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 Vol. 20 Issue (5): 101-107
心理形式表象语言的特征论析    [PDF全文]
肖福平, 顾香萍    
西华大学外国语学院, 四川 成都 610039
摘要: 语言存在的心理经验形式可以区分为表象语言和概念语言。表象语言是理性时空形式规定下的心理表象或图画,且是一般性和普遍性意义上的表象或图画。表象语言作为经验直观的初级心理语言形式,具有自身内容存在的表现特征,在心理世界的位置具有前概念居所的特性,可以标示为一种无区别性状态的心理语言形式存在。表象语言的内容与位置既是经验直观的必然结果,又是概念语言形成的原因环节。表象语言统一于心理语言现象,统一于语言存在,最终统一于理性存在,体现为一种理性的先验语言形式规定下的心理语言形式。
关键词: 语言     理性     表象     心理形式     表象语言    
Representation Language and Its Features in Psychological World
Xiao Fuping, Gu Xiangp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Xihua University, Chengdu Sichuan, 610039, China
Abstract: The form of psychological experience in language can be divided into representation language and conceptual language. The representation language is a mental representation or picture under the form of rational space-time, and it is a representation or picture in the sense of generality and universality. As a primary psychological language form with intuitionistic experience, the representation language has its own characteristics and is where the pre-concept exists, which can be labeled as a form of psychological language without distinction. The content and position of representation language are the inevitable result of intuitive experience and the cause of the formation of conceptual language. The representation language unifies in the psychological language phenomenon, in the language existence, and finally in the rational existence. Therefore, it manifests as a rational transcendental language form under the psychological language form.
Key words: language     rationality     representation     psychological form     representation language    
引言

提出心理形式的表象语言,不是要去改变自然语言的存在地位,也不是要去重释心理语言内容的经验属性,而是在于凸显表象语言作为心理语言内容存在的表现特征,以及关于这种特征的时空联系说明。那么,基于心理语言转向而凸显的表象语言内容特征又该是什么呢?这样的特征与其位置存在的特征应该是合符一致的,即具有无限性、相对性和不确定性的特征。只有将表象语言内容联系到心理经验的时空形式特征时,表象语言内容特征方可在一个更为形象和更为直观的视角上展开,体现其位置特征的表象语言又会由于心理过程的时空经验而呈现出关于自身内容存在的独特表现,即表象语言内容总是要一般地表现为其存在的整体性、同在性、杂多性和无概念定义性。这样的内容除了呈现为心理图式的存在之外,它还应该呈现为一种流变的图式、一种还未固定任何知识标明的原初心理图式。凭借这样的图式,语言存在的初级心理经验形式,即表象语言内容,才进入要对之进行辨明的对象范围,并成为描述其特征的主要依据和出发点。总之,心理语言形式的表象语言内容在其作为根本的存在对象上就是一种心理图式,而且是作为整体性存在的心理语言形式之图式,它既是关于自然世界直观的一般图式,又是关于心理经验表象的一般图式。这样的图式将经验的表象构成为一个整体,进而形成一种理性主体及其语言存在所独有的表象语言内容存在,或者说,在理性统一[1]的世界中,所有的理性存在主体都应该拥有如此语言存在的心理逻辑图像[2]

1 表象语言的整体性

在一般的经验意义上,表象语言的整体性所指向的是关于这种内容的、充满整个心理经验时空位置的无区别性存在。所以,只要面对理性存在的心理经验和直观表象过程,作为整体性存在的表象语言就一定要到来。而且,这样的整体性并不会因为时间经验的久远而缺失,也不会因为空间经验的变换而消解,不论表象语言包含了多少不同时间里的内容,也不论表象语言联系了多少空间中的对象,表象语言的整体性存在依然如故。这里没有关于个体影像辨明的强调,也没有关于时间先后与空间大小的对比与区分。或者说,不管心理经验的表象语言内容如何利用以及分配时空形式,它自身作为整体性的存在地位并不发生改变。尽管整体性的存在不能建立在没有具体对象或部分内容的空无之上,但在整体性特征的定义方面却并不聚焦于那些具体的对象或部分的内容,总是在聚焦于全部的情形,聚焦于一般意义上的存在。这样的聚焦要求或规定不是源于心理经验的表象语言内容,而是源于拥有这种心理语言经验的理性存在主体及其先验的统一性规定。如是说来,表象语言的一般意义存在或作为全部的整体存在应该起始于理性自身的根据。

