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向非洲国家派遣援助医疗队的历史由来已久，从1963年第一支援助阿尔及利亚的医疗队至今，共有2万多名医务工作者远赴非洲参加医疗援助工作，近60年来共医治了2亿多例非洲患者^[1]。从2014年非洲埃博拉疫情开始，中国调集公共卫生专家组赶赴几内亚、利比里亚、塞拉利昂等国进行技术援助，我国首次以公共卫生专家组的形式开展对外援助。可以说，卫生援外是中国目前时间最长、效果最好、最贴近非洲民众的一项伟大的工程^[1]。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主席在联合国成立70周年系列峰会、气候变化巴黎大会、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G20杭州峰会、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会晤等重大国际场合相继宣布一系列务实援助倡议和举措，创新提出“8个100”项目、中非“十大合作计划”、金砖国家经济技术合作交流计划，设立南南合作援助基金、南南合作与发展学院等重要举措，在扶贫减贫、疫病防控、气候变化、难民救助等全球和地区性问题上提出中国方案、贡献中国智慧，引领和平与发展潮流，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集中体现了消除全球治理赤字的“中国决心”和“中国行动”，向世界展现了我国致力于促进人类共同发展的大国责任与历史担当。

在2012年第五次中非合作论坛上，中国政府承诺提高对非洲国家的投入，扩大与非洲的合作领域，包括公共卫生和疾病控制^[2]，并促进非洲的可持续发展。中国在血吸虫病防控(以下简称“血防”)中取得了重大成功，在血吸虫病综合治理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培养了一批防治专家。中国血防的专业技术尤其是控制血吸虫病传播的丰富经验，对于加快中国与非洲国家合作、推动中国经验在非洲的推广、探索中非在公共卫生领域合作的模式均具有重要意义。

2015年6月，桑给巴尔向中国提出请求，希望中国派遣相关专家，利用中国血防的经验和专业技术，推进桑给巴尔血吸虫病消除进程，保障非洲人民健康。2016年4月18日，中国和桑给巴尔双方政府签订政府换文，中国政府承担援助桑给巴尔血吸虫病防治技术合作项目(以下简称“援桑项目”)，具体由江苏省血吸虫病防治研究所承担。2017年2月，援桑项目正式启动，第一批专家抵达桑给巴尔，开始在奔巴岛开展血吸虫病的查治病和查灭螺工作。

1 援助项目合作开展模式 1.1 援助理念

援助理念是帮助桑给巴尔建立起一套适合其国情的血防体系，提高其血防专业人员的疾病防控能力，旨在通过降低桑给巴尔奔巴岛示范区的血吸虫病感染率，促进整个桑给巴尔消除血吸虫病的进程。能力建设是实现当地卫生事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3]，援桑项目在奔巴岛示范区培训了大量当地卫生工作人员，通过现场教学、专场考核等形式，不断提升他们的工作能力。此外，援桑项目的实施、中方项目资金的注入，使桑给巴尔政府也配套增加了血防经费的投入。

1.2 项目内容

援桑项目的主要目标是控制血吸虫病，防治策略的主要内容包括：调查了解奔巴岛血吸虫病流行规律；构建血吸虫病综合性防控模式并评估其防治效果，筛选最佳综合防治措施；开展健康教育工作，提高桑给巴尔奔巴岛居民的自我保护意识和能力；加强中桑双方的合作和交流，培训桑给巴尔专业技术人员，使其能真正掌握血吸虫病基本防控知识和技能；制定并优化适用于奔巴岛埃及血吸虫病流行现状的防控措施及标准操作规程。

1.3 组织架构

援桑项目有着较为完整的管理结构和人员配备，在商务部、国家国际发展合作署及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的领导下，受江苏省卫生健康委员会的指导，江苏省血吸虫病防治研究所设立了专门项目办公室，由相关所领导担任项目办公室负责人，下设行政办公、财务审计、物资采购、技术指导、对外宣传等部门，并配备中英文项目秘书各1名，这样自上而下的系统组织构架能保证项目的正常运转。

项目组制定了项目管理规范，包括项目人员岗位职责、现场人员安全、组织、财务等管理制度，印制了项目现场工作手册，由财务部门制定了项目内控制度。此外，还设立了血吸虫病诊断标准、灭螺药物和治疗药物的使用规范、援外人员津贴发放标准等，规范的管理制度和严格的监督办法有利于项目的顺利实施。

