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纪研究  2017, Vol.37 Issue (4): 778-788   PDF    
安徽东至华龙洞古人类遗址2014~2016年出土的石制品
董哲 , 裴树文 , 盛锦朝 , 金泽田 , 宫希成 , 吴秀杰 , 刘武     
(① 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合肥 230061;
② 中国科学院脊椎动物演化与人类起源重点实验室,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 北京 100044;
③ 安徽省东至县文物管理所, 东至 247200)
摘要:安徽东至华龙洞遗址发现于2006年,因出土丰富的直立人化石、大量动物化石和石制品而备受学术界关注。本文对2014年至2016年在洞口外发掘出土的54件石制品进行报道,意在揭示直立人在该遗址生存的技术特点和适应行为。华龙洞发育在下古生界寒武系灰岩内,由于后期的坍塌,洞口外和洞口内均保留丰富的堆积物。石制品原料取自周边岩石内的脉石英和磨圆度较高的石英岩和燧石砾石;石制品类型包括石核、石片和石器以及各类剥片和修理石器产生的碎片和断块等;石制品个体以小型居多。硬锤锤击法为剥片主要方法,砸击法次之。石器类型主要为刮削器,此外还有尖状器。石制品组合总体显示早期人类的模式1工业类型。哺乳动物化石组合和初步铀系的年代测试表明,古人类在该遗址活动的时间大致为中更新世中后期。两件石制品的拼合现象和多数动物骨骼表面的砍砸和割切痕迹显示,华龙洞为一处直立人多功能的生存和活动遗址。对遗址的进一步发掘和研究对探讨中更新世中国直立人演化、迁徙和技术演化模式等学术问题具有重要意义。
主题词石制品     模式1工业     中更新世     直立人     华龙洞遗址    
中图分类号     K878;K876.2                     文献标识码    A

1 引言

安徽省是中国古人类演化、扩散和技术发展研究的重要地区,以发现多个人类化石地点和大量旧石器遗址群而为学术界所关注[1~4]。近年来,东至县华龙洞古人类头盖骨化石的发现使得该地点成为研究直立人演化、技术特点和生存行为的重要遗址[5, 6]

华龙洞遗址处于长江下游偏西地带,位于安徽省池州市东至县尧渡镇汪村庞汪组,地理位置为30°06′34.1″N,116°56′54.2″E;海拔约40m(图 1)。2004年5月,安徽省博物馆郑龙亭在东至县尧渡镇一带进行田野调查,在汪村华龙洞发现第四纪哺乳动物化石,初步判定属于中国南方大熊猫-剑齿象动物群。2006年7~9月,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华龙洞进行了发掘,在上部粘土堆积物出土1枚人类牙齿和2件头骨残片化石、100余件石制品、20余件骨器以及大量动物化石[6, 7]。2013年12月,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以下简称中科院古脊椎所)对华龙洞进行考察并初步观察了在华龙洞2006年发现出土的动物化石和人类化石,动物骨骼中牛(Bos)占绝大部分,鹿(Cervus)次之,其他动物有剑齿象(Stegodon)、犀牛(Rhinocerotidae)、貘(Tapirus)、熊(Ursus)、野猪(Sus scrofa)、虎(Panthera)、豪猪(Hystrix sp.)、巴氏大熊猫(Ailuropoda baconi)和麂(Muntiacus sp.)等,小型食肉类等仅有少量牙齿,而牛和鹿从头骨到趾骨的所有解剖部位都有留存,多为中国南方中更新世常见的种类,哺乳动物化石组合属于典型的南方大熊猫-剑齿象动物群;对人类化石的初步研究显示,其可能代表着生活在更新世中期的东亚直立人[8]。2014~2016年秋,中科院古脊椎所和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东至县文化广播新闻局的配合下,联合对该遗址进行连续3年的系统发掘,出土包括古人类头盖骨化石、石制品和大量哺乳动物化石等遗物上万件,本文对发掘出土的石制品进行初步研究。

