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1 月7—10 日，我有幸参加2014 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及其相关活动。闲暇时将所历所思记述如下，以饗对国家奖励申请、评审、颁发有兴趣的朋友。

2015 年1 月7 日17:00，驱车前往友谊宾馆。吃过简单的自助餐后，信步徜徉在小道上。透过松树丛的寒风吹在面颊，有一种透心的凉爽。思绪又回到漫长的申奖之路上。

2013 年国庆节前夕，团队同事建议我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奖。我曾在2008年以第一完成人身份获得过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时隔5 年，再次申请能行吗？大家都表示支持，我答应考虑一下。

在研究室的催促下，我开始准备。申报要求列出8 篇代表论作和总共20 篇的相关论著。我可以轻易找到8 篇有份量的代表作，除Springer 出版的一本专著外，有6 篇IEEE TAC，Automatica 等长论文，1 篇Systems and Control Letters，20 篇国际SCI 期刊论文。

当然，更重要的是个人工作。这几年，我和学生以原创的矩阵半张量积为工具，提出了逻辑动态系统的状态空间方法，初步建立了逻辑动态系统的动力学和相应的控制理论。这些工作引发了大量后续研究。现在，该方法已被国内外学者应用到系统生物学、博弈论、通讯与编码、逻辑线路设计与故障检测、有限自动机、图论与队形控制等领域。意大利、以色列等国家都有追随我们工作的团队。我们真正做到了：中国人提出原创的理论和方法，外国人跟着我们做。

推荐工作开始了，我们准备了申报材料，经过我所在的数学院推荐，到中国科学院答辩。为减轻评审负担，各单位推荐有严格的名额限制。争取到中国科学院推荐是第一关。答辩较顺利。我们通过了评审。

随后是网络评审，我们准备了详尽材料，包括论文代表作和评价材料。由国家科技奖励工作办公室指定相关专家进行审评。这个评审时间最长，据说是最难过的一关，淘汰率很高。抱着一颗平常心，并无等待之苦。得知结果后，开始准备初评答辩：15min 报告，10min 回答问题。准备好PPT 以后，数学院组织了预演，领导们提了不少意见。答辩并不顺利，PPT 中的SCI 引用率与上报材料中的数据不同，挑剔的评委指出时让我们措手不及。那天，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和合作者都很沮丧。

初评的同时，相关材料还要送海外学者评审。初评很严格，有固定的淘汰率，据说至少1/3。人，最难以承受的也许就是与近在咫尺的目标失之交臂。初评的表现让我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虑中。不断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幸运的是，我们过了初评。虽然还有最后一关——复评，但复评没有固定的淘汰率。这时有点底气了，但由于初评的教训，不敢掉以轻心，答辩做了精心准备。后来的事实说明，凡事都马虎不得。听说复评时仍有6 项落选。

2014 年底得到通知，我们的项目最终获奖了。这是数学院今年唯一一项。我感谢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特别是至今也不知是谁的评审专家们。假如有什么值得自豪的，那就是，我们从未打听过任何一次评审的评委，更没有向任何一个评委打过招呼或有过交易。扪心自问，我可以无愧地说：我们没有做任何可能玷污那纸带着国徽的奖状的小动作！

2015 年1 月9 日，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正式召开。在人民大会堂东门外下车时，已是人流如潮，每个入口外均排着长长的队伍。接着，代表们排好队，然后各队按奇偶依序被带上照相阶梯。几分钟后，对面的正门打开了，先是几位工作人员——据说是保安——进来了，接着党和国家领导人习近平、李克强、刘云山、张高丽等步入会场，热烈掌声响起。习近平总书记等等从左到右，与前两排代表一一握手。我有幸分在第二排，与领导们一一握了手。巧的是2008 年我也站在第二排，和胡锦涛、温家宝等领导人也握过手。

会议由张高丽主持。起立唱国歌后大会开始。先是刘延东副总理宣读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2014 年国家科学技术奖的决定。然后是授奖。先由习总书记给于敏单独授奖。然后是60 名获奖人代表分5 批上台领奖。接着是李克强总理作报告。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一再强调科技创新的重要性，表态国家还要加大科技创新的投入。接着是获奖代表发言。最后，由张高丽总结，并宣布大会闭幕。

往事浮现眼前，我第一次进人民大会堂是1965 年暑假前夕，北京市召开大专院校毕业生会议，由彭真市长作报告。那年我上大学一年级，有幸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出席会议。19 岁的我，很天真、很激动。

1999 年，国际自控联（IFAC）的传统大会在北京召开。那时，这种大型国际会议还不多，会议的宴会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举行，现在想来有点不可思议。我有幸再次来到这里。

2008 年，国家科技奖励大会，我作为获奖者代表被选上台领奖，我两次来到大会堂。第一次是排练，第二次是正式开会。这次到大会堂，虽然少了新鲜感，但还是有一丝淡淡的激情。临走前，不舍地回头看宏伟而又带点神秘色彩的人民大会堂，今生大概无缘再到此地了。

我成长于贫寒家庭，从中学学费全免，到大学每月19.5 元的最高助学金，后来拿着工资读研究生，出国攻读博士……是祖国人民养育了我，给了我上学的机会。最近在看电视连续剧《老农民》，常常被吃不饱饭的他们所感动。我们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知识分子，

能够饱食终日，从事所谓神圣的科学研究，应该有一份感激之心，感谢为我们提供衣食的劳动者——祖国人民。能够2 次以第1 完成人的身份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是很高的荣誉，是学术界同行对自己工作的肯定。今生今世，夫复何求？希望有生之年，只要尚未痴呆，还能鞠躬尽瘁，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寸草之心，虽无以报得三春晖，却聊可自慰，以对天日。

当离开怡宾楼时，我的2014 年度国家科技奖励大会活动全部结束。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这轨迹，仿佛是命运为我量身定制的：它既有匠心独运，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攀援曲径；又有天道酬勤，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之因果诚信。人生路，你还会将我引向何方？

——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
研究员程代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