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各类受助群体心理健康的研究，施助者的心理健康较晚受到关注。一些研究认为，助人行为会提高施助者的社会融合度，从而对其心理健康产生正面影响，减少抑郁等消极情绪^[1-3]；另一部分研究者则更加关注频繁接触创伤性事件对施助者的负面影响，比如在帮助他人后出现抑郁症状等^[4-5]。共情是指人们站在他人的角度感受他人情绪情感状态的人格倾向^[6]。共情是志愿者行为等亲社会行为的重要动机来源，两者呈正相关^[7]。2008年Grühn等^[8]研究表明，高共情个体的负性情绪更少，患抑郁症的概率更低；但也有研究指出，个体在感受他人情绪的过程中，通常处于高水平的生理唤醒状态，这种高能量消耗不利于心理健康^[9]。公正敏感性是指个体察觉不公正的难易程度，以及对知觉到的不公正所做出的反应强烈程度^[10]。面对他人不公正处境时，不同个体的觉知敏感度与情绪表现有较大差异，公正敏感性越高的个体情绪反应强度也越高^[11]，而个体情绪特征对其心理健康有重要影响，因此我们推测公正敏感性与个体心理健康相关。已有研究证明，在公正敏感性的4个维度中，旁观者公正敏感性与亲社会行为呈正相关^[12]。本研究于2015年10月-2016年1月采用随机抽样方法从中国全国范围内抽取509名志愿者，了解共情对志愿者抑郁情绪的影响机制及公正敏感性在共情与志愿者抑郁情绪之间的调节作用。现将结果报告如下。

在全国多家社会组织在册志愿者中随机抽取，研究对象来自北京市、辽宁省、吉林省、江苏省、浙江省、湖南省、安徽省、山东省、河南省、广东省、四川省、甘肃省等23个省、市、自治区。本次共有效调查509人。

2015年10月-2016年1月，与全国多个志愿者团体的上级主管单位进行电话沟通，说明调查目的和意义，由主管单位组织各志愿者团体填报，通过网页和微信的形式发放问卷，统一回收问卷并分别编号汇总，确保数据的真实性与有效性。调查问卷包括：(1) Davis共情量表(Interpersonal Reactivity Index，IRI)^[6]：共28个条目，包含观点采择、共情关注、幻想和个体忧伤4个维度。采用1(完全不符合)~5(非常符合)5点计分，分数越高，该条目与受访者的吻合度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 4个维度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1~0.77。(2)流调中心抑郁量表(Center for Epidemiological Studies Depression Scale，CES-D)^[13]：共20个条目，考察受访者最近1周内的感受，采用1(偶尔或无或 < 1 d)~4(多数时间或持续5~7 d)4点计分，得分范围为0~60分，≥16分为存在抑郁风险。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9。(3)公正敏感性量表(Justice Sensitivity Inventory，JSI)^[10]：采用旁观者公正敏感性分量表，共10个条目，采用1(从来没有)~6(一直都有)6点计分，分数越高，表明受访者的旁观者公正敏感性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0。

应用SPSS 19.0对数据进行描述统计分析、相关分析、回归分析，检验志愿者共情、旁观者公正敏感性与抑郁情绪的相关性，分析公正敏感性在志愿者共情与抑郁情绪之间的调节作用。

调查对象中，男性136人(26.72%)，女性373人(73.28%)；年龄18~67岁，平均年龄(34.43±13.67)岁；文化程度初中及以下31人(6.09%)，高中70人(13.75%)，高职/中专122人(23.97%)，本科278人(54.62%)，研究生8人(1.57%)；已婚277人(54.42%)，未婚199人(39.10%)，离异27人(5.30%)，丧偶6人(1.18%)；参加志愿活动>1年333人(65.42%)。

志愿者整体平均抑郁症状得分为(11.52±7.73)分；其中，男性抑郁症状平均得分为(11.71±7.51)分，女性抑郁症状平均得分为(11.45±7.81)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表 1

表 1 共情特质与旁观者公正敏感性、抑郁情绪相关分析 因素 得分(分，x±s) 幻想 共情关注 观点采择 个体忧伤 旁观者公正敏感性 抑郁 幻想 11.56±5.10 1.00 共情关注 14.45±4.23 0.37b 1.00 观点采择 14.71±4.44 0.28b 0.50b 1.00 个体忧伤 10.71±4.68 0.48b 0.28b 0.09a 1.00 旁观者公正敏感性 26.85±10.55 0.24b 0.24b 0.12a 0.34b 1.00 抑郁 11.52±7.73 0.03 -0.25b -0.32b 0.25b 0.14b 1.00 注：a P＜0.05；b P＜0.01。

