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教育研究  2024 Issue (5): 100-111   PDF    
延期博士生的专业社会化阶段、障碍及解构策略研究
杨青1, 唐玉光2    
1. 上海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 上海 200444;
2. 华东师范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 上海 200021
摘要: 博士生的科研历程充满坎坷并内隐失败风险, 因此也被喻为“一场鲁莽的学术赌博”。其中, 延期博士生群体极具代表性。为探明博士生为什么延期?研究从专业社会化视角出发, 对延期博士生的学术经历展开调查。研究发现, 依据学业障碍生发逻辑, 博士生将依次面临结构适应困难、关系适应障碍、学术责任失衡、学业资助锐减和焦虑情绪恶化等境况。当遭遇学业障碍, “逆境中的主观能动性”和“科研为轴的关系联结”构成博士生的自救策略, 但行动空间极为有限。对此, 高校应从学术资源、制度规范和人文关怀三方面做出干预: 一是整合院系学术资源, 为博士生学习、科研提供支撑; 二是落实分流退出制度, 建立博士生培养的容错机制; 三是重视博士生心理健康教育, 分类引导博士生的焦虑情绪。
关键词: 博士生教育    延期毕业    专业社会化阶段    学业障碍    
一、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博士生教育承担高层次人才培养、基础与前沿知识创新的重要责任,在我国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中处于关键地位。但从目前看,我国博士生培养体系问题颇多,其中博士生延毕率备受关注。统计数据显示,我国博士生延毕率已经超过50%[1]。在延毕群体中,又以人文社科博士生居多。有调查研究显示,2003届、2008届及2013届人文社科博士生的延毕率分别高达53%、58%和64%,较理工学科平均高出4.8%[2]。博士生延毕造成许多负面影响,不仅占用教育资源、干扰高校管理秩序,而且稀释博士生培养质量。对个人而言,延毕既增加就业负担,又需承担更多经济压力,最新研究更是表明延期毕业会危害其长期学术生产力[3]。教育部出台《关于进一步规范和加强研究生培养管理的通知》(教研厅〔2019〕1号)明确指出,针对不适合继续攻读学位的研究生要落实及早分流,加大分流力度,建议高校采取分流退出举措。对此,诸多“双一流”建设高校纷纷响应并发布《博士研究生分流退出机制实施细则》。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高校也将博士生修业年限从三年调整为四年,但博士生延毕率依然逐年攀升。许多研究者反思:博士生为什么延期毕业了?是学术生态的更新迭代,还是制度规训的强制淘汰?是博士生自身的行为偏差,还是教育系统的过程疏漏?

为回应上述质疑,本研究以专业社会化理论为指引,对延期博士生的学术经历展开调查。专业社会化,是指为顺利进入需要高级知识的职业生涯,个体习得专业知识、专业技能和专业价值观的过程[4]。以符号互动论为基础,专业社会化理论将博士生的专业发展视为辩证、双向和动态持续的过程。该理论尤为强调博士生的专业发展阶段、维度以及促进或阻碍个体成长的因素。作为一套成熟的解释框架,该理论常用于研究“博士生流失及退学”问题。与前者相似,延期博士生容易遭遇学业中断、学业迟滞、学业错位乃至学业失败。面对延期毕业这一复杂难题,博士生专业社会化理论提供了系统视角,意在揭示人文社科延期毕业博士生的求学历程及行动逻辑,并据此提出对策建议。

二、文献回顾

早于20世纪末,我国研究者就发现延期答辩人数正持续增加。直到21世纪,持续走高的延期率才吸引关注。20世纪末,闫俊英指出,博士生延期毕业成为常态,高校推迟半年答辩的博士生已经超过50%[5]。博士生延期毕业的原因多种多样,从宏观层面看,有研究指出,随着博士招生规模扩大化,大量资质差的学生进入教育系统,加之现有资源无法满足扩招需求,故而造成延期博士生囤积[6]。有研究则从知识生产视角出发,提出当下知识生产模式的错位与紊乱,是博士生修业年限不断延长的重要原因[7]。除宏观因素外,博士生的求学经历也备受关注[1]。个体特征方面,求学动机和学术基础是按时毕业的重要原因,那些基于学术动机读博且科研素养扎实的博士生更可能按时毕业[8]。导学关系方面,导师指导频率、指导质量和指导风格都影响博士生的科研效率,如反馈及时、有针对性的指导能有效促进博士生按时毕业[9]。院系制度方面,课程设置系统性越强、考核制度执行效率越高、学术氛围越开放的院系,博士生按时毕业概率显著越大[10]

受博士生教育体制差异化的影响,国外缺少针对博士生延期毕业的专门研究。但修业年限延长和流失率攀升持续困扰着国外高校,因此,近些年博士生学业发展成为热门话题。高等教育学者、教师、管理者甚至学生本人都急于了解博士学习的“利”与“弊”[11]。Tinto最早提出博士学习阶段论,他在《离开大学:重新思考学生流失的原因和对策》中指出,建构学生专业社会化模型是理解博士生流失的关键。为此,他打破院系制度安排,提出博士学习阶段论,将博士生的专业社会化分为过渡阶段(Transitory Stage)、资格候选阶段(Qualification Candidate Stage)和学业完成阶段(Completion Stage)[12]。Beeler根据学业适应理论指出,博士生的专业发展需要经历不觉不知(Unconscious Incompetence)、自觉不知(Conscious Incompetence)、不觉自知(Unconscious Competence)和自觉自知(Conscious Competence)四个阶段,专业社会化深度随时间推进发生变化[13]。Weidman的研究生社会化模型将学业发展定义为“重叠但不矛盾的身份形塑状态”,他的阶段模型包含预期社会化(Anticipatory Socialization)、正式社会化(Formal Socialization)、非正式社会化(Informal Socialization)和个人社会化(Personal Socialization),该模型广为引用[14]。Cornwall主要关注博士生的社会化障碍,他认为面对随时出现的学业困境,博士生能迅速察觉并采取规避策略。基于该假设,他将学业阶段分为探索阶段(the Stage of Exploration)、准入阶段(the Stage of Engagement)、巩固阶段(the Stage of Consolidation)和突破阶段(the Stage of Entry)[15]。在以上理论框架指引下,Gardner[16]、Felder[17]、Langrehr[18]和Sverdlik[19]等研究者都对博士生的社会化历程展开分析。