同时，项目还十分重视党建工作对援助工作的引领和保障，每批项目组均成立了临时党支部，通过主题党课、批评与自我批评、观看教育视频等丰富多彩的组织生活提高党员的党性修养水平、规范党员言行，以实际行动彰显党员本色。临时党支部多次参加我国驻桑总领事馆组织的党日活动，利用各种重大节日重温入党誓词，与援桑医疗队临时党支部共同开展党建活动等。项目组始终把党建工作和内部管理摆在重要位置上，每月召开1次支部会议、每2月召开1次组织生活会，深入学习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努力做中非“民间大使”，时刻牢记援桑血防专家身份，为构建中非人类命运共同体积极作表率、担使命、勇担当。

1.4 项目程序

援桑项目是中国公共卫生领域特别是血防技术领域首个走出国门的对外合作项目，没有先例可循，难度较大，需要沟通和协作的部门非常多。因此，项目开展之前充分论证了可行性，开展了基线调查，严格选拔政治素养高、专业技术好的人员。执行过程中，分6批次共选派30位专业技术人员赴桑给巴尔奔巴岛驻点，提供技术指导，帮助当地灭螺查病，定期完成专项调查和现场督导。项目执行中期还邀请了世界卫生组织专家和我国商务部专家等进行了外部评估、财务审计等工作。

援桑项目非常注重执行的计划性和过程的稳定性。每批现场工作组均与下一轮工作组进行项目工作交接，第一批工作组在开展工作前召开了大型项目启动会，其余几批次均有内部启动会，制定未来6个月内的工作计划和经费预算。每个月向我国商务部和桑给巴尔当地政府提交进展报告，包括当月进行的项目活动和受众，以及当地政府官员、知名学者访问项目等重大事件，帮助桑给巴尔政府掌握当地血吸虫病发病率、治疗率和健康知识知晓率。报表数据由当地的“被忽视的热带病”(neglected tropical diseases, NTD)办公室工作人员收集整理，由项目的中方专业技术人员负责在我国商务部援外专项管理信息系统中上报。项目任务期满将由我国商务部组织专家进行项目财务审计和现场验收，最终评估项目的完成情况及产生的效益。

1.5 项目方法

援桑项目在桑给巴尔奔巴岛取得成效得益于项目组采取的综合性防治方法。不同于以往简单地执行援助任务，项目专家组本着“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则，为探索中国公共卫生援非模式开展了一系列工作^[4]。一是为当地建立一支“带不走”的专业队伍。项目通过举办防治技术培训班、小组专门辅导、讨论交流、业务考核等形式开展当地专业技术人员培训工作，使其能够按照标准化操作规范，完成现场和实验室工作，保证了血防工作的可持续性。二是按照国际规划，输出中国血防产品。项目组协助将质量分数26%氯硝硫胺悬浮剂、质量分数5%氯硝硫胺颗粒剂2种中国产灭螺药以及抗血吸虫药物吡喹酮通过了桑给巴尔食品药品管理局的认证，并在当地现场积极推广使用中国生产的血防产品。利用中国产灭螺药杀灭血吸虫中间宿主水泡螺，采用中国产吡喹酮在试点地区开展血吸虫病化疗，收集数据并总结经验，为2种药物申请世界卫生组织的生产预认证(PQ认证)提供技术支撑。三是根据当地实际需求，对中国血防经验的本地化。项目通过在当地设计的现场信息采集、样本交接、实验室记录、仪器维护及科学研究等各项工作的19个受控表格，在桑给巴尔围绕建立水体环境数据库、水泡螺调查与控制、查治病、健康教育和综合防治等工作建立了标准化工作程序，使桑给巴尔专业技术人员能够独立完成现场、实验室、数据分析等工作，确保中国血防经验在非洲能够顺利落地。四是开展科学研究。项目组结合非洲血防需求，围绕防治中的热点、难点，就人群血吸虫病感染规律，水泡螺生物学、生态学特征，灭螺药效果，抗血吸虫病药物疗效，现场应用型防治技术等几个方面开展了有效研究，全面促进了现场防治工作。五是形成有效管理制度和高效工作模式。项目每批均有4名专业技术人员驻扎在非洲，实地指导当地业务人员开展工作。通过实施队长负责制，其他3名人员分管现场、数据与实验室工作的形式，高效完成了援外工作。项目还为桑给巴尔工作人员建立了上下班考勤与请假制度、工资绩效管理制度、财务报销制度、物资管理制度、资料归档制度等团队管理制度，从制度层面保证各项工作规范、有序地开展。

