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表明，大约1 000名儿童及青少年中有6.3名正在接受抗癫痫治疗^[1]，其发生精神心理疾病的概率是普通儿童的3-6倍^[2]。目前，癫痫共患病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癫痫不再局限于反复的痫性发作，更是一种广泛累及神经生理、认知功能、心理和社会方面的疾病^[3]。共患病的发生机制及危险因素可能与癫痫相同，甚至可能是造成癫痫的真正原因，亦或是痫性发作、抗癫痫治疗的结果。共患病可能加重疾病负担，影响患者的生存质量及远期预后。本研究将对癫痫儿童行为问题及情绪障碍进行分析，探索其影响因素。

连续纳入2016年1月-2017年1月就诊于武汉大学人民医院并确诊为癫痫，年龄介于4-15岁的儿童为癫痫组，同时纳入同时期就诊的非癫痫儿童为对照组。

采用Conners父母用问卷(PSQ)、焦虑自评量表(SAS)、抑郁自评量表(SDS)对癫痫组及对照组进行行为问题及情绪障碍评估，并对两组各量表得分进行比较。

应用SPSS 19.0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计量资料中符合正态分布的样本间差异分析采用t检验，资料以x±s表示，非正态分布样本及方差不齐样本间差异分析采用Mann-Whitney U非参数检验方法，资料以中位数±四分位数间距表示；计数资料行卡方(χ²)检验，资料以率(%)表示；采用非条件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癫痫儿童行为问题的相关因素。检验水准α=0.05。

共纳入102名儿童，其中癫痫组50例，男女比例27/23，对照组52例，男女比例27/25，两组性别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²=0.044，P=0.834)，具有可比性。癫痫组年龄4-13(8.25±2.54)岁，对照组年龄5-15(8.62±2.55)岁，差异无统计学意义(t=0.729，P=0.468)，具有可比性。两组年龄分布差异亦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 1)。

表 1(Table 1)

表 1 癫痫组与对照组年龄分布[n(%)] 组别 n ≤5岁 6-8岁 9-11岁 ≥12岁 χ2 P 癫痫组 50 11(22.0) 17(34.0) 16(32.0) 6(12.0) 2.989 0.393 对照组 52 6(11.5) 25(48.1) 15(28.8) 6(11.5)

表 1 癫痫组与对照组年龄分布[n(%)]

PSQ是筛查儿童行为问题特别是多动症(ADHD)最常用的量表，可归纳为6个因子，即品行问题、学习问题、心身问题、冲动-多动、焦虑、多动指数。癫痫组PSQ各因子得分均高于对照组，且差异均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癫痫儿童行为问题主要集中在6-8岁及9-11岁两个年龄阶段(见表 2, 3)。

表 2(Table 2)

表 2 癫痫组与对照组PSQ各因子分值比较 组别 n 品行问题 学习问题 心身问题 冲动-多动 焦虑 多动指数 癫痫组 50 0.622±0.403 0.783±0.529 0.428±0.459 0.827±0.628 0.515±0.470 0.692±0.398 对照组 52 0.413±0.293 0.588±0.449 0.237±0.282 0.375±0.410 0.359±0.312 0.450±0.329 t 3.000 2.014 2.526 4.285 1.989 3.350 P 0.003 0.047 0.013 < 0.001 0.049 0.001

表 2 癫痫组与对照组PSQ各因子分值比较

表 3(Table 3)

表 3 癫痫儿童不同年龄组PSQ各因子得分异常分布 癫痫组(岁) n 品行问题 学习问题 心身问题 冲动-多动 焦虑 多动指数 ≤5 11 0 0 1 1 1 0 6-8 17 2 2 5 0 1 0 9-11 16 1 2 4 1 0 0 ≥12 6 1 0 1 0 0 0

表 3 癫痫儿童不同年龄组PSQ各因子得分异常分布

癫痫组的量表标准分高于对照组，焦虑检出率为12.0%，对照组检出率3.8%，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癫痫组存在焦虑者6例，其中轻度4例，中度和重度各1例，对照组2例均为轻度焦虑(见表 4)。

表 4(Table 4)

表 4 癫痫组与对照组焦虑障碍比较 组别 n SAS标准分 (x±s) 焦虑 [n(%)] 焦虑程度 轻度 中度 重度 癫痫组 50 40.32±8.14 6(12.0) 4 1 1 对照组 52 37.46±7.41 2(3.8) 2 0 0 统计量 t =1.856 χ2=1.352 P 0.066 0.245

表 4 癫痫组与对照组焦虑障碍比较

癫痫组的量表标准分高于对照组，抑郁检出率为26.0%，对照组检出率3.8%，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癫痫组存在抑郁者13例，其中轻度7例，中度6例，重度0例，对照组2例均为轻度抑郁(见表 5)。

表 5(Table 5)

