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治疗”①是西方哲学历来关注的重要话题, 正如尼采(Nietzsche, 1844—1900)所言: “每一种艺术和哲学都可能被视为治疗手段或辅助手段, 为倾力奋斗的、变幻莫定的人生服务, 它们无不以痛苦和受苦之人为前提。”[1](P376)在古希腊罗马时期, 哲学家既是思想家, 更是医生, 他们以哲学回应实际生活问题, 用哲学解答现实人生苦疾, 治疗疾病成为哲学基本的首要的功能, “哲学论证如果不能帮助治疗人的疾苦就是空洞无益的。正如医术如果不能帮助解除身体的疾病就毫无用处一样, 哲学如果不能去除灵魂中的疾苦, 也就毫无用处”[2](P3)。“去除灵魂中的疾苦”是古希腊罗马时代哲学家的共识。若说医生治疗的是生理性疾病的话, 那么, 哲学家治疗的便是精神的疾病, 哲学家的讲台就是医生的诊所①。
① 有学者指出, 从元哲学角度看, 哲学并不存在亘古不变的“统一功能”, 其功能取向常常“转向”。不同时代对于哲学的不同功能会有不同的特别需求, 而“治疗”显然是哲学能起到的一个重大功能。“治疗型哲学”以“治疗者”身份切入社会, 其内容可能驳杂, 其自我意识不一定都十分清晰, 但其基本意向性必然指向诊断各种生存之病并加以治疗(参见包利民:《西方哲学中的治疗型智慧》, 《中国社会科学》, 1997(2))。
在治疗学的大家族中, 哲学治疗、医学治疗、心理治疗皆是其重要成员, 此三种治疗方式在治疗对象、治疗手段、治疗目标方面存在根本区别。医学治疗通常是指采用医学方法, 如药物或手术等手段干预或改变特定生命状态的过程, 其目的为解除病痛。心理治疗指用心理学理论和方法对人格障碍、心理疾患的治疗。可见, 医学治疗面对的是肉体生命, 采用药物或仪器祛除身体疾病的专业活动; 心理治疗面对的是心理现象和心理活动, 采用非实体性方式解除心理障碍或情绪困境等专业活动。哲学治疗与以上二者皆不同, 它是以谈话、阅读、反思等方式消除本体性、根源性精神疾病的活动。
① 从古至今, 西方哲学皆有治疗学取向。在西方哲学发展史上, 苏格拉底、柏拉图、毕达哥拉斯、伊壁鸠鲁、斯宾诺莎、尼采、马尔库塞、罗蒂、海德格尔等皆重视哲学的治疗功能, 如毕达哥拉斯学派以“灵魂不和谐”为疾病, 主张哲学家是灵魂医治者; 以马尔库塞为代表的法兰克福学派指出科技造成存在的异化, 人成为单向度的人, 哲学需要对技术时代进行深刻的反思。
作为西方哲学史上流传时间最长、影响最为深远的哲学流派之一, 斯多葛学派②从未将哲学当作专业话语或形上的知识体系, 而是将其作为一种生活的方式③——一种具有治疗意义的生活方式, 哲学的治疗意义在斯多葛学派那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④。然而, 斯多葛的哲学治疗不是在心理咨询室或哲学家的花园中等特定机构和环境中开展的, 而是在日常生活世界, 以一种生活方式运演的, 即以理性生活践行哲学思想, 化解情绪危机, 回应精神困惑。对情绪危机的化解和精神困惑的回应使斯多葛主义哲学具有了鲜明的生活化、治疗化取向。
② 斯多葛学派可能也是哲学史上被误解最深的学派, 因为无论是学院派的字典定义, 还是学理派的哲学圈内共识皆对其报以某种偏见性评价。如, 字典上将斯多葛主义者定义为“一个对于欢快、悲伤、快乐、痛苦都漠不关心、麻木不仁的人”; 而许多哲学家们评价斯多葛学派是“要压制所有的情感, 因此过着病态、被动的生活”。(参见威廉·B·欧文著:《生命安宁:斯多葛哲学的生活艺术》, 胡晓阳, 芮欣, 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3年, 第7-8页)
③ 法国哲学史家皮埃尔·阿道主张哲学是一种生活方式, 他认为从黑格尔开始直至结构主义和当代哲学, 哲学在两个方面失落:哲学家变成哲学教授, 哲学成为哲学话语。(参见:刘云卿:《浅析阿道的“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哲学”》, 《哲学研究》, 2011(4))
④ 大概因为斯多葛派尤为重视哲学的精神治疗价值, 故在存在危机突显的现代, 斯多葛主义受到人们的空前重视。据2009年2月19日的《文汇报》报道, 国内出版的斯多葛学派“三杰之一”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当时已有26个中译本, 其中18个译本是在2008年一年里集中推出的, 涉及了14家出版社、20名译者, 由此可窥斯多葛学派之受关注程度。
