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国的城镇化引起了大规模的人口流动，而流动人口的健康问题也引来广泛关注和研究^[1]。在适应新环境过程中，由于家庭经济与社会环境相对较差等因素影响，流动儿童比本地户籍儿童更容易出现心理行为问题^{[2 – 3]}。校园欺负在各地中小学很常见，对儿童身心健康发展有危害效应，包括感到孤独、逃学、学习成绩下降^{[4 – 5]}、吸烟酗酒^[6]、药物滥用等^{[7 – 8]}，甚至抑郁和自杀^{[9 – 10]}。本研究于2016年4月对广东省东莞市4所民办打工子弟中学和4所公立中学的1 340名流动儿童进行欺负相关行为调查，为制定干预措施提供参考依据。

采用分层整群抽样横断面研究方法，随机抽取东莞市4所以打工子弟为主的民办中学（2所民办初中、1所民办高中、1所民办职业中学）以及4所公立中学（2所普通初中和2所普通高中）。确定好学校后，再分别从每个年级里随机抽取2个班级，对整个班级的流动儿童进行调查。本文对流动儿童界定为随务工父母到户籍所在地以外生活学习半年以上的 < 18周岁儿童 ^[11]。本次共调查1 408名流动儿童，合格问卷共1 340份，有效回应答率为95.17 %。

在知情同意前提下，由经过统一培训的调查员进入教室，介绍本研究的目的和意义，说明调查表的填写和注意事项。学生自愿参加，利用上课时间匿名自填的方式填写调查问卷，调查过程要求老师回避。调查员对完成的问卷进行核查，检查有无缺漏、有无逻辑错误并及时补填或纠正，保证填写质量。

在查阅文献的基础上，自行设计青少年健康状况问卷，经过专家及预调查修订后用于正式调查，内容包括：（1）一般人口学特征（年龄、性别、年级等）；（2）家庭相关因素（家庭经济状况、家庭关系、是否有兄弟姐妹、父母亲近3年换工作次数等），家庭经济状况通过问题“您觉得您的家庭经济状况”来调查，回答从较好、一般和较差中选择一个，家庭关系通过问题“您觉得您的家庭关系”来调查，回答从比较融洽、一般和较多矛盾中选择一个；（3）学校相关因素（学习成绩、和同学关系、和老师关系等）分别通过问题“本学期您的学习成绩”、“您和同学的关系”、“您和老师的关系”来调查，回答从较好、一般和较差中选择一个；（4）吸烟饮酒行为，其中吸烟行为通过问题“在过去30 d是否至少有1 d抽过1支烟”来调查，饮酒行为通过问题“在过去30 d是否至少有1 d喝过1杯酒”来调查^[12]；（5）欺负相关行为：使用张文新等^[13]修订的Olweus儿童欺负问卷（Olweus Bully/Victim Questionnaire，OBVQ）初中版，选取其中测量受欺负和欺负类型的2个分量表（各6个题目），以考察流动儿童的受欺负、欺负状况，选用的2个分量表有良好的信度，Cronbach'sα系数分别为0.82和0.81。2个分量表均采用五级评分，按照受欺负、欺负发生的频率从0到4进行评定，0表示本学期没有发生过，1表示只发生过一两次，2表示1个月两三次，3表示大约1周1次，4表示1周好几次。参照受欺负、欺负儿童划分标准^{[14 – 15]}，只要在一个题目上的得分≥2分就被划分为受欺负儿童或欺负儿童，其余儿童被划分为一般儿童（未受欺负儿童或未欺负儿童）。

采用Epi Data 3.1 双人双录入建立数据库，采用SPSS 20.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计数资料采用χ²检验，欺负/受欺负行为的影响因素采用多因素非条件logistic回归分析。所有统计学检验均为双侧检验，检验水准为α = 0.05。

本次共调查1 340名流动儿童，年龄为12～18岁，平均年龄（15.21 ± 1.60）岁。其中男生774人（57.76 %），女生566人（42.24 %）；民办打工子弟学校学生1 032人（77.01 %），公立学校学生308人（22.99 %）；初中生770人（57.46 %），高中生320人（23.88 %），职业中学250人（18.66 %）。欺负行为除家庭经济状况、父亲近3年换工作次数、学习成绩、和同学关系外，受欺负行为除家庭经济状况、学习成绩外，其他变量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均P < 0.05）。

表 1

表 1 流动儿童人口学特征及欺负/受欺负行为比较 特征 合计 欺负行为 受欺负行为 人数 % 人数 % χ2值 P值 人数 % χ2值 P值 性别 32.680 < 0.001 26.726 < 0.001 女性 566 42.24 24 4.24 87 15.37 男性 774 57.76 105 13.57 211 27.26 学校性质 20.065 < 0.001 13.468 < 0.001 公立 308 22.99 50 16.23 92 29.90 民办 1 032 77.01 79 7.66 206 20.00 学校类型 35.651 < 0.001 66.638 < 0.001 初中 770 57.46 106 13.77 232 30.13 高中 320 23.88 13 4.06 43 13.44 职中 250 18.66 10 4.00 23 9.20 年级 35.650 < 0.001 65.180 < 0.001 7～9 770 57.46 106 13.77 232 30.13 10～12 570 42.54 23 4.04 66 11.58 家庭经济状况 3.004 0.223 1.182 0.554 较好 398 29.70 46 11.56 96 24.12 一般 813 60.67 74 9.10 175 21.53 较差 129 9.63 9 6.98 27 20.93

