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国家不断加大政策支持，高校及科研院所专利申请数量快速增长^[1]。但相比于发达国家，我国在科技成果转化管理方面还较为落后，科技成果转化率较低^[2]。截至2020年底，国内发明专利有效量达221.3万件，发明专利授权53万件^[3]。科技成果转化率不足20%，实现产业化不足5%，专利技术交易率5%，远低于发达国家^[4]。

1 政策背景 1.1 国家科技转化政策

为落实和促进科技成果转化在创新发展战略中的地位和作用，我国从国家层面出台一系列配套的科技成果转化法律法规。国家在2016年修订科技成果转化政策后，不断细化科技成果转化的规定，同时联合多部委发布税收奖励、现金奖励等政策，但从政策对象角度来看，优惠政策仅限科研机构和高等院校的在编正式职工。见图 1。

1.2 上海市科技转化政策

根据国家科技转化政策2015年5月《上海市委市政府关于加快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的意见》发布^[5]，之后陆续推出科技转化政策，与医疗机构有关的共11项，见表 1。其中2019年推出的《中共上海市委办公厅上海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进一步深化科技体制机制改革增强科技创新中心策源能力的意见》（沪委办发〔2019〕78号）^[6]（以下简称“上海科改‘25条’”），从各类主体创新发展出发，深化高校、科研院所和医疗卫生机构科研体制改革，通过岗位设置、优化出国流程、科研经费自主管理和成果转化等优惠便利条款，推动科研创新和转化的发展，第一次正式将高校、科研院所和医疗卫生机构同时纳入改革范畴。之后推出的《上海市推进科技创新中心建设条例》 ^[7]同样包括医疗机构在内。2021年的政策中也强调基础研究、应用研究的融合，激发创新转化的动力和活力，强调知识产权的保护和应用，重视高质量科研成果的转化。

2 上海市医疗机构科研转化现状 2.1 专利数据库检索

利用Incopat专利数据库检索上海市488家医疗机构1985—2020年的专利情况，共205家机构申请专利，其中三级医院46家、二级医院77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77家、民营医疗机构5家，申请专利总数为18 649件。上海市医疗机构自1985年起开展专利申请，1985—2000年基本以个位数增长，2010年后增长迅速（图 2）。专利申请以三级医疗机构居多，民营机构较少（表 2）。实用新型专利占53%，发明专利占38%，外观设计占5%。2000—2020年获得专利数量前20名医疗机构均为三级医疗机构，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专利数量最多（图 3）。

在专利申请的专业范围中，以A61B（诊断；外科；鉴定）为主，其次是A61M（医疗器械：吸引器、冲洗器、注射器等），见表 3。失效项目占专利总数的29%，专利失效的主要原因是未缴年费。研究发现，专利数量排行前10位的医疗机构间专利失效率差异较大，专利失效率最高为40.57%，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专利失效率较低，仅为2.84%（表 4）。截至2020年上海市医疗机构专利许可58件，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许可项目最多（22件）；专利转让共执行247件，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转让数最多，其次为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图 4）。上海市医疗机构专利转让大多在专利获批5年内完成（表 5）。

2.2 问卷调查

2021年7—9月以问卷星的形式向有专利获批的205家医疗机构的科研管理人员和其他工作人员发放问卷进行调查，问卷调查内容包括医疗机构奖励内容、科研转化制度、科研管理难点和科研转化流程。共收到问卷反馈167份，其中科研管理人员51份，其他工作人员116份。

超过半数的科研管理人员选择已建立科研转化制度，而其他工作人员仅20.69% 选择已建立科研转化制度。在转化流程中涵盖内容方面，差异较大的主要是孵化增资论证讨论、专利挂牌、技术关键信息公示3项（表 6），主要是其他工作人员不清楚这些流程，想通过公示或公开渠道进一步了解。在现存的转化难点方面，科研管理人员和其他工作人员集中反馈技术人员意识不足、对转化路径不清楚和技术成果成熟度不够，且认识上存在差异（表 7）。

调查发现，目前科研成果转化存在的问题主要集中在政策支持力度不够、应用边界不明显、转化政策路径不清晰且落实困难、现有技术成果成熟度不够和知识产权保护问题这几个方面。

2.3 专家访谈

对谈转化过程的多个利益相关者，包括成果获得者、科研管理人员、转化平台管理者、接受转化的公司管理者开展个别访谈，共访谈了10名专家。访谈内容包括对上海市科技成果转化的看法、成果案例的说明、政策问题解析和解决问题的建议。

