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言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互联网已成为人们获取信息的重要来源（Hwang, Kuo, Chen, & Ho, 2014）。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hina Internet Network Information Center, CNNIC）发布的第3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可知，截至2016年7月，我国网民规模为7.10亿，其中搜索引擎用户达5.93亿，这表明越来越多的人（占比约83.50%）在通过网络来自主的搜索与选择所需信息。

网络信息搜索（Web information searching）是网络心理与行为领域的学者们广泛关注的主题之一（Hwang et al., 2014）。它是一种基于超媒体技术的信息查询方式，指个体在网络空间中通过使用搜索工具或网站，有目标、有计划的找寻特定信息的过程。目前，网络信息搜索的研究正逐渐从“系统导向”向“用户导向”转化，甚至表现出了向“用户认知导向”转化的趋势，开始关注用户的个体特征对信息搜索的影响（刘燕君，马红宇，刘腾飞，周宗奎，2013；Kim, 2001）。“系统导向”的研究指出：任务类型和难度、导航工具的使用和搜索策略、信息的呈现方式与组织结构化水平，以及信息的可靠性等是影响网络搜索绩效的重要因素（Hwang et al., 2014; Li & Chen, 2010）。“用户导向”乃至“用户认知导向”的研究则表明，用户的年龄、性别、先前知识经验、认知风格、认知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情感与动机以及信息意识等个体特征对网络信息搜索绩效的影响也不容忽视（刘燕君等, 2013；Ruttun & Macredie, 2012）。

从“系统导向”的视角出发，网络搜索环境是一种不确定的模糊环境，具有信息量大、新异刺激多、结构不明确等特征，人们在此情境中的学习成绩可能会受到这些特征的影响（刘儒德, 江涛, 2004）。从“用户导向”乃至“用户认知导向”的角度来看，个体特征中的认知和情感等因素对信息搜索的作用尤为重要，当其把信息搜索感知为具有不确定性的活动时，会产生焦虑，缺乏自信，进而影响其信息搜索行为的发生（甘利人, 岑咏华, 李恒, 2007; 沈旺, 国佳, 李贺, 2013）。此外，信息搜索任务或需求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也会影响人们的搜索绩效（李燕波, 2013）。可见，人们对不确定性或模糊性的容忍力，即模糊容忍性（Ambiguity Tolerance, AT），可能会影响其信息搜索绩效（许磊, 刘华山, 陈京军, 张春梅, 丁倩, 2016；Tsirikas, Katsaros, & Nicolaidis, 2012）。

模糊容忍性（AT）又称模糊容忍度或不确定忍受力，是一种较为稳定的人格变量，指个人（或群体）在面对一系列不熟悉、复杂或不一致的线索时，对模糊情境或刺激进行感知和信息加工的方式，会影响个体的认知、情绪和行为等方面。研究表明，AT与个体的创造力、在线外语的学习、心理健康水平和学术成就等都有一定的相关（Chu, Lin, Chen, Tsai, & Wang, 2015） 。

总体而言，低AT者的认知方式更刻板，更依赖系统的反馈，常为了避免模糊的刺激而过早地做出反应，在此环境中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而导致效率低下（师保国, 申继亮, 许晶晶, 2008; 张国华, 戴必兵，2012）；高AT者认知方式更为灵活，能快速适应不确定的环境并接受新事物，在信息检索中愿意努力的获取更多信息（师保国等, 2008）。以研究者公认为模糊的第二语言学习环境为例，现有研究已经证实：AT会影响学习者在该环境中的学习效果（Chu et al., 2015）。Tayebinik和Puteh（2013）进一步将第二语言学习环境和网络环境相结合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AT与学生在线外语学习的参与度显著相关。还有学者从超媒体学习的角度展开研究，同样发现了AT与超媒体学习效果的显著相关（许磊等, 2016）。同理，网络搜索任务对个体而言同样是模糊的，个体的AT理应也会影响其在网络环境中的整体表现及工作效率。因此，AT应是影响网络信息搜索绩效的重要变量。

