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目前，世界经济仍处于国际金融危机后的修复期。其中，发达国家经济复苏缓慢，南美、东盟、“金砖国家”等发展中新兴经济体时刻警惕贸易、投资领域保护主义抬头，贸易竞争加剧。全球经济增长疲软乏力。WTO新近发布的《全球贸易统计报告》预计，2017年全球商品贸易量增长约为2.4%，这是自2012年以来全球商品贸易连续六年保持3%以下的低速增长。同时，世界各国贸易便利化程度参差不齐，大大增加了贸易过程中的交易成本。而中国作为世界货物贸易第一大出口国、第二大进口国，各种有形、无形的贸易约束亦成为阻碍中国农产品出口增长的门槛^[1]。

存在贸易约束时，中国的农产品出口效率有多大？通关手续及效率、优质的物流服务和基础设施建设等对降低中国与贸易伙伴国间的贸易约束会产生怎样积极的影响？通过哪些途径可有效降低贸易约束对经济体贸易行为的影响？结合当前中国农产品出口特点，对上述问题的探讨将丰富现有关于中国农产品出口效率的研究成果，为提高中国农产品出口提供理论支持。

目前，国内虽然应用引力模型尤其是传统引力模型分析中国农产品贸易效率的文献比较丰富，但已有模型的估计方法多采用最小二乘^[2]、面板固定效应方法^[3]，对非效率部分的分布函数设定模糊^[4]，不能有效、无偏地对参数进行估计^[5]。文章根据农产品不同属性，将其细分为五类，并按照HS编码进一步整理，具体为畜禽产品、加工农产品、园艺产品、粮油产品、纺织原料(篇幅字数所限，未列出产品品种及对应编码)。依据基本引力方程，以物流绩效指数LPI六个子指标作为贸易约束的代理变量，运用异质型随机前沿估计出口效率。

二、模型构建与数据来源 (一) 模型构建

传统引力模型估计贸易影响因素的平均效应^[6]。此方法认为，可观测的客观贸易阻力，例如自然距离，以可量化的形式进入引力模型，其他一些因素由于难以测量而统统归于不可观测的随机扰动项，且假设其满足最小二乘回归的假设，从而使主观贸易阻力，如贸易自由化、政策限制等无法在引力方程的右端体现。在传统的引力模型框架内，估计偏误的问题不能得到有效的解决。文章借鉴随机前沿的思想，引入异质性随机前沿分析范式，使得引力模型能够单独处理不可量化因素对贸易效率的影响效应，进而完善估计结果。

1.模型设定及估计方法

将随机前沿分析思想嵌套入引力模型基准表达式，文章假定i国和j国的双边出口最优水平为

(1)

其中：x_it为1×k阶向量，表示出口的各种自然影响因素，如地理距离、人口规模、是否有共同边界等；β为k×1阶的系数向量；T_ijt^*为国家i和国家j在第t期达到的最优出口水平。存在贸易约束的情况下，该值存在一定的效率损失，即出口非效率，那么其实际出口为

(2)

其中：exp(-μ_it)表示i国的出口效率参数(XE_it)，μ_it则表示出口非效率效应，决定出口效率参数的大小。当μ_it=0时，i国与j国双边出口实现充分的自由贸易，达到最优水平(前沿水平)；当μ_it>0时，即T_ijt < T_ijt^*时，样本i国与j国之间存在出口非效率。同时考虑随机误差与出口非效率两部分的影响，实际贸易水平由下式决定：

(3a)

(3b)

式(3a)经过对数转换后，形成的式(3b)则成为一个典型的随机前沿模型。其中，ν_it是普通意义上的随机干扰项部分，假设其服从正态分布且彼此独立，即ν_it~i.i.d.N(0，σ_ν²)；μ_it是出口非效率部分，由于其具有单边分布的特征，即贸易约束等影响因素的存在只会使出口量降低，其分布形式通常包括半正态分布、截断型半正态分布、对数分布或γ分布等。本研究假设其服从非负的截断型半正态分布：μ_it~N⁺(ω_it, σ_it²)^[7]。μ_it的异质性设定如下：

(4a)

(4b)