访谈专家认为：（1）科技成果转化成功的专利种类较单一。上海市医疗机构科技成果转化项目以外科器械类、体外诊断试剂为主，较少涉及药物。转化方式多以转让为主，许可较少，尚未出现作价入股的转让项目。（2）医疗机构的科技成果转化瓶颈为核心技术不强。医疗机构在开展科研项目的过程中，专利是科研项目的副产品，在申请专利时即缺乏合理规划和布局，部分成果项目在申请专利前就已发表文章，无法形成专利。形成专利的项目核心技术不强、与市场脱节、可转化性不强。（3）缺乏科技成果转化配套体系。在转化过程中，单位制度是首要因素，转换流程制度完整，即能实现闭环。另外，需要成果转化评估公司、法律顾问、融资顾问、企业（资本）等参与配合，实现创新链、资本链、产业链形成合力。（4）医疗机构现有制度制约科技成果转化。在时效性方面，医疗机构流程过于烦琐可能影响转化的时效性。在部门的协作性方面，科技成果转化势必涉及科研管理、审计、财务和管理层的参与，多部门的政策可能存在不协调，需要审计和财务部门共同出谋划策，管理层给予趋利避险最优路径。在正向激励方面，目前尚未落实有效的科技人员正向激励措施。

3 问题分析 3.1 宏观层面 3.1.1 政策法规协调性不高

近年来，政府在对科技成果转化的支持和引导方面发布了一系列政策，从2006年以前提出与探索，到2015年步入正轨快速发展，地方政府也遵从国家决策，最大的矛盾在于科技成果转化的政策法规倾向科研机构先转化、事后报备，但对成果转化进行监管的国有资产管理、财政部门的原则为事前监管，两者政策上的不同步成为阻碍成果转化发展的重要问题。

3.1.2 机械出台政策，缺乏有效解读

部分部门会把政策出台传递作为响应国家战略的常规手段，不重视下级单位对政策的把握和解读。当下级单位向出台政策的部门进行咨询时，容易出现推诿和“踢皮球”的情况，使下级单位无从理解政策。

3.1.3 科研转化生态尚未建立

据调查反馈，上海市医疗机构建立科研转化平台仅12个，均没有形成以高校、政府、产业、资本等相融合的实体平台，并以此开展科研机构的科技成果转化工作，所有的转化工作依托的是医疗机构本身。同时，服务于科研转化的机构没有一家可以完整地参与转化的全过程，科研成果转化无法实现高速运转，孵化生态体系尚未形成。

3.2 微观层面 3.2.1 专利技术价值不高

根据专利数据库对专利的评价结果，医疗机构整体的专利评价为3.8分（总分10分），专利的主体为低价值专利，高价值专利十分匮乏。专利的申请可以用于职称评定、聘期考核、成果评奖、绩效奖励、项目结题等方面，申请成果也可以通过政府的项目补贴获得奖金奖励，但是对其质量要求并不强求。

3.2.2 专利保护意识不足

专利在保护期内流失率过高，达29%。高质量专利在申请前的规划不足，也是专利保护的问题，部分项目同时进行专利申请和论文发表，因论文披露过于详实，无法再申请专利。

3.2.3 医疗机构尚未真正加入科技成果转化大潮

医生是医疗器械产品的使用者，也是医疗器械产品创新的推动者，处于医疗器械创新环节的最前端，部分医生甚至是医疗器械的创新者和改良者，但科技成果转化比例非常低，存在发展空间。上海市成立单独科研转化岗位的医疗机构仅3家，其中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科研转化的设置最为完整，去年完成转化19项，其他转化较多的医疗机构分别是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和华山医院。此外，医生的主业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很难直接参与高校院所、企业共同合作开展的技术开发活动，在项目进行中，医生往往会因为工作关系渐渐失去主动权，平台项目的利益分配、项目完成后的转归都存在不确定性。

3.2.4 成果转化流程摸索正向激励不够

访谈发现，医疗机构成果转化已有部分流程，但全过程尚在摸索阶段，决策层在可行和是否违规考量中不断探索，有些机构几乎完成了转化流程的所有步骤，唯独没有走到最后一步（科研人员的奖励分配）。缺乏正向的激励限制了医务人员能动性，转化流程往往流于形式和纸面。