综上所述,博士生求学是一场“跨越阶梯的挑战”。受研究过程不确定、培养计划不完善、课程体系不合理、导师指导缺位等因素干扰,博士生经常面临社会化不充分的困境。通过文献梳理,发现已有研究多采用量化研究法,验证博士生延期毕业影响因素,但延期博士生的求学历程及行动逻辑仍未明确,延期现象的学科差异也未纳入考量。如何清晰呈现延期博士生的边缘化轨迹,依然是学术难题。专业社会化理论为解构博士生延期问题提供契机,但它对群体的异质性关注不够,结构单一的分析框架也无法区分延期与按期毕业博士生群体[20]。鉴于此,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论,依据学业障碍生发逻辑,对延期博士生的求学轨迹和时间节点重新标记。

三、研究方法 (一) 数据来源

为揭示人文社科博士生延期毕业的“黑箱”,本文采用质性研究法对上海市某“双一流”建设高校文学、历史学、哲学、教育学、法学、管理学、经济学、艺术学等8个学科,共计32名延期毕业博士生展开调查(见表 1)。其中,在校延期博士生12名,已毕业延期博士生20名。选择部分毕业生作为研究对象,是考虑到在校生仍处于学业延长段,对学习生涯缺乏整体评价,而已毕业博士生能为本研究提供回溯视角,有利于客观呈现各因素的真实效用。

表 1 受访博士生基本信息
(二) 编码过程

以专业社会化理论为指引,研究邀请了两位同行与研究者分别对32位博士生的访谈资料进行编码,主要包括开放式编码、主轴式编码与选择式编码。通过对原始语句进行编码、贴标签并范畴化,最终得到394条原始语句、89个开放式编码和12个主轴式编码。表 2列举了详细的编码过程。在选择性编码环节,通过连续对比主轴式编码在各学业阶段出现的频次,逐步厘清主范畴间的脉络关系并搭建分析框架。

表 2 延期博士生归因编码示例
(三) 研究工具

在研究工具使用方面,本文借鉴NVivo中的“节点矩阵”功能。节点矩阵是一种用于描述节点之间关系的方法,矩阵中的一行代表一个节点,一列代表特定的属性。节点矩阵擅长分析复杂事件中各节点之间的相似性和差异性。按照不同学业障碍在各阶段出现的频次,研究重点标出了出现频次较高(排名前五)的学业障碍。分析结果显示,延期博士生的学业障碍具有明确的阶段性和累积性(见表 3)。延期博士生的专业社会化过程包括过渡适应期、学术探索期和阈限突破期,在过渡适应期,博士生主要面临适应性困难,如结构适应障碍和关系适应障碍,结构适应障碍指学生对学科文化和院系制度的调适,关系适应障碍则指师生错位匹配和同侪互动缺失。在学术探索期,以科研为轴心的系列矛盾逐渐凸显,如论文选题与科研能力冲突、研究设计与田野调查冲突、自主学习与导师反馈冲突等。在阈限突破期,延期博士生的焦虑值最高并出现群体分化。与此同时,受科研资助锐减和生存空间收缩的限制,博士生随时面临专业社会化失败的危机。

表 3 延期博士生学业阶段及障碍节点矩阵
四、延期博士生的专业社会化阶段及障碍

根据扎根理论分析结果,延期博士生的专业社会化被划分为过渡适应期、学术探索期和阈限突破期三个阶段。不同阶段出现的学业障碍具有较强的耦合性,因此需要条分缕析。

(一) 过渡适应期

过渡适应期是博士学业的第一阶段,良好的开始将协助学生通关,但错误的开端将延缓进程[21]。West认为博士生既要清点学术资源、厘清导学关系,又要感受院系环境并搭建同侪网络,因此,博士生的自我定位十分艰难[22]

1. 结构适应困难

(1) 学科领地的“局外人”

在过渡适应期,博士生的学业挑战涉及身份转变、空间变化和角色调整,因此,主动了解学科规范是首要任务[23]。Golde认为博士生兼有知识学徒、技能学徒和情感学徒三重身份,其中情感学徒强调角色规范,要求博士生认同学科规训并热衷学术探索[24]。大量研究证实博士生的学术动机对学业发展影响显著,但许多博士生的动机明显不足。2018年,徐贞利用35所研究生院高校的数据,得出博士生对提升就业竞争力的期望远大于科研兴趣[25]。董志霞等的一项研究也指出,文科博士生的职业动机最强烈,为寻求一份“体面”工作,不喜欢且不擅长科研的学生仍然读博[26]。本次调查也证实,延期博士生的功利动机已超过学术动机,成为追求博士学位的首要原因。除此之外,学科知识与专业技能是博士学业的“垫脚石”,但延期博士生的基础明显较差。差距体现在学科领域认知、基础书籍阅读、专业术语了解以及研究工具掌握等。以上包含学科规范、训练方式、素质要求在内的学术共识被统称为“学科范式”(Subject Paradigm)。它利用范例划定学科边界,是学者开展研究的前提[27]。然而,由于缺乏严格的前置训练,延期博士生的经历异常坎坷。

