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目前，学术界对企业金融化的界定没有统一的认识。已有研究认为企业获利依赖金融渠道^[1]，^[2]27-58、企业热衷参与金融市场^[3]等都属于企业金融化。从这两方面看，中国企业存在明显的金融化趋势^[4-5]。企业金融化现象引起党和国家的密切关注。2015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警惕大量资金从实体经济流向虚拟经济，防止金融风险。2017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习近平总书记又强调，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必须促成金融和实体经济、金融和房地产、金融体系内部的良性循环。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也提出，要增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这无疑显示企业由金融化行为向生产经营行为转变的迫切性、重要性。因此，加强企业金融化研究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学术界已对企业金融化问题进行大量研究，系统梳理和分析已有研究的进展，有利于引领企业金融化研究的健康发展。

近年来，国内外学者通过定性分析对企业金融化研究进行文献梳理^[6-7]。但现有文献综述性研究存在两方面不足：首先在研究方法上，主要采用定性梳理，随着发文量日益增多，这种方法已无法反映企业金融化研究的全貌和总体特征，缺乏对整个动态研究过程和文献研究发展趋势的系统性呈现。其次在研究内容上，主要梳理企业金融化定义是什么、怎么度量、为什么产生、有什么样的经济影响等，而鲜有涉及企业金融化研究的主要内容、知识基础、研究热点及演化规律等。基于现有文献综述的不足，本文运用文献计量理论，对企业金融化相关文献进行分析，全面揭示国内外研究概况、知识基础、研究热点及演化规律，并对研究方向进行展望，以期为国内外学者进一步开展企业金融化研究提供借鉴和参考。

二、研究方法和数据收集 (一) 研究方法

文献计量是综合运用数学、信息科学和计算机科学，从不同角度(如文献发文量、发文机构等)对一个领域中已有文献体系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的一种方法。本文以陈超美教授团队研发的CiteSpace软件为分析工具, 对企业金融化研究领域中的文献进行计量分析。CiteSpace软件可通过数学、信息科学和计算机科学等知识，在海量文献中抓取文章的重要信息，有助于研究者客观地描述、评价和预测一项研究的发展态势。如今，CiteSpace软件不仅在管理学、情报学、社会学等领域中应用广泛，而且是国际学者普遍认同的一项文献分析技术。本文借助CiteSpace软件，对国内外企业金融化研究领域中文献的发文量、主要国家和研究机构、学科分布、参考文献共被引、关键词共现等进行计量分析，以期直观地认清该领域的研究概况、知识基础、研究热点及演化规律。

本文主要采用文献计量分析中的词频分析、共被引分析、关键词共现分析及合作网络分析法。词频分析是将文献中关键信息或短语提取出来，并对其出现次数进行汇总。高频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这个时期的研究热点。共被引分析是在文献引文数据的基础上，对引证和被引证的现象进行分析。如果第一篇文献和第二篇文献都被第三篇文献引证，则这两篇文献存在共被引关系。该方法可以揭示一个领域的研究基础。关键词共现分析是指一个或多个关键词出现在同一篇文献中，共现次数越多，说明这组关键词代表的研究内容关联度越高。关键词共现分析可以揭示研究热点和演化规律。合作网络分析与关键词共现分析大同小异，合作网络分析的研究对象不再是关键词，而是文献所属的国家、研究机构或学科等。

(二) 数据收集 1. 数据收集范围

关于金融化的种类，学术界没有统一的认识。目前比较全面且有代表性的观点是张成思^[8]提出的。该文指出金融化包括宏观层面泛金融业的金融化、中观层面普通商品的金融化及微观层面企业的金融化。而本文聚焦的是企业的金融化研究，基本不包括泛金融业的金融化和普通商品的金融化。此外，我国实务界在讨论金融化时，往往采用“脱实向虚”一词进行描述。受这一环境的影响，国内学者在研究企业金融化问题时，大都习惯将“企业金融化”和“企业脱实向虚”两词替换使用。也有很多国内文献的关键词或者题目只有“金融化”，没有“企业”字样，但研究内容确实与企业金融化问题相关。因此，针对中文CSSCI文献的收集，本文将“企业金融化”和“企业脱实向虚”均作为主题词纳入检索范围。考虑国外文献一般不受“脱实向虚”一词的影响，针对外文SSCI文献的收集，本文只是将“企业金融化”作为主题词纳入检索范围。

