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自我忽视最初仅被视为老年虐待的表现形式，其概念尚未完全统一。早期研究者通过整合心理学与社会学理论提出：自我忽视者是指在维持符合社会标准的个人和住房卫生方面存在自我照料困难，或在照料个人健康方面存在困难的人( Lauder，Anderson，& Barcaly，2002)。该定义描述了自我忽视的外部表现，但未提及其危害性。另有研究者进一步详细描述了其外部表现和危害性，将自我忽视定义为：令个人卫生欠佳、住宅卫生状况恶劣并伴有物品囤积，从而导致个人健康及公共安全受到威胁的行为，严重的自我忽视会伴随认知与情感障碍(Poythress，Burnett，Pickens，& Dyer，2007)。Gibbons，Lauder和Ludwick(2006)则从产生类型的角度提出其包括有意和无意两种：自我忽视是指个体有意或无意地不能维持社会或文化标准下的自我照料，因而导致个体健康和公共安全存在潜在隐患。相比而言，台湾学者的概念将其范围界定得更为广泛而细致：老年人自我忽视是指任何威胁到老人健康及安全的行为；自我忽视的老人无法为自己提供足够的衣、食、住、卫生、医疗和安全(周怡君，陆凤屏，詹鼎正，2012)。综上，当前学界所研究的老年人自我忽视主要指老年人有意或无意地不能进行自我照料和保护，从而导致个人健康、安全及公共安全受到威胁的行为。

早期研究者指出老年人自我忽视的特征包括认知水平降低和自我照顾能力衰退(Lauder，1999)。但此观点并未凸显自我忽视老年人异于正常同辈的独有特征，有将特征与影响因素混淆之嫌。基于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案例分析，Gibbons等(2006)将老年人的自我忽视特征概括为三方面：(1)不能维持正常的生活居住环境(包括囤积物品、不维修住宅、不保持住宅清洁等)；(2)不能保持个人卫生(包括蓬头垢面、穿脏衣服、体臭等)；(3)不正确的保健行为(包括拒绝求医、不遵医嘱、囤积药物等)。这种特征描述相对系统，为老年人自我忽视测评研究提供了依据。Dong，Simon，Mosqueda和Evans(2012a)的研究支持了前两点。

老年人自我忽视研究虽发源于老年医学、老化与健康等领域，但自我忽视既是老年身心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特殊现象，又是导致个体在老年期无法继续完成毕生发展任务的重要因素，属于发展心理学的研究范畴。埃里克森早就指出，老年期的发展任务是获得完善感和避免失望、厌倦感。事实上，老年人的继续发展任务包括两方面：一是积极应对生理老化，进行延缓衰退的生理和心理功能训练。二是从事继续社会化(周晓虹，1997)。具有自我忽视行为的老年人，其老年期发展任务的实现必然受到严重阻碍。但这一问题长期被我国发展心理学研究领域所忽视。只有挖掘老年人继续社会化的潜力，促使其达成自我尊重与自我关注，才有可能实现健康老龄化、成功老龄化乃至生产老龄化。本文通过梳理有关老年人自我忽视的特征、普遍性、危害性、诊断工具、影响因素、理论模型及干预训练的研究成果，旨在抛砖引玉，对我国相关领域的未来研究有所启示。 2 老年人自我忽视的普遍性、危害性及其诊断工具 2.1 老年人自我忽视的普遍性

老年人自我忽视研究源自西方国家。西方研究者将其作为一种频发的老年虐待(Alexa et al., 2012)，区分了两种老年忽视：看护者对老年人的忽视、老年人的自我忽视，并明确了老年自我忽视的定义。其调查数据显示：美国每年有上百万的自我忽视案例( Dong，Tang，Gorbien，& Evans，2008)；1986~1990年，威斯康星州的老年虐待案例中有41.8%属于自我忽视(Longres，1995)；2003年全美有84767个老年人自我忽视案例，10000名老年人中就有1094人伴有至少12年的自我忽视(Dong，2007)。2008年，爱尔兰有385例老年自我忽视案例；在英国，每1000名老人中就有11名存在自我忽视问题(O’Keeffe et al., 2007)。而亚洲国家的老年忽视研究仅聚焦于看护者对老年人的忽视，鲜有涉及老年人的自我忽视。其调查数据显示：2008年香港有647例老年虐待案例，却仅有一例被视为老年忽视(Chan，Tang，& Chun，2011)；就老年忽视人口占人口总数的比例而言，印度为4%，韩国为2.4%(Naughton et al., 2010)。东西方数据的差异并不一定体现了东西方老年人自我忽视状况的差异，造成当前亚洲地区老年自我忽视相关数据匮乏的原因很可能在于：亚洲国家没有如美国等发达国家那样完善的老年保护机构和社区服务系统，对相关数据的收集相对困难。而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特征与危害的研究，对于建构理论模型、改进研究方法、促进诊断和干预的发展均具有重要意义。 2.2 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危害性

