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超2.67亿，占总人口的18.9%^[1]，我国已步入老龄化社会。日益庞大的老年群体带来了更高的医疗卫生服务需求。调查数据显示，我国75%以上的老年人至少患有1种慢性疾病^[2]，其中大部分无法痊愈，需要长期治疗，由此导致的失能和半失能老年人超过4 200万^[3]。老年人的身体素质和生理状况较差，对其利用医疗服务会产生一定的不便。移动医疗可以充分发挥互联网信息技术优势，打破时间和空间限制，提高老年人的就医效率。虽然智能化设备和互联网接入逐渐普及，目前老年人群对移动医疗的利用仍不充分^[4]。随着数字化进程加快，弥合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的“数字鸿沟”^[5]十分必要。本研究旨在了解上海市老年人对移动医疗服务的知晓和利用现状，通过SWOT-CLPV[优势（strengths），劣势（weaknesses），机会（opportunities），威胁（threats）-抑制性（control），杠杆作用（leverage），问题性（problem），脆弱性（vulnerability）]分析法分析目前存在的问题，提出相应的策略与建议。

1 资料与方法 1.1 移动医疗的概念界定

移动医疗（mobile health，mHealth）是通过使用移动通信技术或设备，如移动电话、患者检测设备、个人数字辅助设备及其他无线设备，提供医疗服务和信息^[6]，基于移动终端的医疗健康类手机应用程序是当下最常见的形式。移动医疗服务面向用户和患者，具备便捷性和专业性，进一步打破了医疗服务的时间和空间限制，同时能够削减服务成本，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

1.2 资料来源 1.2.1 学术文献

通过中国知网、万方以及Web of Science等学术平台检索老年人移动医疗服务利用的相关文献，共283篇，去除重复文献62篇，排除与研究主题不符的文献158篇，最终纳入63篇文献，建立文献评阅库进行描述性分析。

1.2.2 关键知情人访谈

对上海市徐汇、闵行、嘉定、金山4个区的基层卫生工作人员进行线上半结构化访谈，从服务提供方的角度了解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的现实情况及影响因素。每区访谈4人，共访谈16人，访谈开展时间为2021年8月。访谈对象选取标准为：有2年及以上工作经验，有线上与老年患者交流的经验，愿意配合本次调查。使用Nvivo 12软件对访谈资料进行主题分析。

1.2.3 问卷调查

（1）基于访谈结果设计“老年人移动医疗服务使用意愿调查问卷”，包括人口学信息、移动医疗服务使用现状及对移动医疗服务的接受意愿。2021年8—12月采用方便抽样的方法对上海市老年人进行问卷调查，考虑到部分老年人对智能设备使用不便，问卷可由家属征得老年人同意后代为填写。（2）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开展预调查，线上线下各发放25份问卷，通过Pearson χ²和Fisher确切概率法对线上线下结果进行检验，在基本信息和对移动医疗服务的知晓使用情况上，只有年龄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24），说明线上调查基本可行。（3）线上正式调查发放450份问卷，由于问卷在基本信息和服务知晓使用情况方面无改动，数据描述时将预调查数据一并纳入分析，共500份问卷，其中461份有效问卷，问卷有效率92.2%。（4）调查对象纳入标准为：年龄60岁及以上，至少拥有1种互联网接入设备，近3个月有就诊经历，有基本自理能力与交流能力。

1.3 SWOT-CLPV分析法

SWOT-CLPV分析法由SWOT分析法拓展而来，其优势是在定性分析基础上对对象进行定量分析。本研究首先开展SWOT分析，得出内部优势和劣势以及外部机会和威胁将内外部因素分别两两组合，通过矩阵分析得出抑制性、杠杆作用、问题性和脆弱性4种态势^[7]，定性定量结合，明确影响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的关键因素。见图 1。

2 问卷调查结果 2.1 调查对象基本情况

本次调查的461名老年人中：男性占57.48%；60~＜65岁的老年人占31.89%，8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占10.20%；文化程度在初中/中专及以下的占62.91%；绝大部分老年人与配偶或子女居住；收入以中低水平为主。见表 1。

2.2 老年人移动医疗服务知晓与使用情况

结果显示，79.61%的老年人知晓移动医疗中的一项或多项服务，70.28%的老年人知晓网上预约挂号，只有19.09%的老年人知晓健康信息管理，说明老年人对移动医疗服务的了解还有一定的局限性。在知晓移动医疗服务的老年人中，91.28%都曾使用过移动医疗，但使用的频率较小，每次都用的比例仅有2.72%。能够自己独立使用移动医疗服务的老年人仅有27.76%，多数老年人需要在他人帮助下使用移动医疗服务。见表 2。

