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对中学生进行的精神卫生调查显示，抑郁症状是中学生的主要精神卫生问题之一，抑郁症状发生率高达30 %～42 %^{[1 – 2]}。青少年抑郁症状严重影响其身心健康、生活和学习。儿童期虐待经历是影响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3]。既往研究提示，儿童期虐待经历与抑郁症状的发生、发展和临床特征有关^[4]。为进一步探讨中学生的儿童期虐待经历与抑郁症状的关联，本研究于2015年12月 — 2016年1月对广东省深圳市3 168名在校中学生进行问卷调查，结果报告如下。

采用两阶段分层整群随机抽样方法，先随机抽取深圳市6所初中、4所高中及2所职业中学共12所学校，然后在各学校的每个年级中随机抽取2个班级，被抽中班级的所有学生均纳入调查。本次调查人数为3 215人，收回有效问卷3 168份，有效率为98.54 %。

（1）一般人口学特征和社会因素：包括性别、年龄、学校、是否住校、家庭经济状况、学习压力、父母婚姻状况、与同学老师关系等。家庭经济状况、学习压力、与同学老师关系等的判定均为自感^[5]。（2）儿童期虐待：儿童期虐待量表（Childhood Trauma Questionnaire-28 Item Short Form，CTQ-SF）由Bernstein等于1998年编制完成，由赵幸福等翻译引进，经评价量表在中国青少年人群中具有较好的信度和效度^[6]。量表可分为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躯体忽视和情感忽视5个维度。根据CTQ量表手册对虐待程度的划分标准，情感虐待得分 > 8分、躯体虐待得分 > 7分、性虐待得分 > 5分、躯体忽视得分 > 7分、情感忽视得分 > 9分可认为有轻微到极严重的虐待，否则为无/极少 ^[7]。（3）儿童抑郁症状障碍自评量表（Depression Self-Rating Scale for Children，DSRSC）^[8]：采用Birleson制定的DSRSC量表对抑郁症状进行评定。该量表由18个条目组成，每题按没有（0分）、有时有（1分）和经常有（2分）三级评分，总分 ≥ 15分可认为存在抑郁症状^[9]。由苏林雁等翻译引进，并建立全国城市常模，其信度和效度较高^[10]。

调查人员经过统一培训，在学校配合下组织学生以班级为单位进行匿名问卷调查。调查前向学生说明本研究的目的和性质，介绍填表的方法并对表中条目作统一解释，调查过程中要求教师回避，学生认真如实填写，当场回收问卷。

问卷采用Epi Data 3.1软件建立数据库，进行平行双录入。采用SPSS 21.0软件对资料进行统计分析。连续型变量用 $\bar x \pm s$ 进行描述；离散型变量用率（%）进行描述；利用 χ²检验进行率的比较，对CTQ各分量表进行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探讨各种形式的儿童期虐待对中学生抑郁的影响情况。所有统计学检验均为双侧检验，检验水准 α = 0.05。

本次调查3 168名中学生，年龄为12～20岁，平均年龄为（15.01 ± 1.76）岁；男生1 664人（52.5 %），女生1 504人（47.5 %）；初中生1 600人（50.5 %），高中生1 036人（32.7 %），职业中学学生532人（16.8 %）。

表 1

表 1 不同特征中学生的抑郁症状检出率比较（n = 3 168） 变量 调查 有抑郁症状 无抑郁症状 χ2值 P值 人数 % 人数 % 人数 % 性别 　男性 1 664 52.5 274 16.5 1 390 83.5 0.74 0.388 　女性 1 504 47.5 265 17.6 1 239 82.4 年龄（岁） 　12～14 1 334 42.1 220 16.5 1 114 83.5 0.75 0.687 　15～16 1 044 33.0 186 17.8 858 82.5 　17～20 790 24.9 133 16.8 657 83.2 学校类别 　初中 1 607 50.7 276 17.3 1 331 82.7 0.49 0.783 　高中 1 029 32.5 178 17.2 851 82.8 　职业中学 532 16.8 85 16.0 447 84.0 是否住校 　是 1 313 41.4 203 15.5 1 110 84.5 3.83 0.05 　否 1 855 58.6 336 18.1 1 519 81.9 家庭经济状况 　较好 1 250 39.5 160 12.8 1 090 87.2 45.05 < 0.001 　中等 1 720 54.3 318 18.5 1 402 81.5 　较差 198 1.9 61 30.8 137 69.2 学习压力 　较小 617 19.5 91 14.7 526 85.3 43.65 < 0.001 　一般 1 375 43.4 181 13.2 1 194 86.8 　较大 1 176 37.1 267 22.7 909 77.3 父母婚姻状况 　关系融洽 2 897 91.4 456 15.7 2 441 84.3 44.28 < 0.001 　经常吵架 89 2.8 34 38.2 55 61.8 　分居或离婚 182 5.8 49 26.9 133 73.1 与同学关系 　较好 2 497 78.8 334 13.4 2 163 86.6 147.85 < 0.001 　一般 614 19.4 171 27.9 443 72.1 　较差 57 1.8 34 59.6 23 40.4 与老师关系 　较好 2 002 63.2 234 11.7 1 768 88.3 146.15 < 0.001 　一般 1 085 34.2 264 24.3 821 75.7 　较差 81 2.6 41 50.6 40 49.4