当然, 哲学生活化、治疗化取向是包括斯多葛学派在内的古希腊罗马哲学特有的风格。在古希腊罗马时期, 哲学家不仅是论理的学说家, 更是践行学说的实践家, 是在生活中寻找和获得智慧⑤的思想家, 苏格拉底、犬儒学派、斯多葛学派、伊壁鸠鲁学派无不如此。作为“把哲学从天上拉下来, 将她置于人类的城市, 将她带到人们的家里, 并迫使她问及有关生命和道德以及善恶问题的第一人”[3](P5)(西塞罗语), 苏格拉底被后人推崇的重要原因在于他是一个“既在思想上也在行动上进行哲学活动的名副其实的楷模”[3](P6), 他是将哲学的主张变成生活的信条, 忠实地践行的哲学家。而犬儒派思想家则将自己的禁欲主张变成一种生活方式, 他们在街上生活、在地上睡觉, 一无所有⑥——唯一拥有的是一件破烂的袍子(“犬儒服”), 过着简单至极而又节制、隐忍的生活, 正像斯多葛派思想家爱比克泰德(Epictetus, 约55-约135年)所说, “一个犬儒派的忍耐力必须达到这样一种程度, 以至于他近乎像石头那样没有感知。即使谩骂、责打或侮辱, 他都会毫不在意”[3](P16)。可以想象, 很难有一个人能够有如此巨大的自制力和忍耐力去过犬儒主义的生活。因此, 斯多葛学派更加现实, 他们肯定合理欲求, 但又不放纵欲望, 强调理性的生活——过有“德行”且内心安宁的生活。
⑤ 而智慧“是一种能够带来心灵的平静(ataraxia)、内在的自由(autarkeia)和宇宙的意识的生活方式”([法]P·哈道特:《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哲学》, 李文阁, 译.《世界哲学》, 2007(1):5), 故在古希腊罗马时期, 人们对于智慧抱有极高的热情和偏好, 这种热情和偏好实质是对一种生活方式的向往和追求。
⑥ 犬儒派人士被认为是一群无家可归者。
然而, 内心的安宁不是随意即可达到的, 生活中的人们常常会被焦虑、悲伤、恐惧、愤怒等消极情感所笼罩和影响, 从而远离内心的安宁, 躁动不安、缺乏德行。故消除消极情感成为斯多葛派哲学治疗的重要任务。斯多葛派以哲学涵养德性、消除消极情感, 用德行践履哲学。“德行”在斯多葛学派那里, 不是道德论上的善①或好, 而是人之自然本性的展示。一个有德行的人是指很好地发挥了本性, 实现了人所应具有的品性的人, 而“人所应该具有的”便是合乎自然的理性的生活。斯多葛学派基于对自然本性的体认洞悉生命本质, 在生活中遵从本性召唤, 故斯多葛派思想家往往兼具深刻的人生体悟和积极的人生态度, 他们一方面是人生的精神导师, 以其深刻的人生哲学启示、引导人, 使人摆脱精神的困惑, 获得生命的舒展; 另一方面又是践行哲学观念的伟人, 以其辉煌的人生事业感染、鼓舞人, 爱比克泰德、马可·奥勒留(Marcus Aurelius, 121-180)、塞涅卡(Seneca, 公元前4-公元65)无不如此②。可见, 斯多葛学派不仅在追求德性, 更是在践履德行, “不仅要思考善、思考光明磊落的事情, 还要付诸行动, 行动就是你存在的目的, 全然不要再讨论一个高尚的人应当具有的品质, 而是成为这样的人”[4](译者前言P6)。哲学, 在斯多葛派那里已然内化为一种生活方式、存在艺术, 斯多葛的思想家们在哲学中沉思生活, 在生活中品味哲学③。
① 斯多葛学派的“善”指自然、理性, 自然宇宙(理性)本身是善, 合乎自然理性即是合乎善, “在斯多葛主义看来, 凡不是由本身所规定的, 不是自身按其本性(自然、理性)的规定所具有的性质, 都不能成为善。只有本身所具有的、由其本性(自然、理性)所规定的性质即德性, 才是唯一的善”(罗国杰, 宋希仁:《西方伦理学思想史》(上卷),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85年, 第278页)。
② 爱比克泰德曾经是一个奴隶, 后获释为自由人, 长期身体不好, 且腿脚有残疾, 但却成为一个伟大的哲学家, 一个“精神境界中的一种异乎寻常的高贵性毫不逊色”的人([古罗马]爱比克泰德:《哲学谈话录》, 吴欲波, 郝富强, 黄聪聪, 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8年, 中译本序)。马可·奥勒留一个可称之为“哲学王”式的人物, 既是一位功勋卓著的罗马皇帝, 也是一位值得人赞赏的哲学家。作为皇帝, 马可·奥勒留是“统治从公元96年到公元180年, 并带来了‘世界史上人类状况最为幸福和繁荣时期’的五位贤明皇帝”之一(历史学家爱德华·吉本语。参见威廉·B·欧文著:《生命安宁:斯多葛哲学的生活艺术》, 胡晓阳, 芮欣, 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3年, 第44页); 作为哲学家, 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成为传世经典。塞涅卡是尼禄皇帝的老师, 也是一位著述颇丰的思想家, 其名言警句俯拾皆是, 被欧洲人频繁引用, “塞涅卡语”犹如中国的“子曰诗云”, 其影响力至今犹巨。