2. 数据收集渠道

为保证研究的科学性和可信度，样本必须是学术界普遍公认能反映研究成果且有质量保证的文献。因此，本文的研究样本选自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中的SSCI期刊和中国知网中的CSSCI期刊，数据收集参数设定见表 1。初步检索获得外文文献413篇、中文文献277篇。接下来，查阅这些文献的题目、摘要、关键词等信息，并进行人工化处理，包括去重、剔除非学术类和研究主题不符的文章，最终得到2000—2020年外文文献237篇、2013—2020年中文文献165篇。这基本包括发表在SSCI期刊和CSSCI期刊上的与企业金融化相关的文献。上述文献数据下载日期为2020年12月23日。

三、研究概况和知识基础 (一) 研究概况 1. 年度发文量

国内外企业金融化研究文献年度发文量见图 1。从图 1看出：2000—2008年外文文献发文量较少且平稳，2009年后开始逐年增加。由于本文在统计2020年发文量时，该年的文献还没全部见刊，所以发文数量上暂时少于2019年。图 1中，尽管有些年份的发文量稍有减少或缓慢增长，但总体趋势是快速增长的。外文文献发文量呈现的总体趋势恰好印证发达国家的金融化实践过程。金融化现象最早出现在发达国家，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使得很多学者开始将金融化研究聚焦到企业层面。可预见，企业金融化研究仍会保持较高热度。

同时，图 1还表明：第一，国内企业金融化研究开始时间明显晚于国外，一直到2013年才有第一篇文献。该篇文献由张慕濒等^[9]发表在《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中。他们主要采用上市企业证券收入与利润之比测度我国制造业企业金融化程度，结果显示，制造行业的金融化现象并不严重。第二，2013—2016年中文文献发文量较少且平稳，2017年后逐年增长。这与我国经济发展状况和政策导向紧密相关。2015年和2017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等均提到金融与实体经济怎样发展的问题。这些政策导向使得越来越多的国内学者开始研究企业金融化问题。第三，虽然国内文献在数量上远低于国外，但近年来关注度较高。

2. 发文的主要国家和研究机构分布

本文运用CiteSpace软件对外文文献进行国家合作网络分析，并对合作发文量在6篇以上的国家进行汇总，如表 2所示。中心度表示国家在网络中所起作用的强弱，中心度越高，国家在企业金融化研究中的贡献度也就越大。从表 2中可知：第一，在企业金融化研究中，英国贡献度最大，合作发表文章68篇，中心度达到0.50。除英国外，美国、法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亦占据重要位置。第二，中国合作发文量仅有9篇，中心度为0。表明中国在该研究中占据次要位置，缺乏对外合作且国际影响力小。第三，不发达国家的文献发文量很少，可以认为企业金融化研究的相关结论具有一定的经济属性，以发达国家为主。

明晰研究机构发文量的分布情况，可以帮助学者定位该领域中的核心研究团体。本文运用CiteSpace软件分别对外文文献和中文文献进行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分析，并对合作发文量在4篇以上的研究机构进行汇总，如表 3所示。从表的左半部分可看出：第一，研究机构中英国占比最多。第二，英国的曼彻斯特大学在企业金融化研究中合作发文量最多，这表明该大学对企业金融化问题的关注度高。同时发现前6所研究机构中没有来自中国的，这表明中国在该研究中缺乏对外合作。第三，前6所研究机构的中心度都是0，这表明国外对企业金融化的研究尚未形成核心研究团体。从表 3的右半部分可看出：第一，国内研究机构合作发文量最多的是山西财经大学会计学院，达9篇。同时发现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的合作发文量几乎与山西财经大学会计学院持平，且中心度最高，可认为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在国内企业金融化研究中贡献度最大。第二，表中8所研究机构均为高校，这表明高校是国内企业金融化研究的核心力量。第三，除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的中心度为0.01外，其他高校中心度均为0，这表明国内企业金融化研究的核心团体尚未形成。