既然理性的规定带来了表象语言内容的整体性,那么,表象语言内容的全部就应该是一种限制性的对象,即表象语言内容成了受支配和被规定的结果对象。在这里,表象语言的整体性特征所引起的限制性地位或有限存在是否造成关于表象语言自身内容存在的矛盾呢?因为在谈及整体性特征之前已经提出了表象语言位置及其内容存在的无限性特征,如果这种矛盾确实存在,则会面对两种特征共存于表象语言,即:它的存在既是无限的,又是有限的。显然,这样的结果不是我们所应该面对和接受的,要解决这样的矛盾其实就在于考察这种矛盾产生的确实根据,如果这样的根据不具备有效性,那矛盾的确实根据就是虚假的。其结果也不会使我们陷入判断与选择的困境,即避免了这样的选择:要么整体性特征为真,要么无限性特征为真。诚然,有限性和无限性的特征都是针对表象语言的存在而提出来的,但有限性特征是建立在表象语言的整体性之上,既然是作为整体的存在,它就应该是一种限制性的存在。不仅如此,这样的整体存在不应该成为一种自在的对象而具有原初的地位,就是在针对理性过程的语言存在而言,它也只能具有心理经验的表象语言的地位,即:它一定要依靠于理性的时空形式与经验的过程才会具有自身的存在,而且是具有整体性内容的心理语言存在,不论这样的整体性存在是否成为作为原因的对象或作为结果的对象,我们都无法将这样的对象同某种限制存在分离开来。比如说,在面对太阳系的整体存在时,是在面对一个限制性的存在对象,这样的对象不论是从整体概念的意义上看,还是从太阳系所处的银河系或更大的星系来看,它都是有限的对象存在,整体概念不应该缺少关于统一与有限的预设。与此相对,无限性特征是建立在表象语言位置和内容的经验进程中,不论就其位置存在的时空经验而言,还是就内容存在的经验实现而言,其进程都应该体现为一种难以穷尽的特性。

在表象语言位置呈现为内在心理经验的时空形式规定之结果时,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断言这样的结果等同于时空形式的存在或占据了时空形式在心理经验意义上所能提供的时间和空间。同时,我们也不会去断言这样的位置结果能够在自然经验中被完全地现实化,因为在心理经验的表象语言位置里,我们没有能力拥有或获得一个关于时间和空间的绝对起点或绝对终点。不论在这样的位置上如何前行、如何扩展、如何添加,都会发现表象语言位置的边境仍然没有到来,表象语言位置的出现仍然不可穷尽。或许在某个具体图式或心理语言对象存在的问题上,可以说它所占据的心理位置是确定的,但却不能由此得出断言:表象语言位置是有限的、确定的。同样,在表象语言整体性内容呈现为内在心理经验性的对象时,不应该将这样的对象等同于心理经验中所发生的具体影像或印迹。因为表象语言内容在心理经验的意义上不仅包括了已经实现的影像或印迹内容,而且还包括了可能实现的内容,其存在地位具有经验的现实性和经验的可能性。于是,切不可以为拥有了现实的具体内容就等于拥有了表象语言内容,也不可以为具有经验可能性的内容会将我们带到某个限制性的起点,或者为我们呈现出有限的特征。只要将表象语言内容延伸到心理经验的可能世界之中,这样的内容呈现就会因为拥有可能性地位而变得难以确定、难以溯源以及难以穷尽。这样的情形就好比大自然的存在一样,它在人们的认知过程中总是体现为一种经验与可能经验的内容存在,我们尽管可以宣称拥有了这样或那样的自然知识,但却无法确定关于认知自然之可能性知识的路还会有多远,经验的发生过程及其内容的呈现对比于经验可能的存在而言总是会显得微不足道、短暂而有限。总之,面对这样的自然存在,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断言那可能经验的自然世界会被全部认知。即使这样去做了,也会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拥有这样的权利、也不拥有关于断言的任何有效性,除非它只是作为某种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主观幻想,这样的情形对于有限理性主体的存在而言尤其如此。

