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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与社会  2012, Vol. 2 Issue (1): 11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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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李正风, 尹雪慧. 科学家应该如何参与决策?[J]. 科学与社会, 2012, 2(1): 112-114.

作者简介

李正风,清华大学科技与社会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科学社会与科技政策

科学家应该如何参与决策?
李正风, 尹雪慧     
清华大学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中心

科学技术日益广泛地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与社会发展关切的各种决策都不同程度地与科学技术问题相关,科学和技术知识成为了一种用于决策的重要资源,科学家也成为当代政策制定过程中的重要角色。科学在政治和政策中有什么作用,科学家在政治决策中扮演何种角色,这些问题在当代变得越来越引人注目,科学顾问的身份也面临着越来越多的质疑与挑战。

一方面,科学家的社会形象正在发生变化,“象牙塔”中探索科学问题并提供价值中立的客观知识的科学家形象,正在被凭借专业知识深度介入政治决策,并在一定程度上利用科学家身份维护特定集团利益的专家形象所取代,政治家和公众对科学家的信任面临挑战;另一方面,科学技术的发展以及对科学技术知识的利用包含着不确定性,涉及到不同的利益相关者,这一方面要求建立多元主体参与的政策议程,另一方面也为科学家可能扮演何种角色提供了选择的空间。

《诚实的代理人》一书试图回答这样一个问题:科学如何能够以最佳方式对决策和健全的民主政治作出贡献。作者并不是要为科学家们制定出一套行为方针,而是帮助科学家建立“明确的、自觉的”为政策提供参考的意识,为个体科学家明确可选择的范围,就如何处理科学与政治的关系形成他们自己的思考框架。

《诚实的代理人》的作者小罗杰·皮尔克(Roger A.Pielke,Jr.)在科学研究和政策咨询两方面有丰富的经验。作为美国科罗拉多大学波尔得分校环境研究计划的教授和环境科学研究合作研究院的研究员(CooperativeInstitute for Research in Environmental Sciences,CIRES),2006年他曾因在跨学科气候研究方面的突出贡献被授予爱德华·布鲁克纳奖(EdwardBrückner Prize),并且积极参与了多项相关政策咨询和政治决策工作。

作者认为,对于参与决策的科学家来说,个人角色的选择因其所持有的不同科学观念和民主观念而有所差异。皮尔克对科学观和民主观都做了二元的划分。就民主而言,他认为民主政治的观念可以划分为“麦迪逊式的民主”和“谢茨施耐德式的民主”。在“麦迪逊式的民主”政治观点下,专家们通过与他们支持的党派或利益集团结盟,将专家意见作为一种特殊资源提供出来用于政治斗争,专家也政治争论中则担当了一种更主动的角色。后者同样是一种竞争的体制,但在这个体制中公民就提供给他们的可选方案提出意见,并由此参与到政治的过程中,而可选方案来自专家,因此是一种精英帮助甚至代替公众做出选择的民主政治。就科学而言,皮尔克认为,可以把人们对科学及其在社会中的作用的态度区分为“线性模式”和“利益相关者模式”,前者强调基础研究的重要性并使科学家从政治责任中摆脱出来,同时还暗示了科学对政策的特殊指导地位。而后者则不仅坚持科学的使用者在知识生产中发挥了某种作用,并且对科学如何被用于决策的考虑本身就构成了科学有效性的一个重要方面。

基于此,参与决策过程的科学家被划分为4种理想类型:第一种是纯粹的科学家(Pure Scientist),他们不提供论断,也不参与判断的过程,而是提出一些有关的基本信息。第二种角色是科学的仲裁者(Science Arbiter),他们服务于决策,随时准备回答决策者提出的各种实际问题,但并不提出自己偏向的选择。第三种是观点的辩护者(Issue Advocate),他们通过提出理由,说明某种选择为何优于其他选择,从而试图主导决策。第四种则是政策选择的诚实的代理人(Honest Broker of Policy Alternatives),他们提供各种信息以努力拓展或阐明决策选择的范围,使决策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偏好和价值观去决策。

同时,作者还认为,科学家在决策和政策制定中所能发挥作用的空间取决于两个关键因素:一是围绕特定议题各方所取得的价值共识的程度;其二是特定的决策情境下所面对的不确定性的程度。在缺少必要的价值共识的决策中,科学对化解价值争论的作用有限;在不确定性较高的决策情境下,人们将更为倚重科学知识去判别和选择不同的政策方案。

尽管作者强调究竟扮演何种角色,应该由科学家自己决定,但比较而言,正如书名所示,作者更加突出和强调了科学家和其他专家在政治和政策中作为政策选择的“诚实代理人”的重要性。原因可以归结为三个方面;第一,现实的科学往往不是价值中立的,而是利益相关的。而在利益相关模式下,虽然专家或科学家基于特定的立场进行政治辩护对健全的民主很重要,但这种政治辩护往往导致缩小决策中的政策选择范围。相反,“诚实代理人”却可能扩展决策中的政策选择,为解决政治问题和冲突提供新的可能性;第二,科学共同体有责任超越仅仅把科学映射到自身利益上的做法,这是科学家自己为限制科学政治化应做出的努力;第三,人们对“诚实代理人”这种理想类型在推进健全的民主政治中的作用缺乏充分的认识。政策选择的诚实代理人不是“最佳”政策方案的仲裁者,也不是特定政策主张的代言人,而是通过运用专业知识提高将科学纳入政策情境的能力。诚实的代理人需要在民主决策的磋商机制中,评估和处理相关的科学问题,并对这些问题对政策可能产生的影响做出尽可能充分的说明。同时,还通过新的科学知识和技术手段来发现和扩展可选的政策方案,用于化解政治争论,塑造新的行动空间,优化政策选择,提升决策的有效性,从而对决策和民主政治做出贡献。然而,科学家要成为决策过程中的诚实的代理人是需要相应的社会条件的。对此,还需要我们做进一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