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以下简称“新冠疫情”）的暴发凸显了维护公共卫生安全的极端重要性，在此形势下，上海市委、市政府召开全市公共卫生建设大会，印发了《关于完善重大疫情防控体制机制健全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力图全面提升上海市重大疫情防控和公共卫生应急能力。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在我国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中发挥了重大作用，但公共卫生学科本身对建立健全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的推动力有待提高^[1]。因此，《意见》将加强公共卫生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作为提升公共卫生应急防控能力重要举措。根据《意见》精神，市卫生健康委启动了上海市公共卫生体系建设三年行动计划（2020—2022年）学科人才建设计划（以下简称“第五轮三年行动计划”）。

随着第五轮三年行动计划项目逐步通过期满验收，需要总结项目实施经验，为进一步完善项目管理与评估机制提供参考。上海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以下简称“市疾控中心”）作为履行市政府公共卫生职能的专业技术机构，直接影响本市公共卫生学科发展。因此，本研究以第五轮三年行动计划中市疾控中心牵头实施的4项重点学科建设项目（分别涉及大数据与人工智能应用、病原微生物与生物安全、灾难医学与卫生应急管理和核医学与放射卫生学4个学科领域）为例，对上海市公共卫生重点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的实践进行客观评估，分析成效与问题，结合相关国际经验，提出本市公共卫生学科发展与人才培养建议。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收集2020—2022年市疾控中心牵头建设项目的申报书和验收资料。对项目负责人和科研管理人员进行访谈，补充收集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相关资料信息。

1.2 分析方法

选择项目基本情况、学科建设成效、跨机构科研协作、参与公共卫生实践、人才培养与建设5个维度建立分析框架。基于统一的分析框架，利用Excel软件汇总各项目的基本情况和学科建设成效等维度的定量信息并进行分析；利用Citespace软件分别对中英文科研论文发文单位的合作情况进行可视化分析，网络密度大于0.1则认为科研合作较强^[2]；定性总结、归纳各学科团队参与公共卫生实践，加强人才培养与建设的情况及提升程度。此外，检索国际上公共卫生研究资助项目评估的经验，结合当前实践情况讨论如何通过完善学科建设评估机制，引导科研成果真正用于实践。

2 结果 2.1 项目基本情况

4项重点学科建设项目共涉及25家合作建设单位，涵盖科研院所、医院、高校、政府部门、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企业等。4位学科总负责人均具有高级职称，年龄为45~51岁，其中3位最高学历为研究生。4个项目共包括197位成员，其中110位（占56%）具有高级职称，155位（占79%）成员具有研究生学历。项目成员的年龄为26~64岁，平均年龄为40岁，可见主要是青年群体承担了课题研究任务，学科建设项目为青年研究人员提供了广阔平台。第五轮三年行动计划重点学科建设期间，各学科建设单位优化了多项管理举措，如协调多部门联动、动态跟踪项目进展、定期组织专家指导、及时总结凝练项目经验成效、促进成果应用推广等，各学科建设项目均顺利通过验收。

2.2 学科建设成效 2.2.1 承担科研课题

本轮学科建设期间，各学科团队中标的课题项目合计49项，其中国家级项目17项，3项为重点项目，省部级项目32项，项目总数和重点项目数较此轮学科建设前同期均有所增加（表 1）。国家级项目占34.7%，表明各学科团队承担的科研项目级别较高，较好地促进了学科创新发展。

2.2.2 科研成果产出

在学科建设期间，各学科团队共发表论文108篇，其中在《科学引文索引》（Science Citation Index，SCI）、《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ocial Science Citation Index，SSCI）、《工程索引》（The Engineering Index，EI）收录期刊发表70篇，在国内权威或核心期刊发表38篇（表 2）。在著作方面，各学科团队主编和参与编写学术专著10本，教材9本；制定规范、标准、指南、共识等共22项。在知识产权方面，各学科团队共获得42项专利，21项软件著作权和1项版权。各学科团队在课题研究上还获得了22项各级各类的政府奖和社会组织评选的科研奖项。本轮学科建设期间各项科研成果数量较此轮学科建设前均有所增加，各学科团队科研成果产出能力提升。此外，规范、标准、指南、共识和知识产权类的科研成果占40.4%（除成果获奖外），表明学科建设期间各学科团队注重公共卫生实践与应用能力的建设，实现了科研成果的转化落地。

2.2.3 学术会议交流

即使在新冠疫情背景下，学术会议和交流仍在加强，各学科团队共主办或承办了8次国内学术会议，在国内会议中进行了34次会议发言和海报交流（表 3）。建设期间各学科团队未主办或承办国际会议，但在国际会议中有16次会议发言和海报交流。总体来看，本轮学科建设期间的学术交流较过去更加频繁，各学科团队更多地利用会议交流的形式来了解研究领域前沿以及共享最新学术成果。

