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Zacco隶属于鲤形目Cypriniformes鲤科Cyprinidae，是一类栖息于山溪小涧激流水体的小型鱼类，在繁殖季节，雄性个体体色鲜艳，头部珠星发达。1846年，Temminck和Schlegel依据在日本长崎采到的标本，最先描述了宽鳍Zacco platypus，但是限于当时的科学认识，将宽鳍归于雅罗鱼属Leuciscus，定名为L. platypus (Temminck & Schlegel，1846)。1902年，Jordan和Evermann以此为模式种，建立了一个新的属——属，将其更名为Zacco platypus (Jordan & Evermann，1902)。此后，该属鱼类有较多的物种描述。

陈宜瑜(1982)对马口鱼类Opsariichthine的分类进行了厘定，马口鱼类的特征为性成熟个体臀鳍条特别延长和具有发达的追星。马口鱼类包括马口鱼属Opsariichthys、属、须属Candidia和异属Parazacco。属包括5种，即广布的宽鳍、长江上游的成都Zacco chengtui、分布仅限于日本和朝鲜的纵纹Zacco Temmincki，以及台湾省的粗首Zacco pachycephalus和台湾Zacco taiwanensis。

随着分子生物学技术的兴起和发展，学者们对属鱼类的分类问题又提出了新的见解(Fang et al., 2009；Tang et al., 2010, 2013；Liao et al., 2011；Wang et al., 2019)。基于分子系统发育分析的结果，Chen等(2009)重新定义了属鱼类，认为属仅包括模式种宽鳍单种，模式产地为日本本岛，而东亚其他地区的样本应被视为不同的物种，中国水系中应有2~3个宽鳍的近缘种。Huang等(2017)基于线粒体全基因组对马口鱼类进行了重新整理，同时通过体侧条纹的不同将马口鱼类区分为不同的属，须属、异属、东瀛鲤属Nipponocypris为一平行于身体的条纹，马口鱼属和属为与身体垂直的条纹，其中，马口鱼属为独立的垂直条纹，属条纹经常融合形成较宽的斑块。

基于新的分类体系，相关的物种归属也作了调整。例如，棘颊马口鱼Opsariichthys acanthogenys (Boulenger，1901)曾被认为是宽鳍(陈宜瑜，1982)及尖翅Zacco acutipinnis (Kottelat，2013)的同物异名。Huynh和Chen(2013)则将尖翅修订为尖翅马口鱼Opsariichthys acutipinnis。此外，根据属鱼类成熟雄性个体头部及鳃盖下方的追星融合成条状以及体侧垂直条纹较宽等特征(Chen et al., 2009)，殷维(2015)重新核对了Boulenger(1901)对棘颊马口鱼的形态描述和标本插图，同时，基于多位点核基因和线粒体基因等分子证据，将棘颊马口鱼修订为棘颊Zacco acanthogenys。因此，根据新的分类系统，属目前包括宽鳍和棘颊2个物种。

2017年10月—2018年4月在辽宁省的大凌河、河南省内的黄河流域境内进行采集时，发现一批样本与宽鳍外形相似，但与宽鳍又存在明显的形态差异，同时与宽鳍的线粒体细胞色素b(cyt b)基因存在显著的遗传差异。因此，本研究将其描述为属鱼类一新种。

1 材料与方法 1.1 研究材料

在辽宁省朝阳市朝阳县、朝阳市北票市和锦州市义县的大凌河水系和河南省洛阳市黄河流域的伊河和洛河水系中(图 1)中共采集标本170尾，用10%福尔马林固定，分子生物学实验材料取自新鲜标本右侧背部的肌肉组织，保存于75%酒精中，统一保存于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标本的测量使用数显游标卡尺，由同一人对样本的形态学特征进行详细的测量，从标本的左侧进行，精确到0.1 mm，使用SPSS 25.0处理数据，计算平均值和标准差。形态计数和测量方法参照Hubbs和Lagler(2004)，其中，背鳍和臀鳍最后一根在基部的分枝的鳍条计为 ，侧线鳞的计数是从鳃盖后方第一片有孔鳞数到尾鳍基部最后一片有孔鳞。并且对新种的同属物种进行检视，检视标本为宽鳍：IHB 197607001和197607002，2尾，体长93.3和100.1 mm，日本：琵琶湖，保存于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棘颊：BMNH 1901.3.6.10~1901.3.6.15，6尾，体长87.2~130.0 mm，全模标本，中国：浙江：甬江，保存于英国自然历史博物馆；IHB 201808102~201808113，12尾，体长63.4~95.1 mm，中国：浙江：甬江，保存于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

