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需要资金投入以改变农村资源禀赋结构，从而实现农村经济的内生增长。但是资金从哪里来呢？据有关部门测算，乡村振兴全面启动之后5年就需要7万亿的资金量^[1]。很显然，仅依靠现有财政体系，不可能满足乡村振兴的资金需求。如何动员社会资金，并将其吸引到农村经济运行体系中，以形成巨大的生产消费能力？这需要农村金融的改革创新。我国最早研究农村金融创新与经济增长的是李树生^[2]，他通过研究发现，金融市场化能显著促进农村经济的发展。在金融市场化过程中，信用制度的缺失^[3-4]、农村金融产品和服务的有效供给不足^[5]、农村资产无法有效识别和定价^[6]、农村金融体系不完善^[7-8]、交易成本过高^[9]等因素阻碍了其发展。尤其是在农村金融合约缔结过程中，参与各方的信息不对称严重影响了农村金融体系的健康发展，金融合约缔结方之间的信息结构演化成为新一代信息技术条件下农村金融研究的新课题。

一、理论分析与相关概念

信息结构是金融合约缔结过程中的关键因素，对于金融交易的实现至关重要。信息经济学通过机制设计来降低缔约过程中的信息不对称程度，以提高金融市场的效率。Stiglitz等^[10]早在1981年就提出信息不对称是造成信贷配给的原因，通过信贷配给，市场对信用质量不同的借款人通过同类竞争进行了筛选，从而解决信贷市场中的逆向选择与道德风险。此外，在信贷市场上，通过同业监督^[11]、声誉机制^[12]可以缓解信贷市场中的信息不对称，并进一步改善信贷合约缔结过程中的信息结构，从而降低信贷风险。Timothy等^[13]认为信息不对称、缺乏担保以及高昂的交易成本限制了正规金融机构下沉到农村地区。因此，改善农村金融交易中的信息结构是创新农村金融体系的关键。信息结构的改善，一方面依赖于制度的改革创新，通过设计激励方案(一个合约)以减弱信息不对称；另一方面可以通过技术赋能，以共识算法、非对称加密算法、分布式存储技术以及点对点网络技术为基础，形成一个信任生成机制，从而改善信息结构。

自20世纪信息经济学产生以来，学术界的研究主要着眼于信息缺乏的决策者如何进行选择(设计合同)，而基于新古典经济学的信息经济学将信息结构作为决策的外生条件，即信息结构是一个常数，而不是内生变量^[14]。但是，真实世界的信息结构却是一个连续的动态过程，通过研究、传播、发明、学习、阅读等信息生产与消费，能够改变缔约方的信息结构，从而带来金融合约创新。长期以来，学术界在农村金融创新领域难以取得突破性进展，关键是通过制度创新、组织创新解决信息结构问题的成效甚微，甚至通过农业农村的资产资本化等替代性行为，也并不能够从根本上降低农村金融缔约双方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基于此，人们逐步将探索的目光投向了技术领域。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出现，为优化农村金融合约缔结的信息结构提供了技术支持，从而为农村金融的数字化、智能化提供了可能性。数字金融可以利用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技术进行高效的信息搜寻和信用评估，并在此基础上甄别个性化的客户需求，从而以更低的边际成本服务于分散的、个性化的尾部客户^[15]。因此，数字金融的创新服务能高效配置金融资源^[16]，拓宽农村金融服务的覆盖面^[17]，促进农村经济的发展。

农村金融创新的关键是改善金融合约缔结的信息结构。从创新的视角来看，所有能够改善金融交易中信息结构的新组织、新举措、新规则乃至合约缔结的新条款，都是金融创新，均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金融的发展^[18]124。从创新的途径来看，农村金融创新可以通过制度创新和技术创新实现。农村金融的创新在制度方面，主要表现为通过创新信贷抵押物、设置内部监督和信用评价等级来纾解信息不对称，如创新“三权”抵押贷款、农户联保贷款、信用村与信用户评价等尝试，通过将农村土地资产、房屋资产等农村资产资本化，使之成为信贷缔约中的抵押物，从而间接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及其导致的合约成本，提高缔约与履约效率。因抵押物所形成的信用机制弥补了交易双方信息不对称的交易缺陷，满足了商业银行的缔约条件，从而为信贷合约缔结提供了信用支持。但是，抵押物不只是简单的有价值的物品，其价值还须通过立法予以认同，即具有可抵押性，这就是资产资本化过程^[19]。然而，能被公众承认、接受的农资抵押物在农村金融体系中始终是稀缺产品。尽管农村有大量的土地资源和林地资源，但是这些资源在外部企业、金融机构看来不具备金融属性或者政策不允许它充当抵押资产，由此导致金融支农动力不足。因此，单纯通过制度创新，赋能农村资产金融属性，难以解决农村金融合约的可缔结难题。

农村金融创新表现在技术层面，主要是引进区块链、大数据、云计算等金融科技，以改善金融市场中的信息结构，直接降低缔约各方的信息不对称程度。特别是区块链技术，可以从技术、制度层面解决农村金融合约缔结的信息结构问题。从技术的角度看，区块链是一种整合分布式存储、共识机制、点对点通信、加密算法等的互联网应用技术体系，可以实现数据记录、数据传播及数据存储管理方式的变革，提高数据的篡改难度；通过共识算法、块链式结构、时间戳、智能合约等技术，实现信息可信共享，以解决农村金融合约缔结中的信息结构问题。具体来说，智能合约是一种基于区块链的计算机编码，可以自动地传播、验证和执行。而在此过程中，通证(Token)则将技术层面与制度层面的功能进行了深度整合，从根本上解决了信息结构的演变规则问题。