3 老年人移动医疗服务利用的SWOT分析结果 3.1 优势 3.1.1 老年人健康观念发生改变

随着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我国居民的健康观念逐渐发生改变，人们更加关注自身健康。老年人对自身疾病尤其是慢性病愈发重视，其就医意愿及医疗服务需求明显提高。调查中，85.68%的对象表示相比于周围同龄人，自己会更加关心健康的变化，66.38%的对象表示自己愿意学习使用移动医疗服务。

3.1.2 老年人具备学习和使用移动医疗服务的条件

大部分老年人平时生活空闲，有足够的时间学习使用移动设备。随着技术发展，移动设备无论是在软件还是硬件方面都有了较大进步，对老年人也更加友好。同时，大部分老年人具有使用智能设备的基础，如使用微信、网上购物等，这对利用移动医疗服务也有所帮助。调查中，有77.01%的对象表示自己有智能手机及配套的流量和软件等，57.70%的对象表示自己有网上服务如网购等的使用经验。

3.1.3 子女可发挥数字反哺作用

数字反哺是指在数字时代，子代向亲代传递有关数字化的知识和技能^[8]。在日常生活中，父母普遍受到子女的影响，特别是在新生事物的学习和使用方面。数字反哺是帮助老年人了解、学习和掌握数字化应用技能的有效路径，通过子代的帮助，老年人可以更快掌握移动医疗服务的利用。

3.1.4 移动医疗可有效改善老年人就医体验

传统医疗服务中，患者面临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限制，在交通、挂号、候诊等环节会耗费较多时间，跨地区就医也较为困难。老年人身体素质相对较弱，在就医过程中存在一定不便。移动医疗可以突破就医限制，通过在线上开展各诊疗环节提升医疗服务效率。此外，老年人慢性病患病率较高且通常患有多种疾病^[9]，移动医疗设备如智能手环、血压血糖监测系统等可对老年人的身体情况进行实时监测，并将数据自动上传至后台供医师参考，进而提供有针对性的和精细化的健康管理服务。调查中，74.40%的对象表示移动医疗服务能够改善自己的就医体验。

3.2 劣势 3.2.1 老年人自身条件和使用基础受限

随着年龄增加，老年人的身体素质和生理功能不断下降，部分老年人视力、肢体功能衰退，在使用移动设备时会遇到一定阻碍。同时，移动医疗要求使用者具备一定的文化程度和理解能力，有些老年人因为文化程度不高、未接触过移动医疗服务等客观因素面临使用困难。此外，即便老年人对移动设备有所接触，但其使用方式、涉及内容等都较为简单，主要用于通信和娱乐而非学习新知识，有效信息输入有限^[10]，这阻碍了老年群体对移动医疗服务的进一步了解和使用。调查中只有30.80%的调查对象认为自己能够熟练使用移动医疗服务。在移动医疗服务项目方面，70.28%的对象了解网上预约挂号，而知晓健康信息管理的比例只有19.09%。

3.2.2 老年人具有畏难情绪和抵触心理

部分老年人在面对数字信息技术、移动医疗等新兴事物时会产生一定的畏难情绪和抵触心理，不愿主动学习和使用这些技术^[11]。在某些特定场景中，如人脸识别、网上缴费等，当数字信息技术成为唯一渠道时，老年人会感到更大的压力，增加了他们的抵触心理。调查中，有83.51%的调查对象表示有时不得不使用线上服务，如健康码等，63.12%的调查对象表示线上移动医疗服务会让其紧张，自己会担心是否能够完成相关操作。

3.2.3 老年人缺乏有针对性的、专业化的学习渠道

部分老年人虽然具有学习和使用移动医疗服务的意向，但缺乏学习渠道。与年轻人相比，老年人的社会接触面较窄，获取信息的方式和形式较为单一，往往局限于家庭、朋友或社区，没有系统学习的机会，其学习意愿不能得到满足，因此无法熟悉和掌握新事物。

3.2.4 移动医疗功能受限

在移动医疗中，医师通过文字、图片形式与用户沟通，但无法借助仪器设备开展进一步详细检查，也无法应用实验室检测和影像学技术作出科学诊断，因此，移动医疗发挥更多的是便利就医和健康管理等功能，如预约挂号、健康咨询、线上缴费、获取报告等，疾病的诊断和治疗仍需线下就诊。

3.3 机会 3.3.1 国家政策大力支持

近年来，政府对老年人和移动医疗愈发关注，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和措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已上升为国家战略。《“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提到，要探索推进可穿戴设备和健康医疗移动应用服务的发展^[12]。2020年1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实施方案》，明确提出要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方面的困难，让广大老年人更好地适应并融入智慧社会，便利老年人日常就医是重点任务之一^[5]。

