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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文地理  2023, Vol. 38 Issue (6): 160-170  DOI: 10.13959/j.issn.1003-2398.2023.06.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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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史鹏飞, 明庆忠. 移动与停泊: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性实践[J]. 人文地理, 2023, 38(6): 160-170. DOI: 10.13959/j.issn.1003-2398.2023.06.017.
SHI Peng-fei, MING Qing-zhong. MOBILE AND MOORING: MOBILITY PRACTICE IN MOUNTAIN TREKKING TOURISM[J]. Human Geography, 2023, 38(6): 160-170. DOI: 10.13959/j.issn.1003-2398.2023.06.017.

基金项目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1961021);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2022Y485)

作者简介

史鹏飞(1996-), 男, 山西大同人, 博士生, 主要研究方向为区域旅游开发与管理、山地旅游体验。E-mail: 18035404274@163.com

通讯作者

明庆忠(1963-), 男, 湖北黄冈人, 博士, 教授, 博士生导师, 主要研究方向为区域旅游开发与管理。E-mail: mingqingzhong01@163.com

文章历史

收稿日期:2022-04-15
修订日期:2023-04-11
移动与停泊: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性实践
史鹏飞 , 明庆忠     
云南财经大学 旅游文化产业研究院, 昆明 650221
提   要:在身体的、非表征的理论转向下,新移动性范式中移动/停泊辩证范畴的引入对山地徒步旅游体验研究纵深化发展具有重要价值。以典型山地徒步旅游案例——雨崩徒步的用户生成内容为分析资料,对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中移动与停泊的内涵及二者间的转换问题进行了阐释性研究。研究发现: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是具身化的移动/停泊连续转换过程;移动包括随意性移动和目的性移动,停泊包括支撑性停泊和享乐性停泊。移动与停泊构建起一个斑驳陆离的转换空间,生成了兼容高峰与日常的具身体验;山地非功用性特质和修复性功能共同作用下的情感连带及身体“唤起—阈限—更新”的仪式过程是移动/停泊连续转换的动力,现代性侵蚀和工具性依赖则构成其转换障碍。
关键词山地徒步旅游    旅游体验    新移动性范式    移动与停泊    连续转换    
MOBILE AND MOORING: MOBILITY PRACTICE IN MOUNTAIN TREKKING TOURISM
SHI Peng-fei , MING Qing-zhong     
Institute of Tourism and Cultural Industry, Yunna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Kunming 650221, China
Abstract: With a shift in body and non-representational theories, introducing the dialectical category of mobile/mooring in the new mobility paradigm is of significant value for extending the breadth and depth of research on the mountain trekking tourism experience. Taking Yubeng trekking as a case, this paper makes an explanatory study on the connotation of mobile and mooring in the mobility practice of mountain trekking tourism and the conversion between them. In the process of analysis, user generated content (UGC) is used as analysis data.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mobility practice of mountain trekking tourism is an embodied process of continuous conversion between mobile and mooring; Mobile can be divided into discursive and purposive mobile, while mooring can be divided into supportive and hedonic mooring. In the mountain trekking tourism context, mobile and mooring form a mottled continuous conversion space, and generate an embodied experience that is compatible with peak and daily experiences; The emotional entrainment and the body ritual process of "evocation-liminality-renewal" jointly caused by the non-utilitarian and restoration of mountains are the driving force for the continuous conversion between mobile and mooring, while modernity erosion and instrumentality dependence constitute barriers to such a conversion. This study enriches the application of the new mobility paradigm in research of mountain trekking tourism experience and provides a basis for decision-making related to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mountain tourism.
Key words: mountain trekking tourism    tourism experience    the new mobility paradigm    mobile and mooring    continuous conversion    
1 引言

近年来,徒步旅游因其在促进身心健康等方面的优势得以快速发展。徒步一度是人类谋求基本生存需要的方式之一,因朝圣、审美等意识觉醒以及“行走疗法”的兴起逐渐转化为自觉的行为选择。中国古代先贤周游列国、登高揽胜等活动业已表明徒步旅游的历史传统,而其真正意义的兴起则与欧洲的教育旅行及“崇高与美”的审美变革有关[1]。徒步旅游是一项软冒险(soft adventure)活动[2],伴随着身体的线性移动[3],更兼有发现自我和神圣的隐喻[4],被视为一种通过仪式[5]。尽管交通及服务设施的改善、消费模式的更新等促使人们的出游选择日益多样化与个性化,徒步旅游仍是消减现代性危机、强化人与自然情感联结以实现身心调节的重要方式,其旨在基于非载运工具介入的移动性实践促使身体从快节奏的日常生活中抽离[6],打破了前现代社会与自然间的功用性关系,表达了更具体的反消费主义和非效率态度[7]。山地环境契合了徒步旅游者寻求荒野的愿望[8],提供了持续移动以探索不同海拔变化下不同类型景观的可能性,加之“山”的修复性功能及所具有的非功用性特质[9, 10],使得徒步成为山地旅游的重要内容[11],也被视为推动山区发展的重要选择。相比山地竞技、赛事及专业技能型的户外活动,山地徒步旅游是旅游者主要通过徒步的方式完成“人—山”对话以实现身心畅爽的过程,风险性低而沉浸感高[2],更易达成心流(flow)、高峰体验等状态。