学生202101-ECO-2:其实读博的时候,也没有特别高的期望,完全就是试试看。可是在这个过程中,莫名其妙发现自己成长很慢,然后就很吃力。课堂讨论的时候,也不能深度融入,感觉像被拖着走。202103-PHI-4:导师嫌我基础太差,就让我补课。他指定一些书,这些书基本上读了2年,特别难。

(2) 被院系边缘化的“尘埃”

院系环境(Department Environment)或称学院气候(Department Climate)为博士生提供生存空间。在大学场域,院系拥有制定学位要求、设置课程体系以及划拨科研经费的权力。从职能看,院系负责学生的选拔、培训和证书颁发。对学生而言,院系是充满规范、价值观和信仰体系的“小社会”[28]。首先在所有培养环节中,入学教育(Entrance Education)决定学生的适应情况,但延期博士生的状况并不乐观。本次调查显示,由于缺乏针对性的指导,博士生对学业任务、阶段考核及风险预警模糊不清,这直接造成其学业滞后。当谈及第一年的学业表现,延期博士生频繁使用“乱摸”“胡抓”“乱撞”“瞎闯”等消极词汇。其次,课程学习是获取专业知识的主要途径。第一年的课程具有基础性,它包含理论知识、专业技能和学科文化[29]。但本次调查表明,硕博课程同质化、课程体系分散化、跨专业课程稀缺等问题已经成为博士生的制约要素。最后,除资源与制度外,院系文化同样关键。Anderson指出学术交流是院系文化的重要部分,它直接影响博士生的学习体验。在倡导协作开放的院系,学生的包容度更强,且更愿意参加学术交流[30]。但本次调查显示,封闭的院系环境不仅阻碍了学术交流,更滋生权力“副产品”,抑制博士生的专业成长。

学生202012-HIS-2:刚进来的时候,学院缺少特别明确的要求,我那时候也不是很懂,就浪费了很多时间。学生202101-MAN-1:我们学院无论师资力量,还是开课水平都不够。在专业课设置方面比较单一,知识结构也特别不成体系。学生202103-LAW-5:在我们学院,老师之间也会有个人恩怨,无形中会波及学生,让我们左右为难。

2. 关系适应障碍

(1) 导学关系错位匹配

社交网络(Social Network)也称“共同体网络”,指个体的学术人际关系。Kadushin将博士生的社交网络定义为:个体在学习期间可以利用的关系资源,如师生关系和同侪关系,它是博士生解决社会、情感和学术问题的关键[31]。许多研究发现,博士生流失、延期和超期都与社交网络显著相关[32]。师生交流和同侪互动偏少的博士生,孤独感、失落感和愤怒感也更强烈[33]。因此,稳定的关系网络也是学业完成的前提条件[12]。Heath认为,博士生能否毕业取决于导师指导,导师的学术资源、时间投入及情感支持都直接影响博士生的学业发展[34]。Hattie也指出,师生互动频次能显著预测博士生的满意度、持久性和生产力[35]。同时,导学关系失调是博士生第一年退学的主要原因,如导师指导频率低、指导质量差或指导风格偏狭等[36]。McAlpine进一步证实,师生关系错位匹配显著预测博士生的流失率[37]。本次访谈也表明,无法建立良性师生关系的博士生,延期概率明显更大。

202102-EDU-5:最难的是老师的脾气和风格,你可能什么都没做,就无缘无故被批评、痛骂。真的会有影响,从反思、情绪积压再到学习,整个心理路程非常复杂。202101-LAW-1:我导师特别忙,他承担了蛮多项目,属于比较活跃的教授。他会很长一段时间对我不闻不问,根本没时间理我,我给他发邮件也不回。

(2) 低中心度下的同侪弱连接

在博士学习生活中,同伴互动与师生沟通一样重要,因为它兼有社交与学术的双重属性。滕尼斯在《共同体与社会》中提出“共同体”(Community)概念。他认为共同体是人类生活的基本形式,一切亲密和频繁的互动都属于共同体生活[38]。Gardner指出那些缺少同辈社交的博士生,往往较早从研究生院退学[39]。与本科阶段不同,博士阶段的自主化程度明显更高。陈洪捷指出,“有教养的心灵”和“自由的心态”是人文社科学术探索的基本条件。Landsberg也认为,真正的学术工作都是个体性的活动,因为“来自直觉、沉思、情感化或想象力的知识,往往远离人际交往”[40]。换言之,“寂寞”和“孤独”是人文社科知识创造的本质特征[41]。正因如此,无论在时间或空间维度,人文社科博士生都较难形成高度凝聚且身心在场的稳定关系,该情况在延期博士生中最突出[42]

202102-EDU-5:我们所里缺少同学之间那种互帮互助的氛围,就是学业上面的帮助。我觉得博士期间,尤其是人文社科,单打独斗的现象比较严重。202101-MAN-2:有一个问题是学习同伴比较少,不管是同门、同一年级、还是同一学院,大家都没有团队合作。

(二) 学术探索期

学术探索期是学业发展的中间阶段,各项活动都以学位论文为轴心。研究者都将学位论文比作“里程碑”,因为它见证了博士生从新手转变为学者的过程[43]。但Roberts和Krathwohl等研究者指出,并非所有学生都擅长“经营”论文,如制定写作规划、明确研究思路和实施科研计划等都体现了博士生的科研能力[44]。本次调查显示,无法平衡上述责任,即责任失衡(Responsibility Imbalance)是第二阶段的核心挑战。

