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鼾是指睡眠时上气道变窄、气流受限，软腭、喉壁、会厌等软组织振动而引起的喉部发出声音的现象^[1]。已有研究提示，习惯性打鼾可增加心血管疾病、2型糖尿病等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的发生风险^[2-3]，了解我国习惯性打鼾的分布情况确有必要。目前已开展的成年人习惯性打鼾率调查均为局部地区性的研究^[4-8]，尚无全国范围内的调查报告。本研究利用中国慢性病前瞻性研究（China Kadoorie Biobank，CKB）10个项目地区的基线调查信息，描述30~79岁成年人习惯性打鼾的地区和人群分布特征。

对象与方法

1.研究对象：来自CKB项目于2004-2008年间完成的基线调查^[9]，共纳入有完整信息的研究对象512 713人。研究对象来自5个城市地区（山东省青岛市、黑龙江省哈尔滨市、海南省海口市、江苏省苏州市和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和5个农村地区（四川省彭州市、甘肃省天水市麦积区、河南省辉县市、浙江省桐乡市、湖南省浏阳市）。为简化表述且方便识别，城市项目点用城市名称表示，农村项目点以所在省份名称表示。

2.研究方法：调查员通过计算机辅助的面对面问卷调查收集研究对象的人口学特征（年龄、性别、婚姻、家庭年收入、文化程度等）、行为生活方式信息（吸烟、饮酒、体力活动等）、睡眠状况信息（打鼾、日间功能障碍、入睡困难、早醒、安眠药助眠、午休等）。询问调查对象睡眠时是否有打鼾的习惯：①是，经常有；②是，有时有；③否/不知道。将自报睡眠时有经常打鼾习惯的研究对象定为习惯性打鼾者，其他研究对象为非习惯性打鼾者。本研究中，同时参加基线和随后的重复调查的研究对象[间隔（2.61±0.72）年]共19 786人，2次调查打鼾情况的一致率为82.1%，Kappa系数为0.473。

由经过统一培训的调查员按照标准的操作手册测量获得身高、体重、腰围等体格检查指标。依照2006年《中国成人超重和肥胖症预防控制指南》进行体重分类及中心性肥胖判定^[10]。①以BMI（kg/m²）进行体重分类：＜18.5为低体重，18.5~23.9为正常体重，24.0~27.9为超重，≥28.0为肥胖。②以腰围（cm）判断中心性肥胖：男性腰围≥85，女性腰围≥80。③进一步综合BMI和腰围分成7类：低体重、正常体重且无中心性肥胖、正常体重但中心性肥胖、超重但无中心性肥胖、超重且中心性肥胖、全身性肥胖但无中心性肥胖、全身性肥胖且中心性肥胖。

3.统计学方法：采用Stata 15.0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采用率和构成比计算习惯性打鼾率。报告全人群的习惯性打鼾率时，以2010年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构成作为标准人口，进行年龄（5岁1组，共10组）和性别直接标准化处理；分性别报告习惯性打鼾情况时，只进行年龄直接标准化处理。采用非条件logistic回归，分性别报告习惯性打鼾的地区和人群分布。调整年龄，描述不同地区的习惯打鼾情况；调整项目地区，描述不同年龄组的习惯性打鼾情况；调整年龄、项目地区、BMI、腰围及生活方式因素，比较不同人口学及生活方式特征人群的习惯性打鼾情况；调整年龄和项目地区，比较不同超重肥胖分组人群的习惯性打鼾情况；调整年龄、性别和项目地区，分析每单位BMI和腰围的增加所伴随的习惯性打鼾风险的变化。均为双侧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结果

1.一般情况：基线调查共纳入512 713名研究对象，平均年龄52.0岁，男性占41.0%，城市地区占44.1%。全人群的习惯性打鼾报告率为22.0%，按照2010年全国人口的年龄性别构成进行直接标准化，直接标准化率为21.2%，男性高于女性（27.0% vs. 15.3%）。见表 1。