表 5 癫痫组与对照组抑郁障碍的比较 组别 n SDS标准分 (x±s) 抑郁 [n(%)] 抑郁程度 轻度 中度 重度 癫痫组 50 42.74±10.73 13(26.0) 7 6 0 对照组 52 38.29±9.36 2(3.8) 2 0 0 统计量 t =2.235 χ2=9.974 P 0.028 0.002

表 5 癫痫组与对照组抑郁障碍的比较

根据是否伴有焦虑将癫痫组和对照组各自分为两个亚组，分别为A组=癫痫儿童伴焦虑、B组=癫痫儿童无焦虑，C组=健康儿童伴焦虑，D组=健康儿童无焦虑。4组的品行问题、心身问题、冲动-多动、多动指数因子得分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其中，B组的品行问题、冲动-多动、焦虑、多动指数因子得分均高于D组，A组的学习问题、心身问题、多动指数均高于D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 6)。

表 6(Table 6)

表 6 癫痫共患焦虑PSQ各因子分值 组别 n 品行问题 学习问题 心身问题 冲动-多动 焦虑 多动指数 A组 6 0.583±0.391 1.042±0.557* 0.667±0.927* 0.750±0.524 0.333±0.540 0.767±0.398* B组 44 0.627±0.409* 0.748±0.522 0.395±0.362 0.838±0.626* 0.540±0.460* 0.682±0.402* C组 2 0.665±0.233 1.000±0.354 0.400±0.000 0.250±0.000 0.750±0.000 0.650±0.212 D组 50 0.403±0.292 0.571±0.447 0.230±0.286 0.380±0.417 0.343±0.308 0.442±0.332 F 3.355 2.511 3.231 6.196 2.505 4.000 P 0.022 0.063 0.026 0.001 0.064 0.01 LSD法，与D组比较，*P < 0.05

表 6 癫痫共患焦虑PSQ各因子分值

根据是否伴有抑郁将癫痫组和对照组各自分为两个亚组，分别为E组=癫痫儿童伴抑郁，F组=癫痫儿童无抑郁，G组=健康儿童伴抑郁，H组=健康儿童无抑郁。4组的品行问题、心身问题、冲动-多动、多动指数因子得分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其中，E组的品行问题、学习问题、心身问题、冲动-多动、多动指数因子得分高于H组，F组的品行问题、冲动-多动、多动指数因子得分高于H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 7)。

表 7(Table 7)

表 7 癫痫共患抑郁PSQ各因子分值 组别 n 品行问题 学习问题 心身问题 冲动-多动 焦虑 多动指数 E组 13 0.750±0.497* 0.923±0.624* 0.631±0.594* 1.000±0.736* 0.462±0.351 0.831±0.403* F组 37 0.577±0.362* 0.734±0.492 0.357±0.386 0.766±0.585* 0.534±0.507 0.643±0.391* G组 2 0.500±0.354 0.625±0.177 0.400±0.000 0.375±0.530 0.250±0.000 0.650±.354 H组 50 0.4100±.294 0.586±0.457 0.230±0.286 0.375±0.411 0.363±0.317 0.442±0.329 F 3.838 1.824 4.112 6.839 1.454 4.855 P 0.012 0.148 0.009 < 0.001 0.232 0.003 LSD法，与H组比较，*P < 0.05

表 7 癫痫共患抑郁PSQ各因子分值

Spearman相关分析显示，癫痫儿童的SAS标准分与PSQ任一因子得分均无相关性，SDS标准分与品行问题、学习问题、心身问题、多动指数均呈正相关(见表 8)。

表 8(Table 8)

表 8 量表相关性分析(r) 量表 品行问题 学习问题 心身问题 冲动-多动 焦虑 多动指数 焦虑自评量表标准分 0.015 0.149 0.123 0.143 0.105 0.161 抑郁自评量表标准分 0.316* 0.299* 0.297* 0.207 0.103 0.318* *P < 0.05

表 8 量表相关性分析(r)

癫痫儿童行为问题异常的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存在行为问题即y=1，余为正常即y=0，选取性别、年龄、是否早产、分娩方式、发作类型、发作频率、病程、用药数量、焦虑、抑郁等10个变量为自变量，运用Wald χ²检验法进行多因素非条件Logistic回归分析(进入标准α=0.05，剔除标准β=0.1)，结果显示剖宫产、发作频率、抑郁进入回归方程，即剖宫产、发病频率越高、抑郁是影响癫痫患儿行为问题的危险因素，OR(95%CI)分别为14.899(1.750-126.874)、3.100(1.397-6.876)、10.595(1.077-104.272)(见表 9)。

表 9(Table 9)

