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党的十九大提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高质量发展是一种以质量和效益为价值取向的新型发展理念，优质高效是其基本要求^[1]。2018年8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印发《关于坚持以人民健康为中心推动医疗服务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国卫医发〔2018〕29号），这是卫生健康领域首次提出高质量发展^[2]。2021年上海市人民政府印发《关于推进上海市公立医院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方案》提出“为提升患者就医体验，鼓励创新医疗服务模式，支持三级医院开展国际医疗服务”^[3]。

新时代的国际医疗服务是具有国际化要求和特征的高品质医疗，服务的目标人群包括境内外籍人士、有国际医疗服务需求的国内人士、海外华人华侨，以及以医疗旅游等为目的入境的外籍人士。服务的宗旨即为患者提供最佳的就医体验和健康保障。其内核包含服务对象国际化、医疗水平国际化、质量标准国际化、管理模式国际化、服务设施国际化、支付方式国际化六大方面。服务内容主要包括疾病诊疗、健康管理、预防接种、跨文化医护服务、跨境医疗转运，同时涉及国际医疗机构运营与管理、国际商业健康保险直付、医疗旅游等多个领域^[4]。国际医疗服务是上海建设卓越全球城市的重要保障，亦是医疗层面彰显上海国际影响力的组成部分。新形势下如何把握国际医疗服务高质量发展方向，助力上海国际医疗服务品牌走向世界，值得思考与探索。

外籍患者是国际医疗服务的重要目标人群，其住院患者信息较为完整且有代表性，能一定上程度体现国际医疗服务的发展形势。因此，本文通过对2019和2020年上海市外籍住院患者的就医信息数据，包括年龄构成、病种分类、手术分级、疾病转归、机构分布等进行分析，结合既往研究，初步研判国际医疗服务需求变化趋势，并以此为切入点进一步提出对国际医疗服务新时期高质量发展的思考与启示。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本研究涉及的上海市外籍住院患者数据来自2019年1月1日—2020年12月31日上海市卫生健康统计中心可调取的所有外籍住院患者出院信息，共10 968例。

1.2 方法

采用回顾性调查法，收集外籍住院患者性别、年龄、住院时间、出院诊断、手术名称、手术分级、住院医疗机构、疾病转归等信息。疾病分类参照疾病和有关健康问题的国际统计分类（第10次修订本）（International Statistic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and Related Health Problems，ICD-10）编码共分为21大类病种，手术操作分级参照国际疾病分类手术与操作（第9版临床修订本）（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Clinical Modification of the 9th Revision of Operations and Procedures, ICD-9-CM-3）手术编码，依据风险程度和操作难易，由低到高分为4个等级。疾病转归分为好转、治愈、未愈、死亡、其他五大类。医疗机构按服务性质分为疾病诊疗和康复养老两大类，按机构性质划分为依托三级甲等医院国际医疗中心或特需、社会办医疗机构和其他三大类。

1.3 统计学分析

用Excel 2017建立数据库，用SPSS 20.0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对2019—2020年上海市外籍住院患者现况进行描述性分析，计数资料以百分比描述，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均数±标准差描述，非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中位数（分布范围）描述。

2 结果 2.1 2019—2020年外籍住院患者基本情况比较

2019—2020年上海市外籍住院患者出院人次分别为5 375和5 593例次，增长率为4.06%。男女比例大致相等，男性在2019年和2020年分别占49.4%和50.9%。2020年住院患者平均年龄为（44.8 ± 22.7）岁，高于2019年的（42.7 ± 22.2）岁。2020年大于65岁和大于80岁的住院患者出院人次为945人次（占16.9%）和464人次（占8.3%），高于2019年的828人次（占15.4%）和253人次（占4.7%），增长率为14.1%和83.4%。平均住院天数在2019年和2020年分别为（6.64 ± 0.45）d和（6.38 ± 0.28）d。

2.2 2019—2020年外籍住院患者病种构成和排名情况

按ICD-10编码将病种分为21大类，2019和2020年构成比顺位排名前10位病种情况见表 1。妊娠、分娩和产褥期疾病2019和2020年均顺位排名第1，呼吸系统疾病2020年相较2019年排名顺位从第2下降至第5。

