的妇幼健康服务体系。历经多年的不断发展，我国妇幼健康服务能力显著加强，妇幼健康核心指标优于中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2]。二十大报告提出建立生育支持政策体系，保障妇女儿童合法权益。妇幼健康从业医生作为提供妇幼健康服务的主力军，是推动目标实现的关键要素。现有妇幼健康从业医生队伍数量不足^[3]，儿科岗位吸引力不强^[4]，产科转岗率、离职倾向渐增^[5]，亟待加强从业医生队伍建设。医生的职业认同决定其工作态度，反映医院文化，并影响患者就医体验^[6]。职业认同是指个人对从事职业的认可，是提高工作满意度、激发工作积极性、降低离职意愿的心理基础^[7]。工作要求-资源理论将工作特征分为工作要求和工作资源，分别对员工产生损耗与增益2条影响路径，工作要求是指工作中的“负向因素”，包括人际冲突、工作负荷、时间压力等，工作要求过高会导致工作倦怠等不良现象；工作资源是指工作中的“正向因素”，包括社会支持、职业机会等，充足的工作资源能激发员工的积极性，提高工作投入和工作绩效等^[8]。

目前已有关于全科医生、家庭医生、儿科在读学生职业认同的相关研究^[9–11]，而工作要求-资源理论多应用于研究医生职业承诺和离职倾向^[12-13]等，其中覆盖各类机构的研究较少。现以江苏省为例，调查、比较各类机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现状，基于工作要求-资源理论探索综合医院、中医院、儿童医院、妇幼保健机构、基层卫生机构（包括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乡镇卫生院）之间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影响因素的差异，为加强人才队伍建设提供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于2021年11—12月，采用整群抽样和方便抽样相结合的方法，考虑设区市地理位置、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各类机构中妇幼健康从业医生的规模，抽取南京、常州、扬州、淮安、连云港、盐城6个设区市进行问卷调查，其中综合医院13家、中医院6家、儿童医院5家、妇幼保健机构20家、基层卫生机构44家；抽取南京、苏州、南通、扬州、盐城、徐州6个设区市进行访谈，其中卫生健康委员会17家，综合医院16家、中医院6家、儿童医院5家、妇幼保健机构14家、基层卫生机构17家。医生纳入标准：提供妇幼健康相关服务，并知情同意参与本研究。

1.2 研究方法 1.2.1 问卷调查

问卷包括一般资料调查表、职业认同量表、职业认同影响因素量表。（1）一般资料调查表包括性别、工作年限、文化程度、用工性质、职称、职务等信息。（2）职业认同量表参照已有相关量表^[14]，结合调查需要对条目进行调整，最终形成职业归属与职业推荐2个部分，职业归属指从业医生对目前工作的认可度与归属感，职业推荐指推荐亲友从事本行业的意愿程度，职业认同得分为职业归属与职业推荐2个部分的平均得分。职业认同得分越高，职业认同感越高。经检验，KMO值为0.929，Cronbach’s α系数为0.938，说明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与效度。（3）职业认同影响因素量表根据工作要求-资源理论，参照梁文艳^[15]、高虹^[16]对问卷的维度划分及条目设置，工作要求问卷包括时间压力和工作负荷2个部分，工作资源问卷包括社会支持、职业发展、绩效考核满意和薪酬满意4个部分，见图 1。工作要求得分越高，时间压力和工作负荷越大；工作资源得分越高，社会支持、职业发展、绩效考核满意和薪酬满意越高。经检验，工作要求和工作资源问卷KMO值分别为0.920、0.978，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911、0.981，说明问卷具有较好的信度与效度。

1.2.2 访谈

采用半结构式访谈，采用焦点小组访谈法对医生进行访谈，访谈内容围绕职业认同现状、影响职业认同的因素、针对提高职业认同所需要的改善措施等；采用深度访谈法对卫生健康委员会分管领导、医院院长和人事科长进行访谈，访谈内容围绕政策、人员规划、人才引进与流失情况、目前人才队伍建设面临的问题等。

1.3 统计学分析

采用SPSS 20.0软件进行分析，采用（均数±标准差）描述职业认同、工作要求、工作资源得分；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比较不同类型机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差异、不同人口学特征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差异；运用最小显著性差异法检验进一步比较不同类型机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对工作要求、工作资源与职业认同之间的相关性进行分析；采用分层逐步回归分析，探究工作要求、工作资源6个维度要素对职业认同的影响。检验水准α = 0.05。

