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30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上升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ublic health emergency of international concern, PHEIC）^[1]。此次新冠肺炎的扩散性、复杂性和不可预测性远超2003年的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SARS），在新冠肺炎病例短期迅速激增与防控物资短缺的矛盾下，如何科学合理地配置医疗资源，使供给量满足需求量，对医疗机构和卫生事业管理部门的应对能力提出了巨大的挑战。在公共卫生事件应急管理中，应急医疗资源是物质基础，其配置情况直接影响事件处置的及时性和有效性，优化应急医疗资源配置意义重大。

2020年5月，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发布《关于印发公共卫生防控救治能力建设方案》（以下简称“《建设方案》”）^[2]，明确提出加强应急救治物资储备，储备一定数量的重症患者救治、普通患者监护、方舱医院设备等物资。其中，针对重症监护病区（intensive care unit, ICU）建设，包括床旁监护系统、呼吸机、体外膜肺氧合（extracorporeal membrane oxygenator, ECMO）等相关设备配置有具体说明。

研究选取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湖北省危重症患者救治所需医疗设备，分析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医疗资源需求和供给的特征与变化，为应急状态下医疗资源配置提供借鉴和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全国、湖北省和武汉市数据分别来源于《2018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3]、湖北省《2018年统计年鉴》^[4]和《2018年武汉市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简报》^[5]；重症医学科相关数据根据原卫生部印发的《重症医学科建设与管理指南（试行）》^[6]（以下简称“《指南》”）进行预测；重症、危重症患者病区设置、人员配备和病房装备数据来源于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领衔发布的《重症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诊疗与管理共识》（以下简称“《共识》”）^[7]；新增床位数来源于《方舱医院工作手册（第三版）》^[8]。ECMO和呼吸机配置数据来源于国家、湖北省和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及新闻媒体报道。

1.2 研究方法

使用Excel 2017对数据进行描述性分析，选取医护比衡量此次疫情期间湖北省卫生人力资源配置情况，选取ECMO和呼吸机进行医疗设备配置的供需分析。

2 结果 2.1 疫情前后湖北省卫生人力、床位及医疗设备配置情况

《2018年统计年鉴》^[4]数据显示：湖北省每千人口医疗机构床位数略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远高于中部地区平均水平，武汉市每千人口医疗卫生机构床位数比全国平均水平高22.39%；湖北省每千人口执业（助理）医师较全国平均水平略低，但高于中部地区平均水平，武汉市每千人口执业（助理）医师数比全国平均水平高37.84%；湖北省每千人口注册护士数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也远高于中部地区平均水平，武汉市每千人口注册护士数比全国平均水平高67.00%；湖北省和武汉市的医护比基本持平，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和中部地区平均水平。可以看出，湖北省基础医疗资源配置略高于国家平均水平，武汉市较全国平均水平更优。见表 1。

湖北省新冠肺炎疫情前平均每6 330位医师配置1台ECMO，每51位医师配置1台呼吸机^[4]；疫情发生后获各方增援，平均每150位医师配置1台ECMO，每0.79位医师配置1台呼吸机^[9]。

2.2 疫情前后湖北省重症救治医疗设备配置情况

《共识》^[7]对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病区设置、人员配备和病房装备有明确的规范：每重症病区应设床位数50张，每病区应设医师24名、护士102名，配备无创呼吸机20台；每危重症病区应设床位30张，每病区应设医师36名、护士202名，配备无创呼吸机20台、有创呼吸机20台、ECMO 2台。《指南》^[6]提出，重症医学科在三级综合医院的床位数应占医院总病床数的2%~8%，其中医师人数与床位数之比应为0.8:1.0以上，护士人数与床位数之比应为3.0:1.0以上。2018年湖北省三级医院床位数为125 022张，武汉市三级医院床位数为44 791张，按《指南》^[6]要求，湖北省三级医院重症医学科床位数应在2 500~10 002张，武汉市三级医院重症医学科床位数应为896~3 583张。

按《指南》^[6]进行配置，湖北省三级医院重症医学科床位数最低约为2 500张。当三级综合医院重症医学床位数为医院病床总数的2%时，应配备医师人数和护士人数最低分别为2 000和7 500人，理论上应配备ECMO 63台、呼吸机1 875台；按照5%计算，湖北省三级医院重症医学科床位数约为6 251张，医师数和护士数最低分别为5 001人和18 753人，理论上应配备ECMO 156台、呼吸机4 688台；如果按照8%计算，湖北省三级医院重症医学科床位数约为10 000张。医师数和护士数最低分别为8 000人和30 000人，理论上应配备ECMO 250台、呼吸机7 519台。

