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Vol. 44
文章信息
- 李雪航, 李靖, 王盛书, 宋扬, 刘少华, 陈仕敏, 李志强, 李蓉蓉, 李皓炜, 杨姗姗, 王建华, 赵亚力, 朱乔, 甯超学, 刘淼, 何耀.
- Li Xuehang, Li Jing, Wang Shengshu, Song Yang, Liu Shaohua, Chen Shimin, Li Zhiqiang, Li Rongrong, Li Haowei, Yang Shanshan, Wang Jianhua, Zhao Yali, Zhu Qiao, Ning Chaoxue, Liu Miao, He Yao
- 海南百岁老人血压水平及相关因素与全因死亡关联的前瞻性队列研究
- Association of various levels of blood pressure and related factors with all-cause death in Hainan centenarians: a prospective cohort study
- 中华流行病学杂志, 2023, 44(1): 115-121
- Chinese Journal of Epidemiology, 2023, 44(1): 115-121
- http://dx.doi.org/10.3760/cma.j.cn112338-20220414-00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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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历史
收稿日期: 2022-04-14
2. 解放军医学院, 北京 100853;
3. 解放军总医院第五医学中心卫勤部, 北京 100853;
4. 中央军委机关事务管理总局服务局保健室, 北京 100082;
5. 武警新疆总队特战支队卫生队, 阿克苏 843000;
6. 解放军总医院第一医学中心疾病预防控制科, 北京 100853;
7. 解放军总医院海南医院中心实验室, 三亚 572013;
8. 解放军总医院研究生院统计学与流行病学教研室, 北京 100853;
9. 肾脏疾病国家重点实验室, 北京 100853
2. Chines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 Medical School, Beijing 100853, China;
3. Health Service Department, Fifth Medical Center, Chines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 General Hospital, Beijing, 100853, China;
4. Department of Healthcare, Agency for Offices Administration, Central Military Commission,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Beijing 100082, China;
5. Health Corps, Special Combat Detachment of Xinjiang Armed Police Crops, Aksu 843000, China;
6. Department of Diseas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First Medical Center, Chines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 General Hospital, Beijing 100853, China;
7. Central Laboratory, Hainan Hospital, Chines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 General Hospital, Sanya 572013, China;
8. Department of Statistics and Epidemiology, Graduate School, Chines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 General Hospital, Beijing 100853, China;
9. State Key Laboratory of Kidney Diseases, Beijing 100853, China