山地徒步旅游研究进展相对缓慢,已有研究常将山地徒步旅游作为发生背景,重视其对目的地环境、生计方式等方面的影响[12, 13],而将山地徒步旅游作为核心范畴的理论关照明显不足。目前,关于山地徒步旅游研究有三个显著变化:一是山地徒步旅游者由“非位观”到“在位观”的转变。不仅山地徒步旅游者情感动力[2]、生态足迹[14]、风险感知[15]、行为意愿[16]、行为模式[17]等受到关注,系统性的山地徒步旅游体验研究亦进入研究者视野。人际互动的共睦态体验、山地修复性环境对心流体验的意义等研究体现出很强的理论深度[5, 9];二是身体在山地徒步旅游体验中的地位得到了正名。身体视角的探索为研究深入提供了新的可能[18],标志着山地徒步旅游研究由物质的、表征的到身体的、非表征的研究转向[19];三是新移动性范式在山地徒步旅游研究中得以应用。从新移动性视角来看,山地徒步旅游是一个典型的移动系统,本质上是由旅游者身体线性而非跳跃的慢节奏移动驱动的实践活动[20]。移动性实践可能涉及到一系列偶然性活动及其背后的复杂性关系[21],对山地徒步旅游的基础理论探讨具有重要意义。然而,现有研究虽试图从身体的移动切入捕捉山地徒步旅游体验的科学问题,却鲜有问津山地徒步旅游体验中移动与停泊的关系。作为新移动性范式中的一对辩证范畴,移动与停泊不应“失位”于山地徒步旅游体验内涵,亦不能以孤立的思维将二者割裂,或局限于彼此的工具性支撑作用。是故,本研究将聚焦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与停泊,探究二者的内涵、特征及隐匿的转换问题,以形成对山地徒步旅游体验新的理论解释,为山地徒步旅游产品设计、体验质量提升等提供现实依据。

2 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2.1 移动性与旅游移动性

移动性是Urry在2000年出版的《Sociology Beyond Societies: Mobilities for the Twenty-first Century》一书中率先提出的社会学新理论[22]。倘若加以回溯,Crowe关于过程地理学的论述以及20世纪60—70年代兴起的交通地理学等[23, 24],都包含有移动性的意蕴。然而,自Urry始,移动性的内涵才逐渐多元,移动成为新移动性范式转向下生活的基本地理事实和现实世界的中心[25],移动性已被视作社会科学领域经验研究的重要思想和分析工具[26]。移动性促成了人与非人要素的联结,形成了杂糅和多元的世界。其关切的不仅是移动本身,还包括移动重塑的权力关系及引致的意义[27]。因此,除移动的过程之外,移动性也使人们开始重新审视飞机、汽车、火车等联结媒介[28],以及“现代性的非地方”(non-places of modernity):机场休息室、长途汽车站、高速公路服务区等停泊点(moorings)的非凡意义[29]。它们支撑着移动性的线性增长,使有联系的地方关联更加紧密,而使联系较少的地方变得更为疏远[30]。在《Global Complexity》中,Urry发展了Zohar等和Lefebvre的观点,将移动与停泊类比量子物理学的波粒二象性,认为人类的物质实践同时具有移动与停泊的性质,停泊的方式、时间等往往会引发重大的系统性后果,使移动得以持续进行[29]。因此,停泊也是移动的一部分。

移动性涉及从宏观到微观,外部与内部的复杂系统[31]。从移动主体的实践过程来看,身体实践和具身体验日益成为移动性研究的中心议题[32],也是旅游体验研究关切的重大问题。移动性模糊了旅程和目的地的边界[33],允许人们将旅游置于社会文化生活的核心[34],审视从A点到B点之间旅程的工具性现象所具有的非功用性意义[30],以及移动中身体变化与情感响应的特征与机制等,有助于深化对旅游体验完整状态的理解。近些年,交通方式多样化选择所塑造的诸如徒步、骑行、自驾、火车等不同旅游移动类型研究在新移动性范式下取得进展,并已形成对旅游移动所需要的独特停泊点以及停泊状态的较深刻理解。停泊点被视为移动的叙事场域和身份展演的载体[35],对旅游者的移动节奏和方向以及旅游世界具有深刻影响[36]。在道路空间中,不同停泊点在主客互动中被建构[37],停泊塑造了旅游者与道路的情感联系,移动与停泊共同赋予了道路以意义[37, 38]。不难发现,尽管物理移动与停泊是研究起点,但研究者大多重视其物理属性之上的象征性和意义,并逐渐关注其具身实践过程。这是对传统交通地理学移动研究的超越,亦是新移动性范式阐释的焦点[25]。换言之,移动与停泊不仅是动与静的物理状态,更涉及权力、知识、能力、情感等的时空反映及变化[25]。与此同时,既有研究尚未充分关注移动与停泊的内部结构,特别是较少就停泊对移动的支撑、调节功能之外的实践内涵进行探究,还未能充分将特定旅游情境下的移动与停泊及其相互作用机制嵌入研究框架。因此,有必要重新审视旅游情境下的移动/停泊范畴,以便进一步剖析旅游移动性实践的具体过程。

2.2 徒步旅游的移动与停泊

徒步作为一种“以双脚丈量大地”的旅游移动形式,不仅是旅游者从旅程中获得特殊体验的渠道,也是生成个人和国家情感纽带的盛行方式[39]。已有研究在新移动性范式下对徒步旅游者身体实践的发生发展过程做了很有价值的分析,其大多聚焦于旅程中的身体和情感变化及意义建构[6, 7],却未充分考虑移动类型的不同及变化。日常的城市步行实践提供了三种移动类型[40]:其一是目的性(purposive)移动,这是一种必要的移动,伴随着焦虑,并渴望到达目的地;其二是随意性(discursive)移动,这是一种自发的移动,与目的性移动相反,旅程甚至比目的地更重要;其三是观念性(conceptual)移动,这是一种反思的移动,被用作审视和了解城市的方式。以上分类贡献了有关移动过程新的理解,也暗含了目的地及停泊点在不同移动类型中地位的区别,这是前两种移动类型特征的关键差异。旅游时常表现出反日常特征,因此尚不能轻易将日常步行实践类型植入徒步旅游情境。然而,其至少提供了进一步思考的空间:徒步旅游的移动过程是否在移动类型上存有差异,又如何影响整个移动性实践。在本研究对此进行探究之前,将首先从既有的经验研究中寻觅徒步旅游移动过程中停泊的特点与作用。