1. 失衡一:论文选题与科研能力

选题是独立研究的第一步,科学的研究选题能帮助博士生迅速进入状态。李澄锋等认为选题过程指概览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结合研究前沿、国家需要及自身条件,再按一定价值标准对比备选方案,从而对研究方向、领域、目标和范围做出抉择的过程。博士论文选题是确定“研究什么”以及“如何研究”的关键环节[45]。Bauer曾提出,一个令人振奋(Stimulating)、可操控(Manageable)、保持激情(Passion)的选题能缩短学业时间,但基于非个人能力、立足宏大叙事或缺乏学术创新的选题将为延期毕业埋下伏笔[46]。本次调查显示,在延期博士生中,开题失败的学生占相当比例。选题较大或较小、选题超出个人能力、选题跨学科领域等都是学业滞后的重要原因。

202012-HIS-4:想清楚为什么写这个题目,就花费了很多时间。我的选题涉及人口学、经济学和历史学,我是历史专业,想尽量写得“历史”一点,但自身能力又不行,很难把握学科交叉。

2. 失衡二:研究设计与田野调查

研究方法是学者解决科学问题时采取的手段、途径和规则。一门学科之所以被称为科学,根本原因是具有系统且独特的研究方法,它对于学术规范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47]。库恩在范式理论中多次强调科学共同体、范式不可通约性以及范式转换等概念。其中,科学共同体指基于一定学术信念、科研方向及研究方法组成的特殊群体[27]。研究方法的多寡优劣及应用水平,不仅影响科学研究的效率,更决定科学共同体的存续。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文献研究法、定量研究法、质性研究法和个案研究法都是经常被使用的方法,博士生必须在学科传统下开展规范研究。Golding将繁复的人文社科研究简化为思辨研究和实证研究两类,但无论哪种研究路径,卷帙浩繁的资料收集和长时段的田野调查必不可少[48]。本次调查显示,哲学学科逻辑推演中断、历史学科档案资料缺失以及社会学科调查对象难寻,都将博士论文推向失败边缘。

202102-EDU-4:我的议题很有意义,但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人做?拿不到数据啊!我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就开始做了。后期找不到调查对象,耗费了太多时间,结果还是失败了。

3. 失衡三:学位论文与期刊发表

在博士生培养体系中,学位论文最能体现研究实力,它是判定博士生被授予学位的重要依据。除此之外,期刊论文发表情况也足以衡量博士生的学术潜质[49]。在我国,1—2篇CSSCI论文是人文社科博士生申请学位的必要条件。有研究指出,通过写作训练,博士生的信息素养、学术规范、批判思维和问题意识都显著提升[50]。本次调查显示,与其他学生相比,延期博士生不仅论文发表量更低,而且撰写时间明显滞后。当“大论文”与“小论文”同步进行,延期博士生出现顾此失彼、精力分散的现象。

202102-PHI-3:你想着这学期发出来,但在投稿过程中屡屡被拒。小论文和大论文之间也会相互干扰,论文审稿周期很漫长,进展也不顺利,总感觉少了一股坚持下去的勇气。

4. 失衡四:自主学习与导师反馈

“非结构化”是人文社会学科的典型特征,它贯穿博士生涯始终。但就程度而言,博士学业的不稳定性在学术探索阶段最突出。面对论文撰写的诸多变化,导师反馈是学业进展的核心动力。Davis指出从本质上看,学位论文是导师与学生协商一致的结果[51]。在博士论文撰写中,所有的建议、反馈和进度调整都要经过导师同意,因此,保持良好的师生关系是按时毕业的前提。本次调查显示,在学术探索阶段,延期博士生的导学矛盾突出表现为“反馈感”缺失。博士生一致认为“反馈感”等于“安全感”,指导缺位和反馈矛盾都将加剧师生冲突。不仅如此,学生的自我效能也受到严重威胁。

202102-ECO-3:过程非常痛苦,尤其是你看不到希望,缺乏反馈是最痛苦的。你不知道你写的东西能不能行,这个过程很难。我所有的焦虑,那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感都源于这儿。

(三) 阈限突破期

Wisker和Morris证实博士生的学业发展存有临界点,临界点也称“阈限”,是划分学业阶段的重要依据。当跨越研究阈限时,专业认同、学者身份等概念嵌入角色,博士生将经历专业自我的标志性转变[52]。但本次调查显示,欠缺的学术基础、薄弱的自制力和失控的科研过程在此汇聚,学业资助锐减和焦虑情绪恶化更加剧了矛盾。脱离时间轨道的博士生陷入迷茫,学术生活变成一种煎熬。

1. 学业资助锐减

进入延期阶段,博士生的生存环境及心理状态都发生改变。从生存环境看,延期博士生的生存条件明显下降,科研补助和食宿资源在短时间迅速减少。为保障延期博士生的基本生活,教育部发布的《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第5350号建议的答复》(以下简称《答复》)对“关于关注延期毕业博士研究生,提高创新型人才培养质量的建议”作出明确答复,明确提出针对研究未结束而无法正常毕业的博士生,高校可自行统筹津贴补助[53]。在国家政策引导下,高校陆续出台《优秀博士研究生延期资助的暂行办法》,提议为延期一年的优秀博士生继续提供资助,但上述政策仅在少数高校落实。为缓解食宿压力,多位受访者均承担校外兼职。许多延期博士生选择居家写作,但学习效率明显降低。

