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发展与教育  2015, Vol. 31 Issue (1): 1-8   PDF    
http://dx.doi.org/10.16187/j.cnki.issn1001-4918.2015.01.01
国家教育部主管、北京师范大学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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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崇德. 2015.
北京师范大学发展心理研究所三十年回顾与展望
心理发展与教育, 31(1): 1-8
http://dx.doi.org/10.16187/j.cnki.issn1001-4918.2015.01.01
北京师范大学发展心理研究所三十年回顾与展望
林崇德    
北京师范大学发展心理研究所, 北京 100875

1985年,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的第7个年头,中共中央发布《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开始了“放活科研机构、放活科研人员”的改革。这一年,北京师范大学根据科学研究的需要,成立了儿童心理研究所,三年以后,根据国际研究最新趋势,更名为发展心理研究所(下文简称发展所)。三十年春华秋实,三十年艰苦奋斗,2015年,北京师范大学发展心理研究所迎来了自己的“而立之年”。三十年来,发展所紧紧围绕“个体毕生心理发展与促进”或“教育与发展”这一根本定位,沿着“认知与创造力毕生发展规律及心理资源开发”和“社会转型期个体心理适应与促进研究”两大研究方向,在历任所长的带领下(朱智贤,1985~1989;林崇德,1989~1999;申继亮,1999~2008;方晓义,2008至今),在所有师生的共同努力下,在学校领导和各界同仁的关心下,书写了属于自己的辉煌篇章。

1985年,发展所创办了我国第一本发展心理学与教育心理学的学术期刊——《心理发展与教育》;1999年,发展所成为我国首批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同年,发展所培养的博士研究生获得我国心理学第一个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2002年,发展与教育心理学成为国家二级重点学科,以发展与教育心理学为主要依托,2007年,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科成为我国唯一的心理学国家一级重点学科;2005年,董奇教授创办并成功申请我国心理学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国家重点实验室——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2014年,发展所作为主要协同力量之一,成功申请认定了我国心理学和教育学学科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国家协同创新中心——中国基础教育质量监测协同创新中心;2014年9月9日,更是让发展心理学师生难以忘怀的日子,习近平总书记到北京师范大学考察时,专程视察了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科,当然作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的发展所,也是被重点视察单位之一,体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对发展所研究与贡献的高度认可。

1 三十年发展总览

三十年来,发展所始终坚持学科建设、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四位一体的发展战略,走出了一条特色发展之路。

1.1 将学科建设作为发展基石,推动中国心理学尤其是发展心理学与教育心理学学科发展

发展所的创建人——朱智贤教授高度重视学科建设,他是中国儿童心理理论体系的创建者,是中国发展心理学的奠基人和开拓者。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朱智贤教授带领团队坚持辩证唯物主义的指导思想、理论联系实际的研究方向、洋为中用和古为今用的方针政策,坚持走心理学的中国化研究道路,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出版了新中国第一部儿童心理学著作。朱智贤教授用科学观点探讨了心理发展中关于先天与后天、内因与外因、教育与发展、年龄特征与个别差异的关系等一系列重大理论问题,系统揭示了各个年龄阶段的心理特点和发展趋势,强调用系统的观点研究心理学,重视儿童心理整体发展的研究,提出坚持在教育实践中研究中国化的发展心理学。朱智贤教授独特的心理学思想、观点和体系,不仅为我国心理学事业的繁荣与发展奠定了基础,也为我国本土化心理学派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朱智贤教授逝世后,我们继承并进一步发展了朱老的心理学中国化学科建设思想,发展所研究团队先后出版了《发展心理学》、《品德发展心理学》、《心理与教育研究方法》、《认知发展心理学》、《咨询心理学》、《社会性发展心理学》一系列著作,进一步丰富了我国发展与教育心理学学科体系,其中《发展心理学》已作为大学大多数心理学专业通用教材。多年来,作为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教育学与心理学学部秘书处挂靠单位和中国心理学学会发展心理学、教育心理学两个分会的理事长单位,多次组织专家通过 “朱智贤学术研讨会”、“崇德学术论坛”等平台就中国心理学和发展心理学学科发展问题进行专题探讨,先后发表了《国家急需,世界一流:中国心理学建设的方向》、《追求创新:中国发展心理学研究的必由之路——纪念朱智贤教授逝世20周年》、《“顶天立地”的中国心理学,明天会更美好!》、《发展心理学的现实转向》、《中国发展心理学30年的进展》、《“心理和谐”是心理学研究中国化的催化剂》、《试论发展心理学与教育心理学研究中的十大关系》、《儿童心理学研究的中国化问题》、《试论我国儿童心理学前进的道路》等系列理论文章,参与了《国家“十二五”心理学战略规划》的制定,对我国心理学,尤其是发展心理学和教育心理学的学科发展发挥了重要引领作用。