1.2 基因组DNA的提取和PCR扩增、测序

基因组DNA的提取采用高盐浓度抽提法，参照Tang等(2009)的方法，并稍作改动。cyt b基因的扩增及测序引物为正向引物L₁₄₇₂₄(5'-GACTTGAAAAACCACCGTTG-3')和反向引物H₁₅₉₁₅ (5'-CTCCGATCTCCGGATTACAAGAC-3')(Xiao et al., 2001)。PCR反应的总体积为30 μL：3 μL DNA模板，反应体系包括：10×Buffer 3 μL，dNTPs 1.5 μL(10 mmol·L^-1)，引物各1 μL(10 μmol·L^-1)，Taq DNA聚合酶0.25 μL，加灭菌双蒸水至30 μL。PCR反应条件为：94 ℃预变性4 min；94 ℃变性45 s，54 ℃退火45 s，72 ℃延伸1 min，共35个循环；72 ℃延伸10 min。扩增产物用0.8%琼脂糖凝胶电泳检测后，送测序公司双向测序，测序引物与PCR扩增引物相同。

1.3 遗传变异与系统发育分析

分子系统发育分析包括马口鱼属、属、须属、异属、东瀛鲤属5属18种44尾个体，共计44条cyt b基因序列。其中，大鳞马口鱼Opsariichthys macrolepis序列3条，采自四川宜宾；尖翅马口鱼Opsariichthys acutipinnis序列3条，采自抚河；马口鱼Opsariichthys bidens序列3条，采自安徽歙县；棘颊Zacco acanthogenys序列3条，采自浙江甬江；命名为新种的中华序列8条，采自大凌河水系4条，采自黄河流域4条；其余的基因序列从GenBank获取(表 1)；中华细鲫Aphyocypris chinensis作为外类群。

DNA序列的比对使用Clustal X (Thompson et al., 1997)，并在SEAVIEW中进行手工校正(Galtier et al., 1996)。采用MEGA 6.0分析序列中各碱基含量及变异情况(Tamura et al., 2013)，并基于Kimura双参数(Kimura 2-parameter，K2P)模型计算转换/颠换比率与物种间遗传距离等参数(Kimura，1980；Kondo et al., 2016)。在jModeltest 2中基于AIC值选择最适碱基替代模型(Darriba et al., 2012)。

马口鱼类系统发育树重建使用邻接法(neighbor-joining，NJ)、贝叶斯法(Bayesian inferences，BI)和最大似然法(maximum likelihood，ML)。邻接法使用MEGA 6.0基于K2P模型，系统树分支置信度采用自引导法(bootstrap analysis)，进行1 000次重复抽样检测。BI树的重建使用MrBayes 3(Huelsenbeck & Ronquist，2001)，替代模型根据筛选结果设定为：nst=6，rates=gamma；起始树设置为随机树，马尔科夫链的蒙特卡洛方法(Markov chain Monte Carlo process，MCMC)设置为4条链同时运行4×10⁶代，3条热链1条冷链。每100代对系统树进行抽样，最终得到40 001棵系统发育树，初始的10 000作为老化样本舍弃，剩余的样本构建一致树并计算后验概率。最大似然法分析使用RaxML 8.0(Stamatakis，2014)，替代模型为GRT+I+G，替代数设置为6，设置1 000次自举检验来计算各分支的置信度。

2 结果

中华，新种Zacco sinensis sp. nov.   (图 2；表 2)

正模标本    IHB 180407020，雄，体长79.8 mm；2018年4月采自辽宁省朝阳市朝阳县柳城街道下洼子村(大凌河水系)(120°37′62″E，41°48′74″N)；采集人：胡华明、倪述。

副模标本    IHB 180407021~180407035，15尾，体长69.3~92.4 mm；2018年4月采自辽宁省锦州市义县九道岭镇四方台村(大凌河水系)(121°31′58″E，41°55′19″N)、辽宁省朝阳市北票市章吉营乡章吉营村(大凌河水系)(120°62′83″E，41°60′20″N)、辽宁省朝阳市朝阳县柳城街道下洼子村(大凌河水系)(120°37′62″E，41°48′74″N)；采集人：胡华明、倪述。

IHB 171101001~171101010，10尾，体长61.1~ 89.1 mm；2017年10月采自河南省洛阳市伊川县河滨街(伊河水系)(112°47′39″E，34°52′55″N)、河南省洛阳市洛龙区凌波大桥(洛河水系)(112°38′57″E，34°59′91″N)；采集人：邱宁。

形态描述   测量新种标本26尾，全长72.7~112.4 mm，体长61.1~92.4 mm。相关可量、可数性状见表 2。新种体长而侧扁，腹圆，头长略大于体高。唇较薄，光滑。口端位，口裂较小，稍向上倾斜，上颌稍长于下颌，上、下颌平整无缺口，向后延伸未到或刚到达眼前缘下方。眼较大，位于头侧中上方。鼻孔较大，位于眼前方。围尾柄鳞13~17，鳃耙排列疏松，第一鳃弓外侧鳃耙10~12，内侧12~17，末端成钩状。