2.地区差异：习惯性打鼾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整体而言，无论男女性，习惯性打鼾率均表现为城市高于农村（男性：城市32.1%，农村26.1%；女性：城市18.5%，农村16.4%），南方高于北方（男性：南方31.5%，北方24.7%；女性：南方18.0%，北方16.4%）。无论男女性，四川和苏州的习惯性打鼾率在10个项目地区中均最高，河南和湖南的习惯性打鼾率则最低（图 1）。

3.年龄、性别差异：习惯性打鼾存在明显的年龄和性别差异（图 2）。调整项目地区后，各个年龄段人群中，男性的习惯性打鼾率均高于女性。两者的差异在55岁以后变小。调整项目地区后，男性打鼾的高峰年龄出现在50~59岁，女性的高峰年龄则为55~64岁。多因素调整后，无论男女性，≥55岁人群的习惯性打鼾率仍高于＜55岁人群（表 2）。

4.人口学和行为特征：不同人口学特征人群中的打鼾分布见表 2。已婚男性的习惯性打鼾率高于其他婚姻状态的男性，不同婚姻状态女性中习惯性打鼾无明显差别；调整年龄和地区后，不同社会经济状态（socioeconomic status，SES）特征人群的习惯性打鼾情况不同。男性中，文化程度高、收入高者习惯性打鼾率高；而女性中，高文化程度者习惯性打鼾率低于文化程度较低者。进一步调整BMI、腰围和行为方式因素后，SES与习惯性打鼾之间的相关性减弱甚至消失。不同行为特征人群中习惯性打鼾分布不同（表 2）。

（1）吸烟：调整年龄、地区、BMI及其他生活方式因素后，与从不或偶尔吸烟者相比，既往吸烟及当前吸烟者更容易打鼾。当前吸烟人群中，随着每日吸烟支数的增加，习惯性打鼾率增加（趋势性检验P＜0.001）。男性既往吸烟者中，进一步按照戒烟年限分组，戒烟年限越长，越不容易打鼾（趋势性检验P=0.001），戒烟＞20年者习惯性打鼾情况与从不或偶尔吸烟者类似（OR=1.02，95%CI：0.93~1.12）。

（2）饮酒：经多因素调整后，与从不或偶尔饮酒者相比，既往饮酒、当前饮酒者的习惯性打鼾率均较高，当前每日饮酒量与习惯性打鼾率呈正相关趋势（趋势性检验P＜0.001）。男性既往饮酒者中，进一步按照戒酒年限分组发现，戒酒年限越长，越不容易打鼾（趋势性检验P=0.009），戒酒＞20年者习惯性打鼾情况与从不或偶尔饮酒者类似（OR=1.06，95%CI：0.98~1.15）。

（3）体力活动：多因素调整后，不同性别和体力活动水平的人群习惯性打鼾情况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5.超重/肥胖分组差异：不同超重、肥胖人群的习惯性打鼾情况存在差异。以BMI进行体重分组，男性中，超重者、肥胖人群中打鼾的比例分别为正常体重者的2.02（95%CI：1.98~2.07）和4.11（95%CI：3.97~4.25）倍；女性中，超重者、肥胖人群中打鼾的比例分别为正常体重者的2.04（95%CI：1.99~2.08）和4.20（95%CI：4.08~4.32）倍。以BMI进行体重分组时，男、女性肥胖人群中习惯性打鼾率分别高达52.2%和34.2%（表 3）；BMI每增加1.0 kg/m²，习惯性打鼾的风险增加19%（OR=1.19；图 3A）。

以腰围作为中心性肥胖的划分标准，中心性肥胖者中的习惯性打鼾率均高于非中心性肥胖者。腰围每增加1 cm，习惯性打鼾的风险增加6%（OR=1.06；图 3B）。进一步按照BMI和腰围进行综合分组，在相同的腰围分组下，全身性肥胖或超重者习惯性打鼾率高于正常体重者；在相同的BMI分组下，中心性肥胖者习惯性打鼾率高于非中心性肥胖者。

