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欺负行为是指受欺负者被一个或多个同学有意地、反复地、持续地施以负面行为，造成受害者心理或身体上的不适应或伤害^[1]。作为一种攻击性行为，校园欺负越来越受到国内外的关注，欺负行为已经成为各国校园普遍存在的现象^{[2 – 4]}。欺负行为会对被欺负者造成各种危害，如厌学、逃学、辍学，焦虑、恐慌、抑郁及自杀倾向、自杀行为等，严重影响其身心健康^[5]。多水平生态学模型认为校园欺负行为受个体和所在社会环境各个水平因素的影响^[1]。中国青少年欺负行为研究起步较晚，对于校园欺负行为的影响因素研究较少。为此，我们于2014 — 2015年对山西省中学生进行欺负相关行为问卷调查，了解山西省中学生欺负相关行为流行现状，分析中学生发生欺负相关行为的影响因素，为欺负相关行为干预提供依据。结果报告如下。

采用多阶段分层整群抽样方法，于2014 — 2015年抽取山西省吕梁、大同和忻州市的中学生参与此次调查。每市抽取12所中学（6所初中、4所高中、2所职业中学），每所学校调查3个年级，每个年级2个班，以抽中班级全部在校生为调查对象。本次调查发放问卷10 301份，回收问卷10 301份，回收率为100 %，有效问卷9 905份，有效率为96.2 %，其中男生4 508人（45.5 %），女生5 397人（54.5 %）；年龄为12～20周岁，平均为（15.42 ± 1.84）岁。

根据研究目的自行设计问卷，内容包括一般人口学资料、儿童期虐待量表^[6]及是否存在欺负行为等。取得中学生同意之后，采用自填式问卷自行填写，当场回收。所有调查员均经过统一培训。

（1）欺负相关行为：①过去30 d在学校里，您曾经有过多少天欺负他人（踢打、恶意取笑、有意孤立别人、对别人开色情玩笑）？②过去30 d在学校里，您曾经有过多少天被欺负（被踢打、恶意取笑、孤立、开色情玩笑）？选项均为：没有、1～2 d、3～5 d、6～9 d、10～19 d、≥20 d。欺负相关行为问题中有任一项选择≥3 d则定义为卷入欺负行为^[7]。（2）儿童期虐待问卷（Childhood Trauma Questionnaire，CTQ-SF）^[6]：是目前世界公认的测量儿童期虐待的工具之一，该量表共包括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情感忽视和躯体忽视5个分量表25个条目和3个效度评价条目，共28个条目，每个条目使用5级评分（1分 = 从不，2分 = 偶尔，3分 = 有时，4分 = 经常，5分 = 总是）。汉化后的量表亦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8]。本次调查选用该量表的躯体虐待、精神虐待和性虐待分量表评估调查对象的儿童期虐待情况。躯体虐待量表得分≥8分、精神虐待量表得分≥9分、性虐待量表得分≥6分可认为存在虐待行为^[9]。（3）其他定义及说明：①家庭经济状况判断（分为很好、较好、中等、有些困难和非常困难）、学习压力及负担判断（分为没有、较小、一般、较大和极大）、和同学及老师的关系判断（分为非常差、较差、一般、较好和非常好）均是通过询问学生及老师获得。②当前吸烟：过去1个月至少有1 d吸过烟；当前饮酒：过去1个月至少有1 d喝过一杯酒^[4]。

采用Epi Data 3.1软件进行平行双录入，采用SPSS 20.0软件对资料进行统计分析。连续型变量采用 $\bar x \pm s$ 进行描述，分类变量采用人数和百分比进行描述。影响因素分析采用单因素和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P < 0.05定义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调查山西省9 905名中学生在过去30 d中有871名（8.8 %）学生卷入欺负行为；420名（4.2 %）学生有过欺负行为，674名（6.8 %）学生有过被欺负行为，223名（2.3 %）学生有过同时欺负–被欺负行为。单因素分析结果显示，卷入欺负行为流行率男生高于女生，当前饮酒者高于不饮酒者，有过儿童期躯体虐待、情感虐待及性虐待经历者高于无该经历者，初中 > 职中 > 高中，目前和父亲或母亲单独居住、和父母以外的人居住者高于目前和父母一起居住者，家庭经济状况很好和困难者均高于家庭经济状况较好或中等者；且随着学习压力及负担增大、拥有不上学的社会上的朋友数量增多、父母婚姻状况变差、和同学及老师关系变差，中学生卷入欺负行为流行率均升高（均P < 0.001）。