总之,经验意义上的表象语言内容只能表明这样的内容是可以经验的,而不是要表明这样的内容成了完全经验的现实。任何心理的现实经验影像或印迹都可以作为表象语言内容中的一个起点或一个终点,但一定不是绝对的开始或绝对的结束;任何从这样的起点进向可能经验内容的过程应该是没有终点的、无限的过程。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在发现自身拥有无限心理语言能力时不至于无所适从,才会意识到这样的表象语言内容不但标记了已经认知的自然对象,而且提供着认知无限自然过程的无限可能性。因此,在我们为表象语言内容的整体性存在赋予一种有限性的地位之时,其实是在为表象语言存在设定一种理性存在的智性原因,即先验语言形式的原因。然而,这样的有限性地位的设定并非要表明心理经验的表象语言内容在认知的过程中是可以穷尽的和可以完全现实化的。或者说,要将表象语言内容的可能性转变为经验的现实就会面临一个无限的过程,这样的情形发生对于人类存在而言尤其如此,任何关于经验意义的发生,要么是内在经验的,要么是外在经验的,都要在自然因果律的特征上加以体现。心理经验的表象语言内容同样遵循这样的因果律而拥有无限的进程。

2 表象语言的同在性

从理性主体的视角看,所有关于外部世界的直观经验都属于表象的经验;从理性存在作为语言存在的视角看,所有关于自然过程的认知都属于表象语言内容生成的认知。同表象的发生一样,表象语言的发生或存在无不依赖于纯粹的心理时空形式表现,无不依赖于时间的持续和空间里的并存。正是因为这样的持续和并存,表象语言内容才会具有在单一或全部方向上存在或延伸开来的特征。此时,如果从表象语言内容的整体存在走向它的具体的被经验过的影像或印迹对象,就会发现这些被经验过的对象在表象语言的世界里是同在的。至于说这样被经验过的对象是否也与表象语言内容的可能经验对象同在,从表象语言产生所依靠的纯粹时空直观形式与心理经验发生或可能发生来看,这样的同在也是应该的。为了更具体、清楚地说明表象语言内容的同在特性,暂且将同在问题限制在被经验过的表象语言内容,即立足于被经验过的具体影像或印迹对象,即同在之“在”等同于发生过的心理经验的图式标记。只有依据这种被加以限制的表象语言内容,方可取得一种有限的范围和对象,并将这样的范围和对象完全地放入心理时间与空间的有限维度中去,从而凸显表象语言内容的同在特性。