背鳍无硬刺，位于体中部，外缘呈弧形；胸鳍末端尖，未到达腹鳍基部，背鳍略长于胸鳍；腹鳍小，外缘呈弧形，未到达肛门，腹鳍起点与背鳍起点相对；臀鳍基部长，臀鳍第二、三根分枝鳍条最长，可到达尾鳍基部。尾鳍分叉，上下叶几乎等长。肛门离臀鳍起点很近，臀鳍基长较背鳍基长长。体侧鳞片中等大小；侧线完全，且在胸鳍后方向下弯曲，然后再向上延伸到尾柄中部。胸部与腹部均有鳞片覆盖，胸部及腹中线的鳞片埋于皮下，不甚明显。

体色   生活时鲜艳，雄鱼比雌鱼明显。眼睛上边缘橘红色，背部灰色带橘黄色，腹部银白色，体侧胸鳍到臀鳍起点之间具有3~8条不规则的灰绿色条纹，雄鱼体侧条纹明显，雌鱼体色条纹不明显。背鳍分枝鳍条分为三部分：基部鳍条边缘黑色，鳍间膜夹杂黑色颗粒，中部鳍条透明，鳍间膜黑色条纹，外缘各鳍边缘黑色，鳍间膜透明。胸鳍灰白色或橘黄色，腹鳍灰白色，臀鳍灰白色或浅黄色。福尔马林固定的样本背部灰黑色，腹部灰白色，背鳍基部黑色，尾鳍分叉，边缘黑色。

地理分布  该种目前仅知分布于大凌河水系和黄河流域。

词源   新种种名源自拉丁文“sinensis”，意为“中国的”，指的是该物种的产地。

3 分子系统发育分析

本研究中，使用18种马口鱼类的线粒体cyt b基因序列共44条，另外采用2条细鲫属Aphyocypris鱼类的cyt b序列作为外类群。所有序列经比对分析后，得到单条全长为1 140 bp的序列集。序列中无碱基的插入或缺失，该片段A、T、G、C的碱基含量平均值分别为(不含外群)25.7%、30.1%、16.4%、27.8%。A+T含量(55.8%)高于G+C含量(44.2%)，与鱼类线粒体基因A、T含量高，G、C含量低的特点基本一致。1 140个位点中，保守位点708个，占总位点数的62.1%；变异位点432个，占37.9%；单突变位点27个，占2.4%；简约信息位点405个，占35.5%。所有序列转换颠换比平均值为5.08。

基于双参数模型计算了中华大凌河样本和黄河样本之间的平均遗传距离为0.012，同时计算了属3个物种之间的遗传距离：中华与宽鳍和棘颊间的平均遗传距离分别为0.048和0.081，宽鳍与棘颊间的平均遗传距离为0.089。

基于邻接法、贝叶斯法和最大似然法重建马口鱼类的系统发育树，尽管在某些分支上支持率存在差异，但是三者大致具有相同的拓扑结构，此处仅展示NJ树的拓扑结构，同时在节点处添加BI树和ML树的自展支持率(图 3)。NJ树的拓扑结构显示，属和马口鱼属各自构成单系群，并且互为姐妹群。属中，来自大凌河水系和黄河流域的新种中华与日本的宽鳍首先构成姐妹群，支持率较高，为100/0.99/100(NJ/BI/ML)，两者再与棘颊构成姐妹群，支持率较高，为100/1.00/100(NJ/BI/ML)。

4 讨论

根据新的分类系统，马口鱼类包括5个属：须属、异属、东瀛鲤属体侧具有1条平行于身体的条纹；属、马口鱼属体侧具有几条垂直于身体的条纹。属目前仅有2个有效种，分布于日本、朝鲜的宽鳍和分布于长江、钱塘江、甬江的棘颊。

本研究通过形态比较和分子生物学技术，将分布于大凌河水系和黄河流域的属鉴定为一新种，该新种与近似物种的主要鉴别特征见表 3。相关种类的形态数据参考已发表的文献资料：宽鳍引自Hee等(2012)。

基于cyt b基因的分子系统发育分析也强烈支持了属鱼类的单系性，以及属和马口鱼属的姐妹群关系。并且，中华与宽鳍和棘颊的遗传距离分别为0.048和0.081，显示它们之间的遗传分歧十分显著，达到了物种分化水平。因此，中华明显不同于宽鳍和棘颊等属鱼类的已知物种，应被识别为一新种。

在地理分布上，目前已知宽鳍分布于日本、朝鲜；棘颊分布于长江下游、钱塘江、甬江；中华分布于黄河和大凌河水系。

致谢: 感谢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胡华明老师、倪述、邱宁在野外采集标本方面提供的诸多帮助，感谢张旭在地图制作上提供的帮助，感谢张智、沈中源、王雪在软件使用上提供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