2.3 跨机构科研协作

基于项目成员的论文发表情况，选择中国知网数据库收录的38篇中文文献以及Web of Science数据库收录的68篇英文文献，根据共同发文单位分析合作网络。合作网络图谱中的节点为发文单位，圆点大小反映发文数量，节点间连线表示合作关系。中文文章合作网络图谱共有24个节点，节点间连线有31条，网络密度为0.112 3，说明机构之间合作关系较强（图 1）。中文文章发文最多的单位是“上海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英文文章合作网络图谱共有91个节点，节点间连线有232条，网络密度为0.056 7，相对而言，各机构间研究合作关系稍弱一些（图 2）。英文文章发文最多的机构是“复旦大学”。从单位和学科性质来看，市疾控中心与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事业单位与行政单位及高校之间有较好的合作关系，但公共卫生机构和临床医院之间合作相对较少。

2.4 参与公共卫生实践

经过本轮学科建设，各学科团队参与公共卫生实践的能力均得到大幅提升，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基于多源医疗大数据和高效检测技术，建立了各类监测平台，优化了公共卫生卫生事件预警监测能力。例如，在2022年3月以来，随着奥密克戎毒株的流行，上海市新冠疫情呈现出多点、多链条、分散传播的特点，在精准防控策略下，除了密接和次密接人群外整体筛查范围需要扩大，流调溯源难度增加。在此背景下，大数据与人工智能应用团队基于大数据与人工智能技术实现了重点人群的快速溯源，提高了防控精准度和筛查效率。第二，通过合理规划、精准预测，充分调动和利用了医疗卫生资源，及时满足公共卫生需求。如病原微生物与生物安全团队及时对实验平台进行整合，升级设备和扩容，优化检验流程，并在疫情初期和感染人数上升阶段组织检测队伍培训，完成人力储备，以满足不断增加的新型冠状病毒检测需要。第三，组织编写了各类工作规范和规章制度，为公共卫生决策提供政策参考和技术指导。建设期间，各学科团队参与编写了《社区慢性病健康管理工作规范（2022年版）》《中国糖尿病健康管理规范》《放射工作人员职业健康管理办法》等工作规范，完成了多份新冠疫情政策简报，并为“十四五”期间我国公共卫生体系建设提供内参材料。第四，深入社区实践，积极开展了公共卫生知识宣讲和基层卫生人员能力培训。如灾难医学和卫生应急管理团队组织和开展了8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疫情防控技能竞赛，努力提升社区卫生应急队员理论水平和实战能力，使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开展疫情应急处置和紧急医疗救援的能力得到了提升。第五，通过多种形式积极开展公共卫生信息收集工作，形成了疾病控制与健康促进的基本信息库。如病原微生物与生物安全团队及核医学与放射卫生学团队通过文献检索、数据统计等方法建立了技术标准知识库，编写了防护手册。

2.5 人才培养与建设

经过本轮人才培养，有20余名项目成员获得各级各类人才计划，参与带教1 124名研究生，相比上一轮学科建设（1名成员获得各级各类人才计划，参与带教465名研究生）大幅增加。得益于学科建设提供的科研和实践机会，有20余名学科建设主要负责人晋升更高一级技术职称，各学科团队共培养56名研究生。学术组织任职是人才建设的重要方面，学科建设期间，各学科团队中有55人次在国家级学术组织任职，有48人次在省部级学术组织任职，与此前相同时间内（国家级学术组织任职33人次，省部级学术组织任职11人次）相比大幅提升。

学科建设期间，来自高校的项目成员占32%，专业机构通过与高校合作共建的方式，一方面提升了专业人员的理论水平、科研能力以及学科交叉融合能力，另一方面也促进了高校青年教师和研究生的实践应用能力与研究转化能力。以市疾控中心与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以下简称“复旦公卫”）合作为例，复旦公卫开展的“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与公共卫生应用的理论体系构建研究”为市疾控中心开发传染病预警预测系统等一系列“大数据、人工智能+公共卫生”实践应用提供了基础理论、基础知识以及技术实践路径支撑。复旦公卫依靠学科建设平台建立了包括个人防护、流行病学调查技术、应急沟通、心理疏导等多模块的课程体系，为新冠疫情期间流行病学调查工作组建后备队伍；通过扩大与市疾控中心等公共卫生专业机构的科研合作网络，保证在校硕士、博士的学位论文以应用为导向，研究和解决健康领域实际问题，扎实推进应用型公共卫生人才培养，助推国家高水平公共卫生学院建设。

