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援外医疗队（Chinese Medical Team，CMT）是由中国根据与受援国签订的议定书向对方派遣的具有人道主义援助与合作性质的医疗队伍。自1963年起，中国开始向医疗条件落后的发展中国家派遣以医务工作者为主体的国家队伍，在当地执行医疗援助任务，至今已有55年历史^[1]。援外队员多长期在经济条件落后，与中国文化差异较大的国家执行任务，需要面对生活和工作的多重挑战，容易产生跨文化压力（cross-culture stress）。相关研究表明，这种跨文化压力往往会导致队员生理、心理、行为等方面的健康问题^[2]。

目前关于援外医疗队员心理健康状况的研究多局限于某特定受援国援外队员的定量调查，样本量较少。本研究通过横断面研究，对2018年5月10日至6月10日期间正在国外执行任务的全部援外队员开展网络调查，分析心理健康现况及其影响因素，为改善援外医疗队员心理健康状况提供以证据为基础的建议措施。

对象与方法

1.研究对象：医疗队主体组成人员为医生、护士等医务人员，且每支医疗队根据实际情况配有1~2名翻译人员、司机和厨师等。本研究选取2018年5月10日至6月10日期间正在国外执行援外医疗队任务的1 015名队员作为研究对象。援外医疗队分布在53个国家/地区，其中非洲45个、亚洲4个、大洋洲1个、美洲2个、欧洲1个。

2.问卷设计与评判标准：采用的调查工具为自行开发的一般情况调查表和WHO推荐的GHQ-12（12-item General Health Questionnaire）问卷^[3]。GHQ-12问卷题目数量少，稳健性高^[4]，测量简单易行^[5]，其得分越高，意味着被调查者更有可能存在心理健康问题^[6-7]。根据WHO的建议，本研究中GHQ-12问卷采用0-0-1-1评分法^[6]，使用3分作为GHQ-12问卷的切值点^[8]，总分≥3计为检出阳性，即疑似存在心理健康问题。中文版GHQ-12问卷经国内相关专家修订和论证，具有较好的信度和效度、灵敏度与特异度^[9-11]。

3.调查方法：将经专家论证的一般情况调查表与GHQ-12问卷在“问卷星”在线问卷调查平台（https://www.wjx.cn/）上设计成电子问卷，通过各医疗队队长发放电子问卷给所有队员，队员知情同意后填写问卷并提交。调查员每2天审核网络后台提交的问卷，并定期与医疗队队长联系，确认问卷填写情况。为保证问卷填写质量，电子问卷设置自动逻辑查错，并使用“问卷星”平台设置同一手机或电脑只能作答1次，防止重复填写。电子问卷采用匿名方式，队员自愿参与调查，填写并提交问卷。在正式调查前，开展预调查，根据预调查结果调整问卷内容与结构。

4.统计学分析：使用问卷星平台建立数据库，应用R软件（3.5.1版本）进行数据逻辑检查及分析。在统计学方法上，单因素分析选择χ²检验、Kolmogorov- Smirnov检验，相关性分析采用Spearman相关系数，多因素分析选择非条件二分类logistic回归分析，并采用Omnibus法检验logistic回归拟合模型的整体有效性。多因素logistic回归拟合方程时，采用逐步法中的后退法，进入标准为0.05，剔除标准为0.10。统计学检验均使用双侧检验，检验水准α=0.05，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结果

1.社会人口学特征：分布在53个被援助国家/地区的1 015名中国队员中，共有51个国家/地区的808名队员完成调查，应答率79.6%（808/1 015）。其中男性占69.40%（561/808），女性占30.60%（247/808）。使用Kolmogorov-Smirnov法对年龄进行正态性检验，P＜0.05，不符合正态分布。援外队员年龄21~61岁，M=42岁，按照年龄三等分点分成21~、39~、48~61岁组。见表 1。

2. GHQ-12问卷得分分布与相关性分析：对GHQ-12得分进行正态性检验，P＜0.05，不符合正态分布。GHQ-12得分分布中，最低0分，最高12分，中位数为1分。GHQ-12得分与年龄之间的Spearman相关系数r=-0.107，P＜0.05，说明二者间存在相关性，且随着年龄的增长，GHQ-12的得分呈下降趋势。以总得分3分为界值，808名调查对象中阳性占25.9%（209/808），即约1/4援外医疗队员可能存在心理健康问题。GHQ-12总得分情况见图 1。

