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状病毒（新冠病毒）感染疫情仍处于全球大流行期，给人类生命健康造成严重影响。儿童和青少年作为新冠病毒的易感人群，受疫情持续传播、病毒不断变异以及疫苗接种水平等多方面因素影响，美国、加拿大等国家的儿童和青少年的新冠病毒感染率呈现上升趋势^[1-2]。截至2022年11月10日，美国的监测数据显示，<18岁新冠病毒感染者占18.30%，较大流行早期阶段明显上升^[3]。而我国本土疫情规模也随着传染性更强的新冠病毒变异株相继传入有所扩大，加之部分暴发疫情波及学校和托幼机构，使<18岁新冠病毒感染者数量增多，给我国新冠病毒感染疫情防控工作带来更大挑战。尽管研究提示，儿童和青少年的新冠病毒易感性和传播力低于成年人，且感染后重症及病死率均相对较低^[4]，但由于儿童和青少年多活动于家庭、学校或托幼机构等聚集性场所，自觉佩戴口罩和保持手卫生等非药物干预措施的依从性差^[5-6]，容易引发新冠病毒在聚集性场所的传播。同时，目前除美国、澳大利亚和我国香港地区等少数国家和地区扩大新冠病毒疫苗的紧急使用授权至≥6月龄儿童外，全球大部分国家和地区的<3岁儿童仍属于新冠病毒疫苗未覆盖人群。因此，了解新冠病毒在儿童和青少年群体中的流行特征及其对健康的影响，对于探索新冠病毒感染的流行病学特征，完善儿童和青少年新冠病毒感染疫情防控策略尤为重要。本研究对我国31个省份进入新冠病毒感染疫情常态化防控以来的2020年4月29日至2022年5月31日，报告的<18岁新冠病毒本土感染者的流行病学特征进行分析，为优化防控措施提供参考。

资料与方法

1. 资料来源：来源于中国传染病信息报告管理系统，根据传染病报告卡录入时间，收集全国31个省份报告的年龄<18周岁的新冠病毒本土感染者（包括确诊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个案，剔除个人隐私信息。资料包括性别、年龄、职业、现住址和发病日期、诊断日期、病例分类、报告日期、疾病严重程度、出院或解除隔离日期等。

2. 相关定义：

（1）确诊病例：疑似病例具备以下病原学或血清学证据之一者：①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阳性；②未接种新冠病毒疫苗者新冠病毒特异性IgM抗体和IgG抗体均为阳性^[7]。

（2）无症状感染者：新冠病毒病原学检测呈阳性，无相关临床表现，如发热、干咳、乏力、咽痛、嗅（味）觉减退、腹泻等可自我感知或可临床识别的症状与体征，且CT影像学无新冠病毒感染影像学特征者^[8]。

（3）临床严重程度：分为无症状感染、轻型、普通型、重型/危重型，其中将轻型、普通型、重型/危重型归为确诊病例。具体分类及判定标准参照当时发布的最新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方案》，以患者在整个病程中最严重的临床结局为最终的临床严重程度^[7-8]。

3. 流行阶段划分：根据不同新冠病毒变异株输入我国后，引起本土聚集性疫情或本土关联病例的时间，结合疫情变化趋势，将我国新冠病毒感染疫情划分为3个流行阶段：第一阶段（2020年4月29日至2021年5月20日）以具有D614G突变位点的毒株、Alpha和Beta变异株流行为主；第二阶段（2021年5月21日至2022年1月8日）以Delta变异株流行为主；第三阶段（2022年1月9日至5月31日）以Omicron变异株流行为主。