其中：b₀和b₁均为常数项，Z_it′为反映样本的特征变量。式(4a)与式(4b)构成了异质性随机前沿模型，上述设定为后续实证分析提供了更大的适用性和灵活性，主要表现在可以同时分析外生变量对贸易约束ω_it及贸易不确定性σ_it²的影响，而文献中常见的传统随机前沿模型实际上为该模型的特例；与线性回归相比，该模型可以识别并定量测度贸易约束导致的出口效率损失。

2.实证检验方法

(1) 检验策略与出口效率的衡量

采用最大似然法(MLE)估计由式(3)和式(4)构成的异质性随机前沿模型，对数似然函数为

(5)

其中：和Φ(·)分别为标准正态分布的密度函数和累积分布函数。文章从定性、定量两方面分析贸易约束对出口效率的影响。首先，采用似然比检验定性判断是否存在贸易约束。初始假设为不存在贸易约束：H₀：μ_it=0，相对应的备择假设为存在贸易约束：H₁：μ_it≠0。似然比统计量为LR=-2[L(H₀)-L(H₁)]，其中，L(H₀)和L(H₁)分别为原假设和备择假设下的似然函数值。LR统计量渐进地服从χ分布，自由度为约束的个数。同时，似然比检验可以考察模型的异质性设定是否正确。其次，通货构造出口效率指数(XEI)定量分析出口效率值，表示贸易主体间实际出口与最优出口的偏离程度，定义如下：

(6)

XEI_it取值范围在0和1之间。当XEI_it=0时，即μ_it→∞，各贸易主体面临的贸易约束最为严重，出口效率最低；当XEI_it=1时，即μ_it→0，各贸易主体贸易自由化程度最高，出口效率最高。采用最大似然法获得模型的参数估计值后^[8]，可以进一步得到估计式：

(7)

其中：和的定义同前，将所有参数估计值带入该模型。参考现有文献中对于随机前沿的惯常分析处理，采用XEI_it的对数形式作为被解释变量^[3]。因此，式(7)中构建的XEI表示贸易主体的实际出口相对于最优出口水平偏离的百分比^[9]。

(2) 参数设定

对式(3)和式(4)中各变量代理指标做如下设定：贸易投入采用人均GDP_j、总人口POP_j、地理距离Distance、共同边境Contingent等加以衡量，Z_it′采用海关效率Customs，贸易和运输相关设施质量Infrastructure，价格竞争力货运安排Shipment，物流服务能力和质量Lservices，追踪与查询货物能力Tracking，货物运输时效性Timeliness，是否签订自由贸易安排FTA。

(二) 数据来源

为了准确、客观地对RCEP谈判国与非RCEP谈判国的出口效率进行对比，文章利用2007—2016年的中国农产品出口数据为基础建立模型。出口贸易数据来自联合国商品贸易数据库。FTA是虚拟变量，属于贸易促进因素，数据来自世贸组织RTA-IS数据库。进口国与中国的空间距离与共同边界来自CEPII数据库中的dist_cepii数据表。贸易主体的贸易约束指标来自世界银行公开数据库，共包含2007、2010、2012、2014、2016五个年度的数据。时间变量和农产品分类特征变量则主要作为控制变量进入模型。

二、结果分析 (一) 估计结果

在模型的实际拟合过程中，由于多重共线性的问题，Stata自动舍弃中国人口变量POP和中国人均GDP变量。作为对比，从表 1中似然比检验(LR test)结果来看，无论将检验的原假设设定为“不存在贸易非效率”(对应LR1)还是设定为“存在异质性贸易非效率”(对应LR2)，最终的检验结果都表明异质性随机前沿模型是最优的。因此，异质性随机前沿模型适于研究分析。

模型估计了物流绩效对五种不同属性的农产品出口的影响，同时控制时间变量。贸易伙伴国人均GDP对5种农产品的影响估计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如表 2所示。其对加工农产品影响系数最高0.393，园艺产品的影响系数与之相比低了近50%。与研究预期相一致。贸易伙伴国人口规模POP对园艺产品的出口影响估计值最为0.697，对畜禽产品的影响系数最低为0.275。大宗粮油产品的出口主要集中在周边国家或地区，受自然距离DIS的影响最为明显，估计系数为-1.28。畜禽产品、加工农产品、纺织原料的出口受自然距离DIS的影响水平的估计系数比较均衡。是否与有共同边界这一虚拟变量对中国棉麻丝等纺织原料的出口影响最大，估计系数为1.810，且在1%水平上显著。