当今，老龄化已成为我国人口的发展大趋势。有研究预测在2020-2050年，老年人口的增长迅速[1]。百岁老人群体因其平均期望寿命较普通老年人群更高[2]，且存在年龄相关疾病发病较晚、带病生存期更长或患重大疾病较少等特点，被公认为健康老龄化的模板人群[3-4]。已有研究表明，血压指标特别是SBP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升高，且在≥80岁的高龄老人中，高血压的患病率接近90%[5]，然而关于百岁老人血压指标的研究较少，在百岁老人人群中血压水平与全因死亡的关联尚不清楚。本研究通过分析中国海南百岁老人队列研究（China Hainan Centenarian Cohort Study，CHCCS）2014-2016年横断面基线调查及随访生存结局资料，探讨海南百岁老人SBP及DBP水平与全因死亡之间的关联。基于先前研究发现在高血压人群中相对较高的BMI对全因死亡的保护作用，即“肥胖悖论”的存在[6]，本研究还将对BMI等相关因素和变量进行分层分析，以评估百岁老人的血压组分及水平和相关因素对全因死亡的影响及关联模式。
对象与方法1. 研究对象：本研究利用CHCCS基线调查资料以及随访资料。CHCCS基于海南省百岁老人开展，是全样本前瞻性社区人群队列研究，于2014-2016年完成基线调查，并通过随访至2021年5月31日得到其生存结局。研究通过海南省各级民政部门以及老龄工作委员会提供的百岁及以上老人名单，通过严格的年龄核查和纳入排除标准，进行实地面对面调查，最终共纳入1 002名百岁老人，是目前亚洲地区单中心最大样本的长寿人群纵向研究[4]。本研究经解放军总医院海南医院伦理委员会的审查（审批号：301hn11201601），研究对象均签署知情同意书[7]。
2. 研究方法：基线调查由接受过采访老年人培训且会说当地方言的医务人员进行现场调查，主要内容包括一般社会人口学特征、个人及家族疾病情况等。静息SBP和DBP的测量使用上臂式电子血压计[欧姆龙HEM-720，精度1 mmHg（1 mmHg=0.133 kPa）]，研究对象坐姿静息3 min后测量3次，每2次间隔1 min，分别取SBP和DBP平均值为最终血压值。随访信息包括生存现状和死亡及死因，死因确认包括公安部门的户籍死亡登记系统和中国CDC死因登记信息管理系统，并经过与家属或村医电话核实。
3. 指标定义：按照《中国高血压防治指南（2018年修订版）》，高血压定义为SBP≥140 mmHg和（或）DBP≥90 mmHg[8]。血脂异常定义为TC > 6.20 mmol/L和（或）TG > 2.30 mmol/L和（或）LDL-C > 4.10 mmol/L和（或）HDL-C < 1.00 mmol/L。BMI < 18.5 kg/m2为体重偏低，18.5~24.0 kg/m2为体重正常，BMI > 24.0 kg/m2为超重/肥胖。通过调查问卷“是否吸烟”判定吸烟状况，“在过去的12个月是否至少喝过一次酒”判定饮酒状况，“你每周有多少次体力活动”判定每周锻炼情况。
4. 统计学分析：采用SPSS 26.0软件对数据进行分析。连续变量使用Kolmogorov-Smirnov检验进行正态性检验，本研究中血压水平均不服从正态分布（P < 0.05），分布描述采用M（Q1，Q3）表示，差异采用Mann-Whitney检验评估。分类变量用构成比表示。在各人群中将SBP和DBP四等分后作为分类变量分别纳入Cox比例风险回归模型，调整混杂变量，分析SBP及DBP水平与全因死亡之间的关联。以P < 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结果1. 基本情况：共纳入1 002名百岁老人，其中女性822名（82.0%），SBP与DBP的中位数分别为152.00 mmHg和76.00 mmHg。百岁老人中，有79.3%（795/1 002）年龄在100~104岁，91.3%（915/1 002）为小学以下文化程度，88.1%（883/1 002）为汉族，57.4%（575/1 002）的百岁老人体重偏低。男性百岁老人中不同年龄组、不同民族的SBP存在差异，女性百岁老人中不同BMI、不同吸烟状况的SBP、DBP存在差异（P < 0.05）。见表 1。
2. 血压分布：有71.6%（717/1 002）的百岁老人SBP≥140 mmHg，而DBP达到90 mmHg的仅占11.8%（118/1 002）。女性的SBP、DBP均高于男性（P < 0.05）。见图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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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 1 海南百岁老人血压分布情况 |
3. 死亡分布情况：截至2021年5月31日，1 002名百岁老人中有522名死亡，占52.1%，中位随访时间为4.16年，总死亡密度为15.24/100人年。根据百岁老人血压情况，将SBP、DBP分别等分为4组。在总人群中，SBP的Q1组（≤137 mmHg）死亡密度最低（12.73/100人年），DBP的Q2组（67~76 mmHg）死亡密度最低（14.10/100人年）；女性人群中出现相似的分布情况。见表 2。