自我忽视不仅严重影响老年人的正常生活与身体健康，还与其死亡率直接相关。研究表明，自我忽视会增大老年人患急性重症疾病的概率( Dong，Simon，& Evans，2012b)；会对其住院疗效和接受医疗服务的稳定性与坚持性产生消极影响，妨碍其康复( Dong，Simon，& Evans，2012a； Turner，Hochschild，Burnett，Zulfiqar，& Dyer，2012)；会增加老年虐待的概率( Dong，Simon，& Evans，2013)；会直接导致老年人死亡率的上升(Dong et al., 2009)，甚至使老年人的死亡风险增加16倍之多( Hildebr and ，Taylor，& Bradway，2013)。此外，老年人自我忽视还会对同一社区的相关人员造成不良影响，引发自我忽视老年人和他人的权益保护之间的矛盾( Sengstock，Thibault，& Zaranek，2008)。 2.3 老年人自我忽视的诊断工具

当前，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诊断主要依赖于由专业人员实施的结构化、半结构化访谈，及由社工实施的观察评估；也开发了一些标准化诊断工具。如Gibbons等(2006)编制了第一个针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综合性诊断问卷(New North American Nursing Diagnosis Association Diagnosis，New NANDA Diagnosis)。该工具首次区分了自我忽视的相关因素和风险因素(如抑郁和学习障碍是相关因素，社会孤立和高龄是风险因素)，还区分了主动与被动的自我忽视。主动自我忽视是指由个人选择或生活方式所引发的自我忽视，如不良的生活习惯、性格类型和自主控制都可能引发自我忽视；被动自我忽视则指由疾病或衰退所导致的自我忽视，如认知衰退、功能障碍和精神病都可能导致自我忽视。该工具还明确规定了自我忽视的外部指标(如房屋条件、个人卫生情况等)。Dyer等(2007)编制了第一个评估自我忽视严重程度的量表(Self-neglect Severity Scale，SSS)，涉及三个维度：卫生保健、功能障碍和生活环境，共37个条目( Kelly，Dyer，Pavlik，Doody，& Jogerst，2008)。基于早期研究者开发的 57个条目的客户评估及风险评价量表(Client Assessment and Risk Evaluation，CARE)，Burnett(2012)证明了其对诊断老年人自我忽视的适用性和评级范围的准确性，并在研究中进一步发现老年人自我忽视表现形式具有多样性，遂提出应实施多样化的评估。Iris，Conrad和Ridings(2014)通过收集社工、案例负责人和老年保护服务的提供者的访谈数据，制定了含62个项目的老年人自我忽视评估问卷(Elder Self-Neglect Assessment，ESNA)；因为该问卷源于由社工、护理专员和社会服务机构对自我忽视老年人进行的评估，所以评定指标包含和行为特征和环境特征两类，而不涉及老年人的内在因素。 3 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影响因素与理论模型 3.1 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影响因素