例如，将资产确权上链就是将资产的内在价值赋予通证。通证在形态上只是一段计算机代码，不具有任何内在价值。区块链技术可以低成本地将农村各种分散、闲置的土地集合登记上链，形成一个庞大的分布式账本；同时，很多具体的土地资产相关信息还可以通过一些智能技术手段予以精准溯源，提高信息的真实性。资产信息传输至账本后，对土地拥有经营权的每个参与农户就会拥有对应数量的通证。当资产上链后，通过共识算法等技术，能够将资产形成中各参与方的贡献以通证形式予以确认。在土地产权的确权信息环节上，如相关的法律许可、资产登记备案与土地产权证明等都可以采用通证的方式分配给参与人，并按照时间序列关系翔实地记录在区块链上，以确保信息的对方共识、可追溯以及不可篡改，从而实现了现实经济活动中资产产权在数字社会中的真实映射，使得资产的产权归属和责权的公认性获得了基于算法的强信任背书。通证经济的实质是基于区块链外的经济机制和法律法规，使得通证与某种储备资产的价值挂钩，如表 1所示，从而实现资产资本化，扩大农村金融市场的交易范围。

由此可见，通过数字技术赋能，数字金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农村信贷市场信息不对称问题，可以低成本地扩大市场交易半径，提高资源的市场配置效率，让农村中的弱势群体也能够分享数字技术的红利。农村经济主体以分布式方式散落各地，没有城市的集聚效应，社交成本、通勤成本以及信息成本均较高，而且也缺乏可以满足银行信贷要求的抵押品，这些导致农村金融一直难以发展。从上述分析来看，利用区块链技术以及将以区块链为底层技术的通证经济纳入农村金融创新体系，能够实现农村经济生态的共同治理和农村金融的创新发展。

二、区块链技术改善农村金融信息结构的内在机制

信息结构，一是指信息本身的真实性、准确程度，二是指交易主体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从农村金融合约缔结过程来看，信息结构表现为交易各方信息的不对称程度，农村金融合约是在既有的信息结构下，各参与主体讨价还价的均衡解。首先，在农耕经济时代，农村是典型的“熟人社会”，农户与农户之间有着相同的习俗观念、生活习惯等，彼此之间容易建立起牢固的信任关系，表现出较对称的信息结构，亲朋邻里之间的临时救济就能满足借款人的贷款需求^[20]。其次，“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信誉观念夹杂着复杂的“面子”“人情”等道德共识，对人们的行为有强烈的规范与约束作用^[21]。根据涂尔干^[22]的观点，一群具有共同价值观、共同生活方式的人塑造了该群体的文化，构成了社区具有自身特殊形式和结构的文化模式，形成共同的偏好，并激励着人们在制度框架内行动。最后，熟人社会的信息结构特征以及组成人员的非流动性，将参与者置于重复博弈的境遇之中，“父债子还”的伦理观念，使得农户之间的经济行为不仅是重复博弈，甚至是永久性博弈，从而衍生出农村的社区信用关系^[23]。总之，金融合约的缔结及其履约风险，与参与方所面临的信息结构密切关联。因此，熟人社会内生出的民间金融体系，具有较高的履约效率，其信息结构与金融机制的内在关系，值得匿名社会构建新的金融体系时予以借鉴。

从农耕社会到工业社会再到现代商业社会，是一个从熟人社会进入匿名社会的过程，这个过程中的金融信用体系也从社区的直接信用进入了基于财产抵押制度的间接信用。这个阶段金融市场的最大特点表现为信息不对称，所以金融市场中存在着大量中心化的信用以及信息中介。但是，这些信息中介降低了系统运转的效率，增加了资金往来的成本。一旦传统的熟人社会被匿名的城乡市场社会所替代，就会因此诱发农村金融体系的创新趋势。

首先，农村金融体系缔约的信息结构将会发生改变。在一个流动性日益增强的社会中，不同人相遇的频率下降、相遇的概率下降，通过增加交往频次累积信息以形成所谓的民间信用机制，已经成为高成本的经济行为。即使在农村社会，随着农村人口的流动性增加，城乡要素融合度增强，农业生产的规模化、专业化，会导致农业产业链延长，农业生产体系各参与方的信息结构日益复杂，信息传递受阻、信息失真等现象也将成为常见现象，农村金融缔约的信息结构形成机制业已改变。

其次，农耕时代形成的友情借贷、政府财政的临时救济体系，已经不能满足规模农业的资金需求，现代农业需要更为强大的金融体系。现代农业是建立在市场经济基础上的农业经济组织体系，规模化、专业化、分工组织化是现代农业的基本特点，其经济活动高度依赖于市场运转，其资源配置高度依赖于金融体系。但是，农业经济组织与金融机构之间存在着明显的信息不对称，农业经济组织缺乏融资渠道。农业经济组织与金融机构在合约缔结过程中存在显著的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从而导致农村金融市场难以有效运行。破解农村金融合约缔结中的逆向选择与履约中的道德风险，成为改善农村金融信息结构内生需求。

信息经济学认为，由于信息不对称，金融机构与农户缔结信贷合约的成本高昂。一方面，信息搜寻、资产鉴定、调查评估需要成本；另一方面，缔约中的讨价还价、监督资金去向等也需要费用，特别是金融机构可能还要承担农户违约后的损失。基于农村信贷的“成本-收益”比较，作为理性人的金融机构将不会向普通农户发放贷款，农村金融市场中的长尾效应非常明显。既然通过制度创新、组织创新难以解决农村金融市场的信息结构问题，那么就应该从技术创新方面寻找新的方案、新的路径。在新一代信息技术下，数字经济技术，特别是区块链、大数据以及人工智能等技术，能够低成本地提高信息生产能力，从而降低农村金融市场中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区块链技术兼具信息互联网和价值互联网的双重属性^①，不仅可以传递信息，确保链上信息的准确、安全，还可以实现资产价值的交易。因此，在农村经济中引入区块链技术，可以为农村营造良好的放贷环境，为金融机构深入农村提供底层技术支持，激励金融机构创新，帮助抓住农村这个长尾市场和农户这一长尾人群。金融创新实质就是解决信息不对称和交易成本高的问题^[24]，而利用区块链技术则能实现信息共享并降低交易成本^[25-27]。区块链技术将每一个农户的资金、资产以及每一笔交易等信息真实有效地记录下来，这些信息无法被更改和否认，因此可以去中心化、去信任化地快速交易，从而改变金融缔约各方的信息结构形成机制。可见，区块链技术能够改变农村金融信息结构形成的内在机制，促进农村金融创新发展。

① DECKER C, WATTENHOFER R. Information propagation in the Bitcoin network[C]// IEEE Thirteen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Peer-to-peer Computing. IEEE, 2013:1-10.