4. 血压水平与全因死亡的关联分析：以全因死亡为生存结局，以死亡密度最低的SBP的Q1组和DBP的Q2组为参照，建立Cox比例风险回归模型。在调整民族、文化程度、婚姻状况、居住类型、年龄、吸烟状况、饮酒状况、每周锻炼情况、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癌症、抑郁、血脂异常后，在总人群中，SBP的Q2（138~152 mmHg）、Q3（153~167 mmHg）和Q4（≥168 mmHg）组的HR值分别为1.286（95%CI：1.002~1.650，P=0.048）、1.281（95%CI：0.994~1.652，P=0.056）和1.285（95%CI：1.000~1.652，P=0.050）。按性别进行亚组分析时发现，在女性百岁老人中，SBP的Q2（139~151 mmHg）、Q3（152~168 mmHg）和Q4（≥169 mmHg）组的HR值分别为1.343（95%CI：1.001~1.801，P=0.049）、1.355（95%CI：1.031~1.783，P=0.030）和1.420（95%CI：1.074~1.877，P=0.014），DBP的Q1（≤68 mmHg）、Q3（76~82 mmHg）和Q4（≥83 mmHg）组的HR值分别为1.468（95%CI：1.077~2.001，P=0.015）、1.800（95%CI：1.333~2.431，P < 0.001）和1.504（95%CI：1.100~2.057，P=0.011），大致呈“U”形相关。见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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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调整民族、文化程度、婚姻状况、居住类型、年龄、吸烟状况、饮酒状况、每周锻炼情况、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癌症、抑郁、血脂异常；总人群SBP与DBP的Q1~Q4组（mmHg）分别为：≤137、138~、153~、≥168，≤66、67~、77~、≥83；男性人群SBP与DBP的Q1~Q4组（mmHg）分别为：≤131、132~、147~、≥164，≤66、67~、74~、≥81；女性人群SBP与DBP的Q1~Q4组（mmHg）分别为：≤138、139~、152~、≥169，≤68、69~、76~、≥83 图 2 海南百岁老人血压水平与全因死亡的关联分析 |
5. 不同BMI状态下血压水平与全因死亡的关联分析：按体重偏低和体重正常/超重/肥胖进一步分层后，将SBP、DBP分别等分为4组，以SBP的Q1组和DBP的Q2组为参照进行Cox比例风险回归分析。调整民族、文化程度、婚姻状况、居住类型、年龄、吸烟状况、饮酒状况、每周锻炼情况、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癌症、抑郁、血脂异常后，女性体重偏低的百岁老人中，SBP的Q2（138~151 mmHg）、Q3（152~164 mmHg）组的HR值分别为1.570（95%CI：1.107~2.225，P=0.011）和1.466（95%CI：1.038~2.071，P=0.030），DBP的Q3（76~81 mmHg）、Q4（≥82 mmHg）组的HR值分别为1.958（95%CI：1.373~2.790，P < 0.001）和1.537（95%CI：1.063~2.223，P=0.022），女性体重正常/超重/肥胖的百岁老人中，DBP的Q1组（≤68 mmHg）的HR值为1.614（95%CI：1.024~2.543，P=0.039）。将SBP、DBP（四等分）与BMI（体重偏低和体重正常/超重/肥胖）的相乘交互项纳入回归分析后发现，在男性和女性人群中，SBP与BMI的相乘交互项P值分别为0.033和0.048。见表 3。按同样方法对百岁老人按照是否患有血脂异常、是否患有糖尿病进行分层分析后，未发现有统计学意义的结果（P > 0.05）。
本研究利用CHCCS的基线及随访数据，分析了海南百岁老人SBP及DBP水平与全因死亡的关联。结果显示，海南百岁老人的SBP和DBP与全因死亡均存在关联，且这些关联主要存在于女性百岁老人中，不同BMI水平可能影响血压水平与死亡结局的关联。