3. 学科分布

探讨一项研究的学科分布情况，有助于我们理解学科融合情况。外文文献与中文文献相比发文量高且视角新颖。为此，本文运用CiteSpace软件对外文文献所属学科进行分析，揭示研究的跨学科分布情况，如图 2所示。从图 2中可以看出，企业金融化不仅属于聚焦的研究话题，主要分布在商业与经济学(62.87%)、经济学(47.26%)等学科^①，而且表现出多学科交叉融合现象，涉及地理学(18.14%)、社会学(17.72%)、政治与法律(13.50%)、政治科学(13.50%)等学科。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企业金融化研究受到各学科的广泛关注。这部分的分析结果恰好印证了Van Der Zwan^[10]的研究。

① 学科发文比例=该学科发文量/研究文献总量，如商业与经济学学科发文比例=149/237×100%=62.87%。

(二) 知识基础

如果把一个领域的研究前沿理解为发展状况，那么研究前沿的参考文献引用轨迹是该领域得以发展的知识基础。分析和揭示研究前沿存在的知识基础，有助于理解研究前沿的本质。本文涉及的企业金融化研究基础包括两个方面：一是高共被引参考文献做出的理论贡献；二是已有研究主要遵循的理论基础。

1. 理论贡献

在这部分中，本文运用CiteSpace软件对参考文献共被引进行分析，以梳理经典文献的理论贡献。具体做法为：将整理好的外文文献数据集导入上述软件中，时间切片选择1年，关键节点选择Reference，数据抽取对象选择Top50，网络裁剪方式选择Pathfinder、Pruning the merged network和Pruning sliced networks；运行该软件，得到共被引知识图谱；选择被引频次大于等于9的参考文献，如表 4所示。文献被引频次越高，学者对其中涉及的概念界定、研究方法和观点的认可度越高。根据表 4统计的文献，总结理论贡献有：在概念界定上，企业获利依赖金融渠道^[1]，^[2]27-58、企业热衷参与金融市场^[3]等都属于企业金融化。进一步的研究表明，前者指企业利润更多来源金融收益，是新的利润积累机制，后者指企业经营管理偏好资本市场运作，是基于股东价值最大化战略的过程^[10]。在指标测度上，主要有金融资产占比^[11]、金融活动现金流量占比或金融活动收益占比^[1]，^[2]27-58。在产生原因上，主要有企业实体经营存在获利危机^[1]、企业治理观念的转变^[3]、股东价值理念的驱动^[12]31-59等。在经济影响上，一部分学者对企业金融化问题进行单独分析，相关结论有增强企业所有者或精英工人与其他工人的谈判能力，进一步加剧工资性收入的不平等性^[13-14]、降低了实体投资水平^[11]、抑制了经济增长^[15]。此外，也有学者认为企业金融化和全球化应当关联起来，而不是单独进行分析^[16]。为此，Baud等^[17]以世界主要零售商为例，分析金融化、全球化对企业利润积累的影响。在不足之处上，现有企业金融化研究存在诸多局限性，涉及分析、理论、策略和实证方面^[18]。也有学者认为相关研究关注角度不全面，至少在企业金融化过程和效果两个方面都没有充分关注空间的作用和差异^[19]。近年来，企业经营过程出现的金融化现象引发学者关注，如农业企业将土地作为金融资产^[20]、食品企业的业务活动越来越多地偏向金融化^[21]、住房企业将房子视为金融资产^[22]等。

2. 理论基础

结合近年来国内外文献，对有关企业金融化文献进行梳理，发现以下理论构成企业金融化研究的理论基础。

第一，传统经济学理论和同群效应理论。传统经济学理论在分析企业行为时，将企业视为相互独立的个体。可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企业间的互动关系对企业行为亦十分重要^[23]。同群效应理论便是基于个体间互动关系产生的理论，该理论指出，个体行为不仅受到自身因素的影响，还受到与它具有互动关系个体行为的作用^[24]。企业行为中的同群效应是经济学与心理学、社会学相结合的热点研究方向，如投资行为的同群效应^[25-26]、盈余管理行为的同群效应^[27]等。从已有的相关研究来看：运用传统经济学理论分析企业金融化行为的研究主要是将企业视为相互独立的个体来进行的，如杜勇等^[28]、彭俞超等^[29]；运用同群效应理论分析企业金融化行为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存在互动关系的企业^[30-32]等。总体来看，学者在研究企业金融化行为时，对传统经济学理论关注较多，而对同群效应理论关注不足。

