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指父母双方或一方流动到其他地区，子女留在户籍所在地并因此不能和父母双方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儿童^[1]。由于与父母长期分离，留守儿童在心理健康问题方面表现出更强的孤独感^[2-3]、更高的抑郁水平^[4-5]、更高的焦虑水平^[6]、较低的自尊水平^[7-8]。在极端行为方面，留守儿童具有较高的暴力攻击行为、破坏纪律行为^[9]与较高的自杀风险率^[10]。但是目前，关于留守儿童自杀态度、自杀意念与行为的实证调查研究并不多，已发表的文章更多的是侧重理论层面上的探讨，并集中于家庭因素和人际关系对于自杀意念与行为的影响，如父母打工类型对儿童的自杀意念会产生一定的影响^[11]等。因此，本研究于2016年6—7月采用整群抽样的方法，在江苏省南京市和盐城市共抽取961名农村中小学生，从自杀态度与自杀意念2个方面了解农村留守儿童的自杀风险，探讨留守儿童自杀风险的主要影响因素及相应的预防措施，为改善农村留守儿童心理状况、降低留守儿童自杀风险提供参考。现将结果报告如下。

采用分层随机整群抽样方法，分别在南京市六合区与盐城市滨海县随机选取初中与小学各1所，将五年级至八年级学生按照年级分层，在每个年级随机抽取2~3个班级的学生作为研究对象。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1 035份，共获得有效问卷961份，有效率为92.9%。有效调查的961人中留守儿童418人，非留守儿童543人。

经班主任向学生及家长发放知情同意书，说明测验的目的、方法和相关要求。经学生与家长知情同意后，由经过统一培训的调查员在班级内进行集体自填式问卷调查，调查完成后问卷当场收回。调查工具包括：(1) 青少年自杀意念量表(Positive and Negative Suicide Ideation)：由Osman, Gutierrez, Kopper, Barrios和Chiros于1988年编制，是应用于评定青少年自杀意念的量表。该量表包括积极自杀意念和消极自杀意念2个维度，共计14个条目，每个条目按照自杀意念出现频率从1(从未如此)到5(一直如此)进行评分。积极自杀意念维度的项目采用反向计分，与消极自杀意念项目得分相加后得到自杀意念总分，得分越高表明自杀意念程度越高。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并得到了研究者的证实^[12-14]。青少年自杀意念量表中文版是在原有量表基础上，经由国内专业人士翻译修正后的量表。经施测后显示该量表的有着良好的信度，2个分维度与问卷总分之间的相关较高，分别为0.87和0.77，达到显著性水平(P < 0.01)，表明问卷整体的同质性。该量表在2个维度上的Cronbacha's α系数分别为0.79和0.86，整个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3，适用于团体测量。(2) 自杀态度调查问卷(Suicide Attitude Questionnaire)由肖水源等于1999年编制而成^[15]。该问卷包括对自杀行为性质的态度、对自杀者的态度(包括自杀死亡者和自杀未遂者)、对自杀者家属的态度和对安乐死的态度共4个维度，共计29个条目，每个条目从1(完全赞同)到5(完全不赞同)进行评分。自杀态度问卷有着良好的信度，各维度与总分的相关系数均大于0.4, 均达到显著性水平(P < 0.01)。量表 4个维度上的Cronbacha's α系数分别为0.71、0.64、0.54和0.83，基本达到了问卷测量的要求，说明条目内部具有一定的同质性。

采用SPSS 21.0统计软件处理和分析所有的研究数据，主要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独立样本t检验、多因素方差分析和皮尔逊积差相关分析，P < 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表 1