海南百岁老人的SBP整体偏高，达到140 mmHg的人群占71.6%，而DBP达到90 mmHg的人群仅占11.8%。将人群按照SBP、DBP四等分后，各组的死亡率未呈现典型“U”形或“J”形相关，死亡密度分布呈现类似趋势，提示SBP、DBP或存在某一适宜水平时，其死亡风险处于最低。本研究分析发现，SBP≤137 mmHg或DBP处于67~76 mmHg时死亡密度最低，Cox比例风险回归模型的死亡风险分析结果也提示在百岁人群中，SBP与DBP可能存在健康适宜水平及范围。本研究发现，相比于≤137 mmHg，SBP≥138 mmHg时总人群的全因死亡的风险升高。我国对于高龄老人血压管理的推荐策略是血压≥150/90 mmHg时开始药物降压，如果耐受则继续降压至140 mmHg以下[5]。既往多项研究发现SBP与全因死亡的关联是非线性的，呈“U”形或“J”形相关。一项2011-2014年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研究显示，4 658名平均年龄为92.1岁的高龄老人，SBP处于129 mmHg时死亡风险最低[9]。一项纳入了4 071名平均年龄为82.6岁的美国退伍军人的回顾性队列研究也发现，SBP控制在139 mmHg时，5年内死亡风险最低[10]。一项纳入了724名84~88岁的芬兰高龄老人的研究发现，SBP处于140~169 mmHg时死亡风险最低[11]。本研究结果与以上研究的发现相似，即SBP可能存在某一区间（总人群为≤137 mmHg、女性人群为≤138 mmHg）与全因死亡的风险关联最低。这与既往研究发现的老年人群高血压患病以单纯收缩期高血压为主的特征较为吻合[5]。海南百岁老人中有将近75% SBP达到高血压诊断界值140 mmHg，而DBP仅有不到四分之一达到高血压诊断界值90 mmHg，高龄老人单纯收缩期高血压的主要病理生理学特征为大弹性动脉的顺应性降低，提示SBP较低者可以从全因死亡以及心脑血管事件的减少中获益[12]。
本研究还发现，在女性百岁老人中，DBP以Q2组（69~75 mmHg）为参照组时，Q1、Q3和Q4组的全因死亡风险均高于Q2组（P < 0.05）。既往多个研究结果表明，DBP与全因死亡风险之间或存在“U”形相关。中华预防医学会推荐的高龄老人DBP水平适宜范围为70~90 mmHg[13]。一项纳入了来自全球13个国家195个中心共计3 845名受试者的老年高血压治疗研究结果显示，在高龄老人中，相对于未控制的高DBP，将DBP控制在80 mmHg以下时，全因死亡风险降低了21%[14]。韩国一项纳入了17 591名 > 65岁老年人的研究发现，DBP在79.8 mmHg时全因死亡风险最低[15]。一项639名日本高龄老人的研究发现，DBP < 70 mmHg时的死亡风险高于DBP≥90 mmHg[16]。过高或过低的DBP已被证实与脑卒中、冠心病事件、心血管病死亡紧密相关[17]，这些研究均与本研究发现的DBP分析结果较为一致，即高龄及百岁老人的DBP水平可能存在一个死亡风险较低的适宜水平及范围。相关的机制研究发现，DBP与CST3基因之间存在相关性，CST3基因编码的Cystatin C蛋白除了可作为肾功能评估指标外，同样对DBP水平及相关心血管事件有一定的预测能力[18-19]。
通过进一步在不同BMI状态下分析发现，女性体重偏低的百岁老人中，高SBP、高DBP带来的全因死亡风险较大；而在女性体重正常/超重/肥胖的百岁老人中，低DBP带来的全因死亡风险较大，而各高SBP组的死亡风险有下降趋势，提示BMI与SBP对总死亡的影响存在相乘交互作用。一项纳入了17 262名中国农村成年人的研究发现，无论血压状态如何，与BMI≥24.0 kg/m2相比，低BMI都会增加全因死亡的风险，但高BMI会降低高血压患者的死亡风险[20]。另有研究显示在高血压人群中，肥胖组的全因死亡风险较低[21-23]，这与本研究的分析结果相近。“肥胖悖论”相关研究发现，更高的BMI对于血压升高带来的较差心血管疾病预后（包括全因死亡）有抵消作用[24]，其机制可能与较高的BMI人群有更多的抗炎症因子、更平衡的神经体液机制等有关[25]。鉴于血压对全因死亡的关联中，心血管死亡占有较大比例，可以解释以全因死亡为结局时，体重正常、超重和肥胖人群对于较高的SBP和DBP带来的死亡风险被减弱。
本研究存在局限性。首先，研究对象均来自相对封闭海岛环境的海南省，地区特异性使得研究结果外推应谨慎；其次，研究对象中男性人数较少，统计学效能较低。
综上所述，海南百岁老人的SBP和DBP的不同水平与全因死亡存在关联，且关联主要存在于女性人群中；DBP在百岁老人中可能存在死亡风险较低的适宜水平及范围；不同BMI水平可能影响血压水平与死亡结局的关联，其间可能存在相乘交互作用。提示在高龄和百岁老人中，维持适宜的DBP和BMI水平对老年人的健康长寿可能有一定的收益。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声明无利益冲突
作者贡献声明 李雪航、李靖、王盛书、宋扬：实施研究、分析数据、起草文章；刘少华、陈仕敏、李志强、李蓉蓉、李皓炜、杨姗姗、王建华、赵亚力、朱乔、甯超学：数据采集/整理、现场调查、论文修改、行政支持；刘淼、何耀：研究指导、论文修改、经费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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