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格式:闻玉梅. 医学科学——永恒的人文内涵[J]. 科技导报, 2020, 38(10): 20-22; doi: 10.3981/j.issn.1000-7857.2020.10.004  









闻玉梅,中国工程院院士,医学微生物学家。现任治疗型疫苗国家工程实验室名誉主任,教育部、卫生部医学分子病毒学实验室学术委员会委员,曾任中国微生物学会理事长/教育部卫生部医学分子病毒学重点实验室主任。主要研究领域为乙型肝炎病毒学与免疫学、治疗性疫苗基础理论与应用。







医学科学——永恒的人文内涵

闻玉梅1,2

1. 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基础医学院,上海 200032
2. 复旦大学教育部/卫健委医学分子病毒学实验室,上海 200032

1888年,英国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达尔文给科学下了一个定义:“科学就是整理事实,从中发现规律,得出结论。”达尔文对科学的定义指出了科学的内涵:科学就是客观事实,既要发现人们所未知的事实,还要从事实中总结出客观事物本身及事物之间的作用和规律。因此,科学的基石是事实。人们通过应用不同技术,不断发现并验证事实;在学习与继承事实的过程中发展事实、尊重事实并传播事实,根据事实的特点及科学家们的感悟,科学逐渐分化形成了不同的科学学科,这些学科归纳为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两大类。

然而,医学科学却与众不同,它既是自然科学又具有社会科学的特色,因为在医学科学中存在着永恒的人文内涵。

1 从医学发展的历史看人文的内涵

医学是科学的,也是人文的。医学中的人文内涵是贯穿医学发展史的始终,离开了为人民的健康、解除人民的的疾苦这一核心,医学科学的发展不仅失去了动力,也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医学最早的起源是人类为了保护自身而建立和发展起来。很多早期的科学技术,其中也蕴含有人文的理念。例如神农尝百草就是不计个人生死,为寻找治病草药的典范;又如中国唐代名医孙思邈,他首先将中国传统医学分成了内、外、妇、儿科,并教导弟子“不管来者是美、是丑,我们都要平等对待”;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在公元前460— 377年曾说过:“无论我到什么地方,都要为病人做事,不能有不当行为,不论他是男是女,不论他是贵族还是奴隶,都要公平对待”“我不能把病人告诉我的事情随便告诉别人”等,这些例子都说明自古以来,医学科学中就孕育着深厚的人文内涵。

随着医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医学有了更为广泛而深刻的应用。人类对于医学其人文性的思考越来越多,对于生命的思考也越来越深刻,这为医学人文的诞生提供了十分重要的理论基础。随着医学工作者整体综合素质的不断提高,医学工作者对于工作的思考与总结也日益增多,其质量也日益提高,这为医学人文的诞生提供了很重要的学术基础。我的偶像是两次获得诺贝尔奖的居里夫人,我最佩服她的是,在沙皇占领她的祖国波兰时,她旅居法国钻研科学,发现了第一个放射元素,她就命名为Po,以表示对祖国的深爱之情。但是,当被问及是否要对放射元素申请使用专利时,她坚决反对申请,因为她认为放射治疗应服务于全人类。这就是伟大科学家,对于医学科学治病救人中人文内涵的领会,人们不仅是钦佩,也会永远铭记在心。

2 现代医学科学中的人文内涵

现代医学的发展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融入了大量的新技术,包括对人的全基因测序、发展多种疫苗、寻找疾病的靶点,针对靶点的药物开发、新型影像及超声技术的发展与应用、机器人手术、人工器官(人工关节、人工瓣膜、人工体外循环等)以及免疫治疗和干细胞治疗。这些新技术对疾病提供了很多新的治疗方法,显著增长了人类寿命,从而也促进了医学市场的发展。二是随着经济的发展,经济对医学的发展也具有了更广、更深的影响。改革开放后,中国多次改革医疗卫生事业,并做了一系列探索。近年来,伴随着中国社会的转型,中国医务工作者与人民群众都面临着从医、就医与健康保障等新的挑战与机遇。人民在衣食住行的问题解决后,他们更多地关注的是获得良好的医疗与健康保障,随着中国“未富先老”的情况下,这一需求尤为突出。

目前,中国存在着有限医疗条件与日益上升的医疗需求之间的矛盾,医学人文的内涵也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与冲击。在各大医院门诊,每天忙于“应付” 5分钟完成一名患者诊治的医生,哪有时间考虑人文医学,而患者又怎会对此种诊疗表示满意。因此,医患矛盾层出不穷。但是,随着中国强化推行分级诊疗后,看病难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一些地方对分级诊疗也进行了积极探索,取得明显成效。与此同时,随着健康教育的普及,群众的预防意识逐渐增强,对医学科学了解和认识也逐步加深。事实上,医生与患者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共同的敌人都是疾病。这是现代医学科学中再强调也不过分的人文内涵。


闻玉梅院士为《科技导报》“2020全国科技工作者日专刊”题词

2019年,在突然袭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中,突显出现代医学中最高、最美、最感人的人文内涵。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有多少武汉的白衣战士信守医学誓言,不畏牺牲、勇往直前,坚守在在第一线患者的身边;有多少白衣战士不顾生死、毅然告别亲人奔赴武汉,协同作战;还有多少白衣战士日日夜夜坚守在科研第一线,为药物与疫苗的研发而奋战!他们是英雄,用精湛的技术、崇高的医德、大爱的胸怀、无私的奉献,与病毒作战、与死神抗争、挽救了一个又一个生命,践行医者的神圣使命,诠释大爱无疆的医者精神,传承着“救死扶伤、医者仁心”的崇高品质,用鲜血与汗水谱写出了现代医学科学中人文内涵,最高尚、最珍贵的诗篇。

3 重启优化医学科学的人文内涵

痛定思痛。很多医护工作人员在一线与病毒做斗争。与此同时,在医务人员抗疫过程中,也出现了患者对医护人员进行“施暴”现象。是否在疫情过去后,白衣战士又变成成了“白眼狼”?是否在疫情后投报医学专业的高校考生不增反减?这些都是我被问及的问题。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医学人文教育不仅是一项长期、重点教育工作,也是全民的健康运动。不断继续加强对医学人文教育,是提高从医人员与人民群众科学与素质教育的重要举措,也是科学地建设健康中国不可或缺的内容。要宣传医学科学的特殊性,即从医者所面对的是人,是生命。生命对一个人是最宝贵的,所以从医者必须以高度的责任感对待医学事业、以十分关切的仁爱之心对待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否则就不配从医。对于人民群众,要教育他们理解:即使医学科学发展至能更好的治病,但医学科学不能保证救命。生老病死是客观规律,没有长生不老的灵药。

今后的医学科学发展中要注意处理好:1)人与机器(器械)的关系,机器人不可能取代医生;2)专科与综合的关系,既要有专科,也要具有综合处理的能力;3)预防与治疗的关系,健康教育是从医之本;4)重视实践与上升为理论的关系,要细心观察,小心取证,探索规律,不断创新。

生命短暂而神圣,有温度的医学抚慰才能让生命更美好。

(2020年5月于上海)

(责任编辑 卫夏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