表 1 不同特征中学生的抑郁症状检出率比较（n = 3 168）

广东省深圳市中学生抑郁量表平均得分为（8.39 ± 6.09）分，有539名中学生存在抑郁症状（DSRSC得分 ≥ 15分），抑郁症状检出率为17.0 %；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学习压力、父母婚姻状况、与同学关系及与老师关系的青少年抑郁症状分布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均P < 0.001）。不同性别、年龄、学校类别、住校情况的中学生抑郁症状检出率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表 2

表 2 有无抑郁症状中学生CTQ分量表得分比较（ $\bar x \pm s$ ，分） CTQ分量表 总样本（3 168人） 有抑郁症状（539人） 无抑郁症状（2 629人） t值 P值 情感虐待 6.54 ± 2.89 8.65 ± 4.41 6.10 ± 2.23 13.04 < 0.001 躯体虐待 5.64 ± 1.67 6.38 ± 2.71 5.49 ± 1.31 7.45 < 0.001 性虐待 5.47 ± 1.86 5.88 ± 2.89 5.38 ± 1.55 3.90 < 0.001 躯体忽视 6.83 ± 2.73 8.26 ± 3.35 6.54 ± 2.48 11.32 < 0.001 情感忽视 7.78 ± 4.83 11.48 ± 6.43 7.02 ± 4.04 15.49 < 0.001

表 2 有无抑郁症状中学生CTQ分量表得分比较（ $\bar x \pm s$ ，分）

受调查的广东省深圳市中学生报告儿童期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躯体忽视、情感忽视得分分别为（6.54 ± 2.89）、（5.64 ± 1.67）、（5.47 ± 1.86）、（6.83 ± 2.73）、（7.78 ± 4.83）分。有抑郁症状的中学生其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情感忽视和躯体忽视的得分均高于无抑郁症状的中学生，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01）。

表 3

表 3 儿童期遭受各种类型虐待与中学生抑郁症状检出率的关系（n = 3 168） 变量 总样本 有抑郁症状 无抑郁症状 χ2值 P值 人数 % 人数 % 人数 % 情感虐待 　无/极少（≤ 8） 2 683 84.7 330 61.2 2 353 89.5 275.85 < 0.001 　从少至极严重（> 8） 485 15.3 209 38.8 276 10.5 躯体虐待 　无/极少（≤ 7） 2 933 92.6 449 83.3 2 484 94.5 81.44 < 0.001 　从少至极严重（> 7） 235 7.4 90 16.7 145 5.5 性虐待 　无/极少（≤ 5） 2 683 84.7 416 77.2 2 267 86.2 28.26 < 0.001 　从少至极严重（> 5） 485 15.3 123 22.8 362 13.8 躯体忽视 　无/极少（≤ 7） 2 690 84.9 365 67.7 2 325 88.4 149.87 < 0.001 　从少至极严重（> 7） 478 15.1 174 32.3 304 11.6 情感忽视 　无/极少（≤ 9） 2 206 69.6 210 39.0 1 996 75.9 288.99 < 0.001 　从少至极严重（> 9） 962 30.4 329 61.0 633 24.1

表 3 儿童期遭受各种类型虐待与中学生抑郁症状检出率的关系（n = 3 168）

有15.3 %（485/3 168）、7.4 %（235/3 168）、15.3 %（485/3 168）、15.1 %（478/3 168）、30.4 %（962/3 168）的中学生在儿童期遭受过少至极严重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躯体忽视、情感忽视，其抑郁症状检出率均高于未遭受的中学生，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01）。

表 4

表 4 儿童期遭受各种类型虐待中学生抑郁症状影响因素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变量 β $S_{\overline x}$ Wald χ2值 P值 OR值 95 % CI 情感虐待 　从少至极严重（> 8） 1.42 0.119 142.17 < 0.001 4.13 3.27～5.21 　无/极少（≤ 8） 1.00 躯体虐待 　从少至极严重（> 7） 1.05 0.158 43.74 < 0.001 2.85 2.09～3.89 　无/极少（≤ 7） 1.00 性虐待 　从少至极严重（> 5） 0.49 0.13 13.90 < 0.001 1.63 1.26～2.10 　无/极少（≤ 5） 1.00 躯体忽视 　从少至极严重（> 7） 0.83 0.107 60.72 < 0.001 2.29 1.86～2.83 　无/极少（≤ 7） 1.00 情感忽视 　从少至极严重（> 9） 1.39 0.108 165.40 < 0.001 4.01 3.25～4.96 　无/极少（≤ 9） 1.00 　　注：校正了性别、年龄、学校类别、是否住校、家庭经济状况、学习压力、父母婚姻状况、与同学关系、与老师关系等因素，并且每种虐待采用单独的方程，不同类型的虐待之间并未相互校正。