基于上述假设，人们自然要问：“AT对网络信息搜索绩效的影响机制是怎样的？”。关于这个问题，前人有关信息迷航的研究给了我们提示。所谓信息迷航（Disorientation），既可指个体在网络环境中迷失方向的现象，即不知道自己当前所处位置，接下来该去哪里，以及如何到达那里的超空间迷航（Scheiter & Gerjets, 2007），也可指对学习内容缺乏一致性和整体性理解的认知迷航（Lee & Tedder, 2004）。当前关于信息迷航的研究主要包括引起迷航的原因及迷航对网络学习、搜索绩效等的影响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的研究表明，网络搜索环境以非线性的方式来呈现信息，给个体提供了多个路径和方向来完成任务，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效的识别正确的方向，个体在选择方向时易感到困惑并经历信息迷航等问题（Ruttun & Macredie, 2012; Shih, Huang, Hsu, & Chen, 2012）。总体而言，个体的认知风格和性别差异、导航工具的设计和使用、先前知识、网络使用经验以及浏览策略和信息结构化水平等因素均是引起信息迷航的主要原因（Hung, Lin, & Hsu, 2013; Li & Chen, 2010; Shih et al., 2012）。在网络信息搜索中，低AT者常为了避免模糊刺激而采用不当的浏览策略，如：过早地做出反应，倾向于通过一次性打开多个窗口来明确有关材料等。这很容易造成屏幕混乱，使得学习者难以准确定位到所需信息，无法对材料内容形成整体理解，从而易在网络空间中迷失方向（Lee & Tedder, 2004; Scheiter & Gerjets, 2007）。此外，在搜索过程中出现认知问题时也易发生信息迷航现象（Webster & Ahuja, 2006），低AT者刻板的认知方式（师保国等, 2008）会让他们更容易产生认知偏差，从而导致迷航。从此方面的研究结果可知，在模糊的网络环境中，低AT可能导致较高的信息的迷航。

第二个方面的研究则指出：在网络搜索任务中，迷航感高的个体由于不知道该打开哪个页面来获取所需信息，可能会重复打开同一页面或难以返回上一页面（Hung et al., 2013; Ruttun & Macredie, 2012; Webster & Ahuja, 2006），因而会对任务失去兴趣，产生沮丧等不适感，导致遗漏重要信息，只能获得较低水平的网络搜索绩效。因此，有必要降低信息迷航来使个体积极的参加网络交互，提高网络搜索绩效（Webster & Ahuja, 2006; Hung et al., 2013）。也就是说，较高的信息迷航又可能导致较低的网络搜索绩效。

结合上述两方面，不难得出一条从AT到网络搜索绩效的因果链，即：低AT者在网络信息搜索任务中倾向于无计划的打开、关闭多个页面或反复点击链接来明确有关细节信息，这种不当的浏览策略以及对材料内容整体理解的缺乏等认知问题都将导致信息迷航（Lee & Tedder, 2004; Scheiter & Gerjets, 2007），进而因较高的迷航感而丧失兴趣，产生沮丧感，从而进一步遗漏重要信息，阻碍其达到学习目标（Shih et al., 2012），最终只能获得较低的网络搜索绩效。因此，有理由假设：AT通过信息迷航影响网络信息搜索绩效。

基于此，本研究拟遵循“用户认知导向”，采用实证的方法，以大学生为被试，考察AT对网络搜索绩效的影响及信息迷航在该影响中的中介作用，为提升个体的网络搜索绩效提供理论依据与实践指导，同时为网络信息搜索领域的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2 研究方法 2.1 对象

采用整群抽样法选取湖北省某两所高校教育学、美术、计算机等专业的学生作为研究对象，共发放问卷300份，回收有效问卷241份，其中男生108人（44.81%），女生133人（55.19%），文科生86人（35.68%），理科生155人（64.32%）。

2.2 研究工具 2.2.1 模糊容忍性量表

采用程诚、闫国利和梁宝勇（2012）编制的模糊容忍性量表测查被试的AT，共17个项目，包括认知反应、情绪反应和行为反应三个维度，采用1（完全不同意）~6（完全同意）的6点计分，得分越高代表个体对模糊情境的容忍力越差。本研究中，总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7，认知、情绪和行为反应三个维度的α系数分别是0.70、0.81、0.79。