近年，研究者们从不同角度考察了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影响因素，主要包括以下六个：(1)心理因素。抑郁症和认知功能障碍对老年人自我忽视具有重要影响( Abrams，Lachs，McAvay，Keohane，& Bruce，2002)，有抑郁症状的老年人更易存在自我忽视(Burnett et al., 2006)。心理因素还包括认知功能的退化和执行功能的损伤( Tierney，Snow，Charles，Moineddin，& Kiss，2007; Dong et al., 2010)，情景记忆的衰退和知觉速度的降低( Dong，Wilson，Leon，& Evans，2010)。Hildebr and 等(2013)的研究支持了上述观点。此外，人格特质(包括神经质、外倾性、刻板性和信息加工偏向)与老年人自我忽视的产生有关(Dong，Tang，Gorbien，& Evans，2008)，但与其严重程度无关( Dong，Simon，Wilson，Beck，& McKinell，2011)。(2)生理因素和身体健康因素。身体健康状况会通过影响认知水平等生理机能水平来影响老年人的自我忽视( Iris，Ridings，& Conrad，2010)。作为常见的老年疾病症状，疼痛也被视为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影响因素，但二者的因果关系尚未确认(Pickens et al., 2007)。 Dong，deLeon和Evans(2009)对1094名自我忽视老年人的生理机能测试和健康调查发现：自我忽视的严重性同生理机能水平和身体健康状况呈负相关；后续研究发现健康水平越低，老年人自我忽视的严重程度就越高(Dong，Simon，Beck，& Evans，2010)。(3)社交因素。健全的社交网络可减缓老龄化的速度( Zunzunegui，Alvarado，Del Ser，& Otero，2003)，而无配偶同住、少与子女或亲朋联系、少与邻居交往等不健康的社交状况则可能导致老年人的自我忽视(Burnett et al., 2006)。(4)财务状况因素。财务问题会导致老年人得不到应有的医疗护理，从而加深其自我忽视的程度(Franzini & Dyer，2008)。(5)历史文化因素。Iecovich(2005)的研究发现来自前苏联的移民老人比以色列本土老人的自我忽视情况更为普遍和严重，这与其生活环境变迁和历史文化因素有关。(6)种族因素。黑人老年人的自我忽视现象远超过白人老年人(Dong， et al.， 2010)，前者的自我忽视人数是后者的4倍(Dong，Simon，& Evans，2011)；这可能部分源于健康水平和福利水平的差异。黑人群体中自我忽视老年人的死亡风险率是白人群体中自我忽视老年人的2倍；即使通过社会服务及干预治疗，自我忽视群体中的黑人老年人死亡风险仍高于白人老年人( Dong，Simon，Fulmer，de Leon，& Hebert，2011)。 3.2 老年人自我忽视的理论模型

为系统阐述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形成与作用过程及危害性后果，研究者以上述老年人自我忽视影响因素研究为基础，初步构建了描述老年人自我忽视现象和风险因素的理论模型，这为解释老年人自我忽视现象，对其提供临床干预和社会服务提供了理论基础。

第一个是Dyer等(2007)构建的老年人自我忽视模型(Model of Self-Neglect Among the Elderly)(见图 1)。该模型立足于对538位自我忽视老年人心理状况、抑郁程度、生理机能、社会支持和药物治疗等方面的评估数据，描述了老年人自我忽视的产生过程：老化和病变引发的执行性功能障碍会进一步导致老年人在缺乏医疗服务和社会支持的情况下无法正常执行日常活动，再加上其难以意识到生活环境中的潜在威胁，最终导致了自我忽视的产生。该模型以临床数据为基础，较为详细地阐述了自我忽视的发生过程，为医护人员和社会工作者进行有效的预防和干预措施提供了理论基础。但也存在如下缺陷：其作为建构依据的数据来自于临床研究，取样范围非常有限，既未包含那些尚未发生功能性病变或自我忽视程度较轻的老年人，也未涵盖发生主动自我忽视的老年样本；且将导致自我忽视的个体因素归结于执行性功能障碍这一单一因素。这些缺陷影响了该模型的可推广性和应用价值。

图 1 图1 老年人自我忽视模型(Model of Self-Neglect Among the Elderly)(Dyer et al.,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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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是 Paveza，VandeWeerd和Laumann(2008)所构建的自我忽视风险性与脆弱性模型(Risk and Vulnerability Model of Self-Neglect)(图 2)。该模型指出老年人自我忽视源自内外源因素的共同作用，强调内源性因素与外源性因素的相互影响、相互转换；详细阐述了内源性因素(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抑郁程度、生活技能、人格、童年创伤性经历等)和外源性因素(包括起居安排、社会支持、被虐待情况等)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影响。该模型为进一步展开对导致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外部因素与内在因素的系统研究提供了较完善的理论框架，并能为老年人自我忽视的预防工作提供借鉴。但尚存在如下不足：其一，虽然首次界定了内、外源影响因素及其相互关系，但并未厘清两类因素发生相互影响与转换的具体机制；其二，对外源性影响因素的总结不够全面，忽略了最易引发被动自我忽视的经济状况、居住条件等重要因素；其三，对内源性影响因素的总结中，忽略了对引发主动与被动自我忽视的因素的区分。