1.2 将人才培养作为立身之本,为社会各行业和中国心理学界培养大批创新性高端人才

发展所导师始终坚持“师德为先”的理念,将能培养出超越自己、值得自己崇拜的学生作为人才培养的目标,对待学生“严在当严处,爱在细微中”。对于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培养,我们坚持“做好一个定位、把好两个关口、重视三个环节”。“做好一个定位”主要指首先清楚本科生与硕士研究生、硕士研究生与博士研究生根本区别在哪里,即明确不同层次人才质量的本质要求是什么?例如我们认为作为一名合格博士研究生,最根本的衡量指标有两个,一是科研独立性,二是创新能力。把好两个关口,首先是注意生源质量,为此我们提出了博士研究生的“五不招原则”:考前没有任何成果的人暂时不招,面试时没有发现创造性思维的不招,通过深入调查发现没有拼搏精神的或不勤奋的不招,看不出有成就动机的不招,有才无德者不招;其次是引导研究生过实践关,作为一名发展与教育心理学专业的研究生必须要到大中小学校去实践,必须要熟悉学校、熟悉学生、熟悉发展与教育心理学在教育改革中的重要性。重视三个环节,即知识结构形成、科学研究开展和学位论文撰写三个环节,博士研究生要形成合理的知识结构,核心是要解决博与专的问题,让他们能在“博”的前提下成为一名“专家”,为此发展所采取了专题讲座、名家讲坛、博士生学生沙龙、频繁参加国内外会议等措施;对于科学研究的开展,发展所要求所有研究生都要深度参与导师的课题,并且要逐渐独立承担相应的研究任务,并执笔相关课题申请书撰写;对于学位论文撰写,要想在发展所毕业,必须要拿出高质量的基于实验的学位论文。

通过以上措施,发展所已培养硕士超过600位,博士253位;而且培养的质量一直走在国内前列。国内很多同行总结,发展所培养出的人才有三大特点:一是业务上过硬,先后有四位博士生获得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五位毕业生成长为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或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近百位毕业生在国内外高校或科研机构中担任教授;二是综合素质高,大部分毕业生既能够当专家,又有较强的行政管理能力,目前担任校级或是司局级以上干部的毕业生已超过20位,担任各高校或科研机构系主任(或院长)的毕业生数量更多;三是做出了突出业绩。有的毕业生将文章发表在了《Science》杂志上,有的毕业生自己培养出了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获得者,有的毕业生成为了拥有亿万资产的企业家。

1.3 将科学研究作为基本任务,长期处于我国发展心理学与教育心理学研究的领先与领导者位置

我们首次提出了具有原创性的心理学理论——聚焦思维结构的智力理论,我们在国内开展了第一项基于全国代表性的儿童青少年心理发展特征的调查,我们国内首次全面系统性地对创造性人才效标群体进行研究,我们首次建构了评价中国流动儿童城市适应的评价框架,我们是国内最早开展脑与认知科学研究的单位之一。其中聚焦思维结构的智力理论的核心成果被国际权威理论心理学杂志《Theory & Psychology》评为自创刊至2006年17年来“被阅读次数最多的50篇文章”排行榜,位居第6位,对国际、国内心理学界(特别是智力研究领域)产生了影响。

我们承担了包括国家重大委托专项、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科技部基础性工作重点专项、科技部创新专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等在内的一大批国家重大重点项目。我们在多项心理与教育的相关国家重大研究项目中发挥总体设计、组织与领导作用。早在80年代末,由朱智贤教授主持的首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展与教育》(1986~1990),牵头组织了全国50多个单位的200余名专家,对我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展的特点进行了全面、系统、深入的研究。2006年,由董奇教授和我联合主持的科技部基础性工作重点专项《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特征调查项目》,再次牵头组织全国50多个单位的近300位教授和副教授、1700余名研究生,实施了我国第一项基于全国代表性的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特征调查。这些工作,让我们在发展与教育心理学领域冲刺到国内同行暂时无法相比的地位。