4. 质量控制：我国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于2015年印发的《传染病信息报告管理规范（2015年版）》指导和规范了法定报告传染病个案信息的报告^[9]。要求由各级各类医疗机构执行首诊负责制，依法依规及时报告法定传染病，机构内有指定的部门和人员负责传染病信息报告的日常管理、审核检查、网络报告和质量控制；县级疾病预防控制机构负责对本辖区内医疗机构和其他责任报告单位报告传染病信息的审核；地方疾病预防控制机构负责对本辖区的传染病信息报告业务管理、技术培训和工作指导；国家和地方层面定期组织开展报告数据质量的督导和评估。同时，在研究数据纳入期间，我国对新冠病毒感染实施“乙类甲管”的严格管控措施，对所有诊断为新冠病毒感染者进行隔离管理，并进行报告和详细流行病学调查，期间亦出台了1~8版新冠病毒感染诊疗方案和防控方案，防控方案中包括监测和实验室检测技术方案，对疾病诊断和实验室检测提供指导。上述规范和工作有效保障了新冠病毒感染数据报告的及时性和质量。

5. 统计学分析：应用Excel 2021和R 4.2.1软件进行数据清理和分析。计数资料采用频数、构成比或比例（%）表示，不同流行阶段的组间比较采用χ²检验或Kruskal-Wallis H秩和检验。非正态计量资料用M（Q₁，Q₃）表示，不同流行阶段的组间比较采用Mann-Whitney U检验（两组间）或Kruskal-Wallis H秩和检验（多组间）。双侧检验，检验水准α=0.05。

结果

1. 时间分布：2020年4月29日至2022年5月31日，每月均有新冠病毒本土感染者报告。第一阶段，感染者呈现散发态势，单日新增感染者数量总体保持在较低水平；2021年5月Delta变异株在我国流行后，第二阶段的每日新增感染者数量总体呈现缓慢上升趋势；第三阶段，自Omicron变异株取代Delta变异株成为优势流行毒株以来，感染者数量持续激增，于2022年4月达到发病高峰，累计40 864例，占3个阶段报告感染者总数的63.93%。此外，在2021年1月和2022年1月出现2个发病小高峰；第1个小高峰报告<18岁新冠病毒感染者394例，第2个小高峰报告感染者561例。见图 1。

2. 地区分布：我国31个省份中，除西藏自治区外的30个省份的187个地级及以上城市（地市）报告有感染者。感染者前3位的地市为上海市（41 562例）、吉林省长春市（5 753例）、吉林省吉林市（3 888例），共占全国报告总数的80.11%（51 203/63 916）。第一阶段共有12个省份的24个地市报告感染者，以河北省石家庄市（29.28%，224/765）、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市（26.01%，199/765）和黑龙江省绥化市为主（14.51%，111/765），其他地市报告的感染者均少于100例。第二阶段共有23个省份的58个地市报告感染者，前3位的地市为陕西省西安市（22.88%，265/1 158）、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12.44%，144/1 158）和福建省莆田市（7.34%，85/1 158）；此外，相较于第一阶段，感染者主要分布于我国西部和中部地区，波及的东部沿海地区城市增多。第三阶段感染者的范围增加至29个省份的169个地市，前3位的地市为上海市（67.04%，41 562/61 993）、吉林省长春市（9.27%，5 747/61 993）和吉林省吉林市（6.27%，3 885/61 993），感染者多集中于我国东北部、东部和中部地区，同时波及的西部地区和边境口岸城市也比前2个阶段有所增多。

3. 人群分布：累计报告<18岁新冠病毒感染者63 916例，其中确诊病例14 777例（23.12%），无症状感染者49 139例（76.88%），无死亡病例。男性34 732例（54.34%），女性29 184例（45.66%）。年龄范围为2 d至17岁，M（Q₁，Q₃）为10（5，14）岁，感染者主要集中在6~15岁，占57.73%（36 894/63 916）。第三阶段Omicron变异株流行期间，1~5岁新冠病毒感染者占比（24.44%，15 149/61 993）略高于第一阶段（20.39%，156/765）和第二阶段（20.21%，234/1 158）。56.14%（35 882/63 916）的感染者为学生，其次为散居儿童（19.35%，12 369/63 916）和幼托儿童（16.23%，10 372/63 916）。3个流行阶段中的感染者年龄和职业构成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²=41.77，P<0.001；χ²=205.62，P<0.001）。见表 1。