图 2 自我忽视风险性与脆弱性模型(Risk and Vulnerability Model of Self-Neglect)(Paveza et al.,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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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是Iris等(2010)依靠案例分析与调查数据构建的老年人自我忽视概念模型(Conceptual Model of Elder Self-Neglect)(图 3)。该模型描述了两大类七个维度的影响因素——生理、心理和社会因素(心理健康、身体健康、社交网络、个人风险行为)与环境因素(个人生活条件、物质生活条件、财务问题)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影响和可能导致的后果。还对各维度的影响做了重要性评级，高重要性代表该维度下的因素能高度预示老年人自我忽视，而低重要性则表示其因素只是潜在风险因素。如财政问题维度下，“无法支付家庭正常开销”是大多数低收入老人的共有特征，但却只是老年人自我忽视的潜在风险因素。重要的是，该模型区分了老年人自我忽视的主、被动成分。如图 3中箭头所示，心理健康、生理健康和物质生活条件会导致被动自我忽视，而社交网络、个人濒危和物质生活条件会导致主动自我忽视。其中，物质生活条件被视为导致主动与被动自我忽视的共同原因，因此这一维度的重要性评级很高。总体来说，该模型是迄今最系统最全面的老年人自我忽视理论模型，具有较大的研究价值和应用潜力。但尚存在如下不足：一是建构模型的数据仅提取自美国芝加哥地区，未涵盖不同经济文化背景下的自我忽视老年人，取样的局限性降低了其可推广性；二是模型并未阐释各影响因素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具体作用机制，以及各因素间是否存在相互作用关系。

图 3 老年人自我忽视概念模型(Conceptual Model of ESN)(Iris et al.,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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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危害性后果，对自我忽视的老年人进行干预训练就显得尤为重要。但因为自我忽视理论尚未成熟和系统化，自我忽视的类型与成因具有复杂性，所以当前仍缺乏系统、标准的干预措施。目前的干预措施主要由各社会服务机构来制定，方式较为单一，其实施也主要依靠社会服务工作者对自我忽视老年人的观察和照料。

早期干预措施包括：案例分析干预、照料者支持干预、酒精或药物的筛查干预和相关治疗干预( Choi & Mayer，2000)。其后，医疗领域要求医生在设计干预措施时将老年人的病史、认知功能、社交网络、环境因素和精神疾病的潜伏性考虑在内( Pavlou & Lachs， 2006，2008)。Alon和Berg-Warman(2013)对558位以色列自我忽视老年人的干预研究显示：经过干预训练，66%的被试的自我忽视状况有所改善，其中20%再无自虐现象；适用性最强的干预训练方式是个体咨询，社会供养与社会服务也能发挥很大作用。 4.2 与老年人自我忽视干预相关的社工研究

鉴于老年人可能存在的认知功能障碍对数据收集的干扰，大部分研究选择通过研究社工人员来间接了解老年人的自我忽视状况。这种研究模式或许较有利于应用，因为自我忽视的早期预防、中期诊断、后期干预均离不开社会心理工作者的专业理论指导和系统操作实践。Gunstone(2003)对社区心理工作者的专业知识技能和从业信用度的调查发现：为自我忽视老年人服务的社工缺乏清晰的概念，如没有区分自我忽视严重程度不同的老年人所需的不同服务内容，这必将不利于其完成评估报告并进行有效的风险管理。此外，社工还面临着职业道德、情感和专业知识缺失的困境；研究者认为解决上述问题的措施包括：完善立法，制定更清晰的职业道德标准，完善自我忽视的理论体系，提高社工专业知识等( Doron，B and -Winterstein，& Naim，2013)。 5 总结与展望

国外的老年人自我忽视研究方兴未艾，初步呈现出研究内容多样、研究范围从局限于家庭向社区和养老机构扩展的优点，但该领域研究尚存在诸多问题，亟待进一步完善。

首先，概念的狭义化。这是导致研究视角受限的关键因素。已有概念强调自我忽视的外部表现及危害性。但自我忽视的概念范畴是否应仅局限于不能进行自我照料、保护及其危害？这仅仅是减弱死亡风险和维持幸存方面的要求。而基于毕生发展的老年期发展缺失又该如何体现？对社会适应的忽视是否更应纳入自我忽视的概念范畴？要对该交叉课题展开系统的心理发展与教育研究，必须首先冲破概念狭义化的壁垒。老年人自我忽视或许应该包括老年人有意或无意地不能进行自我照料、保护和社会适应，从而导致个人身心健康、安全及公共安全受到威胁的所有行为。