图 1 华龙洞遗址地理位置图 Fig. 1 Geographic location of Hualongdong site
2 遗址背景 2.1 地质与地貌

华龙洞遗址位于长江右岸支流尧渡河左岸,地处安徽和江西交界处,大地构造单元处于长期隆起的扬子地台下扬子坳陷的沿江坳陷地段,安庆坳断褶带内。周边地层属于华南地层大区扬子地层区,处在下扬子地层分区及江南地层分区过渡地带,经雪峰、印支、燕山等构造运动后,形成了一个以尧渡镇-石台连线为界的南部华夏构造系和北部的淮阳山字型构造系,近东西向的江南断裂和近南北向的东至断裂分布在遗址东南部和东部[9, 10]。受上述断裂的影响,次级褶皱与断裂在岩层内发育,为岩溶的发育提供了便利条件。华龙洞发育在下古生界寒武系灰岩内,由于后期的坍塌,洞口外和洞口内均保留丰富的堆积物,堆积物顶部被钙质结核覆盖,文化层保留了遗址形成后的原始状态。遗址周边属北亚热带季风气候,雨热同期,日照充分,雨量充沛。受岩溶的影响,周边可见溶原-丘峰与岩丘、低山丘陵地貌,小型山间盆地发育,是早期人类活动的理想区域。

2.2 发掘与地层

考虑到华龙洞遗址保存人类化石和遗物的堆积物由于后期坍塌而被覆盖,堆积物周边和内部有不同规模的围岩和灰岩角砾穿插,传统全面布方整体成层揭露的考古方法难以实施,因此,考古队采用国际通用的顶部布方(1m×1m)方式,对堆积物逐层向下揭露,遇到标本即获取其三维坐标和必要的图片、影像资料。其中2014年发掘揭露18m2,2015年和2016年分别揭露28m2和36m2(图 2)。发掘后期进行剖面和发掘区的三维测绘,为日后的遗址成因研究打下基础。经过3年的发掘,遗址北壁剖面厚度超过4m,自上而下依次为(图 3):

图 2 华龙洞遗址布方平面图 Fig. 2 Plan view of the excavated area at Hualongdong site

图 3 华龙洞遗址2016年发掘地层剖面图(北壁) Fig. 3 Stratigraphic section of Hualongdong site in 2016(north wall)

1.褐灰-灰红色粉砂质粘土层,结构疏松,根系发育,层内夹灰岩角砾和灰白色钙质胶结物,层内含动物化石碎屑,局部有后期人为扰乱现象。不整合覆盖于下伏地层之上。0.2~0.5m

2.棕红-灰红色粘土,结构致密,粘性大,失水后可见柱状节理,层内黑色铁锰质浸染现象发育。可见灰岩角砾和白色钙质胶结物零星分布于层内。层内偶见棕黄色火山岩角砾,磨圆呈次棱角状,风化较为严重。出土少量动物化石,较为破碎,石化程度较轻。本层内化石碎块常呈团块状分布,靠近围岩处常有钙质胶结物。与下伏地层过渡接触。0.3~2.5m

3.褐黄-棕灰色角砾层,内含丰富的钙质粘土。角砾为灰岩,磨圆中等,以次棱角至次圆状为主,无分选,部分角砾外围常被风化溶蚀成粉末状,胶结程度差别较大。层内可见大量灰白色钙质胶结物(壁流石和石钟乳等)。层内出土丰富的动物化石、石制品等,遗物常被胶结物包裹。与下伏地层过渡接触。1.0~1.5m

4.棕灰-棕褐色角砾层,钙质胶结,坚硬,层内偶见棕黄色火山岩角砾,灰岩角砾无分选和磨圆。本层粘土极少,角砾之间几乎全被钙质胶结物胶结在一起,个别部位可见次生亮晶方解石充填。本层出土丰富的动物化石、人类化石和石制品等遗物,几乎全被钙质胶结成大的胶结块。未见底。> 2.0m

2.3 年代

在遗址2006年发掘期间,南京师范大学沈冠军曾利用铀系法对遗址进行过初步的测年,得出测年结果约为距今40万年前,但测年材料与人工制品是否同一时代尚不清楚[7]。中科院古脊椎所刘武和同号文等通过人类化石形状和哺乳动物化石组合判断,遗址堆积大致形成于中更新世。在近年来的发掘过程中,中国科学院地球环境研究所蔡演军采用铀系法对堆积物内的胶结物进行年代测定,初步结果显示遗址大约形成于距今38万年前(私人交流)。总之,就目前的工作来看,遗址的年代大致为中更新世。