徒步旅游是在自然、文化景观中进行的较短或较长时间的步行,持续时间可以不到一小时或数个月[7]。在同等条件下,徒步相比自驾、骑行、火车、飞机等深度依赖物质性中介(如运载工具等)的旅游移动形式,具有更慢的移动速度及更长的移动时间。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先前的研究表明慢速比快速移动更能激发强烈的体验[41],而更长的移动时间,有助于让人在移动中获得更丰富的感知[42],同时也对移动主体的移动能力提出了要求。徒步旅游的基础是体力活动,会导致超越休息时间代谢阈值的能量消耗增加[43],放大身体的脆弱性。作为移动体验核心标志之一的疲劳[44],亦会形成对身体能力的限制。暂时性的停泊,将改善移动主体的身体能力,起到对移动的支撑作用。Gómez-Martín分析认为,中长途(大于10 km)徒步旅游路线具有混合拓扑结构的特点,即旅游者的兴趣既在于享受路线本身,也包括访问沿途的停泊点,这些停泊点往往拥有特别的遗产资源或旅游设施与服务;短途(小于10 km)徒步旅游路线大多是非节点拓扑结构,旅游者兴趣的焦点是享受线路本身,停泊点(如果有的话)只会在起点/终点出现[45]。如此分类有过度概括之嫌,毕竟资源、设施的嵌入性与路线距离长短及旅游者的兴趣很难被认为是简单的线性关系。不过,该研究亦证实,在徒步旅游情境中停泊不只限于对移动的功能性支撑,还有其主动建构的意义指涉。

2.3 山地与山地徒步旅游

山地并非徒步旅游实践的唯一选择,却是最具徒步旅游吸引力的情境之一[43]。一方面,“消费社会”在极力展现物质丰富性的同时,也将人类引入意义危机之中,人类需要挣脱异化的日常生活以获得精神修复[46]。自然环境为此提供了绝佳机会,修复人们的注意力能力是大自然对人类产生的积极影响之一[47]。作为一种典型的自然环境,山地提供了体验宁静、孤独和原始自然的机会。与人们日常生活环境相比,山地表现出更多的非结构性状态。其独特的高梯度效应[48],令旅游者的身体可以同时处于水平和垂直移动中,造就了更富层次与变化的景观,也形成了对身体能力的极大考验,具有独特的修复性(restoration)功能[49]。另一方面,山地兼有神格化和人格化意义[50]。“天人合一”与“物我两分”的哲学差异使得东西方形成了各自的山地情结。经过长期的文化积淀,山地已被普遍建构为一个具有丰富社会、文化和象征意义的“地方”[51],表现出情感性、象征性、精神性等非功用性特质[10],这种独特的魅力促使旅游者积极从舒适和效率中抽离,与山地展开对话。

山地徒步旅游被认为是一项严肃的休闲活动(serious leisure)[52],山地徒步旅游者大多具有冒险精神,但却缺乏登山技巧[8]。徒步过程中身体疼痛和挣扎将个体推向发自内心或原始的体验[20],引起了病理学领域对山地徒步旅游者生理特征的关注。山地徒步旅游可能产生急性高山病(acute mountain sickness)[53]、肌肉损伤等[54]。尽管与一般的徒步活动在感知劳累程度方面有所相似,但山地徒步旅游增加了更多能量消耗[55]。特别地,较长时间和距离的山地徒步旅游实践被证实对日常性的穿衣、吃饭、睡眠等活动有着高度依赖,表现出日常生活的嵌入性[56]。这为支撑性的停泊创造了必要条件,也为借鉴日常步行实践移动类型探究山地徒步旅游情境提供了合理性。在生理特征之外,近些年已逐渐有研究从新移动性范式出发审视山地徒步旅游。Cutler等证实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性实践是身份认同和个人成长的重要标志,并且这与沿途的痛苦经历高度相关[20]。在另一项研究中,Brown关注到了移动中的“转移点”(transfer points)和“中间地带”(places of ‘in-between-ness’),即同时体验移动和不移动的地方[52]。山地徒步旅游者常以“暂停”来思考他们的爱好、自我、身体、风景和活动之间的联系,刺激了其体验的自反性[52]。“暂停”是一种超越了对身体能力支撑作用的停泊,多类型移动与停泊状态交叠的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可能有着独特的混合拓扑结构值得进一步探究。

综上所述,新移动性范式赋予了探究山地徒步旅游领域问题的理论张力,移动/停泊这对辩证范畴已获得初步的学术关照,但针对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性实践还欠缺系统性理解,特别是聚焦旅游者身体移动与停泊的内涵、意义及二者关系的问题尚待探究。基于此,本研究试图重点回答以下问题,并对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作出新的理论解释:①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的移动与停泊在具体情境下具有怎样的内涵,是否各自存在不同的类型并形成独特的意义指涉?②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的移动与停泊之间存在怎样的关系,其关系受到哪些因素影响?