③ 主张哲学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学者哈道特(即前面提及的阿道)评价斯多葛学派将哲学生活化, 将生活哲学化, 而“哲学化就是一个连续不断的行动, 持久且与生活本身相等同, 在每一刻都必须被更新”。([法]P.哈道特:《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哲学》, 李文阁, 译.《世界哲学》, 2007(1):7)在同篇论文中, 作者不仅认为斯多葛派将哲学作为一种生活方式, 而且指出苏格拉底、柏拉图哲学也莫不如此
在希腊罗马时期, 哲学是一种生活方式。在中国古代, 哲学也是哲学家的一种生活方式, 如孔子、庄子等。孔子以恢复礼乐为己任, 在个人生活中处处践履之, “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非礼勿言, 非礼勿动”, 求仁合礼是孔子终生的追求。道家的庄子也是一位将哲学思想贯彻于生活的哲人, 庄子以自然与自由为生命之理想, 故对于有碍自由与自然的名利、财货激烈抨击:“千金, 重利; 卿相, 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 衣以文绣, 以入大庙。当是之时, 虽欲为孤豚, 岂可得乎?子亟去, 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 无为有国者所羁, 终身不仕, 以快吾志焉。”(《史记·老庄申韩列传》)。
二、过合乎自然的生活:解除消极情绪, 控制所能控制的东西生活百味杂陈, 人在生活中会时常面对所爱之人或物的离开, 从而陷于悲伤、焦虑、愤怒、恐惧等各种消极情绪④中, 这些情绪让人痛苦、烦恼, 远离内心的安宁。因此, 如何对待所爱的人或物的离开成为斯多葛学者首要关注的问题。在未离开时, 假想其会离开, 从而珍惜当下——“消极想象”, 是斯多葛学者开出的哲学药方。所谓消极想象就是想象我们所珍爱的东西会离开自己, 这样我们就会倍加珍惜当前所拥有的, 如此, 我们将会感受到更多的快乐和满足。正如爱比克泰德说的, “当和一个朋友说再见时, 我们应该悄悄提醒自己, 这也可能是最后的分手”[3](P54), 这样我们就会更加珍惜友情, 也可以从友情中衍生出更多的价值和乐趣。
④ 斯多葛学派称这些消极的情绪为“激情”(passion), “激情”会破坏本性和扰乱内心, 故克服“激情”是斯多葛学者着重论证的话题, 如塞涅卡的《论愤怒》等。
斯多葛派不仅将消极想象应用于生活中所珍惜和喜欢的人与物上, 而且将其推括于自我的生命认知中, 主张把每一天当做生命的最后一天过活①。当每一天被视为生命的最后一天时, 人们会备加珍惜这一天, 这一天会过得无比的充实和有意义。斯多葛主义的最后一天式过活不是最后的疯狂或肆意的纵情, 而是理性的思考和积极地欣赏今天。所谓的理性思考, 一方面是对消极情感出现的原因进行理性分析, 另一方面是以逻各斯的理性精神回应和超越这些情感。在斯多葛主义者看来, 人们的乏味、无聊、痛苦等各种消极感情的出现与欲望实现后的“享受适应”有关, 希求某种珍爱的东西或人, 一旦得到且待享受一段时间后, 人们就会适应他们, 这些珍爱的东西或人将不再被珍爱, 取而代之的是乏味或麻木或视其为天经地义、习以为常, 而失去感恩、珍惜、欣赏的态度, 消极情感随之出现。而超越这种消极情感的方式便是“消极想象”, 通过“消极想象”达到积极地肯定——反思生活, 珍惜当下, 珍爱生命。“如果把时间花在念及所有那些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 并且反省如果失去了它们我们会多么想念它们, 那么我们就会富裕得多。”[3](P55)多数人将时间、精力、情感花在想要得到而又没有得到的东西上, 斯多葛主义者却是将时间花在已经拥有而又要失去的东西上, 这样人就会更加珍惜当下所拥有的, 从而获得更多的满足和幸福。因此可以说, 斯多葛主义教给人们的是一种看待生活的方法和态度——不要过多困扰于我们没有的, 而应对我们所拥有的给予肯定, 报以珍惜。这不是酸葡萄心理或精神胜利法, 而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技巧、高超的人生驾驭能力。被没有的所困扰而遮蔽了所拥有的才是人生最大的损失。因此, 塞涅卡说“我们应该这样生活, 仿佛此时此刻就是我们的最后时刻”[3](P49), “最后时刻”表明世界上任何事物、人、活动的非永恒性, 正由于对这种非永恒性的思考, 人们将把每一次当做最后一次来珍惜, 如此, 生活将不会留有遗憾。