那么,在限制性的时空经验里,同在特征又该如何体现呢?或许,我们会认为在时间的心理经验意义上总是存在着从现在到过去的不同阶段,表象语言的经验内容也会位于不同的时间之上,其同在的“同时”之意似乎有待进一步的辨明。诚然,尽管可以说关于时间的心理经验具有先后之异,也可以说过去的时间与现在的不同,也可以说现在的呈现和往昔的消失,但却不可说时间本身具有差异和消亡,因为我们无法拥有涉及该断言有效性的任何根据。或者说,消失的时间存在,不论这样的消失是多么的久远,也不论这样的消失跨越了多少个体影像或印迹的存在。同样,在时间经验中的图式语言对象可以消失,但却必然存在,只要具备了心理经验的现实发生过程,只要具备了“再生想象力”(reproduktive Einbildungskraft)的心理经验机制[3]114,呈现着的存在,呈现过的依然存在。只不过呈现着的出现在心理经验的当下时刻,出现在当下表象的焦点之上,而呈现过的却纷纷退去,逐渐远离这样的焦点,以至于任何时间限制的有限范围都显得不可能容纳这些离开的对象。所以,即使是表象语言内容的经验部分也必将超越个体存在的时间跨度而成为历史的存在。不论在当下迎接着哪一个或哪一些语言存在的心理图式或符号,也不论我们在当下的时刻可以同时聚焦呈现多少种这样的影像或图式符号,都没有权利去断言只有当下的发生才是存在的。显然,立足于任何一种当下具体的表象语言对象,我们必然面临联系此对象的过去或历史,倘若将当下的表象语言世界的个体对象视为某种具体内容的存在,那么,我们一定拥有关于这种当下存在的过去或历史,即拥有历史中的存在。不管这样的历史之在是否还能成为当下之在,它作为经验过的表象语言内容总是存在,而且与当下之在同在。这样的同在对于有限理性存在的人类自身而言,它可以是个人某一时刻、某一阶段或生命过程的存在状况,也可以是伴随整个人类的存在状况。于是,同在意义上的历史或表象语言的往昔存在远非个人的历史所限,尽管我们总是习惯性地要以个人的历史作为分析的起点或范例,或者总是要将最有说服力的论证放置于个人中心的惯例上。诚然,我们需要这样的惯例,只是这样的惯例还得进向超越个体的往昔,即进向人类存在的历史之中。在将理性存在的人类进程展开为语言存在过程时,人类存在的直观感知及其心理经验过程就展现为表象语言的存在过程,不论作为人类存在的个体在当下如何出现、如何存在,他都一定拥有关于表象语言的心理经验和内容。而且,这样的经验和内容存在不是孤立的,也不会是当下之他的唯一。倘若当下的他正值壮年之时,他必然经验了其青少年以及童年的表象语言内容,不论这样的往昔内容是否相同于当下的内容,也不论它是否能再次成为当下的内容,它都应该是一种存在,一种与当下表象语言的同在。不仅如此,表象语言内容的同在还应该对所有的人类成员有效,因此,表象语言内容的同在不仅体现在个体的存在进程中,而且体现在整个人类存在的进程中。

或许是因为这种表象语言的同在论启示,一种相似的语言学研究方法,即共时语言学研究,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瑞士语言学家费尔迪南·德·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 1857–1913年)提出来了,只不过索绪尔讨论的对象属于自然语言现象世界的内容,而非心理表象语言世界的内容。基于共时的同在就是在于说明一切现在的发生或现象与其全部的历史都可以在同一个时刻被加以展现出来。历史不应该在现实的掩盖中消亡,历史的位置与内容永远存在,只要表象语言经验的心理位置和内容依然如故,只要理性存在的人类过程依然如故。在讨论表象语言内容的同在特征时,我们没有缺失当下的空间。或者说,表象语言的同在既是时间进程中的同在,又是空间中的同在,尽管这样的同在只能是纯粹时空形式的心理经验形式。倘若心理经验的全部空间都是可以呈现的,那全部表象语言内容也是可以呈现的,而且应该是同在的呈现,任何的例外都一定不会属于心理经验的过程,也不会属于同在意义的内容存在。总之,表象语言内容的同在特性所表明的就是所有心理经验初期的影像或印迹在时空形式中的共同存在,这种共同存在的内容可以在语言的心理经验中被加以穷尽或认识。但这只能是一种理想、一种出于纯粹理性及思辨要求中的理想,因为表象语言的共同存在世界及其内容就好比是一种取之不尽的、存在于心理经验过程中的语言宝库,它远比人类自然语言经验中的内容要宽广得多。同时,表象语言内容的同在特征所凸显的应该是基于经验标准和心理形式的、关于其一般性和普遍性存在的意义,而与其内容本身根据是什么的问题区分开来;那么,表象语言内容的“是什么”又该指向怎样的对象存在呢?