其次，理论维度的建构不完善。这是导致理论模型不完善的主因。在内部因素方面，虽然上述三个模型的维度划分都涉及到心理健康(其中一个还包含了人格)，但导致老年人自我忽视的心理因素是否仅包含抑郁、认知功能障碍等？鉴于老年心理健康及相关领域的研究成果(栾文敬，杨帆，串红丽，胡宏伟，2012；聂淼，汪全海，姚应水，2011；王大华，佟雁，周丽清，申继亮，2004；Friborg et al., 2006; Lamond et al., 2008)，作为老年心理健康保护性因素的心理弹性、自我认识、情绪体验能力等是否也应纳入其中？外部因素是否还应包括生活事件、代际关系等？而且，心理健康状况究竟是自我忽视的成因还是后果？这些问题均亟待心理研究来探索和解决。只有完善自我忽视的维度建构，才能弥补现有研究视角的局限，完善老年人自我忽视研究体系。

第三，研究内容的广度与深度不足，主要体现为对自我忽视危害性的认识还很狭隘。理论维度构建不全必然导致研究视角与范围受限。例如，既然老年人自我忽视除了影响其身心健康与安全外还会妨碍其毕生发展进程，那么其自尊、心理弹性等实现毕生发展的相关心理因素处于什么水平？这些都是后续研究应该关注的问题。此外，既然老年人的自我忽视会对社工人员产生消极影响，那是否也会对共有生活圈内的其他人(配偶、子女、邻居等)产生消极影响，这些影响的具体作用机制是什么？尤为重要的是，已有研究对主动自我忽视和被动自我忽视差异的挖掘不足，而对前者的研究可能具有更大的社会性价值。例如，在处于社会转型期的我国，一方面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的大多数老年人对子孙的关注远胜于自己，另一方面家庭结构与代际关系发生了变迁，这些是否会导致我国老年人存在更多的主动自我忽视？对这一问题该如何进行预防和干预？留守、空巢、流动等特殊老年群体主动与被动自我忽视的状况与成因是否存在差异？上述研究尚属盲区，这不但不利于全面认识老年人自我忽视，更不利于开发相关社会服务与干预训练方案而有效消除其危害。

第四，研究方法过于单一。已有研究多采用访谈法和问卷法，缺乏数据取向的相关和因果研究，分析效果受限于研究者的访谈技巧和对访谈结果的主观解释。同时，老年群体常见的认知功能衰退和语言的标准化问题都会对研究结果产生巨大影响。这导致已有研究多停留在描述统计阶段，难以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现象做出完善解释，这也是造成老年人自我忽视理论框架不完善的主因。要扩大未来研究内容的广度与深度，必须依靠研究方法的多样化，要弄清老年自我忽视的根源与危害，甚至需要对自我忽视与正常老年群体进行相关的神经生理机制的对比研究。

第五，诊断工具不统一。目前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评估主要依靠社会工作者和少数不统一的问卷、量表。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评级标准尚缺乏统一的专业界定，严重自我忽视和一般自我忽视的界限在很多研究中仍很模糊，主动与被动自我忽视的区别在大部分研究中都未得到体现。构建系统化和标准化的诊断与评估问卷，将是未来该领域研究的重要课题。

第六，预防及干预研究相对缺乏。鉴于老年人自我忽视对自身与他人的危害性，对老年人自我忽视的预防与干预训练显得尤为重要。但目前专业的系统性干预训练尚未建立，有关老年人自我忽视的预防研究更显匮乏。如何开发一个系统而有效的集预防与干预功能于一体的训练模式，将会是这一研究领域的长远任务。

第七，过度依赖社会服务工作者。社工在老年人自我忽视研究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是对自我忽视老年人进行评估和干预的主力军。但对社工专业知识技能和职业道德的培养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对他们的过度依赖不利于该领域研究与应用的未来发展。未来应将更多心理学专业研究与辅导人员和老年病学专家纳入社会服务系统，并通过构建系统研究来夯实实践操作的理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