第二，异质性企业理论。自Melitz^[33]提出异质性企业框架以来，出现许多以异质性企业为视角的理论扩展或实证研究，如一些学者不再将生产率视为企业唯一的异质性，即企业异质性还表现在规模、行业、所有权、企业历史、金融环境等各个方面^[34-36]。异质性企业理论首先运用在国际贸易领域，并形成异质性企业贸易理论，之后被学者广泛采纳并用来解释经济发展过程中企业出现的各种行为^[37]。从已有的相关研究来看，运用异质性企业理论解释企业金融化行为得到学者们的广泛认可，如基于持有目异质性，研究企业金融化行为与盈余管理之间的关系^[38]；基于融资约束、企业家信心异质性，研究企业金融化行为和货币政策之间的关系^[39]；基于融资约束异质性，研究企业金融化行为与全要素生产率之间的关系^[40]；基于所有权、行业异质性，研究企业金融化行为的驱动机制^[41]；基于企业杠杆率、股权集中度异质性，研究企业金融化行为和企业环境责任之间的关系^[42]等。

第三，金融监管理论。Becker等^[43]认为，企业高度金融化的积累机制极易引发金融危机，而且进一步认为金融监管理论不仅为企业金融化积累机制提供分析的基础，而且将普遍的积累形式与社会上的相关法律规范和国家干预相联系起来。也就是说，企业金融化积累方式和调节是辩证联系的。一个完整的研究体系不能缺少任何一个。监管主义的经济学家试图解释具有内在矛盾的资本主义经济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稳定下来。有人认为，企业特定(金融化)的资本积累制度可以通过一套适当的监管形式，如工资关系、竞争关系、货币限制、生态限制来稳定，这些监管形式以历史和空间的特定方式来化解危机^{[44, 45]}。金融监管的方式不仅包括国家干预，还包括社会规范。当前经济运行风险主要集中在金融领域，尽管Boyer^[46]为金融主导的增长模式提供一个抽象模型，但仍然需要金融监管来防范金融风险。从已有的相关研究来看，金融监管理论主要表现在企业金融化的治理上，如探究金融化和金融危机的关系^[43]、住房政策在企业金融化治理中发挥的重要作用、生态政策影响企业金融化的积累策略，以及引入可交易的排污权，可限制金融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发等^[47]。

四、研究热点及演化 (一) 研究热点 1. 国外研究热点

本文通过CiteSpace软件绘制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来分析国内外企业金融化领域的研究热点。图 3中需要说明的是，在绘制图谱前，将Finansialization、Finance两节点合并到Financialization节点下，并进一步考虑到Corporate、Firm、Financialization等作为关键词的检索意义不大，故将其从图谱中删除；图谱中的节点代表一个关键词，且节点越大意味着关键词共现频次越高；该图谱显示了共线频次大于等于10的关键词。从图 3中可以看出，国外企业金融化研究主要有5个热点主题：①企业金融化和股东价值^{[48, 10]}等；②企业金融化和公司治理，如是否影响企业实体投资^[11]、是否影响企业利润积累^[16]等；③企业金融化和金融风险，如企业金融化带来的股利增加，会对金融系统的稳定产生不利影响^[49]等；④企业金融化和全球化^[17]；⑤企业金融化效果、作用的空间差异性，如德国酿酒企业金融化行为面临诸多约束，且存在空间差异性^[50]。以上5个研究热点可以进一步划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有关企业金融化行为的基础性研究，包括金融化的界定、解释、动机、测度、适度性等。第二类是有关企业金融化行为的进一步研究，包括影响因素、经济影响及其空间差异性等。