202102-PHI-3:到底能不能毕业属于一种未知恐惧,延期以后,经济上也会有问题。因为延期,我找了兼职,至少保证有饭吃,时间和精力肯定会受影响。

2. 焦虑情绪恶化

学业情绪指各种与学习相关的情绪体验,它既包括学生在学业成功或失败后的情绪体验,也包括学生在日常生活、师生互动以及自主学习中的情绪表现[54]。在博士生教育领域,吴东姣等研究者指出焦虑情绪在所有学业情绪中得分最高[55],许守平等研究者认为,我国“开头松—中间松—毕业严”的博士生培养模式是学业焦虑的根源[56]。冯蓉等研究者则认为,毕业因素、就业因素及婚恋因素在博士生学业中起叠加效应[57]。本次调查显示,伴随延期时间的增加,处于不同节点的博士生拥有不同的焦虑体验。根据焦虑的性质和程度,延期博士生的学业情绪依次为消极高唤醒、消极低唤醒和消极性维持三种状态(见表 4)。消极高唤醒博士生表现出对截止日期的过度焦虑,外显性症候有失眠、头疼和心悸。消极低唤醒博士生表现出对学术的厌倦和憎恶,外显性症候有易怒、厌世和自暴自弃。消极性维持博士生陷入自我保护状态并产生“幻灭感”,怀疑研究成果的价值并判定自己是“冒牌”博士生。Ampaw也证实,那些就读时间超过五年的博士生,获得学位的概率将显著降低[58]

表 4 延期博士生的焦虑情绪类型
五、延期博士生的自解构策略

早于20世纪60年代,French和Caplan等研究者就提出“个人—环境匹配理论”(Person-Environment Fit Theory)。该理论认为,当人与环境发生冲突时会出现两种归因:主观不匹配与客观不匹配。主观不匹配指个体过分夸大客观环境与自身能力的差距,并彻底否定自我。客观不匹配则指个体能够客观看待自身能力与外界需求、自身需要与资源供给间的差距,并据此采取行动策略。本次调查显示,延期博士生与研究生院的冲突集中表现在两方面:第一,个人能力与院系要求失配,如个人的学术积淀、心性品质及学习方法未能满足高深知识的生产要求;第二,个人需求与院系资源失配,如教师指导、学术资源及管理制度未能满足博士生的发展需求。为摆脱上述困境,延期博士生尝试了以下自救策略(见图 1)。

图 1 延期博士生的自解构策略
1. 逆境中的主观能动性

从学业发展过程看,无论身处哪个阶段,延期博士生都要应对诸多障碍。尽管惯习缺失和资源匮乏是劣势所在,但通过自主学习、时间管理及策略调整,许多博士生能减轻学业障碍带来的负面效应。202101-MAN-1:我个人认为,自己要去寻找课程,知识是不可能来找你的。具体在做研究的过程中,只能边研究边学,自己给自己补课呗。当陷入学业困境,自我调节能力也十分关键。Winne指出自我调节指学习者分析任务、设定目标并调节行为的过程[59]。Zimmerman从社会认知视角出发,认为自我调节是一个动态过程,其中包括个体、行为和环境的相互作用。他还指出,内在动机是唤醒自我调节能力的关键[60]。本次调查证实,“内在任务价值”(Intrinsic Task Value)影响博士生的学业坚持,个体“内在任务价值”越高,学业坚持的可能性越大。202012-ECO-1:如果这个时候你头脑里总是在想这个损失,那个损失的,你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习惯性放弃。所以我就在想,当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把它读完。

2. 科研为轴的关系联结

在博士生教育中,“共同体”与“归属感”密切相关。为获取学术资源,博士生必须与他人建立联系,并成为团体中的固定成员[61]。本次调查指出,正向的导学关系是博士生摆脱困境的有效手段,如导师规律性的学术反馈、认知反馈和情感反馈,都是学业坚持的动力源。202012-LIT-3:老师对我是一种刺激,他会激励我看很多很多东西。如果没有这个过程,我的论文不会真正聚焦一个问题,这是博士论文最核心的部分。除导学关系外,同伴关系也对学业坚持具有显著影响。Hadjioannou等研究者发现,同伴能提供学术建议、传递非正式信息并提升写作技巧,与此同时,同伴对缓解压力、无助和孤独情绪有显著的正向作用[33]。Allen也发现接受同辈指导的博士生,社交心理满意度及学术支持满意度显著较高[62]。202103-PHI-5:我觉得在论文写作过程中,同学之间的讨论对我作用最大,有时候甚至超过和老师的沟通。你认识的人跟你都很像,跟他们叨叨一下,就感觉没那么困难了。

六、政策建议

通过实证调查,研究发现延期博士生的专业社会化由过渡适应期、学术探索期和阈限突破期组成。依据学业障碍生发逻辑,延期博士生依次面临结构适应困难、关系适应障碍、学术责任失衡、学业资助锐减和焦虑情绪恶化。当遭遇学业障碍时,逆境中的主观能动性和科研为轴的关系联结形成延期博士生的解构策略(见表 5),但行动空间极为有限。为改善博士生延期毕业现状,高校应从以下方面予以完善。