农村实体经济的发展为农村金融发展提供了条件，区块链技术在农村实体经济的重要发力点在于农产品溯源和农业产业链的延伸。区块链与农产品供应链的结合，可以加强农产品的交易安全、提高交易效率、降低交易成本^[28]。在农业产业链方面，区块链技术能解决传统农业产业链因链条过长而产生的信息阻塞、信息失真以及流通成本过高的问题。并且，通过区块链技术还能发展供应链金融业务，将核心企业的信用进行拆分流转，实现信用共享，帮助产业链上的农户和小微企业获得发展资金，进一步延伸产业链的长度，促使农业朝着规模化的方向发展，降低单位交易成本。在土地资源的交易中，现有的产权交易平台结合区块链技术能降低交易门槛，营造安全的交易环境。区块链技术的应用，解决了信息不对称问题，降低了交易成本。那么该技术是如何改善农村信息结构并降低交易成本的呢？

区块链作为数字技术的重要一环，能够有效克服信息化过程中的所造成的系统性金融风险。区块链是一种新型的信息技术，在实现信息共享的同时也能保证信息的安全可靠，这是有别于互联网技术的显著特征，区块链技术赋能农村金融创新模型如图 1所示。去中心化是区块链技术的本质特征和创新机制^[29]，基于去中心化的特征，分布式账本、共识机制、非对称加密等技术确保链上信息的真实、共享和不可篡改，改善了信息结构，降低了交易成本，提高了交易效率。基于区块链技术金融创新模型的内在机理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予以阐述。

第一，分布式账本，缓解信息不对称。区块链采用分布式的方式记录和存储交易信息和数据，每一个节点都拥有相同的账本管理权限，都能参与记录、更新和复制账本。因此，每一个参与节点都能掌握全部的交易信息，实现信息共享透明，降低信息搜寻成本。同时，分布式账本不再依赖中心机构管理所有信息，可以极大程度地避免中心节点被攻击后产生损失的风险，可以打破数据孤岛、数据割裂的局面。信息是建立信任的基础，当交易双方掌握较为对称的信息时，才能最大限度地制约交易主体的机会主义行为，降低信息不对称引发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的风险。因此，分布式记账、可追溯特性在实现信息共享，降低交易成本的同时，缓解了信息不对称程度。

第二，共识机制，确保信息真实性。共识机制就是一套区块链世界里的运行法则，好比现实世界中的法律，每一个节点都必须被遵守。分布式账本奠定了每一节点都能参与记录和储存交易信息、数据的基调，共识机制制定了节点按照统一方法记账的规则，维护分布式账本的记账的高效性和一致性。共识机制实质就是要解决节点之间的信任问题，维护账本的一致性和有效性，降低信任成本和信息的验证成本。

第三，时间戳，非对称加密确保信息安全性。信息、数据最重要的三要素是可得性、真实性以及安全性。区块是由区块头和区块体组成，区块头记录了本区块及上一区块的交易记录的摘要、时间戳等信息；区块体记录了本区块的交易信息，每一区块都会按照时间戳的印记先后链接成链。因此，若想改动某一区块的交易信息，就必须改动该区块以后的每一区块，这种篡改的成本极高，并随着链条长度的提升而增加。另外，信息和数据都是经过非对称加密技术加密过的，拥有一套对应公钥、私钥数字签名，只有配套的钥匙才能查阅、使用这些信息和数据，从而保证信息、数据的安全性。

第四，智能合约，合约自动强制执行。与农户缔结金融合约的一大弊端就是合约的不稳定性强。农户是典型的风险规避型人群，再加上机会主义倾向，一旦有更好的盈利机会或者现在的局面对自己不利时，就有可能主动违约。并且，农户违约成本低、受罚可信度低。这种后果会给合约的另一方会带来极大的损失，使其承受极大的违约风险。对此，势必要加强监督，付出更多的监督成本。智能合约是一种新型合约制度，将合约条款、合约执行的预设条件、收益分配、奖惩措施等内容以数字语言的形式写进程序中，当合约的预设条件被触发时，合约将自动强制执行。通过智能合约的应用，能够加强合约的稳定性，降低合约的谈判成本、履约成本和监督成本。

三、区块链技术下农户与金融机构的博弈分析

实践证明，将农村的经济组织改制为股份制企业等新型经济组织，并不能解决农业的弱质性。因此，需要通过新的技术与组织创新以解决农村经济组织重构问题，基于区块链技术的通证经济将引致农村生产关系发生巨大的变革。基于区块链技术的通证经济用共识取代制度，通过设定进入就必须遵循原定规则而形成被所有人认可的共识，大大降低农村社区内成员的交易成本，继而实现规模的扩张和边界的扩大，从而提高农业效率。由此可见，区块链技术在组织农业农村生产要素方面具有比城市更大的技术优势。此外，区块链与金融的天然契合性，使得区块链技术在金融体系中拥有广阔的应用前景。

金融领域一般涉及多方交易，而且交易各方信任基础较弱，往往需要多个信任中介参与，从而导致其业务流程烦琐。区块链技术基于共识算法、非对称加密、分布式存储等技术要件，具有去中心化、不可篡改等特性，使其能够降低交易成本、构建高效互信机制、规范金融业运营。在传统的农村金融体系中，金融合约是各参与方讨价还价的均衡解，其不但运用了信贷配给等信息机制，还运用了抵押等技术手段。由于区块链技术能够降低金融机构的放贷成本，使得农户与金融机构的合约缔结将呈现出新的特征、新的利益均衡点。