1.4 将服务国家需求作为重要使命,为中国的基础教育改革与亿万儿童青少年健康成长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我们率先且长期地在全国大面积地开展了中小学生智能促进研究,推动了基础教育改革,提高了教育质量。自1978年以来,基于自己的思维理论,我们一直坚持把培养学生的思维品质作为促进其智能发展的突破口。30多年来,实验点从少到多,遍布全国26省市3000多个中小学,拥有万余名中小学教师的研究队伍,受益学生累计超过30余万,我们在国际上发表了相关的研究报告,并被美国最权威的教育心理学教科书所引用。

开展基础教育改革实验提升教育质量的同时,发展所研究团队还积极利用相关研究成果服务于国家教育决策。我们受教育部委托,依托教育部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专家指导委员会,组织专家编写了《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指导纲要》。为了给课标修订提供基础研究支撑,我们承担了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委托项目(教育政策研究)“我国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阶段学生核心素养模型研究”,提出了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阶段学生应该具备的核心素养。辛涛教授作为专家组组长,受教育部委托,在深入分析和借鉴国际经验的基础上,根据我国3~6岁幼儿的发展规律和特点,制定了我国《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辛涛教授还带领团队,主持完成了《义务教育阶段学业质量标准研制工作方案》,被教育部基础教育二司采纳。方晓义主持修订的《中小学校园应激和危机事件心理干预指导纲要》,被教育部基础教育一司采纳,并在全国中小学校中发布。方晓义教授及其团队还在借鉴国内外教育改革经验和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主持完成了《普通高中学生发展指导纲要》的制定并被教育部基础教育二司采纳。此外,我们提交的《中国青少年网络成瘾报告》、《中国青少年心理健康报告》等10余份政策咨询报告向国家相关部门进行了呈报,多份报告得到国家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批示或被有关部门采纳。2008年,四川汶川“512”地震发生后,我们迅速行动起来,承担了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灾后中小学生心理疏导研究”,为汶川地震后的中小学培养了大批专业心理教师,指导其开展灾区学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为提高灾区心理健康教育水平,促进灾区广大师生心理健康做出了贡献。同时,受教育部委托编写出版了《如何帮助我们的孩子——震区中小学生心理援助教师手册》。此外,我们还积极普及科学尤其是心理学知识,组织编撰了《心理学大词典》和《心理学大辞典》;主编的大型科普读物《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在上世纪90年代的十年间,两次被评为十佳畅销书之一。

由于我们在学科建设、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等方面开展了大量丰富扎实而富有成效的工作,发展所得到了国内外多方面的积极肯定。2003年,教育部首批基地评估中,发展心理研究所在全部重点研究基地中总排名第三,心理学学科内排名位居第一。2009年,教育部第二次评估中以总排名第四(全国已产生152个基地)、心理学类排名第一的优异成绩再次获优。多项成果获国家级优秀教学成果奖、全国教育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一等奖、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全国普通高等学校优秀教材特等奖和一等奖、国家图书奖、教育部科技进步奖等重要奖项。发展所研究团队也得到了国家和社会组织的积极认可,有的被评为全国劳模(2000)、第二届“十大师德标兵”的榜首人物(2001)、中宣部和教育部表彰的五位“师德模范教师”之一(2004),有的成为被教育部表彰的全国优秀教师或北京市教育名师,有的成为被中央组织部等四个部表彰的 “全国杰出专业技术人才”(2014);方晓义教授被评为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上世纪90年代,董奇、申继亮先后获教育部跨世纪优秀人才;近10年陈英和、方晓义、辛涛、林丹华等教授入选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我于2009~2011年担任了中国心理学会理事长,邹泓和陈英和两位教授分别担任了中国心理学学会发展心理学和教育心理学两个分会的理事长。我们组织的“崇德学术论坛”已成为有重要影响的、参与较为广泛的心理学科国家级论坛;我们推出的“朱智贤心理学奖”已成功进行了5届,鼓励了一批年轻心理学工作者;我们资助的“博士生访学支持计划”,从2010年以来,已支持10余位博士研究生到北师大驻所开展学习和研究;我们主办的《心理发展与教育》,目前在国内心理学期刊中的影响因子已位列第二,成为国内重要的心理学科研成果发布和交流平台。此外,我们建立了广泛的国际合作网络,与英、德、日、美等多个国家的机构在数据收集、成果发表、人才培养等方面开展了实质性合作。