2.2.2 信息迷航问卷

采用刁春婷和刘华山（2016）修订的主观迷失感评价问卷。该问卷共6个项目，采用1（完全不符合）~5（完全符合）的5点计分，得分越高代表个体体验到的信息迷航程度越高。本研究中，总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9。

2.2.3 网络搜索系统

本研究中的网络搜索系统是参考Azevedo, Moos, Greene, Winters和Cromley（2008）所使用的人体血液循环网站，利用dreamweaver软件，自编的中文版网站。其框架和内容来自我国现行的七年级下册生物教材《生物学》（课程教材研究所生物课程教材研究开发中心, 2001）中“人体内物质的运输”及美国权威研究性学习教材《科学探索者——人体生理卫生》（帕迪利亚, 2008）中“物质循环”等章节。该网站有5个版块、86个网页页面、318个超链接，深度（从初始节点访问到最末节点所要点击的次数）为5。每个网页（除首页外）包含100-150字的学习内容，并设有“上页”、“下页”及“回首页”的导航链接。

2.2.4 网络搜索绩效测验

通过参考刁春婷和刘华山（2016）的研究而自编的人体血液循环系统知识来测查被试的网络搜索绩效。该测验包括9道开放式的题目，所有的答案均可在网站中找到。根据答案所含知识点数量计分，总分12分。要求被试通过边访问搜索系统边答，时限为30分钟。

2.2.5 镶嵌图形测验

认知风格会影响个体在网络学习环境中的表现（王广新, 单从凯, 2005），故需控制。采用北京师范大学1998年修订的镶嵌图形测验（Cognitive Style Figure Test）来测查被试的认知风格。要求被试在15分钟内从复杂图形中找出某个指定的简单图形，该测验共有29道题，前9道题仅供练习，不记成绩，但事先被试不知情；后20题每题各一分，总分20分，分数越高代表越倾向于场独立。该测验的信度为0.90，效度为0.49（邓铸, 曾晓尤, 2008）。

2.2.6 先前知识问卷

个体所拥有的专业领域知识也会影响其网络搜索绩效，故需控制。通过自编5道开放式题目来测查被试关于人体血液循环系统的基本知识。根据答案所含知识点数量计分，总分20分。

2.2.7 网络使用经验问卷

个体的网络使用经验同样也可能会影响其网络搜索绩效，也需控制。通过自编3道开放式题目来测查之，包括：“每天平均上网的时间”、“每天利用网络学习的时间”和“每天利用网络搜索各类信息的时间”（单位为小时）。

2.3 施测方式

要求被试首先完成AT量表、镶嵌图形测验、先前知识问卷和网络使用经验问卷，然后在限时内（30分钟）访问网络搜索系统并完成相应的搜索绩效测验，再填写信息迷航问卷。

2.4 数据处理

采用SPSS17.0和Mplus7.0进行统计分析。

3 结果 3.1 模糊容忍性和信息迷航、网络搜索绩效的关系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及其相关矩阵如表1所示。可以看出控制变量与核心变量间有不同程度的显著相关，可能影响核心变量间的相关关系。故控制其他变量后，对核心变量进行偏相关分析，结果发现：AT得分与信息迷航呈显著正向偏相关、与网络搜索绩效呈显著负向偏相关；信息迷航与网络搜索绩效呈显著负向偏相关（见表2）。

3.2 信息迷航的中介作用分析

以网络搜索绩效为因变量，AT得分为预测变量，信息迷航为中介变量，控制文理科、性别、认知风格、先前知识及网络使用经验的影响，使用Mplus7.0极大似然估计法构建模型，同时采用偏差矫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方法（方杰, 张敏强, 邱皓政, 2012）检验和估计中介效应。模型拟合结果为χ²=6.99，df = 7；p>0.05；RMSEA = 0.00（90% CI：0.00-0.08），CFI = 1.00，TLI = 1.00，SRMR = 0.02，拟合结果良好。模型结构及标准化路径系数如图1所示，AT得分对信息迷航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因为AT得分越高代表对模糊情境的忍受力较差，即AT水平越低，迷航感越高；信息迷航得分对网络搜索绩效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即信息迷航感越高，网络搜索绩效越低；AT得分对网络搜索绩效的直接效应不显著。