(一) 模型假设

(1) 博弈参与主体：农户和金融机构，他们都是理性人，都追求各自利益最大化。

(2) 博弈策略：金融机构有贷款和不贷款两种选择，农户有还款和不还款两种选择。基于人的有限理性以及成本收益分析，博弈参与人在不同的情境下会有不同的策略选择。

(3) 收益假设：农户的收益用ER₁表示，金融机构的收益用ER₂表示。

(4) 相关参数假设：R表示农户的经营收益；C₁是农户为获得贷款所付出的成本；B是农户违约损失的强度；L是贷款金额；r是贷款利率；C₂是贷款成本(包括信息搜寻成本、缔约成本、监管成本)；θ表示区块链引入的程度，θ∈(1，+∞)；α表示金融机构向农户贷款的机会成本率；x表示农户的履约概率，x∈(0，1)；y表示金融机构的贷款概率，y∈(0，1)。ER_ij中i表示博弈方，j表示博弈策略。

(二) 引入区块链之前的博弈矩阵分析

在农村经济中，农户与金融机构之间的存贷关系是不平衡的，农户将其绝大部分收入存入银行，但是银行却将这部分资金投向城市地区，农村的资金外流现象严重，农户及其他农业经营主体贷不到款。其主要原因还是在金融体系的信息生产能力以及信用形成机制上。农户与金融机构的博弈矩阵如表 2所示。

由矩阵可得：

农户履约还款的期望收益：

$ \mathrm{ER}_{11}=y\left[R-L(1+r)-C_1\right] $

(1)

农户违约的期望收益：

$ \mathrm{ER}_{12}=y\left(R-C_1-B\right) $

(2)

农户的平均期望收益：

$ \begin{aligned} \mathrm{ER}_1 & =x \mathrm{ER}_{11}+(1-x) \mathrm{ER}_{12} \\ & =x y\left[R-L(1+r)-C_1\right]+(1-x) y\left(R-C_1-B\right) \\ & =y\{x[B-L(1+r)]\} \end{aligned} $

(3)

金融机构贷款的期望收益：

$ \mathrm{ER}_{21}=x\left(L r-C_2\right)+(1-x)\left(-L-C_2\right) $

(4)

金融机构不贷款的期望收益：

$ \mathrm{ER}_{22}=\alpha L $

(5)

金融机构的平均期望收益：

$\begin{aligned} \mathrm{ER}_2 & =y \mathrm{ER}_{21}+(1-y) \mathrm{ER}_{22} \\ & =y\left[x\left(L r-C_2\right)\right]+(1-x)\left(-L-C_2\right)+(1-y) \alpha L \\ & =y\left[x L(1+r)-L(1+\alpha)-C_2\right]+\alpha L \end{aligned} $

(6)

因为农村金融市场的主要问题是供给不足，所以本文主要从金融机构的角度进行分析。

一方面，从金融机构的预期收益看，若农户违约概率独立于金融机构放贷利率，则有$ \partial \mathrm{ER}_2 / \partial r=$ xyL>0，金融机构的预期收益随利率的上升而增加。但是在现实中，金融机构除了关注高利率带来的高收益，还要考虑由农户还款意愿引起的道德风险等其他风险以及农户是否能承担利率的负担。由(Lr₂₁－C₂)>αL，可得r₂₁＞(αL+C₂)/L，当贷款利率为r₂₁时，金融机构才会选择贷款给农户。另一方面，金融机构的贷款成本也会影响其预期收益。首先，向农户贷款之前须收集农户的信用信息，除了人行的征信信息外，还要派人员下乡去了解贷款农户的其他信息，由此产生的信息搜集成本非常高。其次，在贷款过程中，金融机构难以监督农户的资金使用行为，为避免农户贷款后产生的道德风险，会增加监督成本。因此，当金融机构因信息不对称而使C₂增加时，会提高贷款利率r₂₁，以要求更高的回报。

对于农户而言，当且仅当履约带来的收益大于违约带来的收益，即

$[B-L(1+r)]>0, \quad r_{11}<\frac{B-L}{L} $

(7)

满足上述条件时农户才会按时还款。农户得到贷款后可能利用信息不对称这一局限性而做出一些投机行为，使得金融机构面临更高的道德风险。除此之外，部分农户的信用意识薄弱，认为即便是违约了，也不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影响，有“就算我违约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错误认知，认为违约受罚不可信。

从博弈的次数来看，农户与金融机构之间进行重复博弈比有限次博弈更能促进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有限次博弈中，存在机会主义倾向的农户必然会选择违约而不归还贷款；金融机构为规避风险，则必然会提高利率，从而导致农户借不到、借不起，金融机构不愿借、高利借的局面。因此，农户与金融机构根据现实情况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借贷决策，博弈重复进行。下面，利用演化博弈的方法分析两者之间的策略选择。

借鉴Malthusian的复制动态原理，可以得出农户的复制动态方程：

$ \begin{aligned} \frac{\mathrm{d} x}{\mathrm{~d} t} & =x\left(\mathrm{ER}_{11}-\mathrm{ER}_1\right) \\ & =x(1-x)\left\{y\left[R-L(1+r)-C_1\right]-y\left(R-C_1-B\right)\right\} \\ & =x y(1-x)[B-L(1+r)] \end{aligned} $

(8)

同理可得金融机构的复制动态方程：

$ \begin{aligned} \frac{\mathrm{d} y}{\mathrm{~d} t} & =y\left(\mathrm{ER}_{21}-\mathrm{ER}_2\right) \\ & =y(1-y)\left[x\left(L r-C_2\right)+(1-x)\left(-L-C_2\right)-\alpha L\right] \\ & =y(1-y)\left[x L(1+r)-L(1+\alpha)-C_2\right] \end{aligned} $