表 1 流动儿童人口学特征及欺负/受欺负行为比较

表 1

表 1 续表1 特征 合计 欺负行为 受欺负行为 人数 % 人数 % χ2值 P值 人数 % χ2值 P值 家庭关系 4.370 0.010 28.743 < 0.001 比较融洽 1 030 76.87 92 8.93 197 19.13 一般 234 17.46 25 10.68 69 29.49 较多矛盾 75 5.60 12 16.00 31 41.33 是否有兄弟姐妹 6.598 0.018 4.507 0.034 没有 176 13.13 26 14.77 50 28.41 有 1 152 85.97 100 8.68 245 21.27 父亲近3年换工作次数（次） 3.807 0.283 13.018 0.005 0 1 003 74.85 90 8.97 206 20.50 1～2 279 20.82 30 10.75 70 25.10 3～4 38 2.84 6 15.79 15 39.50 ≥5 17 1.27 3 17.65 7 41.20 母亲近3年换工作次数（次） 10.126 0.018 20.349 < 0.001 0 997 74.40 91 9.13 201 20.16 1～2 268 20.00 25 9.33 66 24.63 3～4 56 4.18 9 16.07 22 39.29 ≥5 8 0.60 3 37.50 5 62.50 学习成绩 2.056 0.358 4.148 0.126 较好 474 35.37 41 8.65 93 19.62 一般 484 36.12 44 9.09 108 22.31 较差 377 28.13 43 11.41 96 25.46 和同学关系 1.078 0.583 36.875 < 0.001 较好 1 036 77.31 24 8.57 198 19.11 一般 280 20.90 68 10.40 87 31.07 较差 19 1.42 35 8.82 12 63.16 和老师关系 13.139 0.001 10.602 0.005 较好 779 58.13 66 8.47 153 19.64 一般 510 38.06 51 10.00 127 24.90 较差 50 3.73 12 24.00 18 36.00 吸烟行为 25.793 < 0.001 13.839 < 0.001 没有 1 264 94.33 109 8.62 268 21.20 有 76 5.67 20 26.32 30 39.47 饮酒行为 19.203 < 0.001 23.047 < 0.001 没有 1 094 81.64 87 7.95 215 19.65 有 246 18.36 42 17.07 83 33.74

表 1

在所调查的流动儿童中，报告有欺负行为的有129人（9.63 %），男生欺负报告率（13.57 %）高于女生（4.24 %）。不同欺负形式报告率分别为语言欺负8.51 %、关系欺负2.16 %、身体欺负1.87 %。报告受欺负行为的有298人（22.24 %），男生受欺负报告率（27.26 %）高于女生（15.37 %），不同受欺负形式报告率分别为受语言欺负19.78 %、受关系欺负5.22 %、受身体欺负4.33 %。

表 2

表 2 不同欺负与受欺负行为流动儿童性别分布 欺负/受欺负行为 合计 男生 女生 χ2值 P值 人数 % 人数 % 人数 % 欺负行为 合计 129 9.63 105 13.57 24 4.24 32.680 < 0.001 语言欺负 114 8.51 94 12.14 20 3.53 31.145 < 0.001 关系欺负 29 2.16 22 2.84 7 1.24 3.981 0.046 身体欺负 25 1.87 20 2.58 5 0.88 5.164 0.024 受欺负行为 合计 298 22.24 211 27.26 87 15.37 26.726 < 0.001 语言欺负 265 19.78 192 24.81 73 12.90 29.224 < 0.001 关系欺负 70 5.22 42 5.43 28 4.95 0.152 0.697 身体欺负 58 4.33 46 5.94 12 2.12 11.539 0.001

表 2 不同欺负与受欺负行为流动儿童性别分布

以有否欺负/受欺负行为作为因变量（有 = 1，无 = 0），将一般人口学特征、家庭和学校相关因素以及吸烟饮酒行为作为自变量进行单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再以有统计学意义的变量作为自变量进一步做多因素非条件logistic回归分析，按照α_入 = 0.05，α_出 = 0.10的水准，采用向前似然法筛选变量。多因素分析结果显示，民办学校、高年级是流动儿童欺负/受欺负行为的保护因素，男生、母亲近3年频繁换工作、吸烟、饮酒是欺负行为的危险因素；而男生、家庭关系较多矛盾、和同学关系差、母亲近3年频繁换工作、饮酒是受欺负行为的危险因素。