2 三十年主要学术贡献

三十年来,发展所始终将做出标志性学术贡献作为强所之道,不断凝练研究方向,坚持团队作战,产出了系列重要研究成果。

2.1 全面揭示了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展规律,建立了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展评估体系、测查工具与国家基础数据库

中国拥有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儿童青少年群体,他们是我们国家未来最重要的“家底”,因此我们一直将儿童青少年心理作为重点研究对象。1990年,朱智贤教授作为主编,联合全国专家,在对跨“六五”、“七五”规划国家级重点课题研究成果进行系统总结的基础上,出版了第一部全面系统反映我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与教育状况的专著《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展与教育》,全书近百万字,对我国儿童青少年的感知觉、注意、记忆、言语、思维、情感、意志、气质、性格、个性、自我意识、品德等方面的发展特点以及家庭教育、不同民族儿童青少年心理发展的差异进行了全面分析与描述。2011年,董奇教授和我作为主持人、王耘、陶沙等人作为研究骨干的科技部基础性工作重点专项“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调查项目”经过五年的持续攻关后完成,在这个项目中,我们首次进行了全国代表性取样,对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100个区县的近10万名6~15岁儿童青少年和近10万名的抚养人进行了测查,研制了第一套全面反映我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关键特征的多级指标体系,编制了我国第一套具有自主知识产权、信效度良好、适合我国国情的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标准化测查工具,建立了我国首个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特征的大型国家基础数据库,建构了我国第一套具有全国、城乡和区域代表性的6~15岁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特征系列常模。

2.2 提出原创性心理学理论——聚焦思维结构的智力理论,深入揭示儿童青少年认知发展机制

认知(思维、智能)发展是我们所的传统研究项目,也一直是我们研究的优势。朱智贤教授与我的《思维发展心理学》(1986),董奇的《自我监控与智力》(1996)和陈英和教授的《认知发展心理学》(1997)集中反映了这方面的研究。在1979年底,“文革”后我国的第一次心理学学术大会上,我向大会作了《儿童青少年数概念与数学能力的发展与培养》的报告,指出“智力是成功地解决某种问题(或完成任务)所表现的良好适应性的个性心理特征,思维是智力的核心成分”。并提出了这个思维结构的模型,因为提出时间长,又一直深入研究,故引起了学界的高度重视,被称为“三棱智力结构模型”。该理论中,个体思维结构可以从智力的目的、过程、材料、品质、监控和非智力因素六个方面加以说明,而每一个方面都有相应的指标和成分。儿童青少年认知能力的发展就是指其认知能力整体结构的变化,主要体现为这六个方面的逐渐“完善过程”。该理论不仅提出了思维结构,而且还揭示了儿童青少年智力发展的脑机制。近10余年来,我们以智力结构为出发点,结合新兴的脑科学研究技术,以脑电图为指标,从脑功能定位、关键期和可塑性等三个方面,对儿童青少年的脑与认知问题进行了研究。例如,我们首次发现了中、小学生脑波功率的空间分布及其发展特点,并进一步对小学生的信息加工速度与脑α波的关系、中学生的表象能力与脑波功率的关系等问题深入的探索研究,发现小学生和中学生被试的脑功能都明显超过20世纪60年代的同期水平。