3 讨论与建议

近年来，市疾控中心等公共卫生专业技术机构以上海市公共卫生体系建设三年行动计划为契机，不断加快学科建设步伐，取得了良好成效。在公共卫生科研评价由论文型向综合评价型转变的趋势下^[3]，各学科团队积极践行“有组织科研”^[4]，更聚焦公共卫生领域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学科建设期间，在市疾控中心牵头组织下，各成员单位加强了科研人才培养，完善了人才梯队建设，参与了更高层次课题研究，加强了单位和学科间的科研交流，无论是专业人员成长晋升还是应用型研究生培养都取得了较好成果。尽管3年期间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卓有成效，仍然有诸多方面需要进一步提升。

3.1 推动重点学科建设持续发展，完善学科建设评估机制

当前的学科建设以学科为基础和纽带，促进不同机构同一学科之间的整合和合作，有利于全市范围内公共卫生学科的发展^[5]。但由于每轮学科建设的参与单位可能有所变动，对于单位自身学科建设发展而言，需要及时总结既往学科建设中的工作经验，形成制度化的科研组织管理模式，推动本单位重点学科的持续发展。

需要建立完善科学的评估机制，积极引导学科建设的发展方向。在评估指标的设计上，当前的指标体系基于专家咨询而设计^[5]，能够较好地评价科研产出和专业实践。但根据国际经验和学科特性，与利益相关方建立友好关系是公共卫生学科发挥作用的重要路径，公共卫生研究项目评估也应该进一步考虑对一般公众的非学术影响^[6-7]。在疫情防控常态化的背景下，公共卫生学科与公众健康生活紧密联系，需要促进研究成果向社区和公众传播，探索将公众意见纳入学科评估体系，使得学术成果的转化真正有利于公众健康，促进健康公平。此外，本轮的评估资料主要通过回顾性方式收集，参考英国利用Researchfish系统跟踪公共卫生研究项目实施的经验^{[6, 8]}，可探索建立学科项目管理的在线登记系统，加强项目实施及经费使用的过程性督促，前瞻式收集评估资料，提高自我评价的质量。

3.2 加强公共卫生与临床学科结合，促进疾病防控和临床救治体系融合

目前，我国新冠疫情已进入“乙类乙管”常态化防控阶段，但由于疫情风险不确定，防控工作中心转向救治，公共卫生学科需要更加注重常态化预警监测以及与医疗救治体系的衔接。

在本轮建设期间，各学科团队经过疫情的洗礼，积累了疾病流行预测以及病毒变异监测方面的丰富经验。但从科研论文发表以及实践工作情况来看，公共卫生机构和临床医院间的合作尚有提升空间。随着上海市卫生应急体系的完善，建议进一步深化公共卫生机构与临床医院的科研合作和学术交流，共同加强人才培养与队伍建设，推进医防融合研究，努力促进临床机构人员参与公共卫生研究，通过临床一线工作者和临床专家发挥公共卫生学科影响力。

3.3 加强国际学术交流，积极参与全球公共卫生治理

经过多轮“三年行动计划”，许多优势学科得到了长足发展，已在国内达到领先水平^[9]。然而，在本轮学科建设期间，由于新冠疫情等多方面原因，各成员单位尚未主办或承办国际学术会议，在英文科研论文发表上研究机构间的合作关系也相对较弱，不利于研究成果与国际社会共享。因此，一方面应进一步加强国际学术交流，掌握学科领域最新进展和趋势，提升专业机构、科研院校与公共卫生学科的国际影响力。另一方面，在新冠疫情防控对全球卫生治理带来严重挑战的背景下^[10]，应当通过学术交流等方式深入参与全球卫生治理，积极贡献中国力量。

3.4 深化“医产学研用”联动衔接，加强高层次公共卫生复合型人才培养

新冠疫情暴露出我国缺乏公共卫生高层次应用型、复合型人才^[11]的问题，需要在人才培养过程中深化“医产学研用”联动衔接，完善我国公共卫生体系建设。高层次应用型公共卫生人才培养创新项目的建立可以进一步依托重点学科建设，推动公共卫生机构青年骨干成为高水平公共卫生学院公共卫生硕士专业学位（MPH）和公共卫生博士专业学位（DrPH）的主要培养对象，培养其成为在国家、区域及全球范围内有专业影响力和国际视野、知识结构宽泛的高级专门人才。此外，需继续推动研究成果转化。本轮学科建设期间取得的42项专利成果签订转化合同的为1项，这可能由于学科建设周期较短。今后需要凝聚多方力量，以开放、合作的心态加强与高校、其他临床和公共卫生专业技术机构以及企业等的跨机构科研合作，为各机构的学科青年骨干和研究生培养提供实践平台，培育能积极践行社会责任的新一代公共卫生人才。

·作者声明本文无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