3 表象语言的杂多性与无定义性

在提出作为感知的表象语言内容时,我们应遵循一条从现象的杂多到表象的杂多统一之路。但这样的顺序进程并不意味着表象的杂多决定于自然现象的杂多,一切能够成其为现象杂多的呈现归根结底还在于理性主体所具有的产生杂多的直观形式。换言之,现象杂多的决定来源于我们自身存在的感知模式的先在性或先验条件的多样性,自然现象(包括自然语言现象)的杂多只有在我们自身的形式赋予中才可能如此存在,“关于其感知之杂多,则依据感性” [3]120。由此观之,现象的杂多只能作为理性存在之感性过程里所发生的直观经验结果,而且,这样的直观经验结果既要体现为自然世界的经验过程,又要体现为心理世界的经验过程。没有经验过程的理性直观形式存在只能属于纯粹形式的存在,即先验感性形式的存在。显然,纯粹的先验感性形式不能提供给我们任何关于自然现象或心理内容的对象存在,更不用说去获得关于自然与心理内容的呈现认知,纯粹感性形式应该成为经验世界如此存在的先验演绎的有效前提或设定,可它绝不等同于经验世界的现实。于是,在面对理性存在与世界的现实时,我们既面对了理性的先验形式存在,又面对了纯粹形式下的经验发生。正是这种纯粹形式下的经验发生,让我们认知的对象及其世界才真正地建立在了一种理性的原因根据之上。从此,我们的“知识”才具备了真的标准,即一切关于自然对象的是与非、一切关于心理经验的是与非,都是关于理性存在之先验形式的是与非。同理,一切关于语言现象世界的杂多、一切关于心理语言经验影像或标记的杂多,都是关于理性主体存在的先验感知形式自身表现的杂多。

在语言存在的意义上,我们将心理经验过程的杂多,如影像与标记的存在,归属为一种内在心理图式世界的存在,即图式语言内容的存在。与其同在特性的表现一样,表象语言内容存在的杂多性也是要依据它的时间进程和空间位置来加以展现。而且,它既要体现为一种关于数量的不断扩展过程,又要体现为一种关于不同图式的持续聚合过程。前者将表象语言内容的“多”定位于某种不确定的对象指称上,这样的结果也恰好符合作为图式阶段的语言标记的存在状况;后者则将表象语言内容的“多”定位于对象的丰富类别之上。当然,“多”的对象类别并非一种已经被加以区分的表象语言存在状况,只要是作为表象阶段的表象语言内容,不论它涉及数量意义的“多”,还是涉及类别意义的“多”,这样的内容都以一种没有经过任何区分的状况存在着。或者说,在心理经验的表象语言阶段,我们所取得的只是杂多的、出现在我们大脑中的影像或印迹融合,只是某种被我们所感知的连续图式状态存在。如果可以对此进行具体的解读,那它可以是一条线、一个圆、一个面,也可以是一种运动的场景、一种聚焦的部分、一种远去的余光。总之,它可以是任何的表象图式,关于它的“意识”具有指向所有概念目的的可能性[4]。但这样的可能在表象语言阶段还没有加以实现,所有感知的图式除了作为表象的成果之外并未取得任何的概念意义赋予。或者说,这样的图式具有自身存在的无定义性,它所涉及的存在状态就只能是经验直观下的初始状态,就只能是一种没有任何定义的“前概念”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表象语言内容作为内在经验的对象除了被标记为一种“有”之外并不具有关于“有”的任何定义认知。一旦将这样的表象语言之“有”加以区分、判断和定义,表象语言之“有”就不会再是当下的、缺失认知对象及性质赋予的存在状态而成为另一种语言存在的形式了。当然,表象语言内容的无定义性不仅要对应于外在现象世界的无区别情形,而且要对应于感性的直观模式存在的无区别情形。而这样的无区别性情形也只有在直观表象的阶段才能发生,离开了经验直观或表象的阶段,表象语言内容及其无区别性特征要么不存在,要么成为知性阶段的概念化语言。所以,任何关于图式语言内容的无定义性特征的有效性应该属于经验直观的发生过程,属于表象的直接成果。