陈英和教授围绕儿童认知进行了三十年的系统研究,她证实了认知策略的重波模型在数学、阅读和推理领域中的存在,发现了儿童策略发展具有多样性、渐进性、简约化和适应性的特点,并证明了认知风格、工作记忆等因素对儿童认知策略使用的影响;她发展了适用于测量不同年龄阶段儿童和青少年元认知能力的有效工具,并综合采用多种方法探讨了儿童青少年的元认知发展特点;她还对儿童的数量表征、数概念、算术认知、数学问题解决等基础能力和复杂数加工能力的发展及作用机制进行了系统的探讨,并对数学焦虑以及数困儿童数能力的发展特点和影响机制进行了考察。辛自强教授对中国儿童青少年分数概念的发展、类比推理的发展、儿童认知发展的连续性与非连续性问题、表征水平变化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在国内外发表了一系列高水平论文。胡清芬副教授则始终对婴幼儿认知发展中的基础问题充满兴趣,探讨了正式学习之前的儿童在空间、数、物理推理等方面所发展出的基本能力,在国际上首先对儿童空间认知过程中,对高度线索的利用、儿童地图使用中的位置表征与朝向表征的分离等问题进行了研究,并编制了一套适用于学前儿童的三维心理旋转测验任务,在本领域是第一次。

2.3 系统研究了中国文化背景下儿童青少年社会性发展特点以及相关因素的影响机制

儿童青少年的社会性发展是发展心理学的传统项目,发展所研究团队从多个视角对中国儿童青少年的社会性发展进行了研究。20世纪80年代,陈会昌教授等对儿童青少年品德发展的问题展开了研究,他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中小学生的道德发展特点、道德发展的影响因素和道德对中小学生的影响,同时,他还就道德教育的行为训练模式进行了探讨,进入新世纪,他又提出了尊重教育理论,为儿童青少年的道德培养提供了新的思路。此外,陈会昌教授还对儿童气质发展、社会适应行为及家庭影响因素进行了近10年的纵向追踪研究,发现了一系列重要成果。邹泓教授及其弟子刘艳副教授编制了《青少年社会适应的危险性因素与保护性因素评估问卷手册》,对我国7省市4898名青少年的社会适应状况进行考察,并对青少年社会适应的个体、家庭、学校危险性因素和保护性因素进行全面系统的评估分析,探讨相关因素之间的累积效应或缓冲效应,为了解和促进青少年的积极社会适应、预防和缓解社会适应不良提供了科学依据。寇彧教授则对青少年的亲社会行为进行了深入研究,尤其是在品德发展与培养方面做出了贡献。他们经过研究,把中国青少年认同的亲社会行为分为四类:利他性亲社会行为、特质性亲社会行为、关系性亲社会行为、遵规公益性亲社会行为,他们还开展了中小学生亲社会行为的促进研究,开发了相关课程,具有重要社会价值。此外寇彧教授还探究了儿童青少年及社会民众对腐败现象的认知,进而揭示其对复杂社会现象的道德推理,以及亲社会行为的影响。与前面几位教授对儿童青少年社会性研究视角不同,辛自强教授从社会变迁的角度,对青少年社会性发展以及中国民众社会心态与人格演变进行了研究,出版了著作《社会变迁中的青少年》。

近些年来,社会性发展的研究越来越重视儿童青少年的吸烟、喝酒、学习不良和攻击性行为等问题行为,方晓义教授和林丹华教授系统地对青少年的吸烟行为开展了研究,在国际上引起同行的重视。他们的研究既涉及了青少年吸烟行为的特点,吸烟行为与同伴关系和个性特征的关系,也涉及了干预者身份对吸烟干预的影响。此外,他们也对青少年的饮酒行为进行了考察。王耘教授利用具有全国代表性的大数据,对中国儿童青少年的攻击行为、网络成瘾行为及其吸烟行为进行了研究。俞国良教授则对学习不良儿童青少年的言语交际策略、社会比较、社会技能、情绪表达规则、自我概念、自信、亲子沟通、同伴接纳等特点进行了长期系统的研究,在国内外产生了较为广泛的影响,持续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支持。