3 研究设计与实施 3.1 案例地选择

梅里雪山是横断山脉东南缘的雪山群,主峰卡瓦格博峰海拔6740 m,为云南省第一高峰。梅里雪山脚下雨崩村隶属云南省德钦县云岭乡,分为上村和下村,现有59户人家,为藏族村寨。雨崩村四面群山簇拥,周边奇景众多,被视为詹姆斯·希尔顿《消失的地平线》中的“香格里拉”、陶渊明《桃花源记》里的“世外桃源”。雨崩村与梅里雪山有着诸多故事传说,被赋予了浪漫色彩和人格化意义,有“上有天堂,下有雨崩”“不去天堂,就去雨崩”之说。自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进行旅游开发以来,雨崩徒步已成为国内史诗级的山地徒步旅游线路,受到徒步旅游者追捧。目前,雨崩徒步已形成几条较为成熟的线路:①西当温泉(约2255 m)→南争垭口(约3700 m)→雨崩上村(约3200 m)→雨崩下村(约3000 m),全程共计约10 km;②雨崩上村(约3200 m)→笑农牧场(约3600 m)→冰湖(约3900 m),全程共计约6 km;③雨崩下村(约3000 m)→神瀑(约3600 m),全程共计约6 km;④雨崩下村(约3000 m)→神湖(约4400 m),全程共计约11 km;⑤雨崩上村(约3200 m)→尼农峡谷(约2100 m),全程共计约15 km。雨崩徒步地势起伏较大,线路长度适中。冰湖段、神瀑段和神湖段线路在徒步难度方面有着显著差异,亦使得线路受众较广。根据前期调研,2017—2021年,雨崩村共接待游客144655人次,旅游收入12465.91万元,游客平均停留天数2.5天。雨崩徒步得到切实发展并受政府、社区重视的同时,也面临地方特色保持、产品开发、设施建设及生态环境保护等方面的挑战与问题。因此,以雨崩徒步作为山地徒步旅游研究案例具有较强的典型性和现实意义。

3.2 研究方法

本研究所关切的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问题具有鲜明的过程性和情境性,涉及对移动与停泊的细节刻画,适合于开展质性研究。徒步旅游者热衷于通过网络叙事讲述旅游经历[39],同时为了克服传统质性研究数据采集的时空限制,本研究选定了网络田野的用户生成内容(UGC)进行分析,主要包含雨崩徒步网络游记和Video Blog(以下简称Vlog)。网络游记在旅游体验研究方面的优势及可信度已得到广泛认可[3, 10],而Vlog数据尽管很少完整呈现整个旅游过程,但却有助于生动把握特定情境的时间流和行动节奏,可作为游记数据的重要补充。

在对携程网、马蜂窝等综合性旅游网站及磨房网、8264等专业徒步网站进行对比后发现,马蜂窝游记撰写群体覆盖面更广,且游记中植入的广告较少,利于研究展开。为最大限度保证资料饱和,本研究对马蜂窝截至2021年11月1日共计2408篇雨崩徒步游记进行了逐篇阅读,合并系列游记,剔除掉攻略、广告及明显复制、无文字、散文式书写、走马观马记叙的游记,并在阅读过程对初步发现的重要符码进行备忘录记录。在此基础上,参考前人研究对游记进行二次筛选[10],共保留80篇游记。通过用户调研及实际体验,哔哩哔哩网站相比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更易于遴选出体现完整体验场景、镜头内容相对真实的Vlog。本研究对哔哩哔哩网站进行雨崩徒步Vlog检索,设定时长10分钟以上,时间截至2021年11月1日。以场景连贯、内容真实且丰富为原则进行筛选,共计获得23个Vlog样本,平均时长约15分钟。

资料分析过程按照质性研究对资料整理、解构与归纳的基本流程进行。其中,对游记资料的分析随机选定1篇作为分析跳板,至65篇基本形成较为完整的主题架构与脉络,并对剩余15篇游记进行了追加分析。Vlog数据在经过反复浏览后,对单个Vlog经过转场剪辑的片段进行切割和内容总结[57],重点记录了停泊点、旅途活动等体验要素,以深化对雨崩徒步旅游移动与停泊特征及变化过程的把握,并验证游记分析归纳的主题。相关技术操作借助了MAXQDA 2020软件。两部分游记数据分别编号为MF01-MF65、MF66-MF80,Vlog数据编号为VL01-VL23。

4 结果分析 4.1 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的内涵讨论 4.1.1 山地徒步旅游移动:随意性与目的性

理想的行走是身体、心智与世界相关联的状态[58]。山地徒步旅游者普遍的存在方式是身体的移动和情感的置换。移动不仅是空间景观化和地方性建构的过程[39],亦是具身实践的过程,被认为兼有工具性和自目的性意义[59]。聚焦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本身,移动表现为一种审美的行为,将徒步旅游者的身体沉浸于山地情境并凝聚情感、生产意义,体现了其非凡性。与此同时,移动还承担有与日常通勤相类似的抵达功能,串联着徒步通道上的各个停泊点,调节着徒步旅游者身体与停泊点间的情感张力。尽管这两个层面并存于完整的移动过程,却可在不同阶段显现出某一层面的主导性。日常步行实践研究划分的目的性、随意性、观念性移动类型对此提供了支持[40]。特别地,观念性移动作为移动主体能动的反馈,事实上存在于徒步旅游移动的全过程。因此,本研究借用随意性和目的性移动的概念外壳和基本特征对山地徒步旅游情境下的移动类型及内涵特征加以分析。

随意性移动通常保持着对移动空间要素的敏感与好奇,以开放、变化的节奏充分调动身体与感官,促使旅游者与山地情境深度融合以获得沉浸体验[3]。因此,随意性移动首先表现为旅游者具身实践下的情境浸入。旅游者时常“扫视”沿途及远方,随着移动中山地地势的渐变起伏促成了多层次的视觉体验,“因为海拔的不断升高,每个层次的海拔都会呈现出不同的景观。”(MF07),进而生成独特的审美愉悦。不仅如此,旅游者身体在以高度紧张状态与山地艰涩环境的抗争中感受切实的身体痛感,经历兴奋、适应等阶段性变化。此间,旅游者不断突破身体障碍,完成多次心理“逆转”[60],觉知生活世界和旅游世界的反差、身体痛感与审美愉悦的交错,“去冰湖的路真的很虐,3600海拔,路途艰辛,但是沿途原始风景真的很美。”(MF19)。随意性移动进一步带来情感聚集。前置生活及旅游经验从旅游者的思绪中获得解放,移动空间中情感的持续累积甚至颠覆了对目的地的情感凝视,“也许一路上累到不行的坚持再坚持、越来越近的雪山全貌已经让我有很大的满足感了,这个徒步过程对我的重要意义已经超越了我看到雨崩的欣喜。”(MF18),在路上成为了随意性移动的核心。移动实践与山地旅游世界的持续互动,也在世俗观照中重构了主体对道德、规训和生命意义的理解[39]。他们坚信,“世间没有什么困难是迈不过去的,身体的疼痛,都可以通过强大的精神力量去化解和治愈。”(MF76)。随意性移动使身体在山地旅游世界中连续转场,但并不意味着旅游者注意力和情感的均匀配置。由于移动过程形成的超越日常及过往旅游经验的意义增量[61],日常生活极易忽略甚至趋避的情境元素(如垃圾桶)受到旅游者注意,意义得以凸显。不仅如此,随意性移动还带来了深刻的关系建构。移动中突发的、反经验的事件遭遇以及人际交往,建构起新的“人—山”关系,“路人的‘扎西德勒’让彼此不陌生。”(MF19),实现着情感能量的聚集[62]