物流基础设施质量的提升可以减弱对五种农产品的出口约束，而且对粮油产品的影响系数最大，为-7.614，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港口、铁路、公路等的建设及信息技术的普及、应用水平的提升对减弱粮油大宗农产品的出口贸易约束最显著。粮油等大宗农产品货值较低，国际物流运输成本占货值比重也较低。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有助于降低物流成本、推动大宗农产品出口。加工农产品影响其次。

对加工农产品和粮油产品，物流基础设施质量的提升显著降低了贸易约束，同时也增加了贸易不确定性，尤其对于中国农产品出口陆上贸易伙伴国的选择更具多样性。通关速度、程序的简化性及手续的可预测性对于降低五种农产品出口约束和贸易不确定性均不显著。

对于农产品贸易，以技术贸易壁垒TBT、动植物检验检疫SPS等，成为农产品贸易主要的边境政策门槛。国际运输便利性、物流服务能力对贸易不确定性影响并不显著。中国作为人口大国、农业大国，农业基础薄弱，农产品生产供给国内市场需求的角度更加强烈。农产品国际出口竞争力较弱，这些根本上需要中国农业自身做强。货物运输及时性保证了更加可靠的交付货物的能力，能够显著降低纺织原料的出口约束，但增加了纺织原料出口的贸易不确定性。此项物流服务的提升使得出口约束的下降，这也为美国、巴西等同中国纺织原料出口相竞争的主要产棉国提供了更多机会的竞争平台。货物可追溯性的提升虽大大降低纺织原料的贸易不确定性，却增加了出口约束。

(二) 农产品出口效率分析

采用随机前沿分析可以定量分析每个样本的出口效率指数。图 1绘制了出口效率指数的分布图，呈现左偏的特征，表明中国农产品出口面临较严重的出口非效率问题。从分布整体上看，中国农产品出口效率均值约为0.5187，表明辨识出口约束因素后的中国农产品出口效率比最优水平低了近50%。在实现农产品“走出去”的进程中，更多地要靠近地缘经济、政治亲密的贸易伙伴。当然，这更多凸显贸易互补、互惠的双赢、多赢机制。

中国农产品出口正面遭受国际竞争的冲击。将农产品分为5个大类，根据年度估算每大类农产品的出口效率指数XEI。从图 2可以看出，农产品出口效率平均趋势略微上升，但始终徘徊在0.51左右。其中，纺织原料是唯一出口效率显著高于总体平均水平的产品大类，进一步说明中国纺织原料在其农产品贸易中的地位。园艺产品和加工农产品的出口效率低于总体平均水平，但从2007年至2016年间，上升趋势比较明显。粮油产品和畜禽产品出口效率水平接近总体平均水平，波动趋势不明显。

三、结论

在贸易无约束的完美假设下，农产品出口处于最优水平，而贸易约束的存在增加了贸易成本，损失了贸易效率，使得实际效率值偏离了最优水平。文章充分利用这一单边统计特点，采用异质性随机前沿模型——“一步法”对中国农产品的出口效率分地区、分产品进行了系统估计。本研究对已有文献中模型的修正以及非效率部分截断型半正态分布的设定，可以有效估计各变量对贸易约束、出口效率的影响大小。主要研究结论概括如下：

第一，识别贸易约束因素后，中国农产品出口效率均值为0.5187，低于最优前沿效率水平，这与已有文献研究结果较一致。第二，贸易约束对五种属性农产品影响估计系数不同。对加工农产品和粮油产品，物流基础设施质量的提升显著降低了贸易约束，同时也增加了贸易不确定性，尤其对于中国农产品出口陆上贸易伙伴国的选择更具多样性。对纺织原料产品而言，货物运输及时性的提高保证了更加可靠的交付货物的能力，能够显著降低纺织原料的贸易约束。

通过上述定量估计，对于各变量对贸易约束、农产品出口效率形成了客观、清晰的认识。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丝路基金、区域自贸协定建设的推进，都将进一步降低贸易约束水平、提升农产品贸易便利化，这对中国农产品出口效率也将产生积极影响。今后，实现中国农产品质量、品牌营销、技术含量等异化，对于提升中国农产品出口效率、开辟更广阔的国际市场将更具研究价值和研究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