① 塞涅卡曾感慨, 每个人都活得忙忙碌碌, 而且都患有一种渴望未来、厌倦当前的通病, 往往忙碌一生, 到生命的终点时才发现自己虚度了光阴, 因此, 他希望人们把每一天都当作自己的最后一天来过, 这样, 人们“既不会渴望也不会恐惧明天的到来, 因为有什么新的快乐不是现在的每时每刻所能带给他的呢?”([古罗马]塞涅卡:《论幸福生活》, 覃学岚, 译.南京:凤凰出版传媒有限公司, 译林出版社, 2015年, 第174页)。
斯多葛主义者以这种最后一次的结束式方法审视生活, 祛除消极情感, 可谓是一种心理技巧。而如果说, 结束式思维是从心理上解除消极情感, 那么, 逻各斯的自然理性分析便是从哲学上对消极情感的超越。逻辑学、物理学和伦理学是斯多葛学派思想的三大重要组成, 对逻辑学的关注不仅使斯多葛主义成为著名的逻辑学流派, 以其命题逻辑助推了西方逻辑学的发展, 而且更在于斯多葛学者以逻辑的理性精神审视人生问题, 由此, 斯多葛学派的哲学治疗拥有了伊壁鸠鲁主义等学派所不具有的深度和气质。
斯多葛主义以逻各斯精神对待人生中面临的各种问题, 比如疾病、死亡。疾病在斯多葛学派思想中具有双重指涉, 其一是指精神、情绪上的, 如前述提及的焦虑、痛苦、愤怒、厌恶等消极情感(“激情”); 其二是指发烧、感冒等生理性疾病。发烧、感冒是每个人都会面对的生理的不健康状态, 治疗这些生理问题是医生之职责所在, 也是哲学家思考的对象。斯多葛学者对诸如此类的疾病给予了较多关注, 形成了独特的疾病观。爱比克泰德曾专论“我们应该怎样忍受疾病”。在爱比克泰德看来, 哲学的任务就在于准备迎接降临到我们头上的事情, 这些事情包括了发烧、感冒等各种疾病。哲学教会人们用理性区别:何事是我们能掌控的, 何事是我们不能掌控的。对于我们不能掌控之事, 我们需要的是坦然接受; 而对我们能掌控之事, 则应尽力把握。比如, 何时生病, 生何种病, 这些是人无法掌控的, 因此, 人应明白“这个肉体本不是我的, 它只是一件本性上有死的东西”[5](P202)。对于本性既有的东西, 要“不怨天, 不尤人, 不被发生在你头上的事情所击垮, 以一种适当的方式勇敢地等待死亡, 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5](P202), 生病无法掌控, 但对待疾病的态度却是可以掌控的, 这便是“你应该做的事情”。爱比克泰德说, 当一个人生病的时候, 不必忧虑, 不必讨好医生, 只要坦然接受。因为生病“那不过是灵魂与肉体快要分离的意思罢了。那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现在不分离, 难道以后不会分离吗?”[5](P202)对于一个明晓生死、看清疾病与身体关系问题的人而言, 不在于患病或痛苦, 而在于守卫“自己的主导原则”①——疾病无法选择, 对待疾病的态度可以选择:“现在是你发烧的时候, 就让发烧以适当的方式降临你的头上吧; 现在是口渴的时候, 你就以适当的方式忍受口渴吧; 现在是饥饿的时候, 你就以适当的方式忍受饥饿吧。”“你的医生可以阻止你喝水, 但他阻止不了你以适当的方式忍受干渴; 他可以阻止你进食, 但是他阻止不了你以适当的方式忍受饥饿。”[5](P201)因此, 何时生病、生何种病是人无法控制的, 但对待疾病的态度和方式却是人可以控制的, 把握可以控制的, 顺从不可控制的, 人就守卫了“自己的主导原则”, 而不会被愤怒、悲伤等不良情绪所掌控。人生中诸多问题的出现恰恰在于人未理清自己所能掌控和无法掌控之分界, 让无法掌控的东西困扰自己。“困扰人们的并不是事情本身, 而是人们对这些事情的判断。”[6](P260)斯多葛学派用理性的逻辑分析帮助人们划清能掌控与无法掌控之事, 从而调整生活态度②, 做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把握能控制的, 顺从无法控制的。对无法控制的, 就不要去费心劳神, 因为既使花费了时间和精力也不见得会有我们想要的结果, 这样做就变得毫无意义, 而任何无意义的事情都是不值得做的。