表3的数据显示，信息迷航所产生的间接效应的Bootstrap95%置信区间不含0值，直接效应的Bootstrap95%置信区间含0值，说明信息迷航在AT对网络信息搜索绩效的影响中存在显著的完全中介作用。

4 讨论

相关分析结果发现，模糊容忍性得分与网络信息搜索绩效呈显著的负向偏相关，鉴于模糊容忍性量表得分越高表示AT水平越低，即低AT者的网络搜索绩效较差，验证了前人的理论假设（刘儒德, 江涛, 2004; Tsirikas et al., 2012）。在网络信息搜索任务中，面对模糊的网络环境，低AT个体在认知、情绪及行为方面均会做出对搜索绩效不利的负面反应。一方面，他们依赖系统反馈，认知方式刻板，倾向于过早的做出反应，因而容易产生不当的搜索模式，如：无计划的一次性打开多个窗口，造成屏幕混乱，以至于不得不经常回到上一页；浏览网页时只对信息进行肤浅的加工（如过短的浏览时间等），缺乏深层次的连贯理解（Scheiter & Gerjets, 2007）；另一方面，他们的低AT还与担忧、焦虑密切相关（李志勇, 王大鹏, 吴明证, 欧阳儒阳, 沈丹琦, 2015），这种负面情绪会使其难以完成搜索任务，都将导致网络信息搜索绩效降低。

研究结果还表明，信息迷航与网络搜索绩效呈显著的负向偏相关，即信息迷航水平越高，网络搜索绩效越差，这同样与以往研究结果高度一致（Lee & Tedder, 2004; Scheiter & Gerjets, 2007）。信息迷航水平高的个体会无意识的重复打开同一页面，较难返回上一页面或找到所应访问的页面，难以定位到所需信息从而逐渐偏离搜索目标；同时，他们还会体验到不舒适的感觉，从而降低其搜索欲望（Halder, Roy, & Chakraborty, 2010）；此外，迷失感还会使个体分心，延长其完成任务的时间（Lee & Baylor, 2006）。这些均可能会阻碍个体完成网络信息搜索任务，降低其搜索绩效，甚至将影响其日后对网络系统的使用（Hung et al., 2013; Shih et al., 2012）。

进一步的中介效应分析结果表明，模糊容忍性通过信息迷航的完全中介对网络搜索绩效产生影响。具体而言，低AT者更喜欢稳定明确的情境，在模糊环境中会感到焦虑不安，认知方式更刻板，会极力的回避模糊刺激而不去冒险尝试（师保国等, 2008），倾向于把网络搜索系统刻板的知觉为非黑即白。如：同时打开多个窗口以求明确有关细节内容，却缺乏对材料的整体连贯理解（Lee & Tedder, 2004）；在多个页面间来回跳转和访问（Scheiter & Gerjets, 2007）等。由于对模糊情境的不容忍而产生的焦虑等负面情绪也可能会伴随这些认知行为出现，使得个体极易产生信息迷航，从而偏离搜索目标，降低搜索绩效。这提示人们，一方面需要从系统出发，尽量降低网络环境的模糊性；另一方面需从用户出发，对低AT的个体采取适当措施（如通过干预提高其模糊容忍性等），以改善其网络搜索绩效，更好的发挥互联网对人们学习生活的积极作用。

5 结论

本研究得到以下结论：（1）控制无关变量后，模糊容忍性得分、信息迷航均与网络信息搜索绩效呈显著的负向偏相关，模糊容忍性得分和信息迷航水平越低的个体的网络信息搜索绩效越好；（2）信息迷航在模糊容忍性对网络信息搜索绩效的影响中起完全中介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