3.心理健康问题不同维度分析：国内学者李艺敏和李永鑫^[12]在研究GHQ-12的结构时发现，其三维度结构模型（包括焦虑/抑郁、社会功能低下和自信心丧失）优于单维度模型与二维度模型（包括积极与消极）。本研究根据三维度模型分析，各维度平均得分从高到低的次序为：焦虑/抑郁（242）＞社会功能低下（52）＞自信心丧失（51.5）。焦虑/抑郁维度中，“因过分担心某事而失眠”、“总感到有压力”、“觉得心情不愉快或情绪低落”3个条目的总得分最高，分别为384、284、276分。不同维度具体得分情况见表 2。

4.单因素分析：使用χ²检验进行单因素分析结果见表 3。参与调查的51个国家/地区按照《财政部关于调整援外出国人员艰苦地区补贴标准的通知》（财行﹝2016﹞12号）分类后进行单因素χ²检验，不同艰苦地区分类之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508）。此外，虽然是否任职队长在单因素分析中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71），但结合前期访谈结果，队长的心理压力大于其他队员，因此，在多因素分析时仍将该因素纳入logistic回归模型。

5.多因素分析：多因素logistic回归变量赋值见表 4。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年龄大、文娱活动满意等因素是心理健康的保护因素，出国前家庭生活不顺心、国内工作不顺心、父亲健在、有腹泻发热等症状、担任队长职务、未适应文化差异等因素是心理健康的危险因素。此外，每天饮酒、孤独感与在医院受重视等因素与心理健康状况相关（表 5）。使用Omnibus法检验logistic回归模型整体的有效性，P＜0.05，模型整体有效。

讨论

本研究808名援外医疗队员中25.9%（209/808）的队员疑似存在心理健康问题，接近孙理等^[13]使用GHQ-12问卷对国内某三级甲等综合性医院553名医务人员心理健康状况的调查结果（25.5%），略高于近年来对国内其他群体的研究结果（12.8%~21.18%）^[14-16]。在心理健康问题的不同维度中，焦虑/抑郁因子的得分最高，其主要表现为“失眠”、“压力”和“情绪低落”。

工作相关因素中，出国前在国内工作不顺心的队员出现心理健康问题的风险是顺心队员的2.069倍；出国后在国外工作受当地医院重视的队员心理健康状况要好于不受重视的队员（OR=0.783）。医疗队队长是心理健康问题的高危人群（OR=1.996），这可能是因为队长作为队内的领导者，在队伍中肩负着更大的责任，常被迫倾听队员的抱怨与指责，导致队长更容易出现心理健康问题。此外，在援外期间出现过腹泻、发热、呕吐或连续3 d咳嗽等症状的队员出现心理健康问题的风险较高。

文化差异因素是导致队员出现心理健康问题的重要影响因素，未适应文化差异的队员出现心理健康问题的风险是已适应文化差异队员的2.439倍。受文化差异影响，队员在与当地居民交往过程中易产生自卑、焦虑、压抑等负面情绪^[17]。文化娱乐活动因素也是心理健康问题一个不可忽视的影响因素（OR=0.654）。受援国物质条件基础普遍较差，援外期间队内文化娱乐活动匮乏，队员出现问题情绪后缺少文娱活动帮助排解疏通，团队内部关系趋向紧张，更易产生矛盾与心理健康问题。其他相关因素中，年龄大、父亲健在、出国前家庭生活不顺心等是心理健康问题的影响因素。每日饮酒、曾感到孤独等是心理健康问题的相关因素。

为保护援外医疗队员心理健康，保障援外医疗工作顺利开展，首先应重视医疗队员的选拔和培训工作。选拔思想境界、身体状况、外语沟通能力、业务水平和心态稳定性均良好的队员。加强出国前综合培训，注重语言与外事培训的同时，开设心理健康和情绪管理专题讲座等^[18-19]。重点加强队长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培养，同时对年轻的队员要给予更多的关注^[15]，积极组织队内文化娱乐活动^[20]，努力克服文化差异带来的隔阂与长期在外的孤独感。适当控制队员饮酒频率，减少酗酒及酒后不良事件的发生。同时，应加强对医疗队员腹泻、发热、呕吐、连续咳嗽≥3 d等症状的监测，及早诊断、治疗，保护队员的身心健康。

本研究存在局限性。本次问卷调查的应答率为79.6%（808/1 015），在调查结果上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无应答偏倚。此外，研究中发现饮酒习惯与队员心理健康状况相关，但每天饮酒是心理健康的危险因素还是心理健康问题的行为表现，本研究尚无法界定，有待进一步探索。

综上所述，援外医疗队员存在一定程度的心理健康问题，队长和年轻队员是重点人群。应根据相关影响因素，开展针对性的措施改善医疗队员的心理健康状况。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