2.3 2019—2020年外籍住院患者手术和疾病转归情况比较

2019—2020年外籍住院患者手术分级和疾病转归情况见表 2。

2.4 2019和2020年不同类别医疗机构就诊情况比较

2019和2020年上海市不同服务类别医疗机构外籍住院患者出院人次占比情况见表 3。

2019和2020年上海市不同性质医疗机构外籍住院患者出院人次和手术情况见表 4。

3 讨论与分析 3.1 长期发展趋势向好

官方数据显示，上海2018年外籍常住人口已超过17万人^[5]，而2020年外籍住院患者出院5 593人次，提示住院率不足3.3%，明显低于2020年全国居民医疗保险参保人员的15.1%的住院率和其他发达经济体约10.0%的住院率^[6]。除常驻人口以外，外籍患者还包括国际旅游入境人员，2020年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导致跨境人数大幅下降，上海市外籍入境人数2020年较2019年下降约88.0%^[7]，但本研究发现2020年上海外籍患者出院人次较2019年增长率为4.06%，与2019年高达26.62%的增长率相比有所下降但仍维持了小幅增长。分析国际医疗服务未来态势，上海国际化城市定位、良好的工作居住氛围，优质医疗保障吸引外籍人士选择长期留沪，且这部分人群的住院率处于低位水平，对医疗服务需求仍有上升空间。随着疫情的逐步控制和疫苗的顺利研发，出入境政策为兼顾防疫和经济发展在不断调整，上海市入境人数也将逐步恢复，跨境医疗需求将稳步增长。另外，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商业健康保险在国内医疗支付体系中应用场景更为广泛，人民群众对优质医疗服务需求也日益增长，可预判国际医疗服务长期发展趋势向好。

3.2 老龄康养需求上升

研究发现，2020年上海外籍住院患者平均年龄相较2019年有所上升，其中大于65岁及80岁的老龄和高龄患者占比增加，相对应总体人群从康复养老服务性质的医疗机构出院人次和占比也较前有所上升。究其原因，主要是2020年境外部分地区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感染病例数激增造成医疗资源挤兑和可及性下降，治疗等待时间显著延长，促使有疾病诊疗迫切需求的老年海外华人选择归国就医。此外，伴随中国社会医疗服务水平的提高，归国养老也已成为诸多老龄华人的选择，既能享受好的生活质量，亦能满足“落叶归根”的情感需求。2022年，我国15部门联合印发《“十四五”健康老龄化规划》，将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上升为国家战略，提出充分考虑老年人医养服务需求的层次性与异质性，以需求为导向，合理规划、建设和改建医养结合机构，增加医养结合服务供给^[8]，虽然人群因疫情流行出现年龄分布变化是短暂的，但全球人口老龄化的大势不可逆转。

3.3 病种、手术构成变化

既往研究结合本文分析发现^[5]，2016—2020年外籍住院患者妊娠、分娩和产褥期疾病始终排第1位，呼吸系统疾病、循环系统疾病、消化系统疾病、影响健康状况和与保健机构接触因素病种虽排名次序有所变化但始终保持前2~5位，以上5个病种占出院人次数的50.0%以上，是影响外籍患者就医的主要病种。呼吸系统疾病2020年相较2019年和2016—2018年排名明显下降，顺位降至第5^[9]，考虑防疫要求佩戴口罩、勤洗手、保持社交距离等，不仅能够控制新型冠状病毒传播，对所有呼吸道疾病传播都能起到有效预防作用，同期多项研究也发现疫情防控期间急诊、住院患者呼吸系统疾病构成比显著下降^[10-11]。循环系统疾病顺位排名由2016—2018年的第4位升至2020年第2位，原因首先考虑全球范围内心脑血管疾病患病率和死亡率呈逐年上升趋势，其次疫情期间医疗机构优先收治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心肌梗死或高危卒中等危重患者。另外，肿瘤疾病顺位排名也由2016—2018年第8升至2020年第6位，分析原因，是因为随着外科术式突破、新药引进和研发、临床实践规范等显著进步，2020年我国恶性肿瘤疾病5年生存率提升至40.5%^[12]，一些知名医疗机构肿瘤患者总体5年生存率高达71.3%，部分肿瘤如乳腺癌、肾癌等5年生存率高达93.6%、77.1%^[13]，达到甚至赶超先进发达国家水平，肿瘤诊疗的“中国方案”“中国标准”受到国际广泛认可，吸引外籍肿瘤患者在华接受治疗。对比分析2019年和2020年外籍住院患者手术情况，近半数住院患者接受手术，但2020年三、四级手术操作量和占比均高于2019年，考虑可能由于疫情防控，轻症患者到院就诊意愿下降、医疗机构优先收治危重需紧急手术患者，同时也体现了国际医疗服务机构开展高难度手术能力的提升。综上所述，影响外籍患者住院的优势病种较为稳定，但疾病、手术难度的构成发生了一定变化，其原因涉及医疗技术更新、人群行为改变、疫情防控要求和医院功能定位转化等多个方面。

