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我国已设置了47个专业学位类别，覆盖了管理、法律、教育、工程技术、艺术等经济社会主要领域。2020年，录取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60.8万人，占全国录取硕士研究生总人数的60.8%；2019-2020学年，授予硕士专业学位达40.2万人，占同年硕士学位授予总人数的57.3%^[1]，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已成为我国研究生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2020年9月，教育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联合发布《关于加快新时代研究生教育改革发展的意见》，指出大力发展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增设一批硕士、博士专业学位类别，新增硕士学位授予单位原则上只开展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新增硕士学位授权点以专业学位授权为主。随后，教育部印发《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发展方案(2020-2025)》，明确发展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是经济社会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的必然选择，并提出将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招生规模扩大到硕士研究生招生总规模的三分之二左右，大幅增加博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招生数量，建成灵活规范、产教融合、优质高效、符合规律的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体系^[2]。这标志着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进入更大规模、更多类型、更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在此背景下，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研究状况是一项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通过反思研究不足，有利于推动未来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领域研究深化，为推进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改革与发展提供更充分的理论支持，促进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更好地适应经济社会发展对高层次应用型人才的需要。因此，本研究采用文献计量分析方法，对近二十年来在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的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领域期刊论文进行了梳理和分析，对未来研究趋势进行探讨，以期推动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

一、研究对象及方法 (一) 研究对象

本研究以中国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数据库和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总览》(简称北大核心)收录的文章为统计源，检索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以“题名＝‘专业学位’OR关键词=‘专业博士’OR关键词=‘硕士专业’”进行高级检索。为了保证分析文献的质量和时效性，在期刊来源类别中勾选了北大核心和CSSCI数据库，发表时间范围2000年至2020年，共检索到被收录的文献1335篇。按照以下标准纳入研究样本：1.剔除新闻报道、招生简章、学校及学位点简介、大事记、书讯等文献；2.文章关键词、作者、机构、参考文献基本要素不能缺失。文献筛选过程为，先由2名研究者分别进行筛选，对于有异议文献再由第3名研究者共同讨论决定，共纳入1168篇作为研究对象，排除167篇。

(二) 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文献计量分析法，即运用数学和统计学方法来研究相关文献特征及其变化规律的一种分析研究方法^[3]。通过对原始文献从发表年份、来源期刊、作者分布、研究机构、基金分布、关键词等进行计量分析，以关键词共现对我国专业学位教育研究的特征进行分析，以揭示我国专业学位教育的研究热点和演进。采用Vosviewer软件并借助普赖斯增长曲线、布拉德福定律、洛卡特定律等，分析2000—2020年来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文献计量学特征及其规律。

二、结果统计与分析 (一) 文献增长规律

自2000年来，学术期刊上发表的有关论文数量总体呈现先增后降的趋势，从样本文献年度分布上可以看出这一趋势。图 1a显示，2000年，相关研究成果仅为17篇，占刊发论文总量1.46%，之后近十年论文均在35篇以下。2010年以后，呈现快速递增态势，这与以下政策密切相关：一是2010年，我国开始招收全日制专业硕士研究生；二是“发展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被列入《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和《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随之，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发展进入一个快速发展期，由此也引发了高校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和教学改革的热潮。此后，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的论文在篇数上增加的趋势更为明显，其中有关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教学改革文章的增加尤为显著。到2014年，研究论文增加到126篇，为2000年的7.4倍，占选取文本总量的10.79%，但自2014年后，呈现明显减退趋势。从学者数量上来看，2014年有119人，到2020年人数只有50人；2014年的作者在2018-2020年期间仍然发表论文仅有12人，发表论文16篇，表明了研究队伍大幅减少，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逐渐不再是学界的研究热点。一方面，2014年至2020年9月，国家未再出台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针对性政策，专业学位类别除2015年中医从原临床医学中调出以及2018年将工程专业学位原40个领域调整为8个类别外，未再有新增类别；另一方面，国家“双一流”战略启动、全国第四轮学科评估实施等，这都在一定程度上引发学者的研究热点转移。

根据相关年度发表论文绘制文献增长普赖斯曲线(图 1b)，横坐标x为时间年度，纵坐标y为文献累积量，得普赖斯指数函数：y=2E-167e^0.1938x，曲线拟合度R²=0.9559，拟合效果为95.59%。

