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国内很多行业性高校面临着到底是 “转型为综合行大学”，还是 “继续保持行业特色”的艰难选择，转型为综合性大学意味着巨大投资，还会被说成千校一面，继续保持行业特色，就意味着学科集中，在当今数字考核的社会优势越来越不明显。

本人访学的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UC Davis），始建于1905年，从当年加州伯克利大学的农学院逐步发展成一个以农科为特色 （农业、兽医、植物、环境等专业全美排名第1），多学科协调发展的综合大学 （美国公立大学排名第9，全美大学排名第38，全球排名42，学生规模3万多人），仅仅用了110年的时间。UCDavis的哪些发展经验值得我国的高等学校，特别是为数众多的行业大学学习呢？我通过近1年的观察和学习，总结了以下几点认识：

UC Davis将所有学科分为4个层次，第一梯队为传统优势学科，即农业及环境相关学科，是该校的标签，因此在用房、人员、场地上都给予了倾斜。第二梯队为基础学科，包括生命、化学、物理、数学，这些学科为优势学科提供原始创新的炮弹，同时也是为学校贡献高水平论文和研究基金的大户，这些学科所在的系都有独立的大楼，都可以招博士生。第三梯队为工程应用及新兴学科。这类学科包括： 土木、环境、机械、航天、材料化工、电气、计算机等工程学和医学等应用学科，也表现不俗，大多在美国前50名。这些学科的首要职责是人才培养，满足社会需求； 其次为基础学科提供实验技术手段，为优势学科的实践提供最后一公里的解决方案； 最后为学校的永续发展培养后备力量。第四梯队为人文与艺术学科，包括哲学、历史、英语、经济、管理、教育、心理学、人类学、艺术学等，人文学科则为整个大学提供人文精神，滋养师生的人文情怀，培养他们的艺术气质。

UC Davis虽然学科分为4个层次，但是相互之间协调发展，构成了一个和谐的生态系统。在UC Davis，优势学科是从行业中发现问题，并运用基础学科的理论方法和工程学科的技术手段解决问题。人文学科则是让教授们平静下来，让他们从总结过去中寻找科学规律，并为他们大胆地假设未来提供创意和灵感，同时约束他们的科学伦理。反过来，优势学科又为工程学科、人文学科提供研究的对象和素材。在UC Davis这四类学科，相互支持，形成了一个平衡系统。反观我国很多行业大学，为了制造世界级高水平学科，采用大跃进时期的吨粮田的做法，举全校之力，将绝大数资源投入到某些 “龙头” 学院，“龙头” 学科，而将某些暂时看不到产出的基础学科进行拆并，甚至逼死赶走，短时间虽然优势学科排名上去了，但是发展后劲没有了。

使命UC Davis是州立大学，因此为加州的经济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1900年后，加州开始兴盛，学校在帮助加州进行土壤改良、作物育种、畜牧兽医、水资源开发与管理、地质调查等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同时还为本州培养了大量优秀人才。如今的服务方式则是UC Davis的很多科研机构与加州各政府部门建立长期且紧密的合作，政府部门为这些机构提供持续稳定的经费，学校则为加州提供政策、技术、行业发展、紧急事件处理等方面的技术咨询、技术储备和人员培训。同时学校还是全美的兽医中心，为整个联邦服务。

其实我国的部分行业大学过去在社会服务方面做得相当不错，但是近年来，在综合排名的压力下，其目标导向和考核指标逐渐向综合性大学看齐，变成了SCI论文、高层次科研项目、人才计划和政府奖励等定量指标，这使得行业大学逐渐异化成追逐国家资源的机器，逐渐失去了为行业服务的特色。反过来，一些综合性大学又开始赢者通吃，抢滩行业大学的原有阵地，使得行业大学背腹受敌。UC Da-vis有一个 “One world，one UC Davis” 的理念很值得学习，那就是 “做最好的自己，做世界上仅有的一个”。

21世纪人才是高校发展的关键，UC Davis留住人才主要靠以下4点： 1）待遇留人。一般终身职位序列的教研人员收入丰厚，可安心钻研教学和科研。同时因为UC Davis为地方和行业服务，有足够的项目经费可以供养一批非终身职位的博士后、项目科学家等，这部分人是UC Davis的科研主力军，为UC Davis产出了70%的科研成果。2） 事业留人。UC Davis教学与科研的工作环境舒适，科研设备齐全先进、安全设施管理严格、行政人员热心周到，教研人员不用做任何与教学科研无关的事，能全身心投入工作。3） 环境留人。UC Davis与当地政府将大学城打造成了一个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学者和学生。4） 福利留人。UC Davis为教职员工买了各种保险，甚至博士生生孩子都有补助。戴维斯小镇高水准、免费的义务教育使得很多教职员舍不得离开。留住了人，发展只是时间问题。

在UC Davis几乎看不到美国教育部的影子，我们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教育部统统不管，教育只管学生贷款、资助计划、普法并调查违法、数据统计等保证教育公平的事务。加州政府也只是通过限制教员数量、审核大学预算等方式进行总量控制，而对学校的内部事务一概不管。学校通过各种教授委员会对学校的事务进行自主管理，将每一分经费的效益发挥到最大。反观我们的教育管理部门，对高校行政干预太多，每年高校如果遇到 “学科评估、专业评估、重点实验室评估、就业评估……” 等大事，就会全校总动员、地动山摇一阵子，严重干扰了正常的教研秩序。

通过对UC Davis的百年发展分析，我们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启示： 我国的行业高校通过大力提升与优势学科相关的基础学科与新兴学科的实力，可促进传统优势学科的全面改造和实力提升，也将能更好地为国民经济发展和行业人才培养服务。如果教育管理部门减少行政干预，让行业大学稳打稳扎地自主发展，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必将涌现出一批在相关领域闻名世界的特色大学。

——长安大学信息工程学院副教授
徐志刚
（编辑 祝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