在我们经验自身之内的表象语言内容时,其实是在经验一种不断地流动的图式对象。这样的图式对象既不同于概念语言的存在,也不同于自然物的存在,它的存在仅仅在于表明感性时空下的心理经验的必然发生,以及表明理性主体感知模式在处于经验状态下的心理呈现。倘若能够将这样的图式还原为人类认知进程中的第一次心理呈现,倘若能够摈弃现实的所有知识而重启理性存在的原始认知之路,我们所面临的自然世界就不会是当下的这种样子,所经验的心理呈现就不会是当下的被各种知识或定义所干扰的图式,即呈现为一种“前知识”的心理经验内容。即使我们对这样的内容冠以图式的称号,它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称号而添加什么或定义什么;同样,即使我们对这样的内容冠以“杂多”的称号,它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称号而成为区分并加以明确的对象,它就是一种未加任何辨明和定义的语言存在状态,或者表象语言状态。当然,在宣称表象语言内容无辨明与定义时,我们同样在对表象语言的内容“是什么”进行说明,或者说,就是在对它进行辨明和定义。结果,我们不得不遭遇到这样的困境:无定义的表象语言被加以了定义,我们定义了无定义的表象语言,无定义的表象语言具有定义。于是,表象语言问题呈现悖论,这样的悖论具有其自身产生的深刻理性存在之根源,并成为理性存在世界中一定要发生的过程或情况,它的出现正好印证了理性存在的“应该”世界与“经验”世界的分野,也印证了心理经验的自然进程与自由的理想王国的存在差异。而这样的分野和差异对于人类自身作为有限的理性存在而言,总是要在一种不经意的自然趋势中被加以模糊或忽视,进而引起经验中断言的“既是又不是”情况的发生,并造成“应该”世界的情形总是要被改变为现实经验的情形而加以认知。

在面对表象语言的存在的悖论之时,我们一定没有去排除、也不可能去排除“语言存在属于理性存在”或“表象语言经验属于理性存在的经验”的前提预设。既然表象语言的出现作为语言存在的阶段、作为理性存在的必然现象,那么,它出现的事实和内容本身,及其“此在”的根据都一定要符合理性存在的先验形式要求,任何违背于这种要求的情形都不会出现在人类存在的经验过程中。从这一意义上看,所有出现的语言现象,包括心理经验的表象语言内容,对于先验形式(先验语言形式)的必然合符就会是自明的、真的,当然也是可以定义的,只是我们无法在当下的有限存在中实现对于纯粹理性世界的到达,无法洞见语言存在的先验形式存在,无法获取任何关于先验形式世界的知识性成果。再者,表象语言形成的心理经验阶段还仍然处于没有概念归纳、没有分析区分、没有综合判断的状态,因此,表象语言内容又只能是不可定义的,我们所能经验的就是见证了表象语言作为心理现象的存在,见证了这种图式作为语言存在的一种状态的发生。或者说,关于表象语言的“无定义”特征就只能在一种限制的条件下体现,只能限制于心理经验的直观表象阶段,且认知的主体总是处于一种有限理性存在的地位上。否则,表象语言内容的无定义性特征就会发生完全的改变,直观表象阶段也会不复存在,绝对而全能的主体将会主宰语言存在,语言存在的全部内容就会变得一目了然、清晰而明白,就会成为没有任何“悬念与未知”的知识体系。此时,“无定义”的状态便成为一种全无必要的多余,在完全(无限)理性的主体存在中,语言存在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过程、每一个对象,以及每一种关系、每一种融合、每一种呈现都会像阳光下的对象一样没有任何的遮蔽或藏匿,具备无限理性存在的主体当然不可能对表象语言内容缺乏“定义”的智慧,尽管这样的“智慧”不在当下的世界发生。与此相对,“无定义”的表象语言却一定要发生在当下的世界里,一旦这样的“无定义”特征消失,表象语言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当然也就不会再是我们的表象语言。总之,不管是作为“无定义”的状态,还是作为“杂多”的状态,表象语言内容所表明的对象远非一种确切意义上的知识存在,更不是一种“是什么”的概念定义,而只能是关于经验直观条件下的必然表象结果在语言存在意义上的体现。如果将这样的体现视为一种连续的和统一的心理图式,那这样的图式至多也是某种心理表象的“流动”。而且,处于这种“流动”的图式既不会有关于图式对象的命名,也不会有关于图式对象的意义确立。当然,在我们将“命名”与“定义”的语言内容从表象语言那里剥离开来之时,我们并未在一种主观任意中去制造表象语言。换言之,表象语言内容及其特征存在乃是理性存在的必然,乃是语言存在的必然,不管我们是否关注了这样的内容或特征,它自身的存在地位都不会发生改变,依然还要保持着自身“流动”、“图式”和“无辨明”的样子。将语言存在的内在心理经验展现为一种独特的状态存在,一种近乎列维·布留尔的“原始思维”的状态(即人类早期的意识和想象力的混沌一体状态)[5],凭借这样的状态,自然世界才真正地从“我们的”意义上展开,心理世界的经验才从此获得了一种语言的起点,即作为表象成果的表象语言的起点。