① 人的“主导原则”(hegemonia), 即人的理性, 是斯多葛派哲学的基本概念之一。(参见:[古罗马]爱比克泰德:《哲学谈话录》, 吴欲波, 郝富强, 黄聪聪, 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8年, 中译者序之第3页))
② 调整态度即运用理性分清自我所能控制和不能控制之事, 充分利用所能控制的东西, 顺其自然于所不能控制的东西。哪些是所能控制的东西?爱比克泰德认为意见、看法即态度和品质是自我能够完全控制的。所以, 调整态度就是对于自我能控制的东西积极迎接, 对于无法控制的东西顺其自然。正如“我肯定会死, 可是我难道必须得呻吟着去死吗?我肯定会被戴上脚镣, 可我难道必须得哀号着戴上脚镣吗?我肯定会被流放, 但谁又能阻止我微笑着、愉快地、宁静地被流放?”([古罗马]爱比克泰德:《哲学谈话录》, 吴欲波, 郝富强, 黄聪聪, 译,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8年, 第4页)
与何时生病、生何种病不可掌控一样, 死亡也是人无法掌控的。对于死亡, 斯多葛派有着独特的Stoic式解读——理性而冷静。斯多葛派认为“灵魂不朽”仅是个假设, 他们相信生与死乃自然之事, 犹如四季寒暑的更替, 皆为宇宙流变的自然过程, 随着肉体的腐烂, 灵魂也将分解, “如果灵魂继续存在, 大气怎么无穷地容纳它们呢?……在此正像这些尸体在保持一段时间之后变化一样, 不论它们变成什么样子, 它们的分解都为别的尸体腾出了空间, 那移入空气中的灵魂也是如此”[4](P42)。灵魂与肉体都将被带回到宇宙的变化中, 土死变水, 水死变气, 气死变火, 然后再倒过来, 如此永远生生不息, 因此, 不要为了死亡困扰自己。在斯多葛派看来, 人不仅不应为死亡纠结, 甚至死亡本身都与现实人的生活无关, “生命并不无条件地给予任何一个人, 给予所有人的, 只是它的用益权③”[7](P181)(卢克莱修语)。人只是生命的暂居者和租客, 并不是突然面对死亡, 而是逐渐走向它——我们每天都在死, 那些我们认为逝去的人, 不过先我们一步而已, “有多少医生在频繁地对病人皱拢眉头之后死去; 有多少占星家在提前很久预告了别人的死亡之后也已死去; 又有多少哲学家在不断地讨论死亡或不朽之后死去; 多少英雄在杀了成千上万人之后死去; 多少暴君, 仿佛他们是不死的一样, 在以可怕的蛮横手段使用他们对于人们生命的权力之后死去……”[4](P51), 任何人终有一死, 任何事物皆短暂易逝, 唯一能从一个人那里夺走的只是现在, 因此, 用自我的理性把握好现在, 死亡与人何干?为死亡而悲伤将成为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③ “用益权”即使用权。有学者将此句译为“对于生命, 谁也没有所有权——大家都只是租客”(参见[古罗马]塞涅卡:《论幸福生活》, 覃学岚, 译.南京:凤凰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 译林出版社, 2015年, 第107页脚注)。卢克莱修认为生命是宇宙自然所赏赐, 而死亡则是宇宙对赏赐的收回, 是自然之事, “死亡对于我们更会不算什么一回事”([古罗马]卢克莱修:《物性论》, 方书春,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 1981年, 第178页), 只是物质群的更大的分散——分散于永恒之中, 故人不应为死亡而悲伤。
三、灵魂的无纷扰:守住本性, 追寻幸福斯多葛主义者以理性为最高原则, 主张按照理性生活。而理性即是本性, 是宇宙精神的体现, 按照理性生活即是依照本性生活, 一个人根本的活动在于“如何在所有的时候都保持其本性”, 而本性的实质是“自由意志”即选择的能力, 这种选择能力“就是宙斯本人也无法征服”[5](P4)。只要人能按照自己的本性进行选择即是按照德性生活, 此时, 人便拥有了“好”或善。“好”或善, 在斯多葛主义者那里的真正本质指理智、知识和健全的理性, 健全的理性带给人真正的快乐、宁静①和幸福。
① 斯多葛主义的宁静不是身体的死寂不动, 而是心灵的井然有序和泰然自若, 即心理上始终镇定自若的状态, 希腊人称作euthymia, 塞涅卡称之为“宁静”([古罗马]塞涅卡:《论幸福生活》, 覃学岚, 译.南京:凤凰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 译林出版社, 2015年, 第135页)。