2. 国内研究热点

图 4中所需要说明的是在绘制图谱前，考虑到金融化、企业金融化、脱实向虚、实体企业金融化、非金融企业、实体企业、非金融企业金融化等作为关键词的检索意义不大，故将其从图谱中删除。从图 4中可知，国内企业金融化研究主要有5个热点主题：①企业金融化和公司治理，如挤出效应、金融资产配置、融资约束、企业创新、财务风险、高质量发展等关键词；②企业金融化和同群效应；③企业金融化和市场环境、国家政策间的联系，如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融资融券、“一带一路”倡议等关键词；④企业金融化和金融风险，如风险规避、股价崩盘风险、宏观经济波动等关键词；⑤企业金融化和审计规范的关系，如审计风险、审计定价等关键词。以上5个研究热点也可以进一步划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有关企业金融化行为的基础性研究，包括动机、适度性等；第二类是有关企业金融化行为的进一步研究，包括影响因素、经济后果等。

3. 国内外研究热点比较

比较图 3和图 4发现，国内外企业金融化研究的热点主题存在如下异同：第一，国内外都关注企业金融化行为的基础性研究，但国外关注度高于国内。如在解释企业金融化行为时，股东价值作为关键词的共现频次在国外排在第一位，而在中国只排在第八位。第二，国内外都对企业金融化行为开展进一步研究，但国外研究无论是深度还是广度均高于国内。第三，相较国外而言，国内在企业金融化研究中对空间的差异性考虑不足。第四，在研究方法上，国外和国内相比，除了使用理论分析和实证研究外，还常使用案例研究法^[51]等。第五，在研究企业金融化影响因素时，国外研究多将企业置身于全球化的宏观背景下进行分析，而国内研究多将企业置于微观层面，这与邓超等^[52]的观点一致。

(二) 研究热点演化 1. 国外研究热点演化

为分析企业金融化研究热点主题在不同时点上的变化过程，本文继续绘制国内外企业金融化研究文献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的时区视图。如图 5所示，结合图 1，对相应时间段中的节点文献进行阅读可知，国外企业金融化研究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萌芽期(2000—2008年)。在该阶段中，外文文献数量较少且主要关注企业金融化的基础性研究，包括概念的理解、动机、测度等。在概念理解方面，如Froud等^[48]认为股东价值政策更能用来满足企业金融化的三个先决条件: 价值导向投资者的存在、价值投资的机会和允许劳动力流失的管理特权。在动机方面，如Stockhammer^[3]认为是企业治理观念的转变。在测度方面，Krippner等^[1]认为企业金融活动现金流量占比可用来测度企业金融化水平。第二阶段：成长期(2009—2013年)。在该阶段中，外文文献数量明显增加，以政治经济学、资本主义、金融危机、全球化等为主要关键词，主要是延续萌芽期的研究内容，并讨论企业金融化的经济影响，如 Krippner^[2]27-58讨论金融兴起的政治根源，Stockhammer等^[53]、Orhangazi^[54]等学者一致认为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与企业过度金融化有着重大关系。第三阶段：繁荣期(2014—2020年)。在该阶段中，外文文献数量大幅度增加，以投资、经济增长、利润、积累形式、转变、模型、地理等为主要关键词，主要是深化萌芽期和成长期的研究内容，并进一步创新分析方法，逐步走向跨学科交叉研究。

2. 国内研究热点演化

在图 6的基础之上，结合图 1，对相应时间段中的节点文献进行阅读可知，国内企业金融化研究起步较晚，但亦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萌芽期(2013—2016年)。这一时期是国内企业金融化研究的初探阶段，伴随着经济脱实向虚现象在国内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企业金融化研究逐渐进入国内学者的视野。在该阶段中，国内学者主要是借鉴国外研究成果开展企业金融化相关研究。需要说明是这一阶段国内相关研究文献数量较少，且关键词共现频次未达到图 6设定的阈值，故该图未显示相关文献的关键词。第二阶段：成长期(2017—2018年)。党和政府对企业金融化行为的关注是这一阶段的大事件，首次关注始于2015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2017年党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均再次提到企业金融化现象。受国家政策影响，国内企业金融化研究文献在2017年大幅增加。在该阶段中，以挤出效应、金融资产配置、融资约束、全要素生产率、财务风险、股价崩盘风险、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等为主要关键词，主要是借鉴国外研究成果，对国内企业金融化行为的动机、经济影响等进行研究。第三阶段，繁荣期(2019—2020年)。在该阶段中，以研发投入、高质量发展、审计风险、异质性、烙印理论、企业创新、融资融券、同群效应等为主要关键词，主要是深化成长期的研究，且多学科交叉研究趋势越来越显著。如王营等^[55]在企业金融化行为的研究中引入社交网络的方法。