3 石制品

华龙洞2014~2016年共出土石质标本54件,按有关石制品分类方案[11~13],类型包括锤击产品和砸击品两大类,其中前者又可分为石核、石器和各类废片等,具体类型见表 1

表 1 华龙洞遗址2014~2016年出土石制品类型统计 Table 1 Stone artifacts classes and frequencies excavated from Hualongdong site

从统计表 1可以看出,华龙洞石质标本组合以硬锤锤击法产品占多数(N=43,79.6 %),其次为砸击品(N=6,11.1 %),而未有人类痕迹的石质原料5件,占9.3 %。以下对除未加工原料之外的石制品进行分析。

3.1 原料与大小

出土石制品原料(表 2)以(脉)石英为主,占全部石制品的69.4 %,其次为燧石和石英岩,分别各占18.4 %和8.1 %,而硅质灰岩、黑曜石和石英砂岩等其他原料占4.1 %。从不同原料在各类石制品类型中的利用率来看,除完整石片多用燧石制作外,其余类型石制品的原料均是(脉)石英占绝对多数。周边基岩出露情况调查表明,遗址出土石制品原料在洞穴围岩内均未找到,但周边河流成因的砾石和山体内的岩脉应是石制品的主要来源。

表 2 华龙洞遗址石制品原料统计 Table 2 Lithic raw materials of the Hualongdong site

表 3所示,石制品个体总体以小型(20~50mm)为主,不同类型石制品最大长度统计表明,碎片最小,平均长度仅有28.5mm,石核最大,平均长度为59.6mm,完整石片、断块和石器的尺寸平均值差别不大,但石器的标准偏差大于完整石片和断块,表明石器大小变异较大;砸击品的大小介于锤击产品的石核和其余类型之间,平均长度为44.3mm,但较小的标准偏差表明其个体变异较小。石制品的重量主要和体积有关,各类型石制品的重量和尺寸大小呈对应关系。

表 3 石制品大小与重量统计表 Table 3 Size frequencies and weights of the stone artifacts
3.2 锤击产品 3.2.1 石核

共5件,占石制品组合的9.3 %,类型包括4件单台面石核(single platform cores)和1件多面体石核(polyhedron)(表 4图 4)[11, 14]。石核的原料3件为脉石英,2件为燧石;原型为2件岩脉、2件断块、1件砾石。台面性质除多面体石核为部分自然、部分人工台面(即自/人)为主,其余为单个自然台面。石核的片疤数以多面体石核最多,为17个,其余石核的片疤在7个以下;石核的崩断疤数除1件为6个外,其他未见崩断疤,表明剥片成功率相对较高;石核自然面保存比例统计变异较大,在10 %~90 %之间,平均53 %;石核的台面角变异范围在74°~93°之间,平均78.6°,表明部分石核尚有进一步剥片的余地。

表 4 华龙洞遗址石核观测表 Table 4 List of cores from Hualongdong site

图 4 华龙洞遗址2014~2016年出土的部分石核 (a)多面体石核(polyhedron)(TG9-1);(b)单台面石核(single platform core)(HLD-16-s1);(c)单台面石核(single platform core)(HLD-15-B02);(d)单台面石核(single platform core)(HLD-15-B01) Fig. 4 Selected cores from Hualongdong site excavated from 2014 to 2016
3.2.2 石片

遗址共出土完整石片6件,占石制品组合的11.1 %,其中3件原料为脉石英,2件为燧石,另1件为硅质灰岩。以台面和背面反映石片制作过程的来分类[12, 13],遗址的石片除1件为Ⅲ型外,其余5件均为Ⅴ型,也就是石片背面均有剥片前期留下的石片疤(表 5图 5)。

表 5 华龙洞遗址完整石片观测表 Table 5 List of whole flakes from Hualongdong site

图 5 华龙洞遗址2014~2016年出土的部分石片 (a)Ⅴ型(Type Ⅴ)(TF9-8);(b)Ⅴ型(Type Ⅴ)(TG7-21);(c)Ⅴ型(Type Ⅴ)(TH6-15);(d)Ⅴ型(Type Ⅴ)(2014DH-03);(e)Ⅴ型(Type Ⅴ)(TG6-10) Fig. 5 Selected flakes from Hualongdong site excavated from 2014 to 2016