3.3.2 社会对老年人使用移动医疗服务的普及和示范作用

社会各方对移动医疗的推广和普及起到了助力作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家庭医生在开展服务时对老年人进行移动医疗的宣传和普及，周围真实事例也使老年人感受到移动医疗服务的优势并产生使用意愿。调查中，有56.62%的对象表示身边有人推荐自己使用移动医疗服务，60.30%的对象表示自己所在的社区或机构会经常推广移动医疗服务。

3.3.3 移动设备的老年用户不断增加，市场广大

《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近10年来我国老年人互联网接入人数和比例呈快速上升趋势。截至2021年12月，我国老年人网络用户数量达到1.19亿，互联网接入比例达到43.20%^[13]，其中绝大部分为移动设备使用者。在此背景下，移动医疗将迎来大量的老年用户，市场较为广大。

3.3.4 疫情防控常态化助推移动医疗行业发展

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常态化背景下，居民增加了对医药电商、互联网医疗平台的使用，我国互联网医疗和移动医疗行业迎来新的机遇^[14]。移动医疗在减少人群聚集、降低交叉感染、减轻医院压力等方面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可以为老年人更新健康信息，提供线上问诊服务，同时也保障了老年人的安全。

3.3.5 信息技术发展迅速

在5G、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数字信息技术的支撑下，移动医疗健康行业将成为未来的热门发展领域，深层潜力将被激发，进而改变现有的医疗形式。硬件设备的提升与专业数字化医疗网络的搭建提供了技术支持，让移动医疗更加精细化和专业化，推动其迈入新的时代。

3.4 威胁 3.4.1 老年人使用网络存在一定风险

老年人在利用网络服务时，由于进入时间短、接受速度慢、数字素养较低，防范诈骗的意识和知识有所欠缺，不法分子容易利用他们关注健康但信息辨识能力不强的特点，通过夸大宣传、网络诈骗、信息盗用等手段使老年人上当受骗。尤其是在大数据背景下，网络和数字化的不正当应用导致健康档案、电子病案信息泄露等问题，对个人隐私和信息安全产生更大的风险。

3.4.2 老年群体需求受到外界忽略

从技术视角出发，目前的技术研发与推广存在“唯用户论”的特点，多侧重在维持已有用户和拓展潜在用户，老年群体则不是主要关注对象，在开发过程中较少考虑老年人的使用需求。此外，社会可能标签化老年人并对其存在一定的刻板印象，认为老年人不想也不会使用移动技术，忽视了他们的合理需求。

3.4.3 移动医疗服务行业尚未形成统一标准

目前，移动医疗服务条块分割严重，没有统一的执行标准^[15]。以预约挂号为例，目前网上预约挂号服务主要通过医院提供预约端口与信息技术企业对接并搭建平台，不同医院的挂号流程差异较大。这增加了老年人学习和使用的成本，也加大了监管的难度，对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形成了阻力。

3.4.4 法律法规不健全

我国监管措施主要针对线下诊疗，对线上诊疗行为尚无统一和明确的规定，使得移动医疗行业准入门槛较低，且无专业化的监管机构进行监管和考核^[16]。虚假宣传、非法行医等行业乱象十分严重，导致移动医疗行业飞速发展的同时产品质量良莠不齐。

4 老年人移动医疗服务利用的SWOT-CLPV分析结果 4.1 杠杆作用

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的优势在外部机会作用下可以得到更大限度的发挥，尤其是优势（1）老年人健康观念发生改变，其产生的杠杆作用为5 L。最有利的机会是：机会（1）国家政策大力支持；机会（3）移动设备的老年用户不断增加，市场广大；机会（5）信息技术发展迅速。具体来说，老年人健康观念逐渐转变，更加关心自身健康，且国家对健康老龄化也更为关注。另外，信息技术的发展和移动设备的普及使老年人具备了利用移动医疗服务的条件，优势潜能可以得到充分发挥。见表 3。

4.2 抑制性

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的劣势使外部机会发挥受限，主要体现为：劣势（1）老年人自身条件和使用基础受限；劣势（4）移动医疗功能受限。产生的抑制性分别为5C和3C。受到劣势抑制最严重的是机会（3）移动设备的老年用户不断增加，市场广大。即便接触移动医疗的老年人越来越多，但其身体素质和文化程度仍然限制了移动医疗服务的利用，受到设备、通信条件等的限制，移动医疗功能发挥仍有不足。见表 3。