表 1

表 1 不同特征中学生卷入欺负情况比较 变量 学生数量 卷入欺负 χ2值 P值 人数 % 性别 　女生 5 397 287 5.3 178.622 < 0.001 　男生 4 508 584 13.0 学校类别 　初中 4 981 509 10.2 26.021 < 0.001 　高中 3 367 240 7.1 　职业中学 1 556 122 7.8 目前在家和谁一起居住 　和父母 8 425 686 8.1 33.449 < 0.001 　和父亲 207 22 10.6 　和母亲 559 65 11.6 　和父母以外亲人 476 62 13.0 　其他 238 36 15.1 家庭经济状况 　很好 251 27 10.8 82.168 < 0.001 　较好 1 133 99 8.7 　中等 6 269 458 7.3 　有一些困难 1 851 213 11.5 　非常困难 401 74 18.5 学习压力及负担 　没有–较小 1 456 101 6.9 55.530 < 0.001 　中等 4 533 323 7.1 　较大–极大 3 916 447 11.4 拥有不上学的社会朋友数（人） 　 0 6 424 472 7.3 74.333 < 0.001 　 1 672 62 9.2 　 2 653 56 8.6 　≥3 1 946 266 13.7 父母婚姻状况 　关系融洽 6 535 449 6.9 100.903 < 0.001 　偶尔吵架 2 775 340 12.3 　经常吵架 209 32 15.3 　分居 70 15 21.4 　离婚 252 31 12.3 　其他 64 4 6.3 和同学关系 　非常差 49 27 55.1 286.458 < 0.001 　较差 81 33 40.7 　一般 2 177 262 12.0 　较好 5 084 376 7.4 　非常好 2 514 173 6.9 和老师关系 　非常差 102 28 27.5 206.226 < 0.001 　较差 191 56 29.3 　一般 3 978 426 10.7 　较好 4 030 276 6.8 　非常好 1 604 85 5.3 当前饮酒 　否 8 818 663 7.5 98.471 < 0.001 　是 1 087 208 19.1 躯体虐待 　否 9 623 757 7.9 362.124 < 0.001 　是 282 114 40.4 情感虐待 　否 9 026 646 7.2 339.602 < 0.001 　是 879 225 25.6 性虐待 　否 9 150 621 6.8 602.676 < 0.001 　是 755 250 33.1 合计 9 905 871 8.8

表 1 不同特征中学生卷入欺负情况比较

以是否卷入欺负行为作为因变量（否 = 0，是 = 1），以单因素分析有统计学意义的因素作为自变量，进行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男生、初中生、目前在家只和母亲一起居住、拥有≥3个不上学的社会朋友、父母偶尔吵架或分居、和同学及老师的关系差、当前饮酒、儿童期虐待经历（情感虐待、躯体虐待和性虐待）为卷入欺负行为的可能危险因素，而本学年学习压力及负担较小和家庭经济状况较好为卷入欺负行为的可能保护因素。

表 2

表 2 中学生卷入欺负行为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变量 参照组 β ${S_{\bar x}}$ Wald χ2 值 P值 OR值 95 % CI 性别 　男生 女生 0.685 0.084 66.998 < 0.001 1.983 1.683～2.336 学校类别 　初中 职业中学 0.774 0.133 33.961 < 0.001 2.168 1.671～2.813 　高中 0.042 0.135 0.097 0.755 1.043 0.801～1.358 目前在家和谁一起居住 　和父亲 和父母 – 0.053 0.279 0.035 0.851 0.949 0.549～1.640 　和母亲 0.314 0.158 3.932 0.047 1.369 1.004～1.867 　和父母以外的亲人 0.193 0.167 1.335 0.248 1.213 0.874～1.682 　其他 0.462 0.212 4.762 0.029 1.587 1.084～2.402 家庭经济状况 　很好 非常困难 – 0.235 0.283 0.691 0.406 0.791 0.454～1.376 　较好 – 0.434 0.201 4.667 0.031 0.648 0.437～0.961 　中等 – 0.605 0.169 12.761 < 0.001 0.546 0.392～0.761 　有一些困难 – 0.311 0.178 3.055 0.080 0.733 0.517～1.038 学习压力及负担 　没有–较小 较大–极大 – 0.39 0.129 9.176 0.002 0.677 0.526～0.872 　一般 – 0.261 0.086 9.148 0.002 0.770 0.650～0.912 父母婚姻状况 　偶尔吵架 关系融洽 0.263 0.086 9.433 0.002 1.301 1.100～1.539 　经常吵架 0.168 0.236 0.507 0.476 1.183 0.745～1.878 　分居 0.689 0.345 3.988 0.046 1.992 1.013～3.919 　离婚 0.032 0.249 0.017 0.897 1.033 0.633～1.684 　其他 – 0.376 0.550 0.468 0.494 0.686 0.233～2.018 拥有不上学的社会朋友数（人） 　1 0 0.119 0.155 0.591 0.442 1.126 0.832～1.526 　2 0.108 0.163 0.439 0.508 1.114 0.809～1.534 　≥3 0.361 0.104 12.054 0.001 1.435 1.170～1.759 和同学关系 　非常差 非常好 1.699 0.391 18.839 < 0.001 5.466 2.538～11.770 　较差 1.510 0.290 27.170 < 0.001 4.527 2.566～7.986 　一般 0.465 0.132 12.370 < 0.001 1.592 1.229～2.063 　较好 0.058 0.114 0.256 0.613 1.059 0.847～1.324 和老师关系 　非常差 非常好 0.368 0.321 1.319 0.251 1.445 0.771～2.710 　较差 0.965 0.235 16.800 < 0.001 2.624 1.654～4.162 　一般 0.360 0.152 5.614 0.018 1.434 1.064～1.932 　较好 0.222 0.147 2.302 0.129 1.249 0.937～1.664 当前饮酒 　是 否 0.580 0.106 30.227 < 0.001 1.787 1.453～2.197 性虐待 　有 无 1.350 0.102 175.681 < 0.001 3.857 3.159～4.709 躯体虐待 　有 无 0.871 0.156 31.181 < 0.001 2.389 1.760～3.243 情感虐待 　有 无 0.847 0.105 65.176 < 0.001 2.333 1.899～2.865