表 5 延期博士生专业社会化阶段、障碍及自解构策略
1. 整合院系学术资源,为博士生科研储备提供通道

首先,入学教育、课程学习和导师指导是博士生获取学术资源的重要途径。Wright认为处于过渡适应阶段的博士生,引导性的入学教育尤其重要[63]。Rogers也指出,接受过高质量入学指导的博士生,学业规划能力、自主学习能力、学术社交能力、社团参与积极性都显著较高[64]。但本次调查显示我国博士生的入学教育作用甚微,由于缺乏对学习过程的清晰认知,许多博士生都出现角色适应困难。为避免入学教育流于形式,高校应明确入学教育的核心目标,并为不同学科类别的博士生提供针对性的学习内容。其次,课程教学是博士生培养质量保障的关键环节[65]。Agné证实课程学习质量对博士论文完成时间有负向影响,对论文完成率却有正向影响[66]。为此,各博士生培养单位应继续提高专业基础课、专业核心课、专业选修课以及跨学科选修课的系统性,全方位夯实博士生的科研素养。最后,本次调查显示导师指导具有较强的时效性。在过渡适应期,导师应辅助博士生明确责任义务,并尽快达成沟通策略。当互动模式趋于稳定,导师指导应偏向平等交流和定期反馈,这是博士生收获“安全感”,进而突破研究阈限的核心动力。

2. 落实分流退出制度,建立博士生培养的容错机制

质量检查关口前移是解决博士生延期问题的重要举措。“中期筛选”也被称为“中期考核”或“资格考试”。Bowen和Rudenstine较早提出,对于不适合博士学业的学生,及早退出远胜于被迫清退[67]。Golde的调查指出,选择退学的博士生并不后悔,根本原因是他们已拼尽全力,却依然不适应博士生教育[21]。然而,在中国的文化语境中,“淘汰”“退学”都属于敏感话题,它混合了“人情”与“面子”等复杂元素,被认定是“有损颜面”的事情。受学业困扰的博士生明知无法实现道德承诺,也无力满足他人期待,却仍然选择挣扎,被道德失败的巨大危机不断折磨。因此,将“博士生退学”踢出不道德名单,为博士生营造开放包容的科研氛围,是缓解博士生延期压力的重要途径。其次,应尽可能打通硕博学位授予系统,尝试将硕士学位作为降级培育的补偿性举措。最后,“分流退出”标准的明细化与公开化也是制度落地的重要保障。总之,“分流退出”不是污名化标签,而是培养系统与学生个人的双向选择。不适合攻读学位的候选者应在学业早期及时退出,这是保全师生权益的策略性选择。

3. 重视博士生的心理状态,分类引导博士生的消极情绪

本次调查显示,几乎所有延期博士生都遭遇了心理障碍,其中三位还因抑郁症暂缓学业。加州大学的最新调查报告显示,47%的博士生已存在明显的抑郁倾向,其中艺术和人文领域学生的抑郁比例高达64%,远高于生物物理和科学工程领域的43%~46%。世界卫生组织的调查报告也显示,同龄人患抑郁症的概率仅为15%,博士生的患病率远超均值[68]。我国的情况也不容忽视,一项调查研究显示博士生心理问题的检出率为30.6%,呈现阳性症状的心理问题依次为强迫(44.3%)、抑郁(34.6%)、人际关系敏感(24.3%)以及焦虑(23.7%),其中强迫、抑郁、焦虑、精神病性和躯体化指标都显著高于全国常模[69]。在所有压力来源中,毕业条件、科研任务和导师指导位居前列[57]。首先,为缓解博士生的消极情绪、缩短学业完成时间,高校应重视博士生在不同阶段的利益诉求,尤其要追踪博士生的科研动态和当下面临的学业障碍,并协助博士生合理归因。其次,针对已经处于延期阶段的博士生,高校应依据学业情绪类型提供心理援助。最后,本次调查证实朋辈辅导能有效缓解博士生的学业压力。高校、院系和导师应重视学术交流平台、院系学术沙龙、师门例会对博士生心理建设的积极作用,为博士生营造和谐向上的科研环境。