石片的外形有4件为汇聚型,另2件分别为发散型和两侧平行。台面性质[15]的观测发现,素台面和有疤台面各有2件,自然台面和线状台面各有1件。有4件石片台面上可见较浅的打击点,2件石片台面上的打击点较深。石片背面除1件Ⅲ型石片外,均不同程度保留自然石皮,变异范围在5 %~60 %,平均在26 %左右;石片背面的片疤方向以向下为主,个别石片背面出现向上、横向等方向的片疤;石片背面的片疤个数除1件Ⅲ型石片保留1片片疤外,其余均保留多个石片疤,平均为4.7个。完整石片的石片角变异较小,在103°~127°之间,平均值为114.5°;可测量背缘角在58°~86°之间,平均值为76.8°。石片的远端特征有4件为羽状,崩断和内卷的石片各1件。

3.2.3 石器

遗址出土5件经过第二步修理的石器(图 6),占石制品组合的9.3 %,每件标本的统计信息见表 6。类型包括刮削器4件和尖状器1件。以脉石英为原料的石器有2件,以燧石、石英岩和黑曜石为原料的石器各1件。以完整石片和碎片为毛坯的石器各有2件,还有1件由岩块加工而成。石器修理均为硬锤修理,刃缘数量除1件尖状器有2个刃缘外,其余均为1个刃缘;修理部位除尖状器为两边外,其余均为单边或单侧;修理方式有3件为正向,错向、复向各1件。石器刃角在50°~71°之间,平均值为61°。

图 6 华龙洞遗址2014~2016年出土的部分石器 (a)尖状器(point)(TG9-2);(b)刮削器(scraper)(TE9-4);(c)刮削器(scraper)(DH-01);(d)刮削器(scraper)(TI4-31);(e)刮削器(scraper)(TJ4-31) Fig. 6 Selected retouched tools from Hualongdong site excavated from 2014 to 2016

表 6 华龙洞遗址出土的石器数据一览 Table 6 List of retouched pieces from Hualongdong site
3.3 砸击品

遗址出土6件由砸击法(bipolar technique)产生的石制品(图 7),占石制品组合的11.1 %,每件标本的统计信息见表 7。这些标本的两端均可见砸击留下的人工痕迹,其中有5件标本由脉石英制作,以石英岩制作的1件;原料的原型有4件为砾石,岩脉和岩块各1件。砸击品的两端在砸击前全为自然石皮,每件标本均保留多个由砸击产生的长条状石片疤,变异范围3~6个,平均石片疤为4.3个,与完整石片背面保留的石片疤相当。砸击品的外表均保留不同面积的自然石皮,变异范围在20 %~55 %之间,平均33.3 %。

图 7 华龙洞遗址2014~2016年出土的部分砸击品 (a)TH9-3;(b)TG7-2;(c)TF6-25 Fig. 7 Selected bipolars from Hualongdong site excavated from 2014 to 2016

表 7 华龙洞遗址出土砸击品数据一览 Table 7 List of bipolars from Hualongdong site
4 小结 4.1 石器工业特点

虽然遗址在连续3年的发掘过程中获得的石制品数量不是太多,但仍可对其石器工业特点简单归纳如下:

(1) 原料:古人类在周边获取岩脉或砾石为制作石制品的原料,岩性以脉石英为主,燧石和石英岩次之,其他原料较少。

(2) 石制品大小:石制品总体以小型标本(20~50mm)居多;重量主要和体积有关。

(3) 类型:49件石制品类型以锤击法生产占多数,占87.8 %,砸击法产品占12.2 %。其中锤击产品又以包括完整石片(N=6) 在内的各类废片为主,其次为石核(N=5) 和石器(N=5)。