2 结果 2.1 受调查者基本信息

共回收1 878份问卷，其中有效问卷1 863份，有效回收率99.2%。1 863名受调查者中，女性占74.4%；有编制的医生占77.2%；大多数医生工作年限为0~20年，占66.0%；文化程度方面，本科占比最大，占58.0%；中级职称人数最多，占31.8%。见表 1。

2.2 不同机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情况

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为（3.62 ± 0.70）分，其中职业归属（3.87 ± 0.71）分，职业推荐（3.12 ± 0.91）分。不同类型机构职业认同得分比较结果显示，综合医院和儿童医院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低于妇幼保健机构、基层卫生机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 2。

2.3 妇幼健康从业医生工作要求和工作资源得分情况

妇幼健康从业医生工作要求总得分为（3.41 ± 0.69）分，其中时间压力、工作负荷得分分别为（3.64 ± 0.76）分、（3.18 ± 0.76）分；工作资源总得分为（3.24 ± 0.68）分，其中社会支持、职业发展、绩效考核满意、薪酬满意得分分别为（3.06 ± 0.91）分、（3.62 ± 0.66）分、（3.26 ± 0.80）分、（3.04 ± 0.82）分，见表 3。

2.4 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影响因素单因素分析和相关分析

综合医院中，不同工作年限、文化程度、职称、职务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中医院中，不同人口学特征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儿童医院中，不同职务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妇幼保健机构中，不同性别、工作年限、用工性质、职称、职务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基层卫生机构中，不同工作年限、用工性质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

Pearso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基层卫生机构中，时间压力、社会支持、职业发展、绩效考核满意、薪酬满意与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均呈正相关关系（P＜0.05）；其他各类机构中，时间压力、工作负荷与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均呈负相关关系，社会支持、职业发展、绩效考核满意、薪酬满意与职业认同均呈正相关关系（P＜0.05）。

2.5 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影响因素的分层逐步回归分析

以职业认同得分为因变量，将有统计学意义的人口学特征作为第1层自变量，工作要求和工作资源6个维度要素作为第2层变量，对各类机构进行分层逐步回归分析。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职业发展是各类机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的共同影响因素，见表 4。

2.6 访谈结果

共访谈493人，包括卫生健康委员会分管领导53人、医院院长和人事科长166人、医生274人。参与访谈的医生中，综合医院72人，中医院21人，儿童医院23人，妇幼保健机构52人，基层卫生机构106人。采用Colaizzi七步分析法^[17]对原始访谈资料进行分析、归纳，最终提炼出4个主题，每个主题又包含多个亚主题，见表 5。

3 讨论 3.1 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存在“高归属、低推荐”悖论

研究结果显示，妇幼健康从业医生对目前工作的归属感较高，而职业推荐得分较低，与叶丛等^[18]的研究结果一致。究其原因：一方面，医生承担“救死扶伤”的重任，享有较高的职业声望和社会地位，尤其是近年来医患关系得到改善，大众对医生的信任大幅度提升^[19]；且政府对妇幼健康领域的重视程度日益增长^[20]，提出加快妇幼人才培养，并在职称评定、薪酬分配等方面给予政策倾斜，均有助于妇幼健康从业医生提高职业归属感。另一方面，医生培养周期较长、工作压力大、工作风险高，付出与回报不匹配^[18]，仅36.3%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愿意推荐亲友从事妇幼工作，这将不利于妇幼健康从业医生人才储备。

3.2 妇幼保健机构和基层卫生机构职业认同得分高于其他机构

研究结果显示，妇幼保健机构和基层卫生机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得分高于综合医院、中医院、儿童医院。一方面，综合医院、中医院、儿童医院的医生往往文化程度较高、职业期望更高，且这几类医院多处理疑难杂症、诊疗人次更多，患者及其家属要求更高^[21]，导致医生长期处在高压工作环境下。另一方面，访谈结果显示，妇幼人才政策多向“高精尖”人才、基层人才倾斜，旨在进一步缩小基层机构与其他机构在待遇方面的差距，妇幼保健机构、基层卫生机构的医生在考虑工作量、工作压力、工作风险和前期投入的情况下，更容易获得满足感，因此妇幼保健机构和基层卫生机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感更强烈。