参考文献
[1]
许丹东, 沈文钦, 翟月, 等. 中国博士生的培养现状与问题: 基于2021年全国博士毕业生离校反馈调查的分析[J]. 学位与研究生教育, 2022(5): 73-80.
[2]
袁本涛, 王顶明. 我国博士生合理学制探讨[J]. 大学教育科学, 2014(05): 34-40. DOI:10.3969/j.issn.1672-0717.2014.05.007
[3]
张冰冰, 姚聪莉, 张雪儿. "双一流"高校博士延期毕业有损其长期学术生产力吗?[J]. 研究生教育研究, 2022(05): 28-39.
[4]
Stein E L. Socialization of Graduate and Professional Students in Higher Education: A Perilous Passage?[J]. ASHE-ERIC Higher Education Report, 2001, 28(3): 138-141.
[5]
闫俊英. 博士生延期毕业的原因及对策[J]. 学位与研究生教育, 1990(02): 22-23.
[6]
刘宁. 日本延期博士生培养管理机制对我国的启示[J]. 北京教育(高教), 2016(12): 67-69.
[7]
崔志梅. 知识生产模式转型对个体时间焦虑的影响: 基于延期毕业博士生的实证研究[J]. 中国青年研究, 2023(10): 100-108.
[8]
绳丽惠. 博士生延期毕业现象: 影响因素与治理策略[J]. 学位与研究生教育, 2019(6): 60-64.
[9]
杨虎. 国内综合性大学延期博士生培养管理问题初探: 基于对北京大学等高校博士生延期毕业问题的调查[J]. 研究生教育研究, 2015(6): 18-22.
[10]
郭丛斌, 方晨晨, 王亮, 等. 教育博士专业学位研究生延期完成学业的影响因素分析[J]. 研究生教育研究, 2020(4): 53-59.
[11]
Lovitts B E. Who Is Responsible for Graduate Student Attrition: The Individual or the Institution? Toward an Explanation of the High and Persistent Rate of Attrition[J]. Annual Meeting of the American Education Research Association, 1996, 22: 21-39.
[12]
Tinto V. Leaving College: Rethinking the Causes and Cures of Student Attrition[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7: 71, 39.
[13]
Beeler K D. Graduate Student Adjustment to Academic Life: A Four-stage Framework[J]. NASPA Journal, 1991, 28(2): 163-171.
[14]
Weidman J C, Twale D J. Socialization of Graduate and Professional Students in Higher Education: A Perilous Passage?[M]. San Francisco: Jossey-Bass Publishers, 2001: 42-51.
[15]
Cornwall J, Mayland E C. Stressors in Early-stage Doctoral Students[J]. Studies in Continuing Education, 2019, 41(3): 363-380.
[16]
Gardner S K. Contrasting the Socialization Experiences of Doctoral Students in High-and Low-Completing Departments: A Qualitative Analysis of Disciplinary Contexts at One Institution[J]. 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 2010, 81(1): 61-81.
[17]
Felder P P, Stevenson H C, Gasman M. Understanding Race in Doctoral Student Socialization[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Doctoral Studies, 2014, 9(19): 21-42.
[18]
Langrehr K J, Green C E, Lantz M. The Implications of Doctoral Students' Professional Socialization Experiences in Graduate Training[J]. The Counseling Psychologist, 2017, 45(8): 1162-1183.
[19]
Sverdlik A, Hall N C, McAlpine L, et al. The PhD Experience: A Review of the Factors Influencing Doctoral Students' Completion, Achievement, and Well-being[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Doctoral Studies, 2018, 13: 361-388.
[20]
Acker S, Haque E. The Struggle to Make Sense of Doctoral Study[J].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 Development, 2015, 34(2): 229-241.
[21]
Golde C M. Beginning Graduate School: Explaining First-Year Doctoral Attrition[J]. New Directions for Higher Education, 1998, 101: 55-64.
[22]
West I J, Gokalp G. Exploring Effective Support Practices for Doctoral Students' Degree Completion[J]. College Student Journal, 2011, 45(2): 310-323.
[23]
Sweitzer V. Towards a Theory of Doctoral Student Professional Identity Development: A Developmental Networks Approach[J]. 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 2009, 80(1): 1-33.
[24]
Colbeck C L. Envisioning the Future of Doctoral Education: Preparing Stewards of the Discipline—Carnegie Essays on the Doctorate[J]. 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 2007(12): 78-83.
[25]
徐贞. 理工科博士生入学动机及其对学术表现、就业偏好的影响: 基于全国35所研究生院高校的调查[J]. 中国高教研究, 2018(9): 74-80.
[26]
董志霞, 郑晓齐. 对非定向博士生求学动机的质性研究[J]. 学位与研究生教育, 2015(1): 48-51.
[27]
托马斯·库恩. 科学革命的结构[M]. 金吾伦, 胡新和, 译.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3: 47, 158.
[28]
Fox M F. Organizational Environments and Doctoral Degrees Awarded to Women in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Departments[J]. Women's Studies Quarterly, 2000, 28(1): 47-61.
[29]
Pifer M J, Baker V L. Stage-based Challenges and Strategies for Support in Doctoral Education: A Practical Guide for Students, Faculty Members, and Program Administrators[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Doctoral Studies, 2016, 11(1): 15-34.
[30]
Anderson M S. Collaboration, the Doctoral Experience, and the Departmental Environment[J]. The Review of Higher Education, 1996, 19(3): 305-326.
[31]
White J, Nonnamaker J. Belonging and Mattering: How Doctoral Students Experience Community[J]. Journal of Student Affairs Research and Practice, 2008, 45(3): 676-698.
[32]
Antony J S. Reexamining Doctoral Student Socialization and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Moving Beyond the Congruence and Assimilation Orientation[M]. London: Springer, 2002: 349-380.
[33]
Hadjioannou X, Shelton N R, Fu D, et al. The Road to a Doctoral Degree: Co-travelers Through a Perilous Passage[J]. College Student Journal, 2007, 41(1): 160-177.
[34]
Heath T. A Quantitative Analysis of PhD Students' Views of Supervision[J].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 Development, 2002, 21(1): 41-53.
[35]
Hattie J, Timperley H. The Power of Feedback[J]. Review of Educational Research, 2007, 77(1): 81-112.
[36]
Lovitts B E. Being a Good Course-taker is not Enough: a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on the Transition to Independent Research[J]. Studies in Higher Education, 2005, 30(2): 137-154.
[37]
McAlpine L, Norton J. Reframing Our Approach to Doctoral Programs: An Integrative Framework for Action and Research[J].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 Development, 2006, 25(1): 3-17.
[38]
斐迪南·滕尼斯. 共同体与社会[M]. 林荣远,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9: 159.
[39]
Gardner S K. Fitting the Mold of Graduate School: A Qualitative Study of Socialization in Doctoral Education[J]. Innovative Higher Education, 2008, 33(2): 125-138.
[40]
Landsberg P L. System der Allgemeinen Soziologie als Lehre von den Sozialen Prozessen und den Sozialen Gebilden der Menschen[J]. Zeitschrift für Sozialforschung, 1933, 2(2): 277.