“快乐”②是斯多葛学者极为重视的, 但其所追求的快乐不是感官满足或物质性财富积累和外在的名誉声望, 因为这些都不是属于人自己的内在的本性的东西, 而是外在的, 如果以这些外在之物的获得为快乐, 人将会变成它们的奴隶, 失去自己的本性。因此, 斯多葛主义追求一种“深邃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快乐”, 与这样的快乐相比较, 肉体的、感官的快乐是肤浅的、微小的、转瞬即逝的, 因为“深邃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快乐”是从自己的智慧中找到的, 是别人无法拿走的合乎自己本性的内在愉悦。只要拥有了这样的内在愉悦便是达致了幸福。幸福不是财富、名誉或者他人赋予的, 而是源于内在的、守住自我“主导原则”的生活状态, 故德性所在之处即是幸福, 幸福是本性在理性中自存的自由状态。
② 对于“快乐”与斯多葛主义的关系, 学术界有不同看法, 一种观点认为斯多葛主义者反对追求快乐, 也不为生活中一些快乐的事所动, 因此以“斯多葛派的冷静”(Stoic calm)来形容那些不会感情用事、不被快乐所动的人。但阅读斯多葛派学者著作, 不难发现, 斯多葛主义者并不摒弃快乐, 反而注重追求快乐, 但其所追求的快乐是导源于内在本性的身心安宁。
对斯多葛学派而言, 本性实质是一种普遍的理性, 这一理性是宇宙之精神③, 是人的自由意志, 只要拥有了理性, 持守了宇宙精神, 人便获得了自由, 正如黑格尔所赞扬的:“斯多葛派哲学的伟大处即在于当意志在自身内坚强集中时, 没有东西能够打得进去, 它能把一切别的东西挡在外面, 因为即使痛若的消除也不能被当作目的。”[8](P37)当然, 斯多葛派的“意志自由”既是自我的独立理性, 也是一种与他者和谐的整体意识——宇宙是一个美好的、完善的、有秩序的整体④, 人生活于宇宙之中, 是宇宙的一部分, 其本性与万物的本性同一, 与宇宙保持和谐是人之理性追求的目标, “理性灵魂的一种性质:即热爱邻人, 热爱真理和谦虚”, 以理性追问自己为他人、为宇宙做了些什么, 思考如何在理性中与他人、宇宙保持一致和高度的统一, 从而在一致与统一中达到理性灵魂的自由。[4](P178)
③ 因此, 斯多葛主义伦理学的鲜明特点在于与宇宙论的结合, 宇宙是一个有秩序的完美的整体, 趋向于善的目的, 此即宇宙的本性(宇宙的理性精神)。人是宇宙的一个小部分, 其本性与宇宙本性相通而和谐, 故人的职责在于对自我本性的持守和宇宙理性精神的遵从。
斯多葛主义的本性即理性, 此理性不是人为自然立法的纯粹理论理性, 而是自然即法的人文理性(本性——理性——自然——法, 在斯多葛主义那里, 几乎拥有同一内涵, 常常是互用的, 普遍的理性即是自然的法(自然法的概念即由此而来)), 是遵从宇宙本性的实践理性(此实践理性不以改造自然为目的, 而是对自然遵从的道德理性)。
④ 正像马可·奥勒留说的, “所有的事物都是相互联结的, 这一纽带是神圣的, 几乎没有一个事物与任一别的事物没有联系。因为事物都是合作的, 它们结合起来形成同一宇宙(秩序)。因为有一个由所有事物组成的宇宙, 有一个遍及所有事物的神, 有一个实体, 一种法, 一个对所有有理智的动物都是共同的理性、一个真理; 如果也确实有一种所有动物的完善的话, 那么它是同一根源、分享着同一理性”。([古罗马]马可·奥勒留:《沉思录》, 何怀宏, 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4年第2版译者前言)
在与宇宙精神的和谐中获得自由, 此种自由是本性(理性)的彰显, 这种本性(理性)使人能够区分可控与不可控之事、有意义与无意义之行、可求与不可求之物。对于可控之事, 人应发挥理性去引领和驾驭它, 而对于不可控即不在人所能控制范围内的事情, 人应摆脱其对自己的干扰, 顺其自然, 不要被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所左右, 不要自己挡自己的路。斯多葛派认为态度、意见等是自我可以控制的, 因此, 人需要对自己的态度、意见进行调节和引导, 特别是对于财物、名誉等外在的皆非内在所有的东西的态度和意见进行调控。对于理性之人而言, 惟有不符合理性的事物是无法忍受的。对这些不符合理性的东西的追求、贪恋会搅扰本性, 遮蔽人的理性, 故斯多葛学派重视自制和节欲, “让我们学会增强自制、遏制铺张、节制野心、压抑愤怒, 学会不以成见去看待贫穷, 学会勤俭节约, 学会用便宜的药物去医治自然的欲望, 学会——这么说吧——用链子去拴住疯狂的希望和始终盯着未来的心灵”[9](P148), 让食物充饥, 让饮料解渴, 让欲望遵从自然的方向——简朴的生活。爱比克泰德、马可·奥勒留的生活皆是如此。据相关资料记载, 爱比克泰德一直住在简陋的用不着上锁的房子里, 他的“财产”可能除了被子外就是一盏铁油灯, 后来被小偷偷走, 就换上一盏土捏的油灯。简朴和自制, 在斯多葛派看来, 不仅是控制欲望、保持本性的方式, 也是获得快乐和幸福的保障。因为自制使人不被外物或非本己的东西所左右, 而保持自足完满状态, 从而免于痛苦和烦躁, “在任何环境里和疾病中欢愉如常”[4](P6)。