4 策略与建议 4.1 宏观层面 4.1.1 完善政策法规的协调性与引导力

财政、教育、科研等相关部门出台的政策法规要增强协同性，部门之间要加强科技成果转化方面政策法规的沟通，使政策之间的精神和细则协调统一。国家方面要增强文件精神的引导，呼吁地方根据自身发展状况制定相应政策时要注意是否违背国家政策大方向，应在国家制定的政策方向上进一步鼓励科研机构，以增强其积极性。另外，加强地方相关机构对政策法规的解读能力，同时对科技成果转化的政策法规进行归纳整理，重点关注国有资产管理、利益奖励、税收征缴等方面的相关政策，方便下级科研单位查询对应的法律法规。

科技成果转化风险高、时效快的特征与常规国有资产管理上追求客观安全、事先评估、审批周期长的属性不一致。因此，政策亟须针对科技成果转化的特征进行调整，营造适合和鼓励科研机构科技成果转化的环境。国家层面也应进一步完善审查的细则程序和免责规定^[16]。同时，应加强对科研机构相关人员的培训，帮助其提高有关国有资产管理的知识水平。

4.1.2 形成科研转化生态

科研转化的生态建设需要从顶层设计开始，科研转化生态建设可以从实验室自建检测项目开始尝试。在医疗机构专利中体外诊断产品相关的专利占10%（C12Q，C12N，G01N）。202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浦东新区高水平改革开放打造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引领区的意见》提出，可以启动院内制剂，通过整体化的政策设计，整合上游的原料生产、中游试剂生产商、下游科研机构和医疗机构共同参与，形成科研开发、转化的平台，实现科研转化生态建立，加快转移转化的速度和通路。

推动科技投融服务体系的建立，促进科技投融服务的良性循环。在项目前期对科技成果进行评估，提高可行性及可操作性，使实验室到生产线的转变可以预估，启动前期对接科技投融服务，实现投资服务、实验室、生产线的充分融合，减少后续收获的不确定性。

4.1.3 三级医院评价指标和绩效考核指标中细化专利质量考核要求

在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办公厅印发的《国家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操作手册（2019版）》 ^[17]中，针对三级公立医院科研转化年度工作的考核指标是每百名卫生技术人员科研成果转化金额，计算方式是年度科技成果转化总金额/同期医院卫生技术人员总数×100（每100人金额数），其中科技成果转化总金额是指医院科研成果在技术市场合同成交金额总数。技术市场合同分为技术开发合同、技术转让合同、技术咨询合同、技术服务合同四大类，按照合同成交总金额计算对科技成果转化的针对性不是很强，建议以技术转让或许可合同数量作为分子进行计算（每100人合同数量），相较于金额，转化的数量更少。同时建议在绩效考核中增加对转化机构设置和专职人员设置的要求，以及对优质专利考核的指标作为附加分予以体现。

4.2 微观层面 4.2.1 建立科技成果转化行业标准和规程

未开展成果转化的机构在转化过程中可能碰到重要步骤漏项等问题，因此建立科技成果转化行业标准和规程是医疗机构开展科技成果转化的基础。研究发现，医生往往很难独立完成大型的技术研发，更多的是贡献思路和经验，对接人员更多的是研究人员，科研转化项目的执行更多需要研究人员长期的投入，但医生智慧的体现也需要落实，因此，完善转化的流程，可以进一步厘清医生、科研人员、医疗机构和转化企业的职责与义务。

4.2.2 加强领域人才的培养和激励

在当前的科研成果转化过程中亟须后续链条上的人才，包括将成果转化为成熟的市场技术、将产品商业化的技术人才。上海市已设立上海技术转移学院，成为组织开展科技成果转移实践的教研平台和实训基地。建议公立医疗机构加强与技术转移学院等实践教育平台和实训基地的合作，加强对科技转化工作人员的激励，提高相关辅助人员的工作积极性。

4.2.3 提升转移转化平台转化能力

依托现有的卫生转移转化平台或建立专业化分科（分类）平台，进一步整合转移转化全过程，实现项目的全过程管理，同时对于专业化分科平台可以进一步规范产业计量，在开展转移转化的同时，利用行业的标准或团体标准实现分科项目的逐步统一，如体外诊断器械的测试计量，进而加快科技成果转移转化后的工业化大生产进程，缩短现阶段较长的审批流程，提升产品的质量。

4.2.4 加强对科技转化成果案例的宣传

高校与研究院所率先启动科研成果转化，不少医院是高校附属单位，可以借助高校资源，以高校的成果案例和高校的科研转化平台为基础，面向医务人员定期开展科技成果转化的案例宣贯、转移转化成果大会、答疑专场等。对于部分科技项目可举办大型的咨询活动，让医务人员更全面地了解科技成果转化的模式和途径，进而提高研究人员的积极性，形成正向反馈。

· 作者声明本文无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