4 结语

在理性统一世界的语言存在里,表象语言的特征一旦作为语言现象世界的存在表现,它就要必然地贯彻理性存在的纯粹形式根据,尤其是理性世界的纯粹时空形式规定[6]。基于理性存在统一性中的时空规定性,自然世界呈现为理性时空形式规定中的自然现象,心理经验世界则呈现为时空形式规定中的表象语言和概念语言。既然现象世界的呈现决定于理性存在的时空形式规定,那么,自然现象或语言现象判断的根据和标准就不会由现象自身来提供。只要自然现象或语言现象的呈现过程无可置疑,作为理性时空形式的规定作用就是必然地存在的,至于说时空形式下的表象或表象语言产生所涉及的自然对象本身究竟是什么的问题,我们不拥有任何的答案,除非这样的答案存在于我们自身之内,存在于理性主体的规定之内。当然,理性时空形式下的现象世界总是可以展示为自然与心理的现象形式,作为两种经验结果存在的现象形式。尽管理性存在的心理表象语言与自然现象之间的关系难以确立为一种时间的先后继起,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去面对它们之间的逻辑关系存在,即因果关系的存在。或者说,我们因为拥有了心理经验的表象语言内容才真正拥有了自然现象的世界,表象的表象语言虽然出现在心理经验的层面,以及表现为经验过程的可认知特征,但它的出现毕竟不可等同于外在自然现象的经验过程与认知。它所表明的,首先是作为纯粹直观形式下的心理经验形式,然后才是作为外在自然现象“给予”的成果,没有“给予”的外在自然现象,我们或许没有那部分影像、印迹等构成的心灵图画,或许无法找到认知心理经验的起点,但我们却无法就此断定心理表象语言形成条件的不存在。要知道,心理表象语言的经验内容联系于自然现象,但又不等同于自然现象,就如它自身存在的位置特征一样,它通过心理世界的特有属性将经验意义的范围、深度和层次远远地扩展到了自然世界的领域之外,并“以能动的结构形态,实现了主客体辨证统一的综合” [7]。所以,没有心理的“表象语言”,任何谈论自然现象(包括自然语言现象)的过程都是不可能到来的,任何关于自然现象的认知与断言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即使发生,它也一定不是经验世界之内的发生之事。

参考文献
[1] 肖福平. 理性统一的语言存在论[J]. 重庆师范大学学报, 2016(2): 70–76. DOI:10.3969/j.issn.1673-0429.2016.02.011
[2] 施太格缪勒.当代哲学主流: 上卷[M].王炳文, 燕宏远, 张金言, 等, 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86: 532.
[3]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蓝公武, 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3.
[4] 倪梁康. 胡塞尔现象学概念通释[M]. 北京: 三联书店, 1999: 249-251.
[5] 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M].丁由, 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7: 1.
[6] 肖福平. 理性与语言[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16: 21.
[7] 温纯如. 康德图式论[J]. 哲学研究, 1997(7):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