(9)

根据农户与金融机构的动态方程，并对其求一阶偏导可得出雅可比矩阵，记雅可比矩阵为J₁：

$ \boldsymbol{J}_1=\left(\begin{array}{cc} y(1-2 x)[B-L(1+r)] & x(1-x)[B-L(1+r)] \\ y(1-y) L(1+r) & (1-2 y)\left[x L(1+r)-L(1+\alpha)-C_2\right] \end{array}\right) $

(10)

由J₁可得雅可比矩阵的迹:

$\left.\operatorname{tr} \boldsymbol{J}_1=y(1-2 x)[B-L(1+r)]+(1-2 y)\left[x L(1+r)-L(1+\alpha)-C_2\right)\right] $

(11)

矩阵的行列式：

$\begin{aligned} \operatorname{det} \boldsymbol{J}_1= & y(1-2 x)[B-L(1+r)](1-2 y)\left\{x L(1+r)-L(1+\alpha)-C_2\right)- \\ & x(1-x)[B-L(1+r)] y(1-y) L(1+r)\} \end{aligned} $

(12)

令dx/dt=0，dy/dt=0，可得方程的均衡解，(0，0)、(0，1)、(1，0)、(1，1)是方程的四个均衡点，将其代入tr J₁和det J₁公式(11)和公式(12)，整理得到的结果如表 3所示：

这四个均衡点并不都是演化博弈的稳定策略(ESS)，只有满足矩阵J₁的det J₁＞0，且trJ₁ < 0条件的点才是演化博弈的ESS。

由表 3可知，均衡点(0，0)、(1，0)的行列式都为0，因此这两点不会是演化博弈的ESS。剩余两个均衡点，当且仅当B－L(1+r)+L(1+α)+C₂ < 0，[B－L(1+r)]×[L(1+α)+C₂]>0时，均衡点出现在(0，1)点；当满足C₂－B+L(1+α) < 0，[B－L(1+r)]×[L(r－α)－C₂]>0时，(1，1)是均衡点。下面将分情况讨论，情形一、二和三的均衡结果如表 4所示，情形四、五和六的均衡结果如表 5所示。

情形一：B>L(1+r)>L(1+α)，且L(r－α)－C₂>0

此时农户不归还贷款所造成的违约损失大于归还金融机构贷款的本利和，且银行向其他经营主体贷款的收益要小于向农户贷款的收益。令dx/dt=0，可得均衡解为：x=0或x=1，又因为B>L(1+r)，因此x=1是农户的稳定均衡解，即还款是农户的最优策略选择。从长期演化来看，农户选择“还款”的策略并不会因金融机构的策略选择而发生变化。令dy/dt=0，可得均衡解为：y=0或y=1，且[B－L(1+r)]/[L(1+α)－L(1+r)] < x，当且仅当y=1是稳定状态解。同理，经过长期演化，“贷款”也是金融机构的最优策略，且不会因农户策略的改变而改变。因此，(1，1)是演化博弈的稳定策略，即(还款，贷款)是农户与金融机构博弈的ESS。

情形二：B>L(1+α)>L(1+r)，且L(r－α)－C₂ < 0

此时，农户不归还贷款所造成的违约损失大于归还金融机构贷款的本利和，而金融机构向其他经营主体贷款的收益要大于向农户贷款的收益。从长期演化博弈来看，当[B－L(1+r)]/[L(1+α)－L(1+r)]=x，令dy/dt=0，可得均衡解为：y=0或y=1；当[B－L(1+r)]/[L(1+α)－L(1+r)] < x时，y=1是稳定解；当[B－L(1+r)]/[L(1+α)－L(1+r)]>x时，y=0是均衡解。根据结果可知，金融机构的贷款决策取决于农户的还款意愿，当农户的还款意愿达到一定值时，金融机构会选择“贷款”策略；反之，会选择“不贷款”策略。因此，这种情形不存在ESS。

情形三：L(1+α)>B>L(1+r)，且L(r－α)－C₂ < 0

此时，农户违约损失大于归还金融机构的本息和，而金融机构向农户贷款取得的收益要小于将这笔资金用于其他用途取得的收益。再加上金融机构的其他贷款收益要大于农户的违约损失，即使能从农户违约时获得赔偿，也抵不上其他收益。令dy/dt=0，[B－L(1+r)]/[L(1+α)－L(1+r)]>x时，y=0是稳定策略。不存在ESS。

情形四：L(1+α)>L(1+r)>B，且L(r－α)－C₂ <0

此时，农户违约损失要小于贷款的本利和，且金融机构向外贷款的收益大于向农户贷款的收益。这种情形中，从农户的角度来看，还款所带来的收益小于不还款得到的收益，农户有足够的动机违约，而对于金融机构而言，不贷款比贷款的收益高，因此不存在ESS。

情形五：L(1+r)>L(1+α)>B，且L(r－α)－C₂>0

此时，农户违约损失小于应还的贷款本息和，金融机构向农户贷款的收益高于向其他经营主体贷款的收益。在这种情形下，农户倾向于违约，金融机构倾向贷款，也不存在ESS。

情形六：L(1+r)>B>L(1+α)，且L(r－α)－C₂>0

此时，金融机构向其他经营主体贷款取得的收益小于农户违约损失，且小于向农户贷款所得的收益，会偏向于贷款的策略。而农户违约的损失小于应还的本息和，但大于金融机构向其他经营主体贷款所得的收益，农户的策略选择取决于损失的程度。因此，该情形同样不存在ESS。