表 3

表 3 流动儿童欺负相关行为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欺负/受欺负行为 变量 参照组 β值 ${S_{\bar x}}$ Wald χ2值 P值 OR值 95 % CI 欺负行为 性别 男生 女生 1.344 0.247 29.518 < 0.001 3.836 2.362～6.229 学校性质 民办 公立 – 0.995 0.219 20.589 < 0.001 0.370 0.241～0.568 年级 10～12 7～9 – 1.217 0.250 23.725 < 0.001 0.296 0.182～0.483 母亲近3年换工作次数（次） 1～2 0 0.025 0.252 0.010 0.921 1.025 0.626～1.679 3～4 0.410 0.421 0.949 0.330 1.506 0.661～3.434 ≥ 5 2.107 0.795 7.023 0.008 8.226 1.731～39.089 吸烟行为 有 没有 1.047 0.321 10.625 0.001 2.850 1.518～5.349 饮酒行为 有 没有 0.698 0.229 9.246 0.002 2.009 1.281～3.149 受欺负行为 性别 男生 女生 0.860 0.155 30.687 < 0.001 2.364 1.744～3.205 学校性质 民办 公立 – 0.573 0.166 11.934 0.001 0.564 0.407～0.780 年级 10～12 7～9 – 1.135 0.165 47.391 < 0.001 0.321 0.233～0.444 家庭关系 一般 比较融洽 0.356 0.182 3.810 0.051 1.427 0.999～2.040 较多矛盾 1.193 0.279 18.280 < 0.001 3.297 1.908～5.697 和同学关系 一般 较好 0.591 0.167 12.515 < 0.001 1.807 1.302～2.507 较差 1.697 0.557 9.263 0.002 5.455 1.829～16.265 母亲近3年换工作次数（次） 1～2 0 0.133 0.177 0.570 0.450 1.143 0.808～1.615 3～4 0.726 0.318 5.222 0.022 2.066 1.109～3.851 ≥ 5 1.759 0.774 5.166 0.023 5.804 1.274～26.445 饮酒行为 有 没有 0.644 0.171 14.095 < 0.001 1.904 1.360～2.664

表 3 流动儿童欺负相关行为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近年来，校园欺负作为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已经引起广泛关注和研究。流动儿童在适应城市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更多的心理行为问题。有研究表明，流动儿童欺负行为普遍存在且比例较高^[16]。本研究发现东莞市流动儿童欺负行为报告率为9.63 %，而受欺负行为报告率为22.24 %，与国内流动儿童类似研究报告略有差异。谭千保^[17]选用欺负问卷对5所中小学校的758名流动儿童进行调查，发现欺负者占4.2 %，受欺负者占15.8 %。曹薇^[16]对3所民办学校600名流动儿童调查发现，14.1 %有频繁的欺负行为，26.7 %频繁地受欺负。校园欺负行为报告率有差异可能是因为研究设计、调查样本以及欺负行为的测定方法存在一定的差异。

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男生是欺负/受欺负行为的危险因素，与杨英伟等^[18]研究一致。大多数研究都发现男生更容易卷入欺负行为，张文新^[14]认为这可能是受到了遗传生物因素、社会文化因素、社会认知和移情特点与特定情境相互作用的影响。高年级是欺负/受欺负行为的保护因素，与胡芳芳等^[19]的发现相同，这可能因为流动儿童随着低年级升至高年级，社会化或者融入城市程度进一步提高而引起欺负/受欺负行为逐渐减少。家庭关系较多矛盾、和同学关系差是受欺负行为的危险因素，这些儿童在受到欺负等负性事件时，不能从家里或者同学同伴获得足够的保护支持和引导，无法应对受欺负行为，致使受欺负更加频繁。本研究还发现吸烟是欺负行为的危险因素，饮酒行为是欺负/受欺负行为的危险因素。吸烟和饮酒行为通常会伴随着更多的健康危险行为，有研究显示，吸烟和饮酒同时与打架、自杀意念、上网时间过长、见过毒品和曾有性行为等危险行为存在显著关联^[20]。

值得注意的是，民办中学是校园欺负/受欺负行为的保护因素，可能是因为民办中学里流动儿童们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经历比较接近，同时流动儿童学校可能比公立学校更有利于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21]，学生之间交流以及关系可能更加融洽，从而减少了欺负相关行为的发生。另外，母亲近3年频繁换工作是欺负/受欺负行为的危险因素。根据生态系统理论^[22]，家庭是流动儿童影响最大的微系统，流动儿童家庭中母亲工作不稳定可能导致母亲关心孩子的时间和精力变少，缺少对孩子监管，导致孩子更多卷入欺负行为中。

综上所述，东莞市流动儿童校园欺负问题普遍，欺负/受欺负行为受到了个体、家庭、学校和吸烟饮酒健康危险行为等因素的影响，干预行为应从多方面出发开展综合干预。同时提示有招收流动儿童的公立学校应该对流动儿童多提供帮助和支持，以引导他们更好地适应学校和城市生活，老师也应该加强与流动儿童家长的沟通和联系，与家长共同来减少流动儿童的校园欺负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