在移动的实践中,旅游者以“自我减损”的方式行进[63],身体同时纠缠在物理性和情感性之间。在特定的阶段,旅游者表现出对关键停泊点的强烈向往以及对移动空间选择性、暂时性的忽略。目的性移动展现了旅游者作为人的主体性和鲜活性。在自讨苦吃和迎难而上的逆反决策中,他们舍弃了工具理性,却无法抵抗作为人的生存理性。对风险的预判令旅游者不再深度沉浸于移动空间,搁置了旅程中的景致和审美意向,转而关注移动的效率,如日常通勤般加快移动节奏[40],“天气很阴冷,我们很累,但我们并不敢因此放慢自己的脚步,如果不加快脚步,天黑之前我们是无法到达住宿的地方的,只能露宿荒野。”(MF27)。目的性移动也可能作为一种调适身体能力的暂时性策略,旅游者选择专注于身体结构和旅程目标以抵抗旅程的艰辛,“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对于路边的标志我都一概视而不见,只怕看到后会加重心理的负担,会有绝望的感觉。”(MF23)。与此同时,长时间的移动令旅游者经历了对漫长旅程由好奇到熟悉的“祛魅”过程,进而导致旅程吸引力降低,并可能产生心理疲劳与焦虑[64],“已经走了两天的山路,对山上的景色也基本上没有太多兴趣了,所以路上只顾埋头走了,两天的疲倦和6点起床的恶果就是只想快点到神瀑。”(MF59)。因此,目的性移动亦是旅游者以程式化节奏回应山地旅游世界程式化氛围的方式。目的性移动的过程展现了较少的情感细节,却也伴随着情绪的持续累积和自我内部的思想仪式。“目的”的达成同样意味着对生命深度和意义的追寻。“油画一般的景致,让所有的疲惫感荡然无存,觉得一切的辛劳都值得……以为世外桃源不过是噱头的我,真的觉得来到了乌托邦,愿暂时放下心中的那些纠结,静静的去享受这份宁静与平和。”(MF76)。回望旅程时,旅游者可纵情释放自我,在百感交集、痛并快乐的情绪交错中感受生命的温度和成就,“(成功抵达神湖后)我们骄傲了,也享受骄傲。”(MF78)。

4.1.2 山地徒步旅游停泊:支撑性与享乐性

停泊是山地空间尺度下身体与情感汇聚的重要方式,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性实践是在移动与停泊的交替中进行的[59]。徒步旅游相较于以飞机、汽车、火车等为载运工具的旅游移动形式,在停泊的自由度以及对停泊点的依赖度上有很大不同[63],具有更强的自主性和灵活性。与此同时,山地环境的艰涩极度放大了徒步旅游者身体的脆弱性,富集的景观元素亦造就了停泊的张力,使得停泊成为一种既偶然又必然的状态,嵌入到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以建构其独特的意义。从停泊的属性来看,山地徒步旅游的停泊表现出与产品属性相似的双维度结构[65],既有旅游者缓释生理压力,为移动创设条件的支撑性停泊,亦有旅游者主动谋求凝视与体验的享乐性停泊。二者没有时序上的先后,并存在交叠的可能和个体层面的差异。本研究意在区分二者的基础上获得对旅游停泊的系统理解。

支撑性停泊与旅游者的生存理性及其身体的状态修复有关。艰涩的山地环境造就了支撑旅游者徒步的服务性停泊点[37]。这些停泊点的长时间存在,源自停泊点所提供的饮食、住宿及安全等物理属性契合了旅游者的生存理性。相对固定着的停泊点对持续性身体消耗的山地徒步旅游者而言存在着强烈的吸附力,在理性意识的干预下,旅游者的停泊行为与服务性停泊点的停泊氛围实现了高度同构,“当我们得知眼前这破败不堪、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木屋的确可以进去歇脚吃面时,几乎是一涌而入。当藏民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泡面送到我们面前时,我感觉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MF27),继而产生了旅游者自觉依附下的停泊。随着停泊点的服务功能对旅游者身体紧张状态的缓释,停泊点也可转换为一个情感体验空间,“吃过晚饭,这里没有所谓的任何娱乐去处,只能大家围在火炕周围烤火说说笑唱唱歌、玩玩小游戏已经算大家最温暖的聚会,屋内不断的飘出我们的欢声笑语和敬酒声。”(MF27),建构起支撑性停泊之上的意义。除集体建构的停泊点外,支撑性停泊还非线性地存在于山地徒步旅游者的身体移动之中,并具有很强的开放性特征。个人身体能力的差异在很大程度决定了停泊的时机和频率。例如,有旅游者写道,“走在进雨崩的路上,高反更是折磨着我走几步就要停歇,每一次吞咽都像咳血般难受,每一个上坡都是绝望的开端。”(MF71),然而在同样进雨崩的路线上,也有旅游者写道,“年龄最小的走前面连人影儿也看不到,我等不到后面的同伴也就不管那么多了一个劲儿的往上爬啊。”(MF21)。总体上,山地徒步旅游体验高强度的移动易于引致全方位的身体疲劳以及由密集的大脑活动产生的心理疲劳等[64],也受到高原反应的潜在威胁。停泊则提供了身体状态的修复功能。通过停泊,旅游者获得了短暂或相对持续的休息以实现体能恢复。经历支撑性停泊之后,旅游者将以更新的身心状态应对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空间。