表 2 中学生卷入欺负行为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中学生校园欺负行为已经引起国内外学者的普遍关注。本次山西省中学生卷入欺负流行率为8.8 %，与之前的一项跨国研究结果一致^[10]。本次中学生校园欺负、被欺负及欺负–被欺负行为流行率分别为4.2 %、6.8 %和2.3 %，这与广东省的7.1 %、4.6 %和2.8 %相差不大^[11]。然而，本次调查结果却远低于北京市和香港等地的研究结果^{[2, 12]}。这种差异可能是由于对欺负的定义、调查的时间跨度及文化背景的不同等原因造成。因此，对于中学生欺负行为的研究应该因地制宜。

调查结果中男生比女生更容易卷入欺负行为，这与之前的研究结果一致^[13]。可能是由于男女生身体差异及社会道德对男女的不同约束力导致男生更容易卷入欺负行为。一般认为校园欺负行为初中时达到高峰^[14]，本次研究中初中生暴力行为明显多于职业中学学生和高中生。

本次研究提示，影响中学生卷入欺负行为的因素是多样的。家庭因素中学生选择目前在家与父亲或父母以外的人一起居住者卷入欺负的风险高于目前在家与父母一起居住者，同时父母分居或离异的学生卷入欺负行为的风险也明显增加，缺乏温暖的家庭及单亲家庭有可能会导致欺负行为概率的增加^[5]。家庭经济状况较好和中等的学生卷入校园欺负行为的比例相对较低，该因素是卷入校园欺负行为的保护因素，类似研究也有报道，如Wolke等 ^[15]的研究发现，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与孩子欺负行为之间有比较弱的负相关；也有研究认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通过影响孩子欺负相关的性格倾向（如冲动、恶作剧等）间接影响校园欺负行为的发生^[1]。另外，研究发现儿童期虐待会增加成年后类似欺负行为的发生，而且儿童期虐待经历对后者具有累积效应^[16]；国内学者对安徽省中学生的研究表明儿童期虐待与欺负行为（包括传统欺负行为和网路欺负行为）也具有明显的相关性^[17]。本次研究中的儿童期虐待，包括躯体虐待、情感虐待和性虐待均是中学生卷入校园欺负行为的危险因素。

人际关系方面，拥有≥3个社会上的朋友是卷入校园欺负的危险因素，而相关研究显示，儿童青少年居住地社会风气越差，其攻击倾向越高，说明居住地环境对欺负行为也有一定的影响^[18]；跟同学和老师的关系较差均增加卷入校园欺负的风险，具有欺负行为的个体不易被同伴认可，而且会被同伴圈子边缘化，导致其跟同学关系不良，但是也有研究发现欺负者会成为圈子的领导者或者核心^[3]；这一结果也提示老师在校园欺负行为中起着较为重要的作用。

个体因素方面，自述学习压力较大–很大的学生更容易卷入校园欺负行为当中，实际上，Alfven等^[19]研究发现，压力感与欺负的频率呈正相关，同时，欺负事件也会使受害者产生压力感^[20]。当前饮酒是卷入欺负行为的危险因素，这与之前课题组对于广东省中学生吸烟饮酒与校园暴力行为关系的研究结果一致，吸烟饮酒行为作为通向其他危害健康行为的“门户”，在校园欺负行为中也具有重要作用^[21]。

健康生态学模型认为健康行为受到个体、人际、组织、社区以及社会5个水平的影响，各水平因素之间相互作用，共同影响人们的行为^[22]。韩、美两国初中学校校园欺负行为研究建立的多水平生态学模型可以解释儿童校园欺负的相关成因^[1]。本研究亦从个体、人际组织及家庭多个水平的有关因素去探讨其与校园欺负行为的关系。但本次调查为横断面研究，尚不能判断各影响因素与校园欺负行为的因果关联，前瞻性的研究尚需进一步进行。

本研究首次对山西省中学校园欺负行为进行大型流行病学调查，该省的校园欺负行为发生也较为普遍，应引起学校、家庭及老师的注意。校园欺负行为与儿童期虐待、人际关系及饮酒等诸多因素有关。家长和老师应该多关心学生的行为举动，进行积极引导。父母本身应该注意营造和谐的家庭关系，尽量使家庭在青少年成长过程中发挥积极的作用。家长和教师需及时关注学生的人际交往状况，对处理同学和老师关系方面给予必要的指导。对于吸烟饮酒的学生，应列为重点关注的对象，并及时进行教育和引导。家长应减少儿童期的家庭虐待行为，不要随意以体罚、辱骂及冷落等形式虐待孩子，以防给孩子造成短期及长期不良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