4. 确诊病例的发病至确诊时间间隔：14 777例<18岁新冠病毒感染确诊病例的发病至确诊时间间隔的范围为0~25 d，M（Q₁，Q₃）为1（0，2）d。在3个流行阶段的发病至确诊时间范围分别为0~19 d、0~15 d和0~25 d，M（Q₁，Q₃）均为1（0，2）d。大部分病例在发病后5 d内确诊，3个流行阶段<18岁确诊病例的发病至确诊时间间隔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H=38.90，P<0.001）。

5. 临床严重程度：无症状感染占76.88%（49 139/63 916），轻型占21.78%（13 919/63 916），普通型占1.32%（847/63 916），重型/危重型占0.02%（11/63 916），其中11例均为重型，无危重型和死亡病例。不同流行阶段感染者的临床严重程度亦存在差别，无症状感染占比以第三阶段最高（78.43%，48 620/61 993），第二阶段最低（9.76%，113/1 158）；轻型占比以第二阶段最高（67.70%，784/1 158），第三阶段最低（20.88%，12 947/61 993）；普通型占比以第二阶段最高（22.45%，260/1 158），第三阶段最低，仅占0.67%（416/61 993）；重型/危重型占比第二阶段最高（0.09%，1/1 158），第一阶段未报告重型/危重型病例。3个流行阶段<18岁新冠病毒感染者的临床严重程度差异有统计学意义（H=3 725.00，P<0.001）。见表 1。

分年龄组来看，<18岁新冠病毒感染者中6~10岁组无症状感染占比最高（80.35%，14 630/18 205），<1岁组的无症状感染占比最低（65.76%，1 116/1 697）。与其他年龄组相比，<1岁组报告轻型（31.70%，538/1 697）、普通型（2.42%，41/1 697）和重型/危重型（0.12%，2/1 697）占比均为最高。见表 2。第一阶段，与其他年龄组相比，16~17岁组报告无症状感染占比最高（63.74%，58/91），<1岁组轻型占比最高（34.78%，8/23）；11~15岁组普通型占比最高（28.63%，71/248）。第二阶段，<1岁组无症状感染占比最高（11.11%，3/27）；11~15岁组轻型占比最高（71.94%，223/310）；6~10岁组普通型占比最高（26.44%，101/382）。第三阶段，6~10岁组无症状感染占比最高（82.19%，14 448/17 579）；<1岁组的轻型、普通型及重型/危重型的占比均为最高，分别为31.03%（511/1 647）、1.82%（30/1 647）和0.12%（2/1 647）。

讨论

本研究发现，全年各月份均有<18岁新冠病毒本土感染者报告，总体呈阶段性变化，但不同阶段的感染者分布存在较大差异，主要受同期优势流行毒株类型和本土暴发疫情的数量和规模等因素影响。<18岁感染者主要集中在第三阶段（96.99%，61 993/63 916），由于Omicron变异株输入我国后出现国内多点本土疫情暴发，其中包括上海市、吉林省长春市和吉林市的大规模本土疫情，使感染者数量不断攀升。而美国监测数据也提示在Omicron变异株流行期，<5岁儿童新冠病毒感染率较Delta变异株流行期上升6~8倍^[3]。此外，本研究尚未发现新冠病毒季节性流行规律，Cappi等^[10]对30个国家的新冠病毒感染疫情流行趋势分析也发现，不同国家的新冠病毒感染疫情未呈现季节性变化或明确的流行周期。新冠病毒感染作为一种新发传染病，可能尚未在人群中形成相应的流行模式，与流感、麻疹等其他现有常见的呼吸道传染病的显著季节性特征不同。

从地区分布可见，<18岁新冠病毒感染者主要集中在我国东部地区城市和边境口岸城市，可能与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高、人口基数大、人员流动性强等情况有关^[11-12]，上海、深圳、南京等国际性综合交通枢纽城市同时也面临较高的境外输入风险。而边境口岸城市由于涉及大量入境人员和跨境物流运输，境外输入风险高，易造成因输入疫情导致的本土疫情暴发。