表 1 共情特质与旁观者公正敏感性、抑郁情绪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显示，共情关注和观点采择均与抑郁呈负相关(r=-0.25、-0.32, 均P＜0.01)；个体忧伤和旁观者公正敏感性均与抑郁呈正相关(r=0.25、0.14, 均P＜0.01)。

表 2

表 2 共情特质、旁观者公正敏感性及其交互作用对抑郁情绪回归分析 模型 变量 B β R2 F △R2 第1层 年龄 -0.00 -0.09 0.03 120.27b 0.03b 第2层 幻想 0.04 0.07 0.23 180.27b 0.20b 共情关注 -0.16b -0.25b 观点采择 -0.15b -0.23b 个体忧伤 0.15b 0.23b 旁观者公正敏感性 0.06b 0.16b 第3层 幻想×旁观者公正 -0.04a -0.11a 0.25 20.03 0.02 共情关注×旁观者公正 -0.00 -0.00 观点采择×旁观者公正 -0.02 -0.07 个体忧伤×旁观者公正 0.02 0.04 注：a P＜0.05；b P＜0.01。

表 2 共情特质、旁观者公正敏感性及其交互作用对抑郁情绪回归分析

为分析旁观者公正敏感性在共情特质与抑郁之间的调节作用, 采用层次回归分析方法, 以抑郁总分为因变量, 以旁观者公正敏感性为调节变量, 以共情特质的幻想、共情关注、观点采择、个体忧伤得分为自变量进行层次回归分析。结果显示，人口学变量中性别与抑郁情绪不存在相关关系，而年龄变量与抑郁呈负相关，因此将年龄变量作为控制变量进行了层次回归的考察。在控制了人口学变量之后，共情的共情关注、观点采择维度对抑郁情绪均有负向预测作用(β=-0.25、-0.23, 均P < 0.01)，个体忧伤维度则对抑郁具有正向预测作用(β=0.23, P < 0.01)，旁观者公正敏感性同样对抑郁具有正向预测作用(β=0.16, P < 0.01)，幻想与旁观者公正敏感性的乘积项对抑郁具有负向预测作用(β=-0.11, P < 0.05)，即旁观者公正敏感性能够减缓个体低幻想对抑郁情绪的负性影响。

本研究结果显示，共情特质中的观点采择、共情关注与志愿者抑郁情绪均呈负相关，个体忧伤与志愿者抑郁情绪呈正相关，幻想与志愿者抑郁情绪无相关关系。在共情特质的4个维度中，观点采择体现了个体对他人状况的换位思考能力，共情关注则体现了个体对他人状况的关注程度^[6]，高观点采择(perspective taking，PT)的个体更容易理解他人感受，高共情关注(empathy concern，EM)的个体更能关注他人的情绪体验，更少强调个人情绪，两者均有利于疏散抑郁等负向情绪，表现为较低的抑郁情绪；个体忧伤代表了个体因他人状况引起的个人情绪反应，高个体忧伤(personal distress，PD)的个体更容易因他人状况激发焦虑、紧张、愤怒等情绪，虽然这些情绪反应有助于引发志愿行为，但其中也会有部分延续至个人生活中，转化为个体的抑郁情绪。

本研究结果显示，在低幻想水平上，旁观者公正敏感性越高则志愿者抑郁水平越高，旁观者公正敏感性减缓了个体低幻想对抑郁情绪的负性影响。共情中的幻想维度代表了个体幻想体验虚构人物情感的能力，相关研究表明，幻想会带来情绪的不稳定性，幻想力越强情绪越不稳定^[14]，相反的，低幻想会带来较稳定的个体情绪，抑郁情绪也相应较少；高旁观者公正敏感性的个体在面对他人不公正处境时，会出现更强烈的情绪反应，同时也带动了个体负向情绪，使得低幻想力带来的低抑郁水平有所提升。在本研究结论中，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志愿者抑郁情绪只与幻想维度相关不显著，旁观者公正敏感性只在幻想与抑郁情绪之间起到调节作用。相较于共情的其他3个维度，幻想维度在本研究中表现出的这种独立性是否广泛存在于共情与其他心理健康的相关变量中，是否存在于其他不同群体中，可在以后的研究中深入探讨。

志愿者作为创新社会管理的重要力量，其心理健康状况应引起足够的重视。本研究选取的变量均是影响志愿行为的重要变量，也直接影响着志愿者抑郁情绪，可见本研究的重要现实意义。在志愿活动中，志愿者心理健康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应及时疏解志愿者因参与志愿活动带来的负面情绪。例如，根据本研究中“个体忧伤与志愿者抑郁情绪正相关”这一结果，在志愿者参与志愿活动后，尤其是存在大量负向信息的志愿活动，我们要注意帮助他们从悲伤、痛苦等负向情绪中走出来，减少个体忧伤的产生与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