表 1 农村留守与非留守儿童自杀态度人口学差异分析 留守与否 人口特征 人数 自杀行为性质 自杀者 自杀者家属 安乐死 总分 非留守儿童 性别 男生 291 31.90±5.26 26.65±5.77 12.00±2.78 17.56±4.20 88.12±10.14 女生 252 31.65±5.62 26.10±5.21 11.98±2.56 11.75±3.77 87.49±10.14 t值 0.55 1.16 0.07 -0.56 0.72 P值 0.59 0.25 0.94 0.58 0.47 年级 五年级 214 32.47±5.23 26.66±5.69 11.72±2.79 18.59±3.86 89.44±9.17 六年级 275 31.13±5.56a 26.00±5.53 12.10±2.59 17.18±4.02a 86.40±10.67a 七年级 15 34.47±4.75b 26.07±4.88 12.20±2.65 17.47±4.19 90.20±8.74 八年级 39 31.64±5.17 27.90±4.44 12.67±2.63 15.90±3.60a 88.10±7.41a F值 3.79 1.62 1.78 8.04 3.97 P值 0.01 0.18 0.15 < 0.001 0.01 独生子女 独生 228 31.44±5.82 25.63±5.91 12.14±2.65 17.67±4.12 86.87±10.78 非独生 315 32.04±5.11 26.95±5.15 11.89±2.70 17.64±3.93 88.52±9.60 t值 -1.28 -2.78 1.09 0.08 -1.87 P值 0.20 0.01 0.28 0.94 0.06 留守儿童 性别 男生 207 31.53±5.23 26.41±5.60 12.07±3.16 16.81±4.61 86.82±10.11 女生 211 31.79±5.15 26.51±5.31 11.08±2.82 17.79±3.78 87.76±9.12 t值 -0.52 -0.18 1.35 -2.37 -1.00 P值 0.60 0.86 0.18 0.02 0.32 年级 五年级 199 32.21±5.13 26.84±5.59 11.82±3.09 18.37±3.79 89.24±9.30 六年级 126 30.83±5.06 25.46±5.43 11.60±2.72 16.87±4.26a 84.75±9.97a 七年级 30 32.63±5.14 26.50±5.37 11.63±2.99 16.70±5.07a 87.47±9.64 八年级 63 31.13±5.46 27.24±4.93 12.71±3.15 15.10±4.11ab 86.18±8.70a F值 2.44 2.18 2.12 11.38 6.17 P值 0.06 0.09 0.10 < 0.001 < 0.001 独生子女 独生 118 31.01±5.65 25.86±5.13 11.75±3.09 17.23±4.66 85.85±9.67 非独生 300 31.92±4.98 26.69±5.57 11.92±2.96 17.33±4.06 87.87±9.56 t值 -1.61 -1.40 -0.55 -0.23 -1.94 P值 0.11 0.16 0.59 0.82 0.05 工作情况 一方外出 300 31.51±5.24 26.62±5.66 11.76±3.00 17.19±4.27 87.08±10.13 双方外出 118 32.03±5.06 26.04±4.89 12.16±2.97 17.60±4.14 87.84±8.21 t值 -0.92 0.98 -1.23 -0.90 -0.72 P值 0.36 0.33 0.22 0.37 0.47 外出年数(年) <1 248 31.72±4.88 26.63±5.15 11.78±2.95 17.36±3.84 87.49±8.46 1~5年 96 31.64±5.41 26.00±5.85 11.98±2.92 17.33±4.59 86.96±11.13 ＞5年 74 31.50±5.91 26.49±5.94 12.05±3.27 17.07±4.99 87.11±11.20 P值 0.95 0.63 0.73 0.87 0.88 注:a与五年级相比，P < 0.05;b与六年级相比，P < 0.05。

表 1 农村留守与非留守儿童自杀态度人口学差异分析

在自杀态度总分方面，江苏省农村留守儿童自杀态度总分平均为(87.30±9.62) 分，非留守儿童为(87.82±10.13) 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t=0.82, P>0.05)。不同年级的留守和非留守儿童自杀态度总分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 < 0.05)，其中六年级与八年级的留守和非留守儿童自杀态度总分均明显低于五年级儿童(P < 0.05)。具体维度分析发现，不同年级留守和非留守儿童在对安乐死态度上的得分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 < 0.05)，得分情况：五年级＞六年级＞八年级(P < 0.05)；不同年级的非留守儿童在自杀行为性质上的得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5)，六年级儿童得分明显低于五年级儿童和七年级儿童(P < 0.05)。性别、独生子女与否、父母工作情况与工作年数对留守和非留守儿童自杀态度的影响均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表 2

表 2 农村留守与非留守儿童自杀意念人口学差异分析 留守与否 人口特征 人数 积极 消极 总分 非留守儿童 性别 男生 291 11.57±4.36 9.12±2.38 20.69±5.65 女生 252 12.46±4.11 9.28±3.01 21.74±6.04 t值 -2.43 -0.70 -2.09 P值 0.02 0.49 0.04 年级 五年级 214 11.76±3.87a 8.85±1.67a 20.61±4.71a 六年级 275 11.92±4.45a 9.29±3.04a 21.21±6.22a 七年级 15 12.60±3.89 9.00±1.60 21.60±5.32 八年级 39 13.41±5.00 10.49±4.19 23.90±8.06 F值 1.78 4.42 3, 57 P值 0.15 0.01 0.01 独生子女 独生 228 11.40±4.09 9.01±2.71 20.42±5.77 非独生 315 12.40±4.35 9.32±2.67 21.72±5.85 t值 -2.71 -1.32 -2.58 P值 0.01 0.20 0.01 留守儿童 性别 男生 207 13.25±5.16 10.28±4.19 23.53±7.39 女生 211 13.17±4.53 9.78±4.33 22.95±7.37 t值 0.18 1.20 0.81 P值 0.86 0.23 0.42 年级 五年级 199 13.17±4.36 9.49±3.44 22.66±6.03 六年级 126 12.73±4.88 10.71±5.06 23.44±8.39 七年级 30 12.83±4.64 9.47±2.92 23.30±5.75 八年级 63 14.46±5.67 10.64±5.14 25.10±9.36 F值 1.94 2.79 1.95 P值 0.12 0.04 0.12 独生子女 独生 118 13.02±4.72 10.06±4.54 23.08±7.73 非独生 300 13.28±4.80 10.02±4.16 23.30±7.25 t值 -0.51 0.09 -0.28 P值 0.61 0.93 0.78 工作情况 一方外出 300 12.96±4.72 9.96±3.91 22.92±7.15 双方外出 118 13.84±4.86 10.20±5.08 24.04±7.90 t值 -1.70 -0.53 -1.40 P值 0.09 0.60 0.16 外出年数 1年以内 248 12.84±4.38 9.64±3.61 22.48±6.22 1~5年 96 13.71±4.86 10.56±4.63 24.27±7.74b ＞5年 74 13.78±5.77 10.65±5.53 24.43±9.85b F值 1.80 2.60 3.26 P值 0.17 0.08 0.04 注:a与八年级相比，P < 0.05；b与外出1年以内相比，P < 0.05。