(二) 载文期刊分布情况

按照发文量降序排列，得到期刊分布汇总表，见表 1。统计结果表明：(1)1168篇文献分布在217种期刊上。研究成果呈现出向一些核心刊物集中的趋势。其中载文量最多的期刊是《学位与研究生教育》，载文289篇，远高于其他期刊，从某种程度上表明其在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方面的影响力较大。载文量在20篇以上的有9种，约占期刊总数的4.15%；载文量10篇以上的有22种，约占期刊总数的10.13%。载文量在5篇以上的期刊有41种，见表 1。(2)通过CNKI期刊数据库，检索2000—2020年所有有关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的期刊论文共有6526篇。根据布拉德福定律，我国专业学位教育核心区域所载论文数量应该为6526/3≈2175篇，而当前专业学位教育的核心期刊载文量为1168篇，远低于理论数值。这也说明我国专业学位教育的论文质量和文献关注度有待提高。

(三) 专业学位类别分布情况

将1168篇文献按照研究主题进行专业学位类别的分类，由于工程按照最新电子信息、机械等8个类别细分较为困难，因此将其统一归类到工程类。由表 2可以看出，除综合类外，共覆盖42(34+8)个专业学位类别，其中研究论文数超过100篇的仅有教育和临床医学两个类别，占比分别为11.56%和9.3%，专业学位综合性研究占比最高，为42.5%。有21个专业学位类别论文数低于10篇，其中，应用统计、税务、保险、审计和文物与博物馆5个专业学位的研究仍处于空白。总体来看，各类别的研究情况与本专业学位类别设置时间有一定的相关性，普遍呈现2010年后设置的专业学位相关研究较少，但部分设置较早、也有一定规模的专业学位相关研究也较少，如工商管理1990年设置，论文数为7篇；建筑学1992年设置，论文数为7篇。就目前来看，学界将某一专业学位作为研究对象的重视度不高，相关理论研究还比较薄弱。

(四) 核心作者分布情况

从2000—2020年，共有2723人次在论文上署名，平均每篇论文有作者2.33人，其中有388篇论文是唯一作者，约占33.22%；780篇论文为两人及以上作者合作完成，约占66.78%，说明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在团队合作方面有一定的优势。将1168篇论文按第一作者统计，仅有929名作者发表论文，且自2013年后呈下降趋势，相比21年的研究周期来看，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的作者队伍不稳定，人员偏少。从发文量分布来看，发表 1篇的作者有728人，占作者总数的79.36%，高于洛卡特定律中发表论文1篇作者比例60.70%的数值，表明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的作者队伍尚处于初步形成阶段，与上述分析结论基本一致。根据普赖斯定律核心作者公式，计算得m值为2.247，表明发文量≥3篇的为核心作者。统计结果表明，2000年以来发表 3篇论文以上的作者有42人，共发表论文174篇，占论文总数的14.90%，这同普赖斯定律核心作者的论文数应大于论文总数的50%指标差距较大，表明高产活跃作者群相对薄弱，核心作者人数还需增加，核心作者的论文平均产出率有待提高。但从现有核心作者来看，这些作者具有较高的理论水平和实践经验，许多作者都已形成了自己的研究特色，并起到学科带头人的作用，促进了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的蓬勃发展。因篇幅关系，表 3列出了2000—2020年间发表论文高于4篇的核心作者。

(五) 被引频次分布及高被引文章

研究论文的被引用次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学界对于某领域代表性成果的关注程度，是体现研究成果学术价值和学术影响力的重要指标。研究成果的被引频次高，一方面意味着该论文的学术水准受到业内的普遍认可，也从侧面说明该领域的研究受到学界的广泛关注。被引频次最高的前10篇论文，见表 4。从发表时间来看，这些文章集中在2006—2011年之间，距今已将近10年，研究分布引用周期较长，一方面，这与引用本身与时间积累密切相关；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该领域高水平研究成果相对匮乏。从研究内容来看，有6篇与“培养质量和模式”相关，其中包括了培养模式、质量保障等方面，4篇为专业学位的定位、回顾性文章，这一定程度上表明学界关于专业学位教育的学术影响较为单一。其中，对于基于“现状”的反思与展望文章，已经明显超出了其“有效期”；2篇以翻译专业学位类别作为研究对象的文章，对于其它类别的研究价值较为匮乏。实际上，2011年之后的一些相关文献，因其体现了最新的政策背景和实践环境，也具有非常高的学术价值，但并未受到学界的关注和推崇，原因在于其研究层次不高等方面，同时也反映出近年来重量级的研究并不多见，尤其是基础研究成果不足的现实。