享乐性停泊表征了旅游者主动性的情感倾向。旅游者于山地标志性情境空间的停泊,强化了“人—山”的意义关联。其意义生产体现为记忆刺点的张力凸起,存在于景观凝视的情感建构,也潜藏在日常生活嵌入的日常体验中。山顶长期被视为山地的意义中心,即所谓“山顶崇拜”[1],登顶有着为旅游者提供标志性体验的倾向[66],能够实现情绪释放[67],带来顿时体悟和高峰体验[39]。人类不仅为山顶赋彩,也在不断营造标志性景观的“地方”迷思,将其建构为一个精神家园和期许之地。个体记忆的情感召唤和集体记忆的形象匹配转化为典型的记忆刺点,这意味着停泊形成了独立于移动之外的张力。置身山地旅游世界,凝聚着非功用性特质的景观元素浸染着旅游者的感知世界,自然景观、人际景观等化作情感触点得到旅游者的行为响应,从而以停泊的方式实现对景观的充分凝视,“在神湖边逗留了许久,绕神湖走了一圈,从高处俯瞰草甸和远处的群山,有种天地苍茫的辽阔和雄壮。”(MF69)。享乐性停泊更深层次的意义指涉是日常体验的获得。山地徒步旅游具有时空的广延性,使区隔于日常生活世界的山地旅游世界不可避免地表现出日常生活的嵌入性[56],尤其是在具有乡村性的生活空间里,“享受了连续4天的大晴天,在走廊上晾着的衣服可以晾干了。昨天被冰湖水泡过的鞋子,一个晚上竟然也吹干了。面对远处依旧的日照金山,还有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真的想深情地说一句:greeting,雨崩。”(MF17)。然而,日常生活的嵌入在非惯常环境下赋予了非凡的意义,摒弃了工具理性的存在令旅游者成为生活真正的主体[68]。非惯常环境的旅游者在当地的、曾经存在于家庭记忆和集体意识里的日常生活,以及挣脱了快节奏的慢度体验中,追逐着原真且理想的日常生活状态和生命境界[50],“这里(雨崩上村)和谐相处的山水、人群和动物,纯朴的民风,让人感觉无比美好。在青稞地里,见到一片金黄色,它们随风摇摆,心,完全忘记了世界的存在!”(MF21)。

4.2 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的连续转换

Urry曾在关于汽车移动性的研究中指出,公共交通因受到客观时间(通行时间的统一调度安排)的制约而变得既不灵活又支离破碎,私人汽车则以个性化的主观时间取代客观时间,表现出更强的连续性和灵活性[69]。不过,私人汽车却仍高度受限于客观的物质性中介,造成与外部联系的隔离和中断。在道路旅行中,徒步相比自驾、徒搭、摩旅、骑行等道路使用方式,对客观的物质性中介依赖程度最低,可与道路情境最真实而纯正地“交手”[63]。山地徒步旅游最大限度克服了对客观时间和客观中介的依赖,保证了移动性实践的连续性和个性化。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皆是旅游者身体和情感真实反馈下的行为状态,在移动/停泊的连续转换中生成饱满而生动的体验。正如游记(MF59)中所记录的:

“……我们又踏上了一段新的上坡路。沿着小溪行进,溪水边全部都是虔诚的藏民以及驴友们堆的玛尼堆,看见这些圣洁的祝福,我们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随意性移动]。终于,走过一片山林,我们看见远处的大本营,筋疲力尽的大家像看见了曙光一样高兴,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在这个大本营,我吃了方便面,还享受了阿鲁用他尊贵的藏刀给我们切的火腿肠,听着阿鲁讲了联合登山队的故事,吃着饭,大家也差不多休息好了[支撑性停泊],继续向冰湖进发!冰湖是转过一个小树林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我几乎惊讶地不能说话,它太美了,我和米米连休息就没有休息,就直接攀着岩壁冲下去,我们要去实现转湖的愿望[目的性移动]!下到湖边之后,我和米米都冷得发抖,但是兴奋完全让我们感受不到一丝难受,我和米米在冰川水入湖口很虔诚地堆了玛尼堆,祝愿你们每一个人都幸福啊……![享乐性停泊]”

4.2.1 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连续转换的意义

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性实践为身体从日常生活世界的抽离并向山地旅游世界的聚集创设了条件。移动促成了旅游者身体在山地徒步旅游时空维度下的延展性[63],随意性移动令旅游者与移动空间相互浸染,目的性移动促使旅游者专注且有方向。停泊将旅游者从移动的线性体验空间汇聚至点状空间,支撑性停泊与享乐性停泊构成的被动—主动连续统作为身心嵌入山地旅游世界的独特方式,既形成了对持续移动的支撑,也建构起了情感意义,从而变得不可或缺。因此,移动与停泊皆成为与旅游者身体互嵌的方式,其所建构的斑驳陆离的连续转换空间,兼容了高峰和日常状态,生成了丰富饱满且深度满足的具身体验,赋予了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更为完整的意义。

为了进一步厘清移动/停泊连续转换的动力和障碍问题,鉴于随意性移动和目的性移动难以完全割裂,并存在短时间内交替的可能性与偶然性,支撑性停泊和享乐性停泊亦非严格的非此即彼关系。本研究在下文分析中对此做了一定的简化处理,着重探究移动/停泊之间而非二者内部的转换问题。