3.4 不同机构升降有别

目前，上海市国际医疗服务资源主要分布在依托公立三级甲等医院国际医疗中心或特需和独立营运的社会办医疗机构^[4]。依据此划分，本研究发现2019和2020年上海市外籍住院患者出院人次，手术总量，三、四级手术量都以公立三级甲等医院为主，但2020年公立三级甲等医院的外籍住院患者出院人次和手术量占比出现下降。分析其原因，公立三级甲等医院为履行社会责任与担当，疫情期间将主要医疗资源投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和救治。为避免人群聚集和接触，多家公立三级甲等医院获批开展互联网远程医疗服务，线上服务有助于医疗资源精确分配，间接使得非必要住院人数下降。另外，公立医院外籍住院患者三、四级手术量占比不降反升，前述分析也显示入院患者呈现老龄化、重症化趋势，进一步说明在国际医疗服务领域，公立三级甲等医院在危重疑难疾病的诊治优势不可替代。研究同时发现，2020年社会办医疗机构外籍住院患者出院人次和手术量都出现明显上升，可能与公立医院面临的防控和救治压力增加，使外籍轻症患者转而去社会办医疗机构有关；也说明社会办医疗机构在这几年的政策引导和自身努力下，医疗水平和服务能力有所提高而吸引了更多的外籍患者。2016年，国务院印发“十三五”卫生与健康规划，提出大力发展社会办医，鼓励社会力量兴办健康服务业^[14]。2021年国家“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指出支持社会办医^[15]，疫情后明确强调各级公立医院开展疫情救治和维系基本医疗的公益属性，给予了社会办医更多开展国际医疗服务、加强能力建设的机遇和空间。

4 思考与启示 4.1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推动国际医疗服务高质量发展

2022年党的二十大明确提出以高水平开放构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16]。“双循环”是适应新时代背景，当前和未来较长时期我国经济发展的战略方向，本研究预判国际医疗服务未来发展整体形势向好，如何将“双循环”新格局融入国际医疗服务未来的发展实践，对其高质量发展有引领和指导意义。从需求侧分析，国际医疗服务的内循环是现有的存量市场，包括现住境内的外籍人士和有国际医疗服务需求的国内患者。外循环是增量人口，指可吸引入境接受医疗旅游、跨境医疗的境外患者，包括海外华人华侨，东盟、日韩、“一带一路”沿线等国家和地区的境外人士等。从供给侧分析，国际医疗服务当重视内涵建设，避免粗放式的规模扩张，提倡效率和优化资源配置，加强服务质量、医疗技术、人才培养等核心要素打造。以内循环为主体，立足满足人民群众多层次、多样化健康需求的宗旨，充分挖掘我国现存国际医疗服务市场潜力，通过内循环促进国际医疗服务竞争力提升，进而加强国际医疗品牌在境外患者中的影响力，最终形成供给、需求侧“双循环”联动的国际医疗服务高质量发展。

4.2 以需求为导向促进国际医疗服务高质量发展

高质量发展强调要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人民的需求放到首位，疾病分布规律是患者需求的体现，关注优势病种并形成合理的资源投入和模式创新，可有效引导国际医疗服务高质量发展。

首先基于患者人群老龄化趋势，提示国际医疗服务应重视老龄人群多层次、多样化的健康需求，积极开展如疾病诊治、慢性病管理、康复疗养、长者照护和安宁疗护等注重老年患者生理和心理特点的健康服务。妊娠、分娩和产褥期疾病多年来位列病种排名第1，2021年国家“三孩”政策出台鼓励生育，家庭尤其是女性群体对高品质生育的诉求也日益上升，围绕孕产领域的围产保健、待产、分娩、产后康复等一体化优质医疗健康服务可成为国际医疗的重要发展方向。呼吸、循环、消化系统疾病多年来位于外籍住院患者病种排名前列，此类疾病涵盖多数全科综合诊疗常见慢性疾病，影响健康状况与保健机构接触因素多为健康体格检查人群；国际医疗可立足优势病种整合资源，推广“全科+专科”统筹协作及“体格检查+治疗+慢性病管理”等创新医疗服务模式。肿瘤疾病方面，不仅外籍患者病种排名上升，我国恶性肿瘤发病人数也是逐年增加并成为第一大死因；肿瘤疾病涉及多学科领域、新药和技术进展迅速且治疗周期长，患者在疾病各阶段因对生存质量要求不同会出现差异化的医疗需求，针对肿瘤疾病的特点，国际医疗可开展“多学科联合会诊”囊括肿瘤早筛诊断、手术、放射、化学、免疫和靶向治疗，舒缓和支持疗法等，采取“精准诊疗+个体化管理”的服务模式。