2 项目成效与经验 2.1 项目成效

2020年2月，项目第一轮任务结束时已经显现成效，项目示范区居民的埃及血吸虫病感染率由2016年的8.92%下降至2019年底的0.64%，人群血防知识知晓率由2016年的64.62%上升到2019年的84.70%^[5-6]。此外，项目还在奔巴岛地区尤其是项目示范区产生了综合性社会效应，显著改善了当地居民的健康水平，促进了政府和卫生行政部门职能和政策的转变等。

项目通过NTD办公室招录了23名拥有一定学历的公共卫生、医疗、检验等人员作为血防项目桑方工作人员，3批分组多次对桑方技术人员开展埃及血吸虫病中间宿主水泡螺调查、氯硝硫胺悬浮剂或颗粒剂喷洒灭螺、血吸虫病入户调查、实验室检测、水泡螺饲养、吡喹酮治疗、信息化建设、健康教育、数据录入和资料整理等的技术培训。

项目还针对当地医务人员开展血防技术培训班，共吸引6批次120名学员参加培训，培训班旨在帮助非方逐步建立疾病控制体系，有效促进了基层防治工作的开展，并为下一轮项目在全岛铺开作了准备。

项目致力于推动奔巴岛多部门合作，发挥部门优势，促进防治工作更好地开展。与桑给巴尔卫生部和奔巴岛NTD办公室联合，多次举办由桑给巴尔卫生部、农业部、水利部、教育部、环境部、教育促进办公室、NTD等部门参加的血吸虫病综合治理推介会和多部门合作交流会，各部门先后有37批次共1 211人次参加了相关培训。

项目在3个试点地区和Uwandani示范区的12所中小学开展血吸虫病健康教育课程，对学生这一重点人群加强血防健康教育，累计在学校、基层卫生保健中心、社区为学生和妇女儿童开展健康教育讲座100余场，受众达1万余人。在试点地区以外的村镇，项目组成员累计走访学校30余所，举办各类健康知识主题宣讲，通过放视频、讲实例、展样本、现场问答等形式向师生传播血防知识，各类健康教育活动覆盖近2万名学生。

2.2 项目经验 2.2.1 强化党建引领，促进援外事业项目

每批项目组均成立了临时党支部。队员们在远离祖国的非洲时刻保持党员先进性，不忘党员身份，自觉加强党员思想作风建设，发挥党员模范带头作用，处处以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用实际行动诠释中国共产党人的“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努力投身非洲血吸虫病防治工作，践行“一带一路”倡议，推进非洲血吸虫病消除进程。

2.2.2 加强政府合作，推动政府领导

项目组高度重视与受援当地政府合作开展血防工作，努力将国内政府领导、部门协作开展综合防治的重要经验推广到奔巴岛当地，推动当地政府领导对项目予以支持。一是强化政府高层的宣传与推广，积极沟通项目进展，展示项目成绩，获得了桑给巴尔卫生部门强有力的支持。二是推动政府部门间的合作，建立部门之间的血防工作信息定期沟通汇报制度。三是强化基层政府的参与，有效地扩大了项目在奔巴岛的影响力，促进了血防项目在基层单位的开展。

2.2.3 努力开拓创新，打造血防信息化

血防信息化作为中国消除血吸虫病成功经验之一，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血吸虫病消除监测体系的完善，加快了血吸虫病的消除进程。项目认真结合中国经验，开拓创新，打造非洲血防信息化工作，探索在信息化管理模式下有效实现信息共享，完善非洲的防控体系建设。

2.2.4 强化项目宣传，提升国际影响力

项目组围绕查灭螺、查治病、健康教育、信息化及项目评估等重点工作，累计在重要媒体刊(播)发专题报道160多篇，视频报道与采访18次。积极发挥新媒体快速及时、感染力强的突出优势，在微信公众号等国内外社交媒体平台推出系列作品。积极的宣传报道展现出中国专家共享经验、共筑健康的大国形象，为项目推进和发展营造了良好的国际舆论环境。