4.2.2 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连续转换的动力

聚焦于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的连续转换过程,情感连带与身体仪式表征了其中的关键动力。本研究将山地徒步旅游的情感连带归纳为非功用性特质和修复性功能两部分[10, 47]。此处的“连带”有两层含义,其一,非功用性特质和修复性功能皆从日常生活世界延续而来,是早已积淀形成的“人—山”联结;其二,二者不仅是个体的情感表征,更是“人—人”集体记忆和意志的体现。于是,山地情境易于形成共同关注,以达成互动仪式进而获得情感能量[70]。进一步地,非功用性特质将旅游者头脑中关于山的情感联结变为具体的意义中心和景观刺点,“雨崩村”“冰湖”“神瀑”等被情感性、象征性所赋彩,成为旅游者的“必去之地”。身体是物质文化体验的核心结构[71],在具身范式取向下,旅游行为的动力被认为源于身体于环境之中沉浸的欲求[72]。山地徒步旅游体验恰是身体意识激活、身体技术展示、身体边界扩张以挣脱社会规训的具身化实践。因此,“唤起—阈限—更新”的身体仪式既表征了旅游体验的过程[5],也内隐了旅游行为的动力,意味着移动/停泊连续转换的过程也是经历身体仪式的过程。

在从移动向停泊转换的过程中,情感连带和身体仪式发挥了双重作用。非功用性特质造就了对山地意义中心和景观刺点乌托邦式的迷思,这提供了旅游者充分凝视与觉知山地旅游世界情感触点的基本动力,势必促成从移动向享乐性停泊转换。另一方面,山地旅游世界对身体的嵌入使得身体的边界不断扩展[18],经历身体仪式的渴求使得旅游者的心境引发了激烈的“讨价还价”及心理逆转[60, 67],极易由于生理的过度消耗逆转为阶段性的支撑性停泊状态。

在由停泊向移动的转换进程中,有必要关切情感连带内的修复性功能范畴。修复性功能源自对程式化的反叛,有“魅力”及“可延伸”的山地景观能够带来持续移动以凝视下一处景观的张力[9],这也有助于化解长时间停泊之下日常生活嵌入对逃离日常生活意旨的威胁[56],促使山地徒步旅游由享乐性停泊转换为移动。与此同时,经历身体仪式的基本动力决定了移动是持续而恒常的存在,停泊则是短暂且易变的状态。当旅游者经由支撑性停泊实现对身体损耗的还原后,旅游者将继续以移动的方式完成身体更新和情感涤荡的通过仪式[5],实现支撑性停泊向移动的转换。

4.2.3 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连续转换的障碍

从障碍的角度讲,旅游势必要面对种种障碍,克服这些障碍也构成了旅游的魅力之源[73]。不同于转换动力对移动/停泊转换状态的影响,移动/停泊连续转换障碍因素通过稀释转换动力的作用间接对移动/停泊连续转换过程产生破坏性。即,障碍因素以弱化情感连带和身体仪式的方式妨碍了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的移动/停泊连续转换过程。其中,现代性侵蚀通过影响情感连带破坏了移动/停泊转换的情境,包含景观现代性和氛围现代性两个方面。景观现代性指旅游者主要的凝视对象受到现代性力量的推进而祛魅的过程,氛围现代性则是作为体验的背景被日趋世俗化。随着旅游世界与生活世界的界限日渐模糊,山地作为被非功用性特质和修复性功能包裹的“荒野”极力保持着与生活世界的反差及旅游的张力,却无法阻挡现代性的触角,致使山地的非功用性特质和修复性功能逐渐弱化,尤其动摇了山地意义中心和景观刺点对旅游者的吸引力,减少了潜在的享乐性停泊点数量,进而稀释了移动/停泊连续转换的意义。

另一类转换障碍是工具性依赖。相比现代性侵蚀,工具性依赖更多通过破坏身体仪式进程影响移动/停泊的连续转换,涉及旅游者在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过程有关生存和体验的工具凭借。工具性依赖作为移动/停泊转换障碍呈现时,表明其已超越了旅游者对生存、体验的基本需要而过度存在。一方面,过度的工具性依赖会打破“挑战—技能”的相对平衡,快速提升旅游者技能水平的同时,造成技能水平高于挑战水平,使其失去山地徒步旅游的激情和行为动力[74]。在身体较少消耗的情况下,旅游者难以经历身体“唤起—阈限—更新”的仪式过程,并深刻影响到支撑性停泊的必要性,形成了移动/停泊的转换障碍。另一方面,某一旅游者过度的工具性依赖令其无法做到与其他旅游者的“共同行动”,在山地徒步旅游者群体中格格不入而被排除在成功的互动仪式之外[70],情感能量得不到提升,移动/停泊的连续转换亦失去了动力。

5 结论与讨论 5.1 结论

作为一项有着古老历史传统的体验活动,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性实践彰显了“人—山”的互动关系,成为修复身心的重要方式之一。然而,对于这一有着较强实践潜力的旅游形式而言,其理论响应明显不足。随着新移动性范式在旅游研究中的应用,从移动性出发审视山地徒步旅游的科学问题是一可行的进路,却也易于陷入对移动这一范畴过度表征的倾向。特别地,作为移动特殊表现形式和重要组成部分的停泊,鲜有获得学术关照。与此同时,对山地作为“地方”的特质剖析亦在现有研究中付之阙如。基于此,本研究重点聚焦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的移动与停泊,试图通过对典型案例——雨崩徒步游记、Vlog等用户生成资料的分析,获得山地徒步旅游新的理论解释,以期推动研究的纵深化发展(图 1)。研究主要形成以下结论:

图 1 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的概念模型 Fig.1 A Conceptual Model of Mobility Practice in Mountain Trekking Tourism