(六) 发文机构分布

将所有机构进行标准化处理后进行统计，标准化原则：一是以一级单位和最新单位名称为准；二是合作论文，只取第一单位。从分析结果来看，964篇论文来自324个机构。下表 5将每个机构发文量按递减顺序分布，列出了发文量大于8篇(含8篇)的研究机构分布情况。从发文量来看，华南理工大学、南京农业大学发文量最高(25篇)，其次是北京师范大学(24篇)和重庆医科大学(23篇)、东北师范大学(20篇)，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天津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大于等于15篇。从机构类型来看，师范院校、综合性大学、理工院校，农业院校、医科院校是专业学位教育研究的主阵地，而其他类型院校或机构对专业学位教育关注较少或未开展相关研究。

将表 5的作者机构按论文数量分成大致相同的三个区，见表 6。1区是发文8~25篇的机构；2区是发文3~7篇的机构；3区是发文1~2篇的机构，3个区的机构数比值为36∶78∶268≈1∶2.2∶7.4。表明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机构分布基本符合集中与离散的布拉德福定律^[4]，即仅占9.42%的1区36个机构集中发表40.67%的文献；而占70.16%的3区268个机构，离散地发表28.60%的文章。

(七) 关键词分布状态

关键词的频次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研究热点的形成与转移，有助于人们对某一领域今后研究走向的预测^[5]。通过VOSviewer软件对样本文献关键词行共现分析得知，除去“专业学位教育”“研究生教育”等统摄性较高的关键词外，近年来，从研究热点的专业学位类别来看，由“教育硕士”“工程硕士”的培养逐渐转变为对“临床医学”专业硕士的培养，特别是2016年以后新增了护理、图书情报等其他专业学位文献。从研究内容来看，大量成果皆聚焦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培养模式，从培养目标、培养方案、课程设置、培养质量、培养体系以及质量保障等多个维度开展研究，反映了对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培养模式相对系统的探索。此后，逐渐关注“实践能力”“专业能力”“职业能力”“满意度”等方面，这从侧面反映学者的研究视角逐步从培养过程向人才培养的实际成效转变。此外，“全日制”“学术学位”及“培养质量”等也是出现的相对高频的关键词。这些关键词的出现，表明了在高等教育改革背景下，研究者基于宏观视角对专业学位教育的探讨和聚焦研究生培养质量教育改革的研究；同时也勾勒出国内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的基本轮廓，为后续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

通过对VOSviewer软件后台数据统计，选取排名前10位关键词(含并列排名)进行分析，发现“培养模式”一词出现频次最高，达到121次。占9.16%；紧随其后的是“教育硕士”，总标引次数也达到90次；第三位的关键词是“全日制”，标引频次为82次，占总标引次数的6.21%。

(八) 基金资助类型

通过对1168篇论文的资助情况进行统计，得到论文基金资助情况，统计结果见图 2。结果表明共有667篇论文受基金资助，占发表论文数的57.11%，其中部分论文为多项基金支持。共有732个项目支持，每项基金支持产出论文数为1.60篇核心或CSSCI论文。从资助类别看，312篇论文受到各省级课题项目资助，占比46.78%，其次为各高校自主支持研究项目，为98项，占比14.69%，表明基金资助来源相对集中，高级别基金资助相对较少。

三、研究结论

通过上述对2000—2020年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研究现状进行梳理和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一是从文献增长的特点来看，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文献总体呈现先增长后回落现象，其文献累积量符合普赖斯指数增长规律。与专业学位年招生数已超过硕士招生量一半的培养现状相比，研究文献整体数量偏少。国家教育政策和专业学位教育的发展是文献增长变化的重要影响因素。

二是从期刊和机构分布特点来看，表现出文献具有集中与分散规律，即：仅占1.84%的4种期刊发表了39.30%论文和9.42%的36个机构集中发表40.67%文献，表现出少数期刊和少数机构发表大量论文的堆加效应，以及213种期刊和268个机构发表其余论文的离散现象。