综上，农户的策略选择取决于违约的损失程度，当违约损失程度大于应还金融机构的本息和时，农户倾向于采用“履约”的策略；反之，倾向于采用“违约”的策略。而对于金融机构而言，策略的选择有多种情况，一是不管农户“履约”或“违约”，都采取“贷款”的策略；二是取决于农户还款的意愿，当农户的还款概率超过一定值时，金融机构会选择放贷；三是取决于向农户贷款的机会成本，向农户贷款的收益率与机会成本率的差距越大，金融机构越倾向于“贷款”策略。

(三) 引入区块链技术后的博弈分析

由于区块链是一个大型的分布式账本，只要是拥有资源、能产生数据、信息的主体都能成为链上的一个节点，参与交易的记录、验证和传播。区块链技术在农村信贷市场中的运用原理如图 2所示，家庭农场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可以将其资源资产上链，形成拥有农户信息和数据的链上节点以共享信息。区块链将上传的信息收集整理后，可以为用户生成一张“信用证书”；金融机构等资金供给方上链后可以方便快捷地查询农户的“信用证书”，快速作出贷款决策。后续农户的资金使用信息也会被记录在链，从而产生新的信用信息，以此不断更新农户的“信用证书”，金融机构也能及时掌握相关信息，做好风险防控。因此，引入区块链技术后，博弈双方的信息不对称程度降低，交易成本降低，而农村金融创新的关键就在于改善博弈双方的信息结构。

因此，金融机构的放贷成本，即信息搜寻成本、缔约成本和贷后的监管成本会随区块链技术的使用而降低，有$C_2^{\prime}=\frac{C_2}{\theta} <C_2 $；农户的违约损失会增加，即$ B^{\prime}=\theta B>E$。此时，博弈矩阵如表 6所示：

由此可得农户的期望收益：

$ \begin{aligned} \mathrm{ER}_1^{\prime} & =x \mathrm{ER}_{11}^{\prime}+(1-x) \mathrm{ER}_{12}^{\prime} \\ & =x y\left[R-L(1+r)-C_1\right]+(1-x) y\left(R-C_1-\theta B\right) \\ & =y\{x[\theta B-L(1+r)]\} \end{aligned} $

(13)

金融机构的期望收益：

$ \begin{aligned} \mathrm{ER}_2^{\prime} & =y \mathrm{ER}_{21}^{\prime}+(1-y) \mathrm{ER}_{22}^{\prime} \\ & =y\left[x\left(L r-\frac{C_2}{\theta}\right)\right]+(1-x)\left(-L-\frac{C_2}{\theta}\right)+(1-y) \alpha L \\ & =y\left[x L(1+r)-L(1+\alpha)-\frac{C_2}{\theta}\right]+\alpha L \end{aligned} $

(14)

由金融机构放贷收益大于不贷款的收益，则有Lr－C₂/θL>αL，即r₂₂>α+C₂/θL, 引入区块链技术后金融机构要求的贷款利率相比之前(αL+C₂)/L降低了。这是因为信贷合约依赖于缔结的相关信用信息、资源禀赋以及信用行为都被记录在链，且不可更改，从而极大地降低了各参与方因信息不对称而产生的道德风险，且有：

$ \begin{aligned} \mathrm{ER}_2^{\prime}-\mathrm{ER}_2 & =y\left[x L(1+r)-L(1+\alpha)-\frac{C_2}{\theta}\right]+\alpha L-\left\{y\left[x L(1+r)-L(1+\alpha)-C_2\right]+\alpha L\right\} \\ & =y C_2\left(1-\frac{1}{\theta}\right)>0 \end{aligned} $

(15)

因此，区块链技术的引入降低了金融机构的放贷成本，且所获得的收益比没有区块链技术时所获得的收益更多，金融机构倾向于放款。

对于农户，有[θB－L(1+r)]>0，r₁₂ < (θB－L)/L，r₁₂>r₁₁，贷款利率下降，提高了农户的借贷积极性。农户得到贷款后，资金的使用记录和全部交易数据等信息都会在链上留下痕迹，再加上智能合约的自动可执行特性，当信贷合约到期后，会触发智能合约自动执行；如若农户未能还款，则会执行抵押物的所有权转让；若农户未进行抵押的，则会将违约农户列入黑名单，并且违约记录永久保存且共享。

从贷款利率来看，引入区块链技术后，农户所能接受的贷款利率提高了，金融机构提供贷款的利率降低了，即r₁₁＜r₁₂＜r＜r₂₂＜r₂₁，农户与金融机构借贷系统的整个效益提高了，符合社会福利最大化，且有：

$ \begin{aligned} \mathrm{ER}_1^{\prime}-\mathrm{ER}_1 & =y\{x[\theta B-L(1+r)]\}-y\{x[B-L(1+r)]\} \\ & =x y B(\theta-1)>0 \end{aligned} $

(16)

由此可见，不管是农户还是金融机构，引进区块链技术后的收益都要大于之前的收益，整个借贷系统的效益提高了。

同理可得，引入区块链技术后农户和金融机构的复制动态方程、雅可比矩阵。由于文章篇幅的限制，下面省略了计算过程。

复制动态方程：

$ \left\{\begin{array}{l} \frac{\mathrm{d} x}{\mathrm{~d} t}=x y(1-x)[\theta B-L(1+r)] \\ \frac{\mathrm{d} y}{\mathrm{~d} t}=y(1-y)\left[x L(1+r)-L(1+\alpha)-\frac{C_2}{\theta}\right] \end{array}\right. $

(17)

雅可比矩阵：

$ \boldsymbol{J}_2=\left(\begin{array}{cc} y(1-2 x)[\theta B-L(1+r)] & x(1-x)[\theta B-L(1+r)] \\ y(1-y) L(1+r) & (1-2 y)\left[x L(1+r)-L(1+\alpha)-\frac{C_2}{\theta}\right] \end{array}\right) $

(18)

由J₂可得雅可比矩阵的迹:

$ \operatorname{tr} \boldsymbol{J}_2=y(1-2 x)[\theta B-L(1+r)]+(1-2 y)\left[x L(1+r)-L(1+\alpha)-\frac{C_2}{\theta}\right] $