2.4 持续考察了创新性人才的心理特征、成长规律与培养途径

30年来,发展所一直深入研究创造性课题。上世纪80年代,董奇教授是我们研究团队的杰出代表,朱智贤教授和我则提出了至今尚被心理学界同行认同的创造性的定义:根据一定的目的,运用一切已知信息,产生出某种新颖、独特、有社会或个人价值的产品的智力品质。2003年12月,我主持的课题“创新人才与教育创新的研究”,被批准为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整个课题从心理和教育领域,理论和实践层面,采用多种研究方法,开创性地、系统地探索了创新人才的核心能力、创新人才培养等一系列我国学术领域尚未解决的重大问题。课题组创造性地采用了效标群体的研究方法,对34名自然科学领域的创造型人才(院士)和36位社会艺术领域的创造型人才(资深专家)的深度访谈,探索了拔尖创新人才的思维特征、人格特征、成长历程和创造性成果的获得过程,获得了大量具有科学性、前沿性和新颖性的结论。课题组构建了创造性人才心理特征的模型,为以后同行专家对创造性人才的测量提供科学的依据和借鉴。在对效标群体研究的基础上,建立了创造性人才测评体系,编制了一系列的创造性测量工具。在全国的六个地区(包括北京、山东、湖北、四川、河南、广东)进行了测试的结果发现,我们所编制的量表具有很好的信效度。我们围绕创新教育的主题,开创性地进行了中、日、德、英、美与新加坡的青少年创造性的跨文化研究,结果发现,中外青少年创造性的差异不是表现在水平高低上,而是表现在创造力的不同维度上。这种观点打破以往我们采用单一维度评价中外青少年创造能力的定势,同时也为我国青少年的创造力培养提出了一个新的挑战。博士后金花教授深入探讨了创造性人才的脑机制。

2011年,我进一步承担了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拔尖创新人才成长规律与培养模式研究”,2012年,方晓义教授承担了科技部创新方法工作专项“关于少年儿童创新素质及其培养方法的实验研究和示范”,这两个课题拟围绕创造性培养进行一系列实验研究,揭示创新性人才的成长规律与培养途径。我们所的哈尼族教授李庆安博士,利用实证研究方法,从中国传统文化的视角,对中外社会精英的积极心理品质(他称之儒家心理资产)的结构与发展进行了比较研究,并提出了关键心理需要理论,这些发现和理论对于如何培养创新性杰出人才具有启发意义。

2.5 深入揭示了弱势儿童青少年群体的心理与教育状况,提出流动儿童城市适应评价框架

我们在关注正常儿童青少年群体心理发展一般规律、认知发展与社会性发展机制的同时,申继亮教授、邹泓教授、方晓义教授、林丹华教授、刘艳副教授、蔺秀云副教授、刘霞博士等一大批研究者还高度关注流动儿童、留守儿童、艾滋孤儿等弱势儿童青少年群体,并开展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研究。申继亮教授承担了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处境不利儿童的心理发展现状与教育对策研究”,该研究对流动儿童、农村留守儿童、离异家庭儿童和贫困家庭儿童等四类人口分布较多的弱势群体进行了大样本的调查研究,揭示了一系列重要发现,出版了著作《处境不利儿童的心理发展现状与教育对策研究》。邹泓教授实施了迄今为止规模最大、内容最全面、社会影响最广泛的流动儿童调查,考察了北京、武汉、深圳等9城市流动儿童的基本生存状况、义务教育状况、教育政策执行情况,以及流动儿童的人格特点、对城市生活的主观感受、心理健康等,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相应的政策建议,在国家流动儿童政策的不断完善中发挥了积极作用。方晓义教授通过质性研究的思路考察了流动儿童城市适应的阶段特点,发现流动儿童的城市适应维度应该包括心理适应和社会文化适应两个方面,并根据质性分析结果,首次建构了评价流动儿童城市适应的评价框架,改变了过去研究结果之间无法进行比较的不足,使流动儿童城市适应的相关研究具有可以相互比较的基础。在这些研究基础上,刘艳、蔺秀云和刘霞则进一步从流动儿童心理健康促进、对立违抗行为的干预、健康情感与健全人格角度进行了有益探索。

林丹华教授则长期对留守儿童的心理特点进行关注,她在国外发表了多篇文章,报告了留守儿童的心理调适、健康危险行为和歧视知觉等系列重要发现。方晓义、林丹华和蔺秀云三位老师还对艾滋孤儿以及艾滋病感染者进行了深入研究,尤其是方晓义教授在此方面的研究受到了美国NIH(National Institute of Health)的多项资助。

