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是游离于主流文化的边缘人群，是男男性行为者（men who have sex with men, MSM）的主体。由于社会环境及其亚文化影响，MSM性伴数多，安全套使用率低^{[1 – 3]}，成为艾滋病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 HIV）感染高危人群 ^{[1, 3]}。互联网的发展和普及为同性恋文化传播和社群交往提供了助力，成为MSM寻找性伴的主要方式^{[4 – 6]}。互联网寻找性伴MSM具一定人口和行为学特征，艾滋病感染的风险相对较大^[6]。近年多种MSM专用交友软件广泛使用，互联网寻找性伴更趋多样化^[5], 不断带来新的防治挑战。随着社会开放发展，人们对MSM愈加宽容，其人群活跃性增强，年轻男男性行为者（young men who have sex with men, YMSM）成为活跃主体。YMSM年龄小，涉世浅，防治意识淡漠，自控力差，性行为频繁，HIV感染率高^{[7 – 8]}，成为防治重点。了解YMSM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现状，分析关联因素，对制定艾滋病防治措施具有重要指导作用，但国内鲜有相关报道。本研究于2015年9月 — 2017年6月在四川省绵阳市进行了相关调查，现将结果报告如下。

在绵阳市居住，年龄15～24岁，过去1年内发生过口交或肛交，同意接受问卷调查和血清学检测的YMSM。参加调查者均签订知情同意书，绵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enter for diseas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CDC）伦理委员会对研究设计进行审核通过。

2015年9月 — 2017年6月，采用滚雪球抽样法进行调查对象招募和匿名调查，调查前集中培训工作人员。问卷由被调查者自行填写，完成后专人审核并密封。问卷自行设计，主要包括人口学特征、艾滋病知识、浏览同性恋网站及目的、互联网寻找性伴平台、社会及性行为、心理健康等内容。艾滋病知识依据国家哨点监测内容^[9]，全部正确回答为知晓。肛交中充当被插入方、插入方分别为做“0”、做“1”。近6个月男性肛交、口交每次使用安全套为有保护性。采用焦虑自评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10]、抑郁自评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11]测评。CDC专业人员现场采集被调查者静脉血5 mL，进行HIV – 抗体、梅毒螺旋体（ Treponema pallidum，TP）– 抗体检测。HIV – 抗体筛查用酶联免疫吸附试验（enzyme-linked immunosorbent assay，ELISA），确证用免疫印迹法。TP – 抗体筛查用ELISA，阳性者采用梅毒甲苯胺红不加热血清试验（toluidinc red unheated serum test，TRUST）复查，ELISA + TRUST阳性判定为梅毒现症感染，ELISA阳性判定为梅毒累计感染^[12]并作为本次TP感染指标。

用Epi Data 3.1建立数据库，用SPSS 19.0进行统计分析。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关联因素单因素分析用 χ²检验，多因素分析分别以不同互联网寻找性伴平台为应变量（0 = 否，1 = 是），单因素分析P < 0.2，并结合专业选择因素为自变量进行非条件logistic回归分析。假设检验的检验水准为0.05。

共调查362人，有效问卷357份，有效率为98.6 %。年龄中位数21.0（P₂₅ = 19.0，P₇₅ = 23.0）岁。文化程度初中及以下37人（10.4 %），高中/中专97人（27.2 %），大专及以上223人（62.5 %）。职业学生212人（59.4 %）[高校学生190人（89.6 %）]，其他145人（40.6 %）。户籍本市199人（55.7 %）、本省其他地区115人（32.2 %）、外省43人（12.0 %）。性取向同性恋273人（76.5 %）、双性恋及其他84人（23.5 %）。寻找性伴场所酒吧/歌舞厅/茶室/会所61人（17.1 %）、浴室/桑拿/按摩5人（1.4 %）、公园/公厕/草地23人（6.4 %）、互联网249人（69.7 %）、其他54人（15.1 %）。近6个月肛交227人（63.6 %），肛交数 ≥ 2人116人（52.3 %）、肛交有保护性123人（55.4 %）（拒答5人）。

近6个月浏览同性恋网站72.5 %（259/357），目的为了解同性恋文化33.2 %（85/256）、交友32.4 %（83/256）、寻找性伴2.7 %（7/256）、寻找感官刺激17.6 %（45/256）、其他14.1 %（36/256）（拒答3人）。

近6个月通过互联网寻找性伴97.2 %（347/357），其中Blued 78.1 %（271/347）、QQ 40.3 %（140/347）、同性恋网站17.3 %（60/347），其中3种平台并存6.1 %（21/347），2种并存29.1 %（101/347），1种途径64.8 %（225/347）[仅Blued 44.1 %（153/347）]。