讨论

本研究通过对习惯性打鼾的地区和人群分布特征进行分析，了解中国人群中习惯性打鼾的分布特点并提供病因线索。本研究发现，习惯性打鼾率存在地区差异；55岁左右人群的习惯性打鼾率最高；男性、吸烟和既往吸烟者、饮酒和既往饮酒者中习惯性打鼾率较高；习惯性打鼾与BMI、腰围均呈现明显的正相关关系。

本研究各年龄段人群中，男性均较女性更容易打鼾，打鼾的性别差异在55岁以后缩小，与既往研究结果类似^[11-12]。打鼾的性别分布特点可能与男、女性体内的雌激素水平有关。较高的雌激素水平可能降低发生习惯性打鼾的风险，绝经后，女性体内雌激素水平明显下降，导致打鼾率的性别差异缩小^[13-15]。本研究中发现习惯性打鼾与年龄先呈正相关，后呈负相关，与既往研究结果基本一致^{[6, 11, 16-19]}。打鼾与年龄的正相关性可能与上气道的解剖结构和生理特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有关^[20]。年龄越大的人群中，睡眠时上气道阻力增加的程度和上气道的易塌陷性更明显^[20]。但是，老年人群中，年龄越大打鼾率反而越低的原因尚不清楚，值得进一步研究。

本研究中，不同SES和生活方式特征人群的习惯性打鼾情况存在差异。进一步调整BMI及生活方式因素后，仅饮酒、吸烟与打鼾有关。由此可见，人群习惯性打鼾的差异主要来源于BMI、腰围、吸烟、饮酒等行为生活方式的差异。国外研究也报道类似的研究结果，即当前饮酒、当前吸烟者习惯性打鼾率升高的现象^{[16-17, 21-25]}。本研究中，戒酒者的习惯性打鼾率略高于从不或偶尔饮酒者，且戒酒年限越短，习惯性打鼾率越高。同样，戒烟人群（因病戒烟归在当前吸烟者中）的戒烟年限越短，习惯性打鼾率越高，与国外研究结果类似^[22]。因此，饮酒及吸烟对打鼾的影响可能不会随着戒烟/戒酒而立即消失，需要经过较长的时间才能消除吸烟、饮酒的不良影响，吸烟/饮酒者应及早戒烟/戒酒。

本研究发现，习惯性打鼾与BMI、腰围均呈明显的对数线性关系。即使同为BMI正常的个体，中心性肥胖者习惯性打鼾率也明显高于非中心性肥胖者。国外队列研究结果显示，较高的BMI、腰围均能增加习惯性打鼾的发生风险^{[18, 26-27]}。我国的一些局部地区的横断面研究同样发现了习惯性打鼾与中心性肥胖、全身性肥胖存在明显的正相关性的规律^[28-29]。虽然中国成年人基于BMI的超重肥胖率较西方人群低^[30]，但是中心性肥胖问题却不容忽视。正常体重的中国人群中，高达20%的个体达到中心性肥胖的判断标准^[31]。因此，在中国成年人习惯性打鼾的防治过程中，不应只强调BMI和体重，还应综合腰围等中心性肥胖指标对人群进行健康教育。本研究为横断面研究，关于中国人群中肥胖与习惯性打鼾之间的因果关系，仍需前瞻性研究进一步探索。

本研究存在局限性。首先，作为一项前瞻性队列研究，CKB项目并未采用概率抽样，因此，本研究得到的不同项目地区的分析结果仅用以展示CKB项目成员习惯性打鼾率的情况。其次，本研究为横断面研究，仅能提供病因线索，仍需前瞻性队列研究对习惯性打鼾与人口学特征、生活方式因素、肥胖的关系进行进一步探索。

习惯性打鼾与年龄、性别、肥胖及不良生活方式等诸多因素有关。在人群习惯性打鼾的防治工作中，应加强对公众的健康教育，引导其关注自身的睡眠打鼾情况，并及时通过减重、改变不良生活方式等手段进行干预。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志谢 感谢所有参加CKB项目的队列成员和各项目地区的现场调查队调查员及项目管理委员会、国家项目办公室、牛津协作中心和10个项目地区办公室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