欢愉或快乐是斯多葛派追求的重要生活状态, 以往认为斯多葛主义者是冰冷、无动于衷、没有感情之人的看法是值得商榷的。当然, 斯多葛派所追求的快乐不是那些以物欲名利满足为目标的损害自然本性的感官享乐——这些快乐只是“卑微、奴性、软弱易毁的东西”[9](P106), 内心的宁静、抱有自然天性的深层的无纷扰之乐才是其所追求的快乐。此种快乐与感恩之心相关。正像马可·奥勒留说的, 感谢神明给了他这样一个兄弟, 这个兄弟以他的道德品格使自己警醒, 同时又以他的尊重和柔情使其愉悦; 感谢神明使自己的孩子既不愚笨又不残废, 感谢神明使自己没有做过使自己悔恨的事情, 怀抱感恩之心和谢意之情, 一个人会发现自己如此的被善待、如此的被厚爱, 进而满足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一种源自于内在的智慧的觉解后的快乐不期而至。
斯多葛主义以看似矛盾的观点, 持守自然本性、追求理性的生活, 以此获得内心的宁静和幸福。在宁静和幸福中, 人的尊严、高贵和神圣①被彰显, 人的生活成为德行的生活, 德行的生活“在三段法②中没有, 在财富中没有, 在名声中没有, 在享乐中没有”, 那么它在哪里?在于做人的本性所要求的事情”[4](P118)。可见, 在斯多葛主义者那里, 幸福与德行是互相成就的, 二者的精神实质在于对人的本性的遵从——宇宙精神和自然法则的沉思和践行。
① 塞涅卡有一句被现代人所推崇的名言:“对人类而言, 人是神圣的。”人的神圣性在于人之理性, 塞涅卡对人之理性的肯定和赞美对后来的人本主义产生了深刻影响。
② 即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 演绎逻辑的一种。
对宇宙精神的沉思和自然法则的践行既能使自我获得内心的宁静和幸福, 也带来他者的安宁和幸福。因为在斯多葛主义者看来, 人不是孤单的个体, 不是游离于社会关系之外的独立原子, 而是处于人际网络中的开放性存在。认清人际关系是斯多葛主义的基本处世原则, 一方面人与人不可分离, 人是不能离开他人和整体的③, 故斯多葛主义重视整体和义务——普遍利益, 告诫人们应经常追问“我为普遍利益做过什么”; 另一方面人与人的分离, 不是由外在因素导致的, 而是自我的造作, “一个人通过自己的行为使他同他的邻人分离——当他憎恨别人和不睬别人的时候”[4](P181), 造成人与整体或他人分离的是自我的负面情感和态度, 如憎恨、不满、漠视等带来自我与他人的对立和对宇宙整体的破坏, 因此, 一个人应控制和调整自我的意见及不良情绪——超越“激情”①, 保持沉着、冷静和从容, 从而与他人保持和谐并且为他人而奉献②, 且斯多葛派践行以德报怨, 主张为他人奉献不仅是为善的他人, 也要为恶者, 因为行恶不是人的本性, 恶产生于人的无知和不自觉, “所以, 当人们被称为是不正直、背信弃义、贪婪, 总之是对邻人行恶的人时, 他们是痛苦的”[4](P186-187), 对于已身处痛苦的恶人, 人们需要以善待之、以温和劝导之、以感同身受者帮助之③。
③ 对于人与人的关系, 斯多葛学派有着比较特别的理解:人是被合作创造的, 彼此是无法分割的。“低等的事物就要为高等的事物而存在, 而这些高等的事物就要相互合作”([古罗马]马可·奥勒留:《沉思录》, 何怀宏, 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4年第2版, 第186页)。