表 9 癫痫儿童行为异常的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因素 B SE(B) Wald χ2 P OR 95%CI 下限 上限 剖宫产 2.701 1.093 6.110 0.013 14.899 1.750 126.874 发作频率 1.131 0.407 7.745 0.005 3.100 1.397 6.876 抑郁 2.360 1.167 4.093 0.043 10.595 1.077 104.272 常量 -6.540 2.316 7.972 0.005 0.001

表 9 癫痫儿童行为异常的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目前癫痫儿童共患病主要包括神经、行为、社会、精神心理等方面，特别是在神经、发育/精神、医学三大方面。研究显示，78.3%的癫痫儿童存在一种以上共患病，而普通儿童发生率为30.3%^[4]。在精神障碍中，ADHD是癫痫儿童学龄期最常见的精神心理疾病，是以持续存在的注意力不集中和(或)过度活跃为特征，其发生率为12%-39%^[5]。此外，焦虑与抑郁亦常见于癫痫儿童中。抑郁是癫痫儿童最常见的精神障碍^[6]。其发生率随不同国家及不同研究而存在差异，介于23%-33%之间^[7-11]。癫痫儿童抑郁的精神危险因素包括对癫痫的恐惧、他人的异样眼光、社会上的无助等，生理上危险因素包括家族性情绪障碍、左侧病灶、颞叶或前额病灶。

本研究结果显示，癫痫儿童行为问题较正常儿童突出，特别是ADHD，且主要集中在6-8岁及9-11岁两个年龄阶段，即学龄期阶段，与国外文献报道相一致^[5]。绝大部分患者ADHD症状发生在癫痫开始之后，提示痫性发作本身或抗癫痫药物可导致ADHD症状的产生，但是亦有相当一部分患者ADHD症状发生在痫性发作之后，提示两者可能存在相同的神经生理学机制^[5]，即癫痫儿童共患ADHD是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癫痫儿童焦虑发生率较正常儿童无明显差异，但抑郁发生率较正常儿童高。而国外报道显示，焦虑及抑郁在癫痫儿童中发生率均高于正常儿童或具有其他疾病的儿童^[12]。癫痫儿童无焦虑组的品行问题、冲动-多动、焦虑、多动指数因子得分均高于健康儿童无焦虑组，而癫痫儿童伴焦虑组的学习问题、心身问题、多动指数均高于健康儿童无焦虑组，从一定程度上提示癫痫主要影响内在行为，焦虑主要影响外在行为，癫痫伴焦虑加重多动异常。相似的，癫痫儿童伴抑郁组的品行问题、学习问题、心身问题、冲动-多动、多动指数因子得分高于健康儿童无抑郁组，癫痫儿童无抑郁组的品行问题、冲动-多动、多动指数因子得分高于H组，提示抑郁主要影响外在行为，癫痫伴抑郁可加重多动异常。研究显示，儿童期起病的癫痫与选择性脑发育异常有关，而这些结构异常与神经行为共患病亦相关^[13]。伴有ADHD、抑郁、内在症状、焦虑障碍等疾病的患者被发现存在丘脑和基底节结构和功能的异常。儿童期起病的癫痫共患ADHD的患儿相对于癫痫不伴ADHD的患儿和正常对照组而言存在前额叶容量的减少。皮质纹状体环路的皮层下区域，与儿童期起病的癫痫及神经精神障碍均有关。以上均提示癫痫、行为问题、情绪障碍三者紧密联系，相互影响，并可能存在相同神经病理学机制。

Spearman相关分析显示，癫痫儿童的SAS标准分与PSQ任一因子得分均无相关性，SDS标准分与品行问题、学习问题、心身问题、多动指数均呈正相关。本研究结果显示，焦虑可加重多动异常，但两者评分无相关性，提示焦虑程度与行为问题程度不成正比。但亦可能与本研究样本量有限等其他因素相关，仍需进一步研究。抑郁评分与PSQ呈正相关，提示抑郁程度越重，行为问题越突出。

既往研究显示，影响癫痫儿童行为/情绪障碍的因素包括抗癫痫药物治疗、癫痫病程、痫性发作频率、智能减退、发病时间早、男性、社会经济状态、脑畸形、社会心理因素等^[5]。本研究癫痫儿童行为问题的多因素回归分析显示剖宫产、发作频率越高、抑郁是影响癫痫患儿行为问题的危险因素。发作频率越高，表明神经元放电次数越多，神经细胞受损越严重，进一步促进神经元放电，形成恶性循环，导致相关脑组织结构异常，从而导致行为问题的出现或加重。

综上所述，癫痫儿童较正常儿童更易出现行为异常及情绪障碍，且情绪障碍以抑郁为主。癫痫主要影响内在行为，焦虑及抑郁主要影响外在行为，癫痫共患焦虑及抑郁可加重多动异常。剖宫产、发作频率、抑郁是影响癫痫患儿行为问题的危险因素。因此，应关注癫痫儿童的行为及情绪障碍，临床上可采用量表进行筛查，并积极对症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