3.3 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受职业发展、社会支持影响

研究结果显示，职业发展是影响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的重要影响因素，这与冯晶等^[9]的研究结果一致。访谈结果显示，目前由于人才短缺，妇幼健康从业医生完成本职工作后没有时间与精力参与进修和培训，同时也缺少开展培训、科研项目的高层次平台，妇幼专项重点学科建设、专科建设、人才高峰和人才高原建设均有待加强。由于居民追求更好的医疗条件，而基层卫生机构开展的服务量有限，医生的诊疗技能得不到充分锻炼，无法满足居民日益增长的健康需求。研究结果显示，基层卫生机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工作投入越多，职业认同得分越高。

研究将社会支持分为医院、家庭、公众3个来源。目前，家庭支持得分最高，公众支持得分最低，这与赵燕等^[22]的研究结果一致。访谈结果显示，有部分医生反映医疗服务得不到患者及其家属的认可，如保健服务，患者无法在短期内看到服务效益，期望获得更高价值的服务；社会媒体也多聚焦于报道医疗方面的负面信息，导致医生难以获得公众信任。

3.4 青年医生职业认同得分更低

研究结果显示，综合医院、妇幼保健机构、基层卫生机构妇幼健康从业医生职业认同受工作年限影响，工作年限越长，职业认同得分越高。原因可能是，工作年限较低的青年医生一般职称、职位均较低，需要承担医院大部分基础工作^[23]，负担着临床工作和科研工作的双重压力；同时，因工作年限较短，易受到患者及其家属质疑，容易产生医患矛盾。

4 建议 4.1 积极利用多渠道提供职业发展机会

从职业发展需求角度，针对综合医院、中医药、儿童医院，可根据科室需求动态调整人员数量，为在职医生提供技能培训和进修的机会；鼓励医学院校开设相关专业，扩大生源^[24]；加强高层次人才和紧缺人才引进力度，建立“高薪引才”“高薪养才”机制，缓解现有人员工作压力；以优势学科、潜力学科、特色科室为依托，加大科研基金投入，充分调动从业医生工作积极性，激发诊疗、科研创新动力；针对妇幼保健机构和基层卫生机构，可借助医疗联合体为在职医生提供更多进修机会，实现专家下沉到基层卫生机构^[25]，并对基层卫生机构从业医生进行相关知识与专业化技能培训，更好地满足居民健康服务需求。

4.2 充分发挥新媒体宣传作用提高社会支持

应普及相关科室职能和价值，提升妇幼部门的认同度，尽可能实现与其他科室专科医生同等待遇，提高妇幼健康从业医生的集体归属感^[26]。新媒体在报道时应保持客观、真实，发挥正面积极导向作用。医院也应积极引进新媒体专业人才，多样化宣传医院形象，表彰先进个人和先进事迹，完善舆论管理，针对保健工作开展定期宣传，让患者及其家属进一步了解妇幼保健工作的重要性，提高大众认可度，从而提升妇幼健康从业医生的职业认同。

4.3 持续关注综合医院和妇幼保健机构青年医生

完善相关福利保障制度，针对资历较浅的青年医生，可以为其提供更多发展机会与相应的激励机制；定期邀请学科带头人进行交流学习，发挥榜样作用，交流困难与经验，帮助青年医生快速成长^[27]；关注青年医生的心理健康，发现问题及时提供心理疏导，给予关心，做到用心留人、用情留人，提高青年医生对工作条件和工作环境的归属感。

4.4 继续完善绩效考核和分配方案

结合访谈结果，相关机构在细化考核方案时，应减少与经济效益挂钩，可以将难以衡量的服务通过量化纳入考核指标，以体现医生工作量及其工作能力和工作价值。鼓励医生积极了解并参与绩效管理及考核指标调整，医院也应及时核实处理医生反馈与申诉。关注薪酬公平感，减少妇幼健康从业医生的工作待遇落差感，从而提升职业认同，加强妇幼健康人才队伍建设。

致谢: 感谢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创新团队“公共健康政策与管理创新研究团队”的资助。

·作者声明本文无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