表 1

表 1 YMSM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血清学检测结果 互联网平台 调查人数 HIV – 抗体阳性 χ2值 P值 TP – 抗体阳性 χ2值 P值 人数 % 人数 % Blued 是 271 a 22 8.1 1.773 0.183 27 10.2 0.021 0.885 否 76 10 13.2 8 10.5 QQ 是 140 a 14 10.1 0.188 0.665 11 7.9 1.286 0.257 否 207 18 8.7 24 11.6 同性恋网站 是 60 3 5.0 1.561 0.212 4 6.7 0.935 0.333 否 287 a 29 10.1 31 10.8 　　注：a删除确证试验不确定1人。

表 1 YMSM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血清学检测结果

共检测357人，HIV确证阳性率8.4 %（30/356）（删除确证试验不确定1人），梅毒阳性率10.1 %（36/357），互联网不同平台其阳性率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均 > 0.05）。

表 2

表 2 YMSM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其人口、社会行为及心理健康比较 因素 调查人数 Blued χ2值 P值 QQ χ2值 P值 同性恋网站 χ2值 P值 人数 % 人数 % 人数 % 年龄（岁） 　　< 20 133 105 78.9 0.091 0.763 67 50.4 9.014 0.003 28 21.1 2.134 0.144 　　≥ 20 214 166 77.6 73 34.1 32 15.0 文化程度 　　初中及以下 36 23 63.9 9.191 0.010 22 61.1 8.098 0.017 8 22.2 2.901 0.234 　　高中/中专 98 71 72.4 9.130 c 0.003 41 41.8 7.031 c 0.008 21 21.4 2.541 c 0.111 　　大专及以上 213 177 83.1 77 36.2 31 14.6 职业 　　学生 205 170 82.9 6.829 0.009 78 38.0 1.098 0.295 32 15.6 0.990 0.320 　　工人/农民/及其他 142 101 71.1 62 43.7 28 19.7 性取向 　　同性恋 267 218 81.6 8.532 0.003 111 41.6 0.725 0.395 38 14.2 7.577 0.006 　　双性恋及其他 80 53 66.3 29 36.3 22 27.5 自我性取向认识 　　正向 299 239 79.9 4.256 0.039 114 38.1 4.421 0.035 48 16.1 2.315 0.128 　　负向 48 32 66.7 16 54.2 12 25.0 因性取向受过伤害 　　否 222 181 81.5 4.248 0.039 84 37.8 1.611 0.204 38 17.1 0.013 0.909 　　是 125 90 72.0 56 44.8 22 17.6 　　焦虑症状a 　　无 260 211 81.2 4.268 0.039 101 38.8 1.197 0.274 36 13.8 9.136 0.003 　　有 81 57 70.4 37 45.7 23 28.4 抑郁状况a 　　无 228 186 81.6 3.648 0.056 86 37.7 2.160 0.142 34 14.9 2.142 0.143 　　有 113 82 72.6 52 46.0 24 21.2 　　注：a存在拒答，总人数 < 347人；b校正 χ2；c趋势检验χ2。

表 2 YMSM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其人口、社会行为及心理健康比较

文化程度、职业、性取向、自我性取向认识、因性取向受过伤害、焦虑症状与Buled寻找性伴相关联；年龄、文化程度、自我性取向认识与QQ寻找性伴相关联；性取向、焦虑症状与网站寻找性伴相关联（P均 > 0.05）。