三是从专业学位类别分布和研究主题特点来看，以教育、临床医学、工程类为研究对象的论文最多，应用统计、税务、保险、审计和文物与博物馆5个专业学位类别的研究仍处于空白。论文研究主题主要集中于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培养模式相关研究，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学者的研究视角逐步转向“实践能力”“专业能力”等人才培养实际成效。同时，对于不同类别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之间的差异化研究缺乏，与经济社会相结合的相关研究相对较少。

四是从作者分布特点来看，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的作者队伍不稳定，人员偏少，且到2020年仅有50人。同时，高产活跃作者群相对薄弱，核心作者的论文平均产出率有待提高。此外，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已逐步趋向合作化，两人及以上合著论文占比达66.78%。

五是从文献质量特点来看，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论文质量有待提高，高被引文章的学术影响较为单一，且相对滞后，近年来的高质量研究也相对匮乏。基金项目的研究成果在一定程度也反映其较高的学术价值，主要是由于项目本身的前瞻性和创造性等经过专家严格筛选、论证。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相关论文受到各级各类基金的支持力度尚不够，特别是国家级课题支持的论文仅占7.11%。

四、未来研究展望

国家“双一流”建设给新时代研究生教育提出更高的要求，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作为我国研究生教育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培养高层次应用型专门人才和支撑国家重大发展战略具有重要作用。高水平理论研究对教育实践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结合前文的研究结论，就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未来研究提出几点思考：

一是加强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内涵和基本理论研究。分析显示，当前学界对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不够重视、成果较为匮乏，而其中关于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内涵和基本理论的研究更是十分有限。尽管部分学者对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内涵、本质属性等进行了理论阐释，但是远远不够。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有其内在发展规律和特点，如何认识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兼具专门的知识属性和独特的职业性的内在逻辑关联，如何看待其注重学生实践能力培养以及强调产教融合育人模式等等，都是需要深入研究的重要课题。围绕这些问题开展高质量研究，既是提高学术影响力的基础，也是帮助高校深化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认识，促进转变简单套用学术学位发展理念、思路、措施等教学现状的前提。

二是加大不同专业学位类别的研究力度。当前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已涵盖47个专业学位类别，不同专业学位类别面向社会特定职业领域需要，对于专业能力、职业素养、创新能力等有其不同的培养侧重和特点，如临床医学强调以培养临床实践能力为核心，旨在培养高层次临床医生；汉语国际教育强调以国际中文教育教学能力为核心，旨在培养高素质的国际型师资。这意味着，必须加大各专业学位类别针对性研究的力度，注重从各自特有的问题出发，进行一般性规律研究，才能满足不同专业学位实际发展需要。

三是重视学生和社会需求视角的相关研究。从关键词分布的分析，可以看出学者视角从高校内部如何改进培养过程，逐步转向关注人才培养实际成效。专业学位研究教育本质是在符合教育发展规律的基础上，建构以人才培养质量为核心，以社会需求为依据的三重逻辑体系^[6]。因此，应进一步重视学生和社会需求视角的相关研究。一方面，从学生视角，重视学生知识体系构建和职业素养、综合素质提升等方面的获得感和对教育满意度等方面的研究；另一方面，从社会需求视角，紧跟时代变化发展，重视专业学位人才培养与行业实际岗位需求的匹配度等方面的研究。

四是扩大核心效应和相关支撑。从作者、期刊和机构分布来看，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的核心效应亟待扩大和提高，应努力加大引导和鼓励，不断扩大核心作者群、核心期刊群和核心作者机构群的数量，为更好地满足应用型和复合型的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人才培养服务，适应国家经济发展需求。此外，应加大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的资源等相关支撑，一是从国家层面，提高对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教学及其研究情况的关注，加大课题研究的支持力度，吸引教师和学生广泛参与，促进形成教育教学与研究互融互促的良性关系；二是专业学位全国教育指导委员会作为具有中国特色的、协助政府加强对本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指导与协调的专业性组织^[7]，要充分依靠各个专业学位全国教育指导委员会，积极推动我国专业学位的教育教学研究，这对促进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发展等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