4.3 优化资源配置助力国际医疗服务高质量发展

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动力源泉，现阶段国际医疗服务资源主要分布在依托公立三级甲等医院国际医疗中心或特需和独立营运社会办医疗机构^[4]，对资源进行合理布局形成有效协同，将激发与释放市场潜力，助力国际医疗服务高质量发展。

本研究结果显示，在收治外籍患者病例数与总手术和三、四级手术量及其占比上公立三级甲等国际医疗服务机构具有绝对优势，是提供国际医疗服务的主体单位。而近10年社会办医疗机构在政策支持下获得了更多发展机遇和空间，这与本文社会办医疗机构外籍患者出院人次和手术量呈上升趋势的现况相匹配。公立医院的公益属性要求优先服务基本医疗，但三级甲等医院集聚专家人才、技术设备、声誉口碑等优质资源，也承担医疗体系、模式、技术创新的引领示范作用，以满足人民群众多层次、多样化医疗健康服务需求。现阶段，随着区域医疗服务能力提升，基本医疗投入下沉基层，公立三级甲等医院面临着提质增效的要求。公立三级甲等医疗机构国际医疗服务是上海最高水平医疗技术与服务的综合体现，支付方式以不占用医疗保险基金的商业保险和自费为主，满足了患者对医疗服务的更高需求，其盈利又可作为对基本医疗的补充，从医疗体系建设和经济发展来看具有积极意义。社会办医疗机构虽然机构规模、技术人才、品牌影响力方面弱于公立三级甲等医院，但在就医环境、服务理念、商业保险支付方面具有国际化优势，随着上海定位建设亚洲医学中心城市，一些国际知名医疗品牌相继引入上海，与本土民营医疗机构开展联合办医或技术支持，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社会办医医疗机构技术和品牌的短板。

公立三级甲等医院在优先开展基本医疗前提下有序进行院内资源配置，依托大型医院学科专业集群优势和区域服务能力，专注开展高新医疗技术、急危重症和疑难罕见病的国际医疗服务，发挥示范效应。社会办医疗机构在立足自身医疗水平发展的同时，可发挥国际化优势，开展全科综合、特色专科、康复养老、舒缓治疗等医疗服务，找准定位形成差异化发展。在政府有效监管下适当“松绑”政策限制，建立公立医院与社会办医疗机构的多层次合作关系，试点专家及其他医疗资源共享，优化流程及分配机制。

4.4 抓实疫情防控安全兼顾国际医疗服务高质量发展

党的二十大再次强调，“坚持统筹发展和安全，实现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的良性互动，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发展格局”^[16]。国际医疗服务涉及跨境患者救治转运，存在疫情境外输入和医疗机构内部交叉感染双重风险，必须坚持做到疫情防控安全与高质量国际医疗服务统筹兼顾。

我国各部门依据疫情动态变化及时更新推出防疫等相关指导文件，并严格监督考核全国各医疗机构的医院感染工作培训和落实情况^[17]。建议参照我国疫情防控相关指南结合国际医疗服务的国际化特征，对医疗机构采取防疫安全相关的培训并认证考核，确保国际医疗服务安全有效开展。对于入境后有医疗需求的患者，建议在遵守防疫政策的前提下，提前联络好接诊医疗机构，对其病情和就诊计划予以了解和安排，做到医疗服务精准对接。同时提前对患者及随行人员进行疫情防控宣教，如避免人群聚集活动、体温和异常症状自我观察、疫苗接种建议等。在患者入境后隔离期间，接诊医疗机构可通过远程医疗的方式对患者病情进行监测，并做好隔离期间可能紧急入院的预案。

·作者声明本文无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