表 2 农村留守与非留守儿童自杀意念人口学差异分析

在自杀意念总分方面，江苏省农村留守儿童自杀意念总分平均为(23.24±7.38) 分，非留守儿童自杀意念总分平均为(21.18±5.85) 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4.83, P < 0.001)。在非留守儿童中，不同性别、年级、独生子女与否自杀意念总分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 < 0.05)，其中女生非留守儿童的自杀意念明显高于男生，八年级非留守儿童的自杀意念明显高于五、六年级的非留守儿童，非独生的非留守儿童自杀意念明显高于独生非留守儿童。在留守儿童中，父母外出年数对其自杀意念造成的影响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5)，父母外出1年以内的留守儿童自杀意念总分明显低于父母外出1~5年与＞5年的儿童(P < 0.05)。性别、年级、独生子女与否、父母工作情况对留守儿童自杀意念的影响均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将留守儿童自杀态度4个维度得分及总分与自杀意念2个维度得分及总分进行皮尔逊积差相关分析，结果显示，留守儿童自杀意念总分和自杀态度总分之间呈显著负相关(r=-0.22, P < 0.01)，留守儿童的自杀意念与其对自杀者家属的态度呈显著正相关(r=0.32, P < 0.01)，与其对自杀行为性质、安乐死的态度呈显著负相关(r=-0.40, P < 0.01;r=-0.27, P < 0.01)。

本研究结果显示，在自杀态度方面，江苏省农村留守儿童[(87.30±9.62) 分]与非留守儿童[(87.82±10.13) 分]之间总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总体对自杀问题持矛盾或中立的态度。不同年级农村留守与非留守儿童的自杀态度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1)，总体上年级高的儿童比起年级低的儿童对自杀持更接受、理解的态度，这可能是因为随着儿童接受了更多教育，对自杀的理解更加全面有关。在自杀意念方面，留守儿童[(23.24±7.38) 分]与非留守儿童[(21.18±5.85) 分]之间总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01)，留守儿童的自杀意念明显高于非留守儿童。留守儿童父母的外出工作年数对儿童自杀意念的影响也有统计学意义(P < 0.05)，父母外出工作一年以内的留守儿童的自杀意念明显低于和父母分开一年以上的儿童，这充分说明了父母在子女健康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性，而父母离开的时间是否满一年可能会对儿童自杀意念的产生和增强有着关键影响。此外我们发现，在非留守儿童中，女生、非独生子女的自杀意念明显高于男生与独生子女，八年级非留守儿童的自杀意念明显高于五、六年级的非留守儿童，这提示我们除了要加强对留守儿童群体心理健康的关爱，也要重视普通农村儿童特别是非独生女生与学业压力较大、处于青春期的青少年儿童的心理健康。相关分析发现，留守儿童自杀态度和自杀意念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对自杀持有更加接受、理解态度的儿童比持有相对反对、排斥态度的儿童具有更高的自杀意念。这个结果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社会态度与行为或行为倾向之间的一致性。

综上所述，为改善农村留守儿童心理状况、降低留守儿童自杀风险，建议：(1) 父母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父母应尽量在孩子未成年时陪伴在孩子身边，如果无法长期陪伴，也应定期回家陪伴子女，切忌连续1年以上在外不回家。(2) 教育对于儿童自杀态度的形成有重要作用，应保证农村留守儿童受教育的权利，努力提高教育质量，建立健全留守儿童正确的人生价值观。(3) 学校在重视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的同时也要加强对普通农村儿童特别是女性非独生儿童和青春期儿童心理健康的关注，有针对性的对其进行必要的心理辅导，教会他们如何适应环境、调整心态、与他人建立友谊等，为他们的健康成长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