[41]
陈洪捷. 论寂寞与学术工作[J].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2(6): 137-142.
[42]
Barnes B J, Austin A E. The Role of Doctoral Advisors: A Look at Advising from the Advisor's Perspective[J]. Innovative Higher Education, 2009, 33(5): 297-315.
[43]
Isaac P D, Quinlan S V. Faculty Perceptions of the Doctoral Dissertation[J]. 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 1992, 63(3): 241-268.
[44]
Roberts C M. The Dissertation Journey: A Practical and Comprehensive Guide to Planning, Writing, and Defending Your Dissertation[M]. London: Corwin Press, 2010: 31-42.
[45]
李澄锋, 陈洪捷. 学位论文选题会影响博士生按期毕业吗: 基于全国博士毕业生离校调查数据的分析[J]. 中国高教研究, 2020(7): 26-32.
[46]
Bauer E R. An Examination of the Effect of Departmental Factors on Student Completion of Doctoral Requirements[D]. Massachusetts: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2004: 59.
[47]
姚计海. 教育实证研究方法的范式问题与反思[J].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2017, 35(3): 64-71, 169-170.
[48]
Golding C. Must We Gather Data? A Pace for the Philosophical Study of Higher Education[J].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 Development, 2013, 32(1): 152-155.
[49]
徐雷. 作为博士学位授予标准的学术论文发表: 逻辑正当性与误区澄清[J]. 学位与研究生教育, 2020(7): 31-39.
[50]
蔡基刚. 期刊论文发表与研究生学术素养和专业素养培养[J]. 学位与研究生教育, 2020(7): 40-45.
[51]
Davis G B. Writing the Doctoral Dissertation: A Systematic Approach[J]. Decision Line, 2000, 31(2): 19-20.
[52]
Wisker G, Morris C. Doctoral Learning Journeys: Final Report[M]. London: Higher Education Academy, 2010: 49.
[53]
教育部. 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第5350号建议的答复[EB/OL]. (2019-10-09)[2023-06-16]. http://www.moe.gov.cn/jyb_xxgk/xxgk_jyta/jyta_xwb/201911/t20191120_409054.html.
[54]
Pekrun R, Goetz T, Titz W, et al. Academic Emotions in Students' Self-regulated Learning and a Chievement: A Program of Aualitative and Auantitative Research[J]. Educational Psychologist, 2002, 37(2): 91-105.
[55]
吴东姣. 博士生学业情绪现状调查及提升策略[J]. 高教探索, 2019(1): 24-31.
[56]
许守平, 杨玉美. 博士研究生焦虑现状调查及影响因素分析[J]. 解放军预防医学杂志, 2020, 38(4): 54-55, 59.
[57]
冯蓉, 张彦通. 基于扎根理论的在校博士生焦虑心理影响因素研究[J]. 研究生教育研究, 2017(3): 41-46.
[58]
Ampaw F D, Jaeger A J. Completing the Three Stages of Doctoral Education: An Event History Analysis[J]. Research in Higher Education, 2012, 53(6): 640-660.
[59]
Winne P H. Key Issues in Modeling and Applying Research on Self-regulated Learning[J]. Applied Psychology, 2005, 54(2): 232-238.
[60]
Zimmerman B J, Moylan A R. Self-regulation: Where Motivation and Metacognition Intersect[J]. Handbook of Metacognition in Education, 2009, 299-315.
[61]
Kadushin C. Introduction to Social Network Theory[J]. Boston, 2004(2): 21-38.
[62]
Allen T D, McManus S E, Russell J E A. Newcomer Socialization and Stress: Formal Peer Relationships as a Source of Support[J]. 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 1999, 54(3): 453-470.
[63]
Wright J, Lodwick R. The Process of the PhD: a Study of the First Year of Doctoral Study[J]. Research Papers in Education, 1989, 4(1): 22-56.
[64]
Rogers-Shaw C A, Carr-Chellman D J. Developing Care and Socio-emotional Learning in First Year Doctoral Students: Building Capacity for Success[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Doctoral Studies, 2018, 13: 233-253.
[65]
李爱彬, 梅静. 博士生跨学科课程实施: 内在逻辑、现实困境与突破路径[J]. 研究生教育研究, 2020(3): 29-34.
[66]
Agné H, Mörkenstam U. Should First-year Doctoral Students be Supervised Collectively or Individually? Effects on Thesis Completion and Time to Completion[J].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 Development, 2018, 37(4): 669-682.
[67]
Bowen W G, Rudenstine N L. In Pursuit of the PhD[M].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4: 81.
[68]
Levecque K, Anseel F. Work Organization and Mental Health Problems in PhD Students[J]. Research Policy, 2017, 46(4): 868-879.
[69]
郭慧梅. 博士研究生心理健康状况及干预建议[J]. 黑龙江高教研究, 2017(8): 111-115.
Research on Professional Socialization Stage, Barriers and Deconstruction Strategies of Deferred Doctoral Students
YANG Qing1, TANG Yuguang2    
1. Institute of Higher Education,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2. Institute of Higher Educatio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21
Abstract: The course of doctoral research is full of difficulties with implicit risks of failure, so it is also referred to as "a reckless academic gamble". Among the doctoral students, the group of deferred doctoral students is very representative. In order to find out why some doctoral students are deferred, this paper conducts an investigation into the academic experiences of deferred doctoral studen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rofessional socialization. The research finds that, according to the order of academic obstacles, doctoral students usually face successively structural adjustment difficulties, relationship adaptation obstacles, academic responsibility imbalance, sharp academic funding reduction and anxiety worsening. When doctoral students encounter academic obstacles, "the subjective initiative" and "the relational bond with scientific research as the axis" constitute a self-rescue strategy, but the action space is extremely limited. In this regard, the authors suggests that universities should intervene from three aspects: academic resources, institutional norms, and humanistic care. Specifically, first, integrate academic resources of the schools and departments of the university to support the study and research of doctoral students; second, sincerely implement the triage and elimination mechanism and establish a fault-tolerant mechanism for cultivating doctoral students; and third, pay attention to the psychological health education of doctoral students and guide them to dispel negative emotions in a categorized and targeted way.
Keywords: doctoral education    deferred graduation    professional socialization stage    academic obstac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