表 4 儿童期遭受各种类型虐待中学生抑郁症状影响因素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以中学生是否发生抑郁症状为因变量，分别以儿童期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躯体忽视和情感忽视为自变量，协变量选取在单因素分析结果中P < 0.1或既往在抑郁症状研究中作为混杂因素的变量，进行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在校正性别、年龄、学校类别、是否住校、家庭经济状况、学习压力、父母婚姻状况、与同学关系、与老师关系后，儿童期遭受各种类型虐待对中学生抑郁症状发生的影响按关联强度由大到小依次为情感虐待（ OR = 4.13，95 % CI = 3.27～5.21）、躯体虐待（OR = 2.85，95 % CI = 2.09～3.89）、性虐待（OR = 1.63，95 % CI = 1.26～2.10）、躯体忽视（OR = 2.29，95 % CI = 1.86～2.83）和情感忽视（OR = 4.01，95 % CI = 3.25～4.96）。

本研究结果显示，广东省深圳市中学生DSRSC平均得分为（8.39 ± 6.09）分，有17.0 %的调查对象存在抑郁症状，与既往在国内中学生的调查结果处于同一水平^{[10 – 11]}，但本研究结果与洪忻等^[12]的研究结果（44.0 %）并不一致，可能与其采用不同的抑郁症状量表如SDS量表以及研究的样本人群不同有关。中学生的抑郁症状检出率较高，可能与中学生正处于心理与生理发育的转折点有关。这个时期，中学生与社会的交往逐渐变得广泛，可能与同学、朋友之间出现一些摩擦和矛盾，学习的负担不断加重，休息的时间逐渐减少，体力活动也在减少，而且面临升学或者就业的压力和老师或家长的期望，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应激性的事件，使得中学生成为了这一心理问题的特殊群体^[13]。

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显示，经历少至极严重儿童期情感虐待、情感忽视、躯体虐待、躯体忽视和性虐待的青少年发生抑郁的风险均高于未经历者，风险依次为4.13、4.01、2.85、2.29和1.63倍。提示不同类型的童年不利经历对青少年抑郁的影响不同。凌宇等^[14]研究显示，在所有儿童期不良经历中情感虐待和情感忽视被认为与心理健康相关性最大，对青少年抑郁的预测性最强，其次是躯体虐待，与本研究结果相似。La Rocque^[15]研究认为情感虐待是青少年抑郁的危险因素。Widom等^[16]在一项前瞻性队列研究中，对520名有虐待史儿童追踪调查至成年早期，发现儿童期躯体虐待的经历与终生抑郁密切相关，童年忽视与过去1年的抑郁发作密切相关，未发现性虐待与抑郁发作间的关联。可见目前不同类型儿童期虐待对抑郁发生的影响研究结果不一致，这可能与各研究所使用的调查工具（问卷）、调查对象对不同类型儿童期虐待认知以及文化的差异有关^[17]。

本研究发现儿童期遭受任何类型虐待与中学生抑郁症状的发生均具有密切关系，均表现为遭受各种类型虐待者的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无遭受虐待者。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儿童期遭受各种类型虐待均是青少年抑郁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既往神经生理的研究提示，童年期受虐作为一种刺激，影响大脑神经递质和激素的正常功能，使大脑海马区的结构重塑，从而导致青少年抑郁^[18]；此外，儿童期虐待经历可能损害了受虐儿童对生活事件及其自身的认知、评估和处理能力的正常发展，从而与某些特定的生活事件相联系，最终引起抑郁症状^{[19 – 21]}。另有研究表明，儿童期遭受虐待与成人后人格的神经质、内外向有关，从而对抑郁有明显影响^[22]；Gold ER^[23]指出虐待事件可能会导致儿童逐步发展成一种特有的内倾性归因类型的认识模式，而这种认识模式与抑郁症的发生有关。

本研究扩展了既往的研究，考察了儿童期虐待的各种类型与青少年抑郁之间可能同时存在的关联，结果展现了变量间更为复杂的关联强度。本研究提示深圳市中学生儿童期虐待和抑郁症状现况及其相关性，为教育工作者采取针对性干预措施提供了科学依据。但本研究尚存在以下不足：（1）采用横断面调查，很难避免回忆偏倚和正确判断有关变量时序关系及因果关系。（2）本次研究采用回顾自我报告的方法来测量儿童期虐待史，不能完全排除回忆偏倚。儿童期虐待已成为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儿童期遭受虐待的儿童更敏感，承受挫折的能力更差，心理更脆弱，更易出现抑郁症状。因此，有必要采取措施加强儿童期虐待的早期识别，特别是阻止不同类型的儿童期虐待合并发生。对受虐者应设计并实施针对高应激家庭环境的干预措施，如定期的家庭随访，防止或减少儿童期虐待的发生^[24]。另外，对于存在抑郁症状和情绪的学生，应及时加以关注，进行心理咨询及疏导，帮助其消除抑郁情绪^[25]，以免导致其日常学习生活质量下降甚至发生故意伤害、物质滥用等不良行为^[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