① 斯多葛主义者认为, “激情”(passion)是背离理性和违反自然的盲目冲动。而“依恋”与“厌恶”是两种相伴相生的激情, 人们对喜爱之物会依恋, 对愤恨之物会厌恶。这两种情绪都会影响人们正常的审慎的理性判断。超越激情, 摆脱依恋与厌恶, 人便可以按照理性——自己所拥有的本性生活, 此时人是自由的, 人的心灵就成为一座城堡, 这一城堡牢不可摧, 一切非理性的、不合于本性的皆不可入, 它成为人的安全的幸福的庇护所, “而不知道这一点的人就是一个无知的人, 知道这一点却不飞向这一庇护所的人则是不幸的人”([古罗马]马可·奥勒留:《沉思录》, 何怀宏, 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4年第2版, 第133页)。塞涅卡曾专论激情的典型形式——“愤怒”, 称愤怒是一种极为严重的疾病, 它不像别的病只是蛊惑人的心智, 而是强行掳走人的心智, “将理智鲁莽地扔到一旁”([古罗马]塞涅卡:《论幸福生活》, 覃学岚, 译.南京:凤凰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 译林出版社, 2015年, 第21页)。可见, 斯多葛主义要摆脱的是对人的理性造成困扰的意见和偏好, 而非不要任何感情的麻木不仁, 恰恰相反, 对于符合理性或出自于本性的事情, 斯多葛主义者表现出无比的快乐和喜悦, 热切地追求人的本性所要求的事情。
② 这种奉献即是对他人的义务, 因为人们是彼此为了对方而存在的, 那么教导他们, 也要容忍他们。故斯多葛派将对他人的义务视为本性中所有的, 是人理所应当去做的, “让你的行为和活动限定于有益社会的行为, 因为这符合你的本性”([古罗马]马可·奥勒留:《沉思录》, 何怀宏, 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4年第2版, 第139页)。
③ 对行恶者的宽容、仁爱是斯多葛主义的一贯道德作风。马可·奥勒留甚至要求应以谦卑、同情的态度对待恶者, 对恶者的劝善不能是宣教或斥责, “你必须在这样做时不带有任何双重的意义或以斥责的口吻进行, 而是柔和的, 在你的心灵里没有任何怨恨, 不要仿佛你是在对他演讲, 仿佛旁观者会给出赞扬”, 而是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 你和缓的引导。([古罗马]马可·奥勒留:《沉思录》, 何怀宏, 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4年第2版, 第188页)
斯多葛主义从人是宇宙整体的一部分出发, 重视自我对他人和整体的责任与义务, 且将义务视为理性的要求、本性的呼唤, 而不是世俗政治的强制或伦常道德的他律。当一个人能遵从理性的内在要求时, 他将能自觉地理清哪些是自我能够掌控的、哪些是自我不能掌控的, 不让自我被不能掌控的名利、财物、声誉所左右, 不被外在的意见、判断、激情所影响, 而应按照自我所能掌控的理性的要求生活, 此时, 人生活在自由意志中, 将不会被奴役④和支配, 自己的心灵更为宁静和更少烦恼, 没有隐退而心灵井然有序⑤, 没有赫赫威名而生命安宁幸福。
④ 斯多葛主义者主张, “不管你想要拥有什么样的身外之物, 你一旦十分看重它们的价值, 你就受奴役了”([古罗马]爱比克泰德:《哲学谈话录》, 吴欲波, 郝富强, 黄聪聪, 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8年, 第290页), 因此, 人不要被死亡、财货、名誉这些身外之物所奴役, 因为“有多少人在享受赫赫威名之后被人所遗忘了, 又有多少人在称颂别人的威名之后亦与世长辞”([古罗马]马可·奥勒留:《沉思录》, 何怀宏, 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4年第2版, 第97页), 唯有遵从本性之人将获得永久的幸福。
⑤ 斯多葛主义者不认为退隐山林或与世隔绝可以获得宁静和幸福, 真正的宁静和幸福在于守住自我的心灵, 使心灵在理性的引导下井然有序, “人们寻求隐退自身, 他们隐居于乡村茅屋, 山林海滨; 你也倾向于渴望这些事情。但这完全是凡夫俗子的一个标记, 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你要退入自身你都可以这样做。因为一个人退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如退入自己的心灵更为宁静和更少苦恼”([古罗马]马可·奥勒留:《沉思录》, 何怀宏, 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4年第2版, 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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