新冠肺炎疫情初期，湖北省实际上仅有约20台ECMO、约2 500台呼吸机^[9]。ECMO在疫情前期明显低于理论值，呼吸机数量也处在较低的配置范围内，即无法满足重症患者救治的需求。

2.3 疫情期间湖北省重症救治医疗设备的需求与供应分析

2020年1月20日-3月22日，根据湖北省当日重症和危重症患者人数的变化，结合《共识》^[7]分析重症和危重症患者对床位数、呼吸机、ECMO以及医师、护士的需求。随着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不断增加，1月20日-2月18日，所需卫生人力、床位数和设备资源都在持续攀升，2月18日达到最高值：需要呼吸机和ECMO的数量分别为8 435台和282台，需要医师8 435人、护士42 735人。

考虑到疫情期间湖北省床位数的扩增以及全国各地医护人员的增援不完全针对重症及危重症患者，因此，仅以ECMO、呼吸机为例描述重症医学科供给和需求的关系。由图 1可以看出，疫情发展初期，呼吸机的基线配置基本能满足需求，但随着确诊人数的攀升，转为危重症患者的数量增加，呼吸机的供给出现小幅缺口，且呈现一定程度的滞后，后期情况有所改善。2020年2月中下旬，需求逐渐减少，而呼吸机的配置仍然处于快速上升的状态。由图 2可以看出，ECMO前期呈现供不应求的趋势，后期随着危重症患者人数下降，这一供需矛盾才有所缓解，直至3月中旬，ECMO的供需情况才达到平衡。

3 讨论与建议

湖北省尤其是武汉市的卫生资源基础配置，包括人力、床位和重症救治医疗设备均处于国家平均水平以上，也显著优于中部地区平均水平，医疗条件较好。但既有的资源配置不能满足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需求，在资源调配的过程中需动态调整供需匹配关系。医疗人员的调配、定点医院的床位扩充，需因地制宜、因时制宜，避免因分级诊疗体系不健全和资源配置不当造成的医疗资源挤兑^[10]。

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以ECMO和呼吸机为代表的重症救治医疗设备配置呈现较明显的供需失衡。医疗资源的供给有2个考量维度：第一，区域医院内相互借调资源来满足医疗需求，通过区域内部医院相互供给，使其产生横向协同效应（如湖北省内）；第二，当区域医疗资源达到饱和且不能满足当前的医疗需求时，通过一定方式选择区域外（全国）医疗资源进行一体化调配。当区域疫情得到控制后，区域内医院处于自我调节修复期并完善应急网络医疗体系，维持现有状况并趋于平稳后，要考虑资源再分配的问题，避免闲置引起的资源浪费，区域外医疗资源需及时有序撤离^[11]。针对平时湖北省ECMO配置过少的现状，面对疫情，此次通过全国动员、多方支援来解决供给不足的问题。在今后的配置规划中，应提高配置标准，在适当节约的前提下寻求平战结合、共用共享的可持续发展平衡。

从2015年华东地区第三次ICU普查结果可以看出，已建立的重症医学科人力资源和医疗技术的硬件设施未达到国家标准^[12]。此次疫情也直接反映出我国目前的医疗应急体系还不够健全，资源配置不充足、不合理、不均衡，有必要重点推进重症医学科的建设，尤其要加大ICU的配备，旨在提高医疗机构对于危重症患者的救治能力。2020年5月出台的《建设方案》明确提出，扩增ICU（含相关专科重症病房）床位，平时可作为一般病房，按照不同规模和功能，配置呼吸机等必要医疗设备，发生重大疫情时可立即转换功能。应加强重症医学体系建设，提高应急能力、资金投入和人才储备等，尤其应加强重症医学科的医疗设备应急保障体系，建立国家战略物资安全库存保有量。

2003年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SARS）疫情后，我国逐步建立和完善应急医疗物资储备制度：2004年出台《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13]，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负责储备传染病防治的药品、医疗器械和其他物资，以备调用；2006年出台《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14]，要求各级人民政府建立处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物资和生产能力储备；2015年发布《全国医疗机构卫生应急工作规范（试行）》^[15]，明确指出二级及以上医疗机构和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需建立科学、经济、有效的卫生应急装备物资储备和运行机制，满足本单位应急工作需要；2016年《突发急性传染病防治“十三五”规划（2016-2020年）》^[16]提出完善应急物资储备机制。但此次疫情使医疗物资储备的短板凸显，说明需要更科学地测算潜在需求，建立更加灵活完善的应急医疗物资储备和监管体系。

·作者声明本文无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