2.2.5 组织第三方国际评估，展示项目实力

项目组邀请了世界卫生组织等第三方专家组，采取查看资料、听汇报、现场与实验室考察、走访学校和社区、访谈当地政府官员及民众等多种形式，对项目的实施方案、中间宿主控制、队伍能力建设、人群健康教育、数据与信息化管理、卫生经济学等进行全面评估。评估专家组反馈：项目试点地区已经全面实现既定目标，中国专家组已基本掌握非洲血吸虫病和中间宿主水泡螺的流行情况，开展了行之有效的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将成为非洲国家学习的典范。

3 对中国公共卫生援外的建议 3.1 修订中国公共卫生援外的政策

在当今全球一体化大背景下，通过卫生合作进行外交已经是国际关系领域里一个普遍奉行的原则，中国虽然已有多年的派遣援外医疗队的成功经验，但对于受众特别广泛的公共卫生双边或多边技术援助等合作模式，政策尚不完善，亟须研究并提出一套具体、可操作、符合中国长期卫生国际合作目标的战略，积极参与国际新机制、拓展伙伴关系，发展非政府组织力量，参与国际卫生事务管理和外交谈判，迅速提高技术能力^[7]。建议政府能将公共卫生援外提升到国家战略高度，出台适用的公共卫生援外配套政策，指导中国积极参与全球卫生事务，承担国际社会责任。

3.2 优化公共卫生援外时间和人员配置

援桑项目在3年内分6批次派出的30名援外专家均为男性，年龄总体偏向年轻化，每批次半年的短期派遣有利于人员的流动、减轻援外人员对于在外时间的心理压力，但对于工作的连续性、人员之间的工作交接显然是不利的。同时，参与公共卫生援外工作的专业技术人员需要具备政治素质高、责任心强、技术精、外语基础好等基本要求，目前无论是在国外执行援外任务的专业技术人员还是在国内开展对外公共卫生培训的专业师资力量皆储备不足，现有对外援助项目的规模亟须扩展，对外培训的模式亟须完善。为了持续地培养优秀的援外人才，还要注意“新老搭配、高低搭配”，有计划地开展人才储备工作^[8]。

3.3 实施公共卫生援外的激励政策

一直以来，中国对非洲的卫生援助模式以派遣医疗队为主，援桑项目没有先例可循，没有经验可借鉴，在人员激励政策上也存在一些问题，如人员待遇政策滞后、“重派出、轻管理”、后方支持力量不足等^[8]。对于未来即将进行的第二轮项目，若要促进公共卫生援外人员的工作积极性，需要从提高薪酬补助、丰富实践经历、完善安全保障、倾斜职称晋升这几个方面着力。在今后的援外工作中，需要在人员待遇等政策上进行较大调整。同时，鼓励援外工作人员在保证完成防治任务的同时积极开展相关的科学研究，对其个人职业生涯的发展能够提供帮助。

3.4 提升承担单位的社会责任

援桑项目在完成既定血防工作任务的同时，十分注重促进当地社会和民生发展，在当地学校和医院举行多场健康教育活动，与当地政府反复沟通，组织多部门座谈会，并专门举行媒体见面会表明社会责任。值得一提的是，项目组在奔巴岛创造性地建设了血防水利工程，不仅为血防提供了必要条件，还让当地民众第一次用上了安全卫生的自来水，解决了当地一直存在的用水难问题，取得了极好的社会效应，极好地塑造了中国公共卫生医师的形象，加强了中桑友谊。只有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才能在受援国得到广泛的支持和认同。

进入21世纪以来，人类社会面对着新发以及再发传染病的威胁，而如今全球一体化、公共卫生全球化的趋势使得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置身事外，人类就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对全球的影响就是最好的证明。目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经济、卫生水平尚存在差异，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持续推进，以及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五通”的逐步实现，各国经济、卫生水平的差距带来的公共卫生问题会逐渐显现^[9]。我国通过将几十年来公共卫生领域的成功经验和成熟技术输出，支持受援国不断提高疾病防控的能力，提升人民健康水平，努力促进世界经济的共同发展。更值得一提的是，此举也能将我国传染病防控关口前移，保障国家生物安全，推动公共卫生援外体系建设，为我国外交战略和全球卫生战略提供支撑，为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贡献^[10]。

·作者声明本文无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