(4) 剥片技术:多数石制品由硬锤直接锤击而成,未见台面修理现象,剥片相对简单,石核利用率相对较低。砸击法多作用于脉石英原料。

(5) 石器毛坯:2件为完整石片,2件为碎片,1件为岩块。

(6) 石器类型、大小与修理技术:石器均为小型,4件为刮削器,1件为尖状器。石器修理均为硬锤修理,修理方式多样,显示技术较为随意,缺乏定型修理的技术。

华龙洞遗址2006年进行的首次发掘也出土一定数量的石制品,并进行过报道[6]和研究[7]。在最初的报道中,研究者意识到华龙洞的石器组合与南方砾石工业的不同,并将石器工业归入旧石器时代晚期[6];随后的研究肯定了小型标本居多这一现象,在分析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后,提出原料和遗址功能可能是制约古人类石器技术的因素,但未对石器工业特点和大致时代进行归并[7]。本次发掘石制品和首次发掘出土石制品比较来看,两次均出土一定数量的未有人工打击痕迹的备料;石制品组合均以锤击产品占多数,砸击法用于打击脉石英原料,这与我国北方周口店北京人遗址第1地点[16]的情况类似。石制品个体大小方面,本次石制品个体较首次略小。锤击产品的类型方面,总体类型相差不大,仅首次发现的石器较本次出土的要多,且本次未见手镐、钻器和雕刻器等工具类型,但都是以刮削器占绝对多数。石核剥片和第二步修理的技术均相对简单、随意,未见预制剥片、定型修理等较为先进的技术。鉴于石器个体大小并非判断石器工业原始和进步的因素,原料、剥片技术和修理特点才是鉴别一套石器组合面貌的主要指标,因此,就目前出土的标本来看,华龙洞石制品组合显示的是早期模式1(Mode 1) 工业,即简单的石核-石片技术体系[11, 13]的特点。

4.2 遗址性质

首次发掘材料最初报道表明华龙洞遗址是古人类临时活动场所,古人类在该遗址主要是食腐行为[6],随后的研究肯定了存在人类狩猎的可能性[7],虽然初次研究提及存在古人类制作骨制品的现象,但未提供照片信息。从近3年的发掘来看,遗址出土了除石锤和石砧等工具之外的所有石制品类型,表明古人类在该遗址进行过石制品的打制和修理行为。在对出土动物肢骨的观察中,我们发现不少肢骨表面保留人工割切和砍砸痕迹(图 8b),表明该遗址存在人类肢解动物的行为。值得注意的是,遗址出土了可供拼合的标本(图 8a),为拼接关系,即拼合面并非石核片疤和石片腹面,形成原因可能系打制时原料质地造成,也可能为埋藏原因所致。鉴于遗址的发掘工作尚在进行中,遗址成因和埋藏特点尚未探明,因此,就目前的研究程度来看,华龙洞遗址应该是一处多功能的古人类遗址,早期人类在遗址进行过原料采办、石制品生产和肢解动物等行为。

图 8 华龙洞遗址出土的可拼合石制品(a,2016) 和带割切痕迹骨片(b,2015) Fig. 8 Refitted stone artifacts(a, 2016) and bone with human modified cut marks(b, 2015) excavated from Hualongdong site
4.3 意义

华龙洞遗址地处长江下游,该区域地处我国大地构造单元第三级阶梯的核心区段,地貌特征自西向东由低山、丘陵逐渐过渡为平原;气候处在北亚热带湿润气候向暖温带半湿润季风气候的过渡带。第四纪以来,尤其是中更新世以后,山脉的抬升和河流的发育,冰期与间冰期气候的波动,形成了低山-丘陵-平原-河流纵横的独特自然环境,也为古人类的扩散、演化和技术的发展提供了适宜的条件[3, 4, 17]。自1954年在江苏泗洪下草湾发现一段晚更新世人类右侧股骨化石[18]以后,1960年至70年代,在江苏、浙江和江西又陆续发现零星的人类化石和旧石器地点[4]。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安徽和县直立人[1, 19~21]、巢县早期智人[2, 22~24]和南京汤山直立人[25~28]的发现(图 1),该区域成为研究中国华南更新世古人类演化以及人类对自然环境适应的一个关键地区。然而,这些古人类遗址均未出土石制品等考古遗存,这些人类成员所创造的石器技术特点和文化面貌尚难以复原。随着众多古人类化石的发现,包括“水阳江旧石器地点群”等皖南旧石器遗址群相继在该区域内被发现、发掘和研究[29]。这些旧石器地点多分布在河流阶地内,主体时代大致为中晚更新世,石器原料多为磨圆度较高的河卵石,岩性以石英岩为主;工具以手镐、砍砸器等大型工具为主,小型工具如刮削器、雕刻器等很少;总体属于中国南方砾石工业的文化面貌或模式2工业体系[7]。华龙洞遗址是除芜湖金盆洞[30]等地点外的发现石制品的洞穴遗址,石器工业属模式1工业(石核-石片)体系。造成华龙洞遗址石器工业相对简单的原因可能遗址周边多为山区,大型河卵石原料距离遗址尚有4~5km以外,因此,早期人类就近获取周边原料制作石器,小型石片和刮削器为古人类肢解动物等生活活动必备类型,系古人类因地制宜适应遗址环境的表现。鉴于目前华龙洞出土的石制品数量尚不是太多,因此,随着后续发掘和研究工作的开展,有关该遗址古人类石器工业特点以及直立人的适应行为等科学问题,将逐渐得到阐释。