4.3 脆弱性

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的优势在外部的威胁下较为脆弱，主要体现在威胁（2）老年群体需求受到外界忽略，产生的脆弱性为3V。受到威胁影响最严重的是优势（2）老年人具备学习和使用移动医疗服务的条件。具体来讲，虽然老年人具备一定的使用条件和基础，但社会对其关注依旧不足，以盈利为目标的技术开发商更关注已有和潜在客户，却忽视了老年人的合理需求。此外，网络环境存在的安全风险、法律法规不健全及标准的不统一都对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产生了威胁。见表 4。

4.4 问题性

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的劣势与外部威胁相结合会产生较严重的问题，主要体现为威胁（2）老年群体需求受到外界忽略，产生的问题性为3P。在威胁影响下：劣势（1）老年人自身条件和使用基础受限；劣势（2）老年人具有畏难情绪和抵触心理；劣势（4）移动医疗功能受限会发挥消极作用。提示如果具有畏难情绪和抵触心理的老年人在实际使用中经历较差的用户体验自身需求无法得到满足，他们会产生更为严重的抗拒情绪，进一步打消使用移动医疗服务的意愿和信心。见表 4。

5 讨论与建议

基于对老年人利用移动医疗服务的SWOT-CLPV分析，结合内部基础和外部环境，发挥已有优势和机会，针对现存劣势与威胁，形成优化老年人移动医疗服务利用的基本策略思路。

5.1 以需求为导向，优化移动医疗设计与开发

目前，移动医疗的设计和功能在满足老年人使用方面仍存在较大进步空间，开发方对老年群体的需求缺乏关注，存在对老年人的年龄歧视和排斥，造成老年人在服务利用方面的不公平。因此，移动医疗的设计和推广应着重考虑用户的实际需求^[17]，优化移动医疗服务的内容和流程，简化操作步骤，完善用户反馈机制；正确认识老年人的特点，加强移动设备的适老化设计，完善人工咨询、语音引导等老年友好功能；开发健康管理终端产品，丰富移动医疗的功能和服务，提高服务的质量和水平。

5.2 提高老年人使用移动医疗服务的积极性

老年人的畏难情绪和抵触心理是影响移动医疗服务利用的重要因素。老年人对移动医疗等新兴事物接受速度较慢，使用过程的不良体验也会让其对移动医疗更加排斥。因此，要通过多种方式和渠道提高老年人使用移动医疗服务的积极性；通过健康教育和宣传向老年群体普及数字信息技术和移动医疗的概念和功能；鼓励老年人尝试体验移动应用或穿戴设备，实际感受移动医疗的便利性，减轻心理障碍；发挥家庭作用，通过家庭成员的鼓励和示范增加老年人使用移动医疗服务的信心。

5.3 加强老年人医疗服务的使用支持

缺乏有针对性的、专业化的学习渠道使有学习和使用意向的老年人的需求无法得到满足，线下医疗服务的缺失和适老化程度不足也阻碍了老年人的基本就医路径。因此，社会和家庭层面应加强对老年人线上和线下医疗服务的使用支持。通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等渠道对老年人进行系统化的轮转培训；鼓励具备一定使用基础的老年人帮助、带动身边有需要或有意愿的老年人；发挥子女的数字反哺作用，教授老年人数字化相关知识；在老年活动中心、老年大学等开展数字信息科普和使用指导。同时，保留线下服务模式，优化就医流程，完善配套措施，推进适老化改造，为老年人的实际就医提供指导和帮助，做到线上与线下服务并行发展。

5.4 建立健全相关法律法规

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背景下，相应监管措施的缺乏给用户带来了信息安全与隐私风险，也阻碍了移动医疗行业的健康发展。因此，应尽快制定移动医疗领域的服务标准，对移动医疗服务的提供方、开发方和运营方进行更加规范的管理^[18]；出台强有力的法律法规，加强技术监测和监督检查，严肃整治行业乱象，提高服务质量；加强医疗信息领域的隐私安全保护，明确服务方的法律义务和责任，对患者的诊疗信息严格保密，严厉打击违法行为，保障老年人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

5.5 局限性及下一步研究方向

研究通过方便抽样法获得样本，样本量较少，受疫情影响问卷调查在线上开展，选择的调查对象可能是移动服务利用水平较高的老年人群，调查结果在反映上海市老年人移动医疗利用情况的客观性和代表性方面有一定的局限。此外，家属在询问和代填问卷的过程中可能产生一定的信息偏倚。后续将采用随机抽样法线下对老年人群开展调查，对现有研究结果进行补充和完善。

·作者声明本文无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