<18岁新冠病毒感染者中男性略高于女性，与既往研究一致^[13-14]。从职业分布来看，学生占比最高（56.14%），在不同流行阶段，学生感染者占比均高于散居和幼托儿童。可能原因是学生群体相较于低龄的散居和幼托儿童日常活动范围广泛，人际接触频繁，暴露风险更高。此外，既往对密切接触者的随访研究显示<5岁组儿童的续发率最低^[15-16]，提示低年龄组儿童新冠病毒易感性可能略低于高年龄组儿童和青少年。从年龄分布来看，不同流行阶段的6~10岁和11~15岁组感染者占比均高于其他年龄组，但在第三阶段Omicron变异株流行为主期间，<5岁组感染者占比较第一、二流行阶段升高，可能受该阶段<3岁儿童尚未接种新冠病毒疫苗以及本土疫情规模扩大导致广泛社区传播等综合因素影响。

从临床严重程度来看，<18岁感染者主要为无症状感染或轻型，小部分表现为普通型，发展为重型/危重型或死亡病例的可能性相对较低。与Forrest等^[17]研究发现截至2021年12月30日美国82 798例<18岁感染者中无症状感染（66.36%）、轻型（26.94%）、普通型（4.57%）、重型（2.13%）占比基本一致。此外，既往研究亦提示，相较于成年人，<18岁感染者的临床严重程度较轻，不同变异株流行阶段普通型和重型/危重型占比均相对较低^[18-19]。从不同流行阶段来看，<18岁感染者的无症状感染和轻型占比差异较大，Delta变异株流行为主阶段报告无症状感染仅占9.76%（113/1 158），轻型占比较高（67.70%，784/1 158）；Omicron变异株流行为主阶段无症状占比达78.43%（48 620/61 993），轻型占比较低（20.88%，12 947/61 993）。既往研究显示，Delta变异株的致病力和疾病严重程度高于其他关切变异株（variant of concern，VOC）^[20]，而Omicron变异株的致病力较低，感染后表现为无症状的比例明显高于原始株和其他VOC^[21]，这一差异可能受各变异株致病力不同的影响。本次研究亦发现Delta变异株流行为主阶段，感染者中普通型及以上占比高于其他2个阶段，提示Delta变异株所致疾病严重程度可能高于其他2个阶段流行的毒株。对<18岁感染者的不同年龄组临床严重程度分析发现，<1岁组的婴儿感染者报告普通型及以上的占比最高。与流感病毒感染类似，既往研究亦提示，<1岁组是婴儿感染流感病毒后出现住院和重症风险上升的危险因素之一^[22-23]。此外，尽管我国内地报告的<18岁重症病例较少，未报告死亡病例，但国内外研究表明，低龄和患有基础性疾病的儿童亦属于新冠病毒感染高风险人群^[24-25]。截至2022年5月31日，我国香港地区第五波Omicron变异株疫情已累计报告≤18岁新冠病毒感染死亡病例8例^[26]，南非等医疗资源相对落后国家的儿童新冠病毒感染重症和住院率仍较高^[27]。多国报告儿童感染者还可能出现多系统炎症综合征，表现为川崎病样症状和消化道、心血管、造血及神经系统等多系统损害^[4]。上述研究提示依然需要重视低龄儿童感染新冠病毒后的及时救治。

综上所述，我国<18岁本土感染者以无症状感染和轻型为主。由于<18岁感染者的临床严重程度较轻，不易察觉，可能作为潜在传染源造成新冠病毒的隐匿传播，因此需强化对<18岁密切接触者的排查和管理；同时应加强学龄儿童新冠病毒感染防控工作，警惕学校聚集性疫情和学生作为传染源引入家庭后造成社区传播的风险。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声明无利益冲突

作者贡献声明  范思萌；数据整理、统计学分析、论文撰写；彭质斌：研究指导、论文修改、审阅文章；李丹、曲凯、苗雨露：数据整理；杨孝坤、赵宏婷：论文修改，英文校对；郑建东、秦颖：审阅文章；张彦平、冯子健：研究指导、审阅文章、经费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