2.6 率先揭示了中国教师素质结构,提出了教师素质促进尤其是师德提升的有效对策

我们在大量教改实验以及在对学生发展的研究中发现,学生成长与发展的关键是教师,教师素质的高低是决定教育质量的关键。我们这个团队从20多年前就开始关注教师问题。申继亮、辛涛、俞国良等人和我一起探讨教师素质问题,经过10余年的研究,成果丰厚,其代表是申继亮和辛涛的专著《教师素质论纲》已成为全国中小学教师继续教育的重点教材。1999年,我们作为特邀代表出席了“全国中小学教师继续教育工作会议”,提交的决策性论文《面向21世纪的教师素质构成及其培养途径》受到了教育部长的表彰。什么是教师素质?根据多年来的理论研究和实验研究结果,我们认为,教师素质就是教师在教育活动中表现出来的,决定其教育教学效果、对学生身心发展有直接而显著影响的心理品质的总和。在结构上,申继亮提出教师素质包括五种成分:职业理想(含师德)、知识水平、教育观念、教学监控能力以及教学行为与策略。其中,教师的职业理想、教师知识结构和教育观念是教师的深层次的东西,被称之为教师素质的深层结构;而教师的教学行为与策略则是其素质的外化形式,为表层结构;教学监控能力是由内在的、深层次的成分转化为外在行为表现的中介机制,即中介结构。在教师的知识成分上,申继亮又提出本体性知识、文化性知识、实践性知识和条件性知识,四种成分受到国内外同行学者的一致好评。

在明确教师素质的结构与内涵的基础上,结合我国现存的教师培训方式,申继亮等人提出,对于教师素质的促进应该分为两个部分:就教师的职前教育来看,应立足于完善未来教师的知识结构和培养初步的教育教学技能;就职后培养来说,应以培养“教师反思能力”为中心,鼓励教师开展行动研究,促进教师自主专业发展。我们还高度关注师德研究与提升问题,我提出了师德的四维观(包括师业、师爱、师能和师风),并系统分析了四个维度之间的关系和相互作用,这些工作在我2014年新出版的著作《师魂——教师大计 师德为本》中进行了系统总结。

2.7 细致考察了老年人认知功能特点、老化机制、心理健康状况以及社会支持网络的影响,开发了老年人系统训练方案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国际发展心理学重视毕生发展,老年心理学研究十分活跃。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申继亮教授、王大华教授和彭华茂副教授成立了老年心理实验室。近二十年来,该实验室围绕老年心理展开了系统研究。他们首先对老年人基本心理能力进行了研究,以心理测量学的手段为主,结合计算机程序化的方法和重复测量的研究设计,间隔三年对老年人的多种基本心理能力进行了测查和比较。结果发现老年人的基本心理能力的变化存在明显的个体差异,进而他们探寻导致认知能力下降的基本心理机制。利用结构方程模型的统计分析技术,他们对基本心理能力老化的中介变量进行了考察,得到感觉功能、工作记忆、加工速度是年龄影响基本心理能力的中介。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对一些基本心理能力的相关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沿着这种还原论思想的脉络,继续回答认知老化的基本机制问题。于是,他们开始采用全新的研究范式—认知神经科学范式尝试揭开认知老化的神经机制。通过对老年人半球非对称性理论的检验,初步发现就来源记忆而言,老年人表现出与年轻人明显不同的激活模式,就提取和编码两个过程的比较来看,老年人的记忆下降与编码有更密切的关系。

该实验室还对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及相关因素的影响存有关注,并以社会支持,尤其是亲子支持这一线索为引导,探讨了诸多因素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一方面他们编制了适用于老年人的亲子支持双向问卷,另一方面也对其与心理健康的关系进行了考察。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核心的孝顺观念成为该课题组的一个特别兴趣点,最近的研究表明,老年人对子女孝顺的期待水平低于5年前,而且不期待的心理已经成为普遍现象,但不期待子女的孝顺恰是老年人的一种适应性反应,与积极的心理功能关系密切。他们还积极将研究成果向社会服务实践转换,出版了老年人团体训练方案《玩出年轻头脑》、《中老年智力游戏精选》等,受到老年人群体的欢迎。