表 3

表 3 YMSM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其艾滋病知识及性行为比较 因素 调查人数 Blued χ2值 P值 QQ χ2值 P值 同性恋网站 χ2值 P值 人数 % 人数 % 人数 % 艾滋病知识 　　知晓 161 116 72.0 6.424 0.011 70 43.5 1.225 0.268 28 17.4 0.002 0.963 　　不知晓 186 155 83.3 70 37.6 32 17.2 艾滋病风险认识a 　　无 126 104 82.5 1.851 0.174 42 33.3 4.569 0.033 13 10.3 6.814 0.009 　　有 215 164 76.3 97 45.1 46 21.4 近1年做过HIV检测 　　无 152 111 73.0 4.067 0.044 59 38.8 0.263 0.608 20 13.2 3.321 0.072 　　有 195 160 82.1 81 41.5 40 20.5 近1年接受同伴教育a 　　无 181 144 76.9 0.026 0.872 76 42.0 0.606 0.436 21 11.6 8.632 0.003 　　有 156 123 78.8 59 37.8 37 23.7 首次同性性行为年龄（岁）a 　　< 18 119 91 76.5 0.771 0.380 50 49.6 3.255 0.012 28 23.5 4.136 0.042 　　≥ 18 206 166 80.6 73 35.4 30 14.6 近6个月肛交 　　无 126 91 72.2 3.993 0.046 51 40.5 0.001 0.970 19 15.1 0.677 0.411 　　有 221 180 81.4 89 40.3 41 18.6 近6个月商业性行为a 　　无 202 160 84.7 6.053 b 0.014 75 39.7 0.212 0.645 35 18.5 0.002 b 0.968 　　有 13 7 53.8 6 46.2 3 23.1 近6个月异性性行为 　　无 230 256 80.0 8.698 0.003 129 40.3 0.002 0.965 62 16.3 0.251 b 0.133 　　有 27 15 55.6 11 40.7 8 29.6 近6个月群交a 　　无 188 159 84.6 13.209 b 0.000 76 40.4 0.109 0.741 33 17.6 3.586 b 0.058 　　有 11 4 36.4 5 45.5 5 45.5 近1周肛交数（次）a 　　1 158 134 84.8 5.092 0.024 58 36.7 1.368 0.242 26 16.5 2.891 0.089 　　> 1 43 30 69.8 20 46.5 12 27.9 近6个月肛交数（人）a 　　1 102 48 82.4 0.097 0.755 39 28.2 0.201 0.354 12 11.8 6.545 0.011 　　≥ 2 114 92 80.7 47 41.2 29 25.4 近6个月肛交保护性a 　　无 96 75 78.1 1.290 0.256 42 43.8 1.117 0.291 13 13.5 3.325 0.068 　　有 120 101 84.2 44 36.7 28 23.3 近6个月做“1”肛交保护性a 　　无 60 46 76.7 3.869 0.049 29 48.3 2.152 0.142 16 26.7 1.777 0.183 　　有 96 85 88.5 35 36.5 17 17.7 近6个月做“0”肛交保护性a 　　无 64 48 75.0 3.733 0.053 28 43.8 0.386 0.534 12 18.8 0.065 0.799 　　有 143 123 86.0 56 39.2 29 20.3 近6个月口交保护性a 　　无 34 25 73.5 1.165 0.280 17 50.0 2.670 0.102 8 23.8 0.280 0.596 　　有 179 146 81.6 63 35.2 35 19.6 近6个月肛交准备安全套a 　　从不 35 26 74.3 0.166 0.684 7 20.0 10.073 0.002 6 17.1 0.105 0.745 　　有时/每次 195 151 77.4 95 49.0 38 19.5 　　注：a存在无此行为、拒答，总人数 < 347人；b校正 χ2。

表 3 YMSM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其艾滋病知识及性行为比较

艾滋病知识、近1年做过HIV检测，近6个月肛交、商业性行为、异性性行为、群交、近1周肛交数、做“1”肛交保护性与Buled寻找性伴相关联；艾滋病风险认识、首次同性性行为年龄、近6个月肛交准备安全套与QQ寻找性伴相关联，艾滋病风险认识、近1年接受同伴教育、首次同性性行为年龄、近6个月肛交数与同性恋网站寻找性伴相关联（P均 < 0.05）。

表 4

表 4 YMSM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其关联因素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因素 对照组 β $S_{\overline x}$ Wald χ2 值 P值 OR值 95 % CI Buled 文化程度 初中及以下 7.065 0.029 　　高中/中专 0.323 0.720 0.201 0.654 1.381 0.337～5.663 　　大专及以上 1.619 0.736 4.835 0.028 5.049 1.192～21.384 性取向 　　双性恋及其他 同性恋 – 1.140 0.570 3.997 0.046 0.320 0.105～0.978 近6个月群交 　　有 无 – 2.552 1.028 6.167 0.013 0.078 0.010～0.584 QQ 文化程度 初中及以下 7.173 0.028 　　高中/中专 – 1.728 0.699 6.107 0.013 0.178 0.045～0.699 　　大专及以上 – 1.585 0.629 6.352 0.012 0.205 0.060～0.703 自我性取向认识 　　负向 正向 1.321 0.628 4.422 0.035 3.745 1.094～12.824 首次同性性行为年龄（岁） 　　≥ 18 < 18 – 1.400 0.484 8.373 0.004 0.247 0.096～0.703 近6个月肛交准备安全套 　　有时/每次 从不 1.347 0.679 3.935 0.047 3.846 1.016～14.493 做6个月口交保护性 　　有 无 – 1.353 0.615 4.842 0.028 0.258 0.077～0.863 同性恋网站 性取向 　　双性恋及其他 同性恋 1.047 0.474 4.868 0.027 2.849 1.124～7.220 焦虑症状 　　有 无 0.931 0.467 3.973 0.046 2.538 1.016～6.340 近1年接受同伴教育 　　有 无 1.475 0.517 8.130 0.004 4.369 1.586～12.040 近6个月肛交数（人） 　　≥ 2 1 1.170 0.482 5.877 0.015 3.221 1.251～8.292 近6个月肛交保护性 　　有 无 1.092 0.506 4.661 0.031 2.985 1.106～8.054