首先,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是具身化的移动/停泊连续转换过程。这意味着山地徒步旅游体验具有节奏上的多变性以及身体、情感分配的随机性。从日常生活世界切换至山地旅游世界,山地徒步旅游以渐进地移动配合间歇性地停泊逐步将旅游者与日常生活世界“间离”开来。这一过程中,移动是持续的、稳定的,而停泊则是短暂的、易变的。在移动/停泊的连续转换中,旅游者实现了身体和情感的唤起与迭代,促成了其心境的转换和身体的更新,达成了“人—山”的深度浸润。

其次,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分为随意性移动和目的性移动。随意性移动表现为旅游者对移动空间要素高度的敏感与好奇,将在路上作为移动的核心,以开放、变化的身体节奏将身体与山地旅游世界深度融合互嵌;目的性移动表现出对关键停泊点的强烈向往以及对移动空间选择性、暂时性的忽略,伴随旅游者生存理性凸显及对山地旅游世界程式化氛围回应等多重意蕴。同时,随意性和目的性移动并存于完整的移动过程,在特定阶段呈现出某一类型的主导地位。

再次,山地徒步旅游的停泊具体表现为支撑性停泊与享乐性停泊。支撑性停泊实为生存理性和状态修复驱动下对身体适应的积极寻求。这种自觉依附的停泊行为在与停泊氛围的高度同构中,为移动的身体能力获得提供了支撑;享乐性停泊是移动中持续的意义生产而形成的独立于移动之外的张力,与记忆刺点、情感建构及日常体验息息相关。享乐性停泊使得山地徒步旅游体验更加饱满而富有丰度,是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完整意义的重要组成部分。

最后,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之间的连续转换过程既存在转换动力,也承受转换障碍的干预。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的连续转换,其动力源于山地非功用性特质和修复性功能作用下的情感连带及身体经历“唤起—阈限—更新”的仪式过程,它们为移动/停泊赋予了不同的意义。然而,现代性侵蚀和工具性依赖在一定程度上稀释了转换动力,令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停泊连续转换处于转换动力与障碍的抗争之中。

5.2 讨论

本研究聚焦于山地徒步旅游体验研究纵深化发展的理论关切及实践领域快速推进下的理论呼唤,在身体的、非表征的理论转向背景下,将新移动性范式里移动/停泊这对辩证范畴置于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中进行审视。通过对典型案例雨崩徒步的网络游记、Vlog等资料进行质性分析,探究了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中移动与停泊的内涵及二者连续转换的动力与障碍等问题。在巩固已有研究关于移动、停泊在山地徒步旅游中意义表征的同时[20, 37, 38, 52],也获得了一些立足山地徒步旅游体验的新发现与新解释。大量研究肯定了旅程中移动的重要意义[59],但未给予移动存在的类型差异以充分关照。与此同时,既有研究大多将停泊作为移动的“调剂”而存在[52],较少关注停泊自身丰富的实践意义[36, 37]。本研究力图还原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中移动与停泊的内涵,揭示了随意性移动之外目的性移动,以及支撑性停泊之外享乐性停泊的特征。尽管山地徒步旅游作为具身的移动性实践已进入研究者视野[20],但既有研究还较少关注到实践中移动/停泊连续转换这一独特现象,致使移动性之于旅游实践的理论内涵受到一定程度的稀释。进一步地,本研究阐释了山地非功用性特质和修复性功能在山地旅游研究中的价值[9, 10],二者不仅驱使旅游者跨越至山地旅游世界,更成为身体移动/停泊连续转换的动力。与此同时,本研究对移动/停泊连续转换障碍的分析也间接地表明,徒步旅游作为一种“非效率”导向的旅游形式[59],现代性侵蚀和工具性依赖却可能使其陷入真实性危机。此外,本研究也证实了中长途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呈现出的混合拓扑结构特点[45],并检验了日常步行实践移动类型划分的适用性[40]。作为对日常生活边界的一种逸出,山地徒步旅游的移动类型虽与日常步行实践有契合之处,但亦形成了自身独特的内涵。

随着户外运动广泛兴起和山地旅游渐成趋势,山地徒步旅游成为具有重要发展潜力的旅游活动,理应得到更多学术关照。本研究从新移动性范式出发,将移动/停泊置于山地徒步旅游移动性实践加以剖析,对山地徒步旅游的理论深化和实践发展具有一定的现实价值。从移动/停泊的特征来看,其首先是外显化的身体行为,进一步地凝练或可指向旅游体验的节奏问题。结合Lefebvre节奏分析中关于空间、时间、身体的探究来诠释山地徒步旅游体验,或是未来研究一个重要切入点。除徒步外,其他移动形式也在山地旅游情境特别是结合新移动性范式的研究中获得关注[38, 75],不过关于移动/停泊的研究大都浅尝辄止,未来可强化多种旅游移动形式的对比研究,并加深对移动/停泊非连续转换现象的关注,以巩固和拓展对移动/停泊辩证关系及具体意蕴的理解。值得一提的是,本研究对移动与停泊的探究主要聚焦身体移动,并且实质上是一种“自由”的移动性实践。将移动/停泊辩证范畴应用于物品、想象及虚拟的移动性实践[27],以及探究“非自由”移动性实践(如旅游拥挤)的作用机理等都是有价值的尝试。此外,本研究所形成的研究结论在短途的旅游移动性实践中是否成立亦值得关注。与此同时,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的分析也彰显了解决山地旅游中“旅要快,游要慢”现实问题的潜力,或可从新移动性范式对慢旅游、“慢山”理念的理论化发展和实践推进做有价值的探索[50]。受限于研究主题和篇幅原因,本研究未对以上话题做深入剖析,亦未能在现有研究条件下充分识别旅游者身体特质、个性特质等对山地徒步旅游移动/停泊的影响,并且虽利用多种UGC数据对研究结果进行了三角校正,但仍然存在外部效度不足的局限。今后应通过旅游者群体细分以及跨案例比较等方式对研究结论做进一步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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