3 未来展望

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我们将继续围绕“个体毕生心理发展与促进”或“教育与发展”这一根本定位,在“认知与创造力毕生发展规律及心理资源开发”和“社会转型期个体心理适应与促进研究”两大研究方向上不断“追踪世界一流、满足国家亟需”。2010年,我在中国心理学会第十三届学术大会上提出关于中国心理学研究的设想:实现以“学科”为导向的研究模式向以“问题”为导向的研究模式的转变,开展跨学科、跨地区、跨院校的系统性和综合性研究;进一步加强研究方法的现代化;着重加强应用,提高心理学科为社会服务,尤其是满足国家和社会发展重大需求的能力。我们将努力把这些设想变为实实在在的行动。

为追踪当前科学发展最新趋势,我们将围绕已有研究问题加快布局基因-脑-行为-环境的多层面研究。由于传统以外显行为观测为主的发展心理学研究难以无损伤、动态、客观地考察心理的物质基础,无法从根本上阐明“遗传-环境”、“结构-功能”、“身-心关系”等心理发展的基本科学问题。近二十年来,随着认知神经科学(cognitive neuroscience)的兴起,尤其是无损伤脑影像技术的出现,使得探索正常大脑的结构和功能发展成为可能,为发展心理学与脑科学的结合提供了技术上的可行性,并催生了一门新兴的学科——发展认知神经科学。由于发展认知神经科学研究居于身心关系和人类智能的产生及丰富两大基本问题之间的交汇处,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国际上高度重视,在多个大型“脑科学”研究计划中,布局了发展认知神经科学研究。发展所也高度关注到这一学科发展的最新动向,已经或者正在开展多项发展认知神经科学研究。方晓义教授在青少年成瘾研究及干预中,结合了基因-脑-行为-环境多种研究方法,探索青少年成瘾行为的影响因素、作用机制、发展阶段和干预方法。邹泓教授承担的国家社科基金“十一五”规划教育学国家重点课题“青少年创新能力的认知神经基础及其培养”,从发展神经科学视角对创新能力发展的脑机制展开研究。2014年,陈英和教授承担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儿童青少年思维发展数据库建设及其发展模式的分析研究”,除通过对全国代表性样本的施测和数据采集,建设中国第一个全面反映儿童青少年思维发展的数据库外,也将考察儿童青少年思维发展的脑机制。

为更好满足国家发展的重大需求,我们将会进一步努力关注社会问题,将研究服务于社会。我在《发展心理学的现实转向》一文中,开篇就提到“我们特别忧心的是,当今发展心理学研究中一些不妥的观念和做法,可能会让这个学科偏离正确的道路。比如,学术研究日益书斋化,而缺乏对社会现实的关照;研究问题日益书本化而少有生活气息;一些学者以国际化或与国际接轨的名义而无视中国的实际和本土轨道;在研究方法上过分追求量化而使研究近似数字游戏;很多研究貌似精细化而实则是碎片化”。发展所在科研布局中努力避免出现这些问题,积极回应国家发展的重大需求。为了回答“教育要培养什么样人”的问题,我受教育部委托,承担了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委托项目(教育政策研究)“我国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阶段学生核心素养模型研究”,核心任务就要是要建构出不同教育阶段(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学生核心素养的模型及指标体系,确定其相应的表现水平,提出学生核心素养培养实施的具体政策,我们的相关研究成果已经被教育部采纳应用。辛涛教授承担的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学业质量标准体系研究”,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为了解决我国义务教育阶段学业质量标准体系缺乏的问题。

参考文献
朱智贤. (1962). 儿童心理学. 北京: 人民教育出版社.
朱智贤. (1989). 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展与教育. 北京: 中国卓越出版公司.
林崇德.(1995). 发展心理学. 北京: 人民教育出版社.
林崇德.(2012). 林崇德心理学文选. 北京: 人民教育出版社.
董奇, 林崇德.(2011). 当代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特征: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特征调查项目总报告. 北京: 科学出版社.
董奇, 林崇德.(2011). 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特征调查项目技术报告. 北京: 科学出版社.
董奇, 林崇德.(2011). 中国6-15岁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关键指标与测评. 北京: 科学出版社.
董奇, 林崇德.(2011). 中国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标准化测验简介. 北京: 科学出版社.
董奇, 林崇德.(2011). 中国6~15岁儿童青少年心理发育数据库手册. 北京: 科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