3. 国内外研究热点演化比较

比较而言，国内外企业金融化研究的演进趋势存在比较明显的差别。首先，虽然国内外企业金融化研究的演进趋势都经历萌芽期，但就时间跨度而言，国外远远早于国内。于是，国外学者在萌芽期内更加关注企业金融化的基础性研究，而国内学者主要是借鉴国外研究成果进行相关研究，如第一篇中文文献借鉴国外企业金融化水平的测度方法，论证中国制造业的金融化现象并不严重^[9]等。其次，在国外企业金融化研究的发展历程中，企业金融化含义、动机、经济影响等研究焦点在同一阶段内集中出现，呈现出百家争鸣的研究态势。相反，国内则是先借鉴国外研究成果，考察中国企业是否存在金融化现象，然后逐渐过渡到企业金融化动机、经济影响、影响因素等主题。此外，国内研究具有较强的时代性，热点主题的演进趋势与政策导向密不可分，如融资融券政策与企业金融化的联系^[56-58]、“一带一路”倡议与企业金融化的联系^[59-60]等。

五、研究结论与展望 (一) 研究结论

去企业过度金融化，进而促进经济脱虚向实对化解系统性金融化风险，实现金融和实体经济、金融和房地产、金融体系内部的良性循环至关重要。随着企业金融化现象愈演愈烈，对企业金融化的研究内容也在不断丰富之中。本文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基于对已有企业金融化传统定性综述研究的补充，运用文献计量理论和CiteSpace软件，对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和中国知网数据库中收录的2000—2020年SSCI和CSSCI期刊的402篇企业金融化研究文献进行计量分析。主要结论有：

第一，通过分析企业金融化研究的年度发文量、主要国家和研究机构、学科分布发现：国内研究和国外相比，起步较晚、发文量少，但近期关注度较高；在全球学术研究格局中，中国缺乏国际影响力且很少进行对外合作研究。无论国外还是国内，研究机构比较分散，尚未形成核心研究团体；国外研究呈现多学科交叉融合现象。

第二，通过定量梳理企业金融化领域中高共被引文献，发现早期学者将概念界定、指标测度、产生原因、经济影响及后续研究需要改进的地方引入企业金融化研究中。结合近年来文献分析，企业金融化研究遵循的理论基础主要有传统经济学理论和同群效应理论、异质性企业理论和金融监管理论。

第三，通过分析国内外文献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发现国外研究主要围绕股东价值、公司治理、全球化、空间差异性等展开；国内研究主要围绕公司治理、同群效应、市场环境、国家政策等展开；相较而言，国内学者在企业金融化的基础性研究、治理方式、空间差异、跨学科等方面有待加强。

第四，通过分析国内外文献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的时区视图，发现国内外在该领域的研究先后经历萌芽期、成长期和繁荣期三个阶段，揭示企业金融化研究热点的动态演变过程。在此基础上，本文从国外和国内两个角度出发，分别阐述各阶段的发展特点。同时，还对国内外研究阶段进行比较分析，指出它们之间的异同。

(二) 研究展望

第一，结合国外目前企业金融化研究的热点主题，以及我国面临的企业金融化现状，未来研究需要关注企业金融化对我国经济发展的影响以及如何建设促进企业去过度金融化的制度环境。在研究方法上，除了传统的理论和实证分析外，还应当关注案例研究法。

第二，国内研究除了保持时代性，还应当进一步强化对外合作研究、扩大与国际相关理论的对话空间，汲取企业金融化研究的营养，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企业金融化理论，进而指导中国政府金融改革的创新实践。

第三，国内外要进一步加强多学科交叉研究，如从企业高管的社会认知层面出发，研究企业金融化问题将是一个非常具有潜力的研究方向。企业高管在参与管理的过程中面临着很大的身份冲突，如考虑是否有利于维护自己声誉、是否方便自己推卸责任等。从心理学、行为金融学的视角出发，运用社会学的一些方法，对企业高管的心理特征如何影响企业金融化行为以及企业金融化行为的经济影响和监管政策等进行深入意义重大，这也是未来值得关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