致谢: 野外发掘工作得到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发掘经费和国家文物局发掘经费的部分资助。参加遗址发掘的还有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同号文、助理研究员潘雷、博士研究生贺乐天、助理工程师张立民和硕士研究生张亚盟、马东东等;吉林大学考古学系博士研究生战世佳。东至县人民政府、文化广播新闻局以及尧渡镇庞汪村对野外发掘提供了便利。笔者特致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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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IMINARY REPORT ON THE STONE ARTIFACTS EXCAVATED FROM HUALONGDONG PALEOANTHROPOLOGICAL SITE FROM 2014 TO 2016, DONGZHI, ANHUI PROVINCE
Dong Zhe, Pei Shuwen, Sheng Jinchao, Jin Zetian, Gong Xicheng, Wu Xiujie, Liu Wu     
(①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and Cultural Relics of Anhui Province, Hefei 230061;
Key Laboratory of Vertebrate Evolution and Human Origins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Institute of Vertebrate Paleontology and Paleoanthropology,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4;
Office for Cultural Relics Administration of Dongzhi County, Anhui Province, Dongzhi 247200)

Abstract

The Hualongdong site, situated in Dongzhi County, Anhui Province(latitude 30°06'34.1"N, longitude 116°56'54.2"E; 40m above sea level), was discovered in 2006. It has gotten a lot of great attention by the unearthed Homo erectus fossils, stone artifacts, and large number of animal fossils, which bears great significance on the study of human evolution, lithic technology, and adaptive behaviors in South China. This paper reports the 54 stone artifacts excavated from the deposits outside of the cave entrance by three successive excavated seasons from 2014 to 2016, and reveals the lithic technique and adaptive behaviors adopted by early humans in the site. The Hualongdong cave was developed in the Early Paleozoic rock system of Cambrian limestone. Due to the collapse of the cave system, the deposits were developed both inside and outside of the current cave entrance. The stone artifacts reported in the paper are all recovered from sediments outside entrance. Technologically, free hand hard hammer percussion stone artifacts dominate the lithic categories(N=43, 79.6%), followed by bipolars(N=6, 11.1%), while the unmodified lithic materials are less common(N=5, 9.3%). The main lithic raw material types of vein quartz were procured from local area of rock systems, while the other raw materials of cobbles and pebbles of quartzite and chert were collected from the old river beds in the adjacent areas. The lithic assemblage consists of cores, flakes, retouched pieces, flake fragments, and chunks, which small in size. The flaking technique is direct hard hammer percussion, followed by the bipolar technique. The cores display relative lower reduction sequence and degree. Modified pieces appear to be casual retouched by direct hammer percussion, while scrapers dominate the type. The morphology of the stone artifacts were casually and unformed which result in the mode 1 industries of the whole assemblage. Preliminary U-series dating and mammalian fauna assemblages indicate that early human colonized the site most probably took place at Middle Pleistocene. Two refitted stone artifacts and cemented sediments indicate that the primary context of the site. Many human modification marks(cut marks and percussion marks)on the bone surface shows that Hualongdong is a multi-functional human active site of lithic knapping, hunting, and even butchering behaviors. It can be inferred that the further excavation and study of the site will bear great significance on the study of Homo erectus evolution, dispersal, and human adaptive behaviors during Middle Pleistocene in China.
Key words: stone artifacts     mode 1 technology     Middle Pleistocene     Homo erectus     Hualongdong s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