(19)

矩阵的行列式：

$\begin{aligned} \operatorname{det} \boldsymbol{J}_1= & y(1-2 x)[\theta B-L(1+r)] \times(1-2 y)\left[x L(1+r)-L(1+\alpha)-\frac{C_2}{\theta}\right]- \\ & x(1-x)[\theta B-L(1+r)] \times y(1-y) L(1+r) \end{aligned} $

令dx/dt=0，dy/dt=0，可得方程的均衡解，(0，0)、(0，1)、(1，0)、(1，1)是方程的四个均衡点，将其代入trJ₁和detJ₁，可知(0，0)和(1，0)均衡点矩阵行列式的值始终为0，因此这两点不存在稳定状态。当θB>L(1+r)>L(1+α)，且L(r－α)－C₂/θ>0时，在均衡点(0，1)处的trJ₂>0，detJ₂>0，由此可见(0，1)均衡点也不存在ESS。因为引入了区块链技术，农户违约的行为会被永久记录，违约损失成倍增加，理性的农户始终会采取“履约”的策略。金融机构的贷款成本会因为区块链技术而降低，尤其是信息搜寻、贷款监督、违约成本等交易成本会降低。因此，在区块链技术的引入下，农户与金融机构的演化博弈策略最终会趋向于(履约，贷款)的稳定状态，并且借贷体系的整体效益得到提升。

(四) 演化博弈的仿真实验

在农村金融市场引入区块链技术，将农户、金融机构以及生产环节作为区块链上数据节点，以信息检验筛选方式处理数据，通过哈希函数、非对称密钥所形成的保护机制，重构信息集合数据库，以形成新的信用机制。区块链技术的引入，增加了恶性虚假信息的伪造成本，降低了监管成本与操作成本，使金融合约缔结各方之间实现信息透明化，从而为农村金融创新发展提供了条件，奠定了基础。本文运用matlab2021对金融机构和农户在区块链引入前后的策略选择进行了仿真实验并对其结果进行分析。

1. 区块链技术对于农村金融借贷行为的演化路径仿真

令B=100，θ=1，L=10，α=0.1，C₂=5。区块链技术引入之前，设参数θ的值为1。参数B的值为100，远大于农户借贷的本金和，理性的农户会选择归还贷款。α=0.1，金融机构向农户贷款的机会成本低，也倾向于贷款。最终博弈的均衡点出现在(1，1)点，如图 3所示，这与前面的博弈分析结论相吻合。

令B=10，θ=10，L=6，α=0.2，C₂=1。引入区块链技术，设参数θ的值为10，得到的演化仿真结果如图 4所示。区块链技术可以很好地改善金融机构和农户之间的信息结构，从而降低金融机构的放贷交易成本，与此同时，智能合约又可以实现金融合约的自动执行，减少农户的违约风险。因此，观察图 3和图 4，发现农户与金融机构的演化博弈均衡点均在(1，1)，并且在区块链技术的作用下，即使金融机构的放贷机会成本增加了，但放贷意愿也提高了。

2. 关键参数变动对演化博弈仿真结果的影响分析

(1)区块链技术

假设其他参数不变，取B=2，L=6，α=0.2，C₂=1，θ依次取值2、4、6、8、10，进行仿真模拟，结果如图 5所示。θ取值越大，表示区块链技术在农村金融中的应用程度越深。

由仿真实验图可知，当θ较小时，农户的履约意愿不高，一是因为农户对区块链这一技术的认识程度不够，二是技术应用的程度不深，所涉及的应用范围较窄，暂时不会对农户的行为选择产生影响。但是随着区块链技术的应用程度加深，农户的履约意愿显著提升。

对于金融机构而言，在技术程度应用不深的情况下，布置区块链带来的成本高于由此而产生的收入，因此在技术引入的前期，金融机构的贷款意愿也不强。随着技术运用的成熟，即当θ较大时，区块链技术显著改善了信息结构，使得农户的交易行为透明化，从而降低了农户的道德风险，降低了金融机构的放贷成本。因此，金融机构的放贷意愿也提高了，如图 6所示。

(2) 违约损失

实验结果表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违约损失的强度与农户履约意愿存在正相关关系，如图 7所示。当农户的违约损失的强度小于或等于6时，因违约而付出的代价小于或等于贷款的金额，农户还获得了资金的时间价值，因此，其履约的意愿不会太高，只有60%。当违约损失的强度增加到8、10时，农户的履约意愿显著提高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理性的农户都选择归还贷款。对于金融机构来说同样如此，如图 8所示，只有当农户的违约损失高时，金融机构的放贷倾向才会提高。

(3) 贷款利率

贷款利率的高低也会影响金融机构和农户的博弈策略选择，对于农户而言，贷款利率是其获得贷款而付出的资金时间成本，利率越低越好；对于金融机构而言，贷款利率是其让渡资金使用权而产生的收益，利率越高越好。当农户愿意支付的资金时间成本变高，金融机构愿意接受的最低收益变低时，整个借贷交易会产生福利增加的结果，区块链技术的引入就能实现这一结果。取θ等于3，保持其他参数不变，贷款利率r变化时，农户的履约意愿博弈路径如图 9所示。

由图 9可知，虽然农户面对的贷款利率提高了，但是其履约的意愿也在相应提升。可见，引入区块链技术后，农户所能接受的贷款利率提高了，这与前面的博弈分析结果相对应。

(4) 贷款成本

金融机构提供贷款所花费的成本不仅会影响机构本身的贷款选择，而且会影响农户的履约意愿，从仿真实验的结果来看，贷款成本越高，农户的履约意愿越低，金融机构的放贷意愿越低，如图 10、图 11所示。