表 4 YMSM互联网不同寻找性伴平台其关联因素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大专及以上者Buled寻找性伴可能性大，双性恋及其他性取向、近6个月有群交者可能性较小；自我性取向负向认识、近6个月肛交有时/每次准备安全套者QQ寻找性伴可能性大，高中/中专、大专及以上、首次同性性行为年龄 ≥ 18岁、近6个月口交有保护性者可能性小；双性恋及其他性取向、有焦虑症状、近6个月肛交数 ≥ 2人、近6个月肛交有保护性者同性恋网站寻找性伴可能性大（P均 < 0.05）。高中/中专与大专及以上比：Buled：Wald χ² = 5.167，P = 0.023，OR（95 % CI） =0.273（0.089～0.837）；QQ：Wald χ² = 0.087，P = 0.768，OR（95 % CI） = 0.867（0.335～2.244）。

本次调查结果，YMSM近6个月浏览同性恋网站72.5 %，同性恋网站信息传递的便利、隐匿和虚拟性及内容丰富、针对性强的特性有效切合该人群现实需求，成为极具影响的活动方式。浏览同性恋网站33.2 %以了解同性恋文化、32.4 %以交友为目的。求同欲求是人们精神需求的重要组成，是社会存在的基本心理需求之一，处于劣势者更有寻求支持的强烈愿望^[13]。MSM是相对少数的弱势群体，这种潜在的求同欲望更强烈^[13]。YMSM年龄小，进入社群时间短，多处于“认同困惑”的身份认同初期^[14]，其社群经历及资源有限，互联网不仅是其进入社群主要途径^{[4 – 6]}，并成为了解同性恋文化、扩大社群交往，获得心理支持的重要平台，对其影响深远。

结果显示，78.1 %YMSM通过Blued寻找性伴，与相关报道基本一致^{[5, 15]}，且同性恋较双性恋及其他性取向者性伴来自Blued可能性高。Blued基于手机定位，寻找距离最近的MSM朋友，了解并发起约会和聊天、个人动态实时分享、视界等MSM社交软件^[16]，其功能强大、内容丰富、交流直接和目的明确等优势更受同性恋青睐。多因素分析结果，大专及以上文化、近6个月未发生群交，单因素分析学生、知晓艾滋病知识、近1年做过HIV检测、近6个月做“1”及做“0”肛交有保护性和近1周肛交次数少者以Blued寻找性伴概率高。本次调查学生绝大多数来自高校，表明Blued是高文化，尤其高校学生寻找性伴最主要方式，其呈现出知识及行为的积极性，或与文化及认知优势有关。但YMSM高危行为仍普遍，有效结合Blued开展针对性防治宣传是艾滋病防治重要切入点，应不断探索和加强。

结果发现，40.3 %YMSM以QQ寻找性伴。QQ是国内较早使用的即时互联网交流工具，基于群或好友的多向及双向交流平台，曾是MSM获取信息和交流最主要平台^[17]。虽近年其地位有所下降，但在性伴寻找中仍扮演重要角色。多因素分析显示，初中及以下文化，自我性取向负向认识者更可能通过QQ寻找性伴。研究发现，教育程度低MSM倾向自我同性恋身份的消极认同^[18]。低文化YMSM多来自农村，传统文化影响更深，思想守旧性强。消极认同者由于无法接纳自己同性恋身份，产生强烈的自卑心理，自尊水平较低^[19]，或更愿意使用传统、熟悉和相对保守交友工具寻找性伴。结果显示，近6个月无保护口交者更可能以QQ寻找性伴，或受制于低文化对认知能力的影响。无保护口交是艾滋病感染高危行为之一，MSM口交普遍不使用安全套^[20]。应关注，尤其QQ平台寻找性伴YMSM口交安全套使用的宣传和促进。

结果发现，YMSM浏览同性恋网站17.6 %为寻找感官刺激，双性恋及其他性取向、焦虑症状、近6个月肛交数 ≥ 2人者更趋同性恋网站寻找性伴。我国MSM面临普遍社会歧视，在自我性取向与传统文化的剧烈冲突中，双性恋者身份认同较差^[21]，更易产生焦虑等心理障碍^[18]，或通过同性恋网站性文化图片、影像来释放心理压力，寻求心理慰籍，一定程度刺激了性的活跃性。虽多因素分析显示，以同性恋网站寻找性伴者近1年接受同伴教育、近6个月肛交保护性相对较好，提示网站健康教育取得一定成效。但同伴教育、肛交保护性整体覆盖水平较低，远低于当地MSM^{[1, 4]}，面临较大艾滋病感染风险，应强化健康教育和行为干预。

志谢　绵阳同志关爱小组对该项目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