对于金融机构而言，贷款成本的提高会压缩利润空间。因此，高成本会降低金融机构放贷的意愿，尤其是面向农业农村提供贷款的意愿。一方面，农业本身是一种低利润行业，农业的经营收益不稳定，存在不能及时归还贷款的风险；另一方面，金融机构也难以监督贷款的去向，是否用在了规定用途，于是就要在监管方面加大投入，从而又增加了成本。高成本、低收益会降低金融机构的放贷意愿。对于农户而言，金融机构的放贷成本高，就会通过提高贷款利率来弥补收益，因此，农户的借款成本也会提高，从而降低借款和还款的积极性。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被科技界称之为第五轮科技革命技术核心的区块链技术，是互联网领域最具颠覆性潜力的技术成果。作为计算机加密的分布式记账技术，具有去中心化、非对称加密、智能合约、共识机制等特点。利用区块链技术改善农村金融合约缔结中的信息结构，从而降低农村金融合约的缔约成本与履约成本，提高农村金融市场效率，为农村金融的未来发展提供了广阔前景。由于区块链系统中所有的数据信息公开而且可分享，人们通过公开接口访问相应节点，就能够了解各参与方的相关信息，因此改善了金融缔约各方的信息结构。通过上述研究，我们可以获得以下结论。

第一，信息不对称是金融合约缔结的主要约束条件。农村金融发展的关键是农户贷款的可获得性，因为农户与金融机构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而农户等信贷主体又缺乏抵押物，同时缺乏农业信贷担保机构，导致涉农银行找不到有效的风险管控手段。因此，改善农村金融合约各缔结方的信息结构，以降低金融合约的缔结成本与履约中的执行成本，提高农村金融市场效率，是农村金融创新发展的核心。

第二，改善农村金融合约缔结的信息结构，能够降低银行等金融结构业务拓展的机会成本。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银行等金融机构可以在城市、乡村以及县城拓展业务，其选择的空间较大。从商业目标考虑，银行等金融机构只有在农村能够获得低成本缔约条件，才会到农村拓展业务。长期以来，农村金融创新的着眼点是通过农地等资产资本化的路径，提高农户的资产抵押能力，从而改善金融合约缔结的信息结构；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技术的发展，通过技术进步，也能够改善其信息结构，提高农村金融体系的效率。

第三，以区块链为主体的数字技术将会重塑农村金融市场的微观结构。区块链技术的去中心化、分布式账本、共识机制、时间戳、非对称加密以及智能合约等技术集成，能够降低交易双方的信息不对称程度，降低缔约的门槛，降低交易成本。区块链的共享账本功能有助于缓解农业经营者与金融组织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改善其信息结构，提高其分工协作效率，从而增强以农户为代表的长尾群体的贷款可得性，解决农村市场主体的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为农业经营主体提供金融支持。

第四，从演化博弈来看，未引入区块链技术之前，农户的策略选择取决于违约的损失程度。而对于金融机构而言，策略的选择取决于农户还款的意愿以及向农户贷款的机会成本，向农户贷款的收益率与机会成本率的差距越大，金融机构越倾向于选择“贷款”策略；引入区块链技术后，农户违约的行为会被永久记录，违约损失成倍增加，理性的农户始终会采取“履约”的策略。金融机构的贷款成本也会因为区块链技术而降低，尤其是信息搜寻、贷款监督、违约成本等交易成本会降低。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演化博弈策略最终会趋向于(履约，贷款)的稳定状态。

因此，为了让区块链、共识算法等数字技术更好地赋能农村金融创新和农村经济的发展，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激励各参与方以区块链技术作为农村金融市场的底层技术选择，使之成为农村金融创新的内在源泉。区块链是一个大型的分布式账本，只要是拥有资源、能产生数据与信息的主体都能成为链上的一个节点，参与交易的记录、验证和传播。引入区块链技术后，农村金融合约的各参与方的信息结构得以改善，合约缔结成本得以下降，再加上智能合约的自动可执行特性，农村金融合约的履约能力将得以加强，从而为农村金融创新提供技术保障。

第二，将区块链技术运用于农村金融体系，需要搭建行业研发平台、集聚研发力量。一是汇聚政产学研资源，以乡村振兴为契机，探索区块链技术应用到农村金融的各种应用场景，搭建各种应用平台；二是围绕技术发展和农村金融发展的关键环节，以技术安全、业务合规和农村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为重点，推动区块链技术在金融领域应用，促进农村金融各参与方对区块链技术达成共识；三是探索建立满足农村金融资产信息跨链共享、存证权威可信等业内需求的信息基础设施。

第三，加强区块链技术的专门培训与公共教育，提高公众的风险意识和自我保护意识。区块链的相关技术涉及多个领域，需要IT方面的技术专家参与；智能合约涉及法律，需要法律专家的协助；区块链金融又需要经济学方面的专家。因此，区块链技术的运用需要培养综合型人才。对此，应加大对农户区块链技术的教育力度，使其能够正确认识和客观理解区块链技术；加大对区块链人才的培养力度，加快形成自主创新体系，不断实现区块链核心技术在农村金融中的突破，提升其在农村金融市场中的创新能力；充分考量农村金融业务场景的适用性，建立合理的激励机制和商业模型，发挥区块链技术在促进农村金融数据共享、优化业务流程、降低运营成本、提升协同效率、改善信息结构等方面的作用。

第四，政府应出台支持区块链技术发展的相关政策，通过对区块链技术的监管，有序推进农村金融创新发展。一方面，要加强对区块链安全风险的研究，密切跟踪其发展动态，积极探索其发展规律，坚持“金融活动均需纳入监管”的原则，引导、规范农村金融机构和技术企业共同推动区块链技术在农村金融领域的可靠、可控、可信应用，促进区块链技术与农村金融的深度融合；另一方面，要充分利用包括区块链技术在内的监管科技加强监管能力建设，提升监管效能，同时加强对地方政府及金融管理部门人员区块链技术知识能力的培养，逐步建立其与区块链技术发展水平相适应的监管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