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中国科学院地球科学研究院, 北京 100029;
3. 中国科学院大学地球与行星物理学院, 北京 100049
2. Institutions of Earth Science,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29, China;
3. College of Earth and Planetary Sciences,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China
中国东北在地理上涵盖内蒙古自治区东部及黑龙江、吉林和辽宁省,在构造格架上处于西伯利亚与华北克拉通之间,由多陆块拼贴而成(周建波等,2012;Zhang et al., 2010).至古生代末,中国东北各地块完成拼贴成为统一的复合陆块,又先后于晚二叠世和中侏罗世完成与华北克拉通和西伯利亚克拉通的碰撞拼贴过程(张兴洲等,2006),而后进入到板内演化阶段(程三友,2006).在各地块碰撞拼贴的过程中,弱造山作用(吴福元等,1995)引起过区域地壳的缩短增厚;但在随后的地质历史演化过程中,区域地壳又发生过普遍的伸展改造,同时岩石圈厚度也发生了巨量减薄(邓晋福等,1994;Wei et al., 2010;朱日祥等,2012).在本研究关注的中国东北东南部地区(图 1A)内有着不同的构造单元,如松辽地块的东南缘、近南北向的张广才岭地块中南部、佳木斯地块的西南缘、兴凯地块的西部和华北克拉通东北缘,以及岩石圈尺度的郯庐大断裂(万天丰等,1996;朱光等,2004)北延两支的依兰—伊通断裂和敦化—密山断裂,及嘉荫—牡丹江断裂和索伦河—延吉缝合带东段等;此外研究区内还分布有长白山天池、龙岗及镜泊湖等新生代火山群(汤吉等,2006).
基于中国东北地区的CEA固定台网(国家测震台网数据备份中心,2007;郑秀芬等,2009)和中美日三国合作布设的NECESSArray流动台阵及一些加密的流动台观测数据,前人使用接收函数方法对本地区开展了大量研究,取得了较多的结果(朱洪翔等,2017;Kyong-Song et al., 2016;高占永,2015;王开燕等,2015;Zheng et al., 2015;Tao et al., 2014;Zhang et al., 2014;张广成等,2013;危自根和陈凌,2012;Liu and Niu, 2011;Chen et al., 2010;吴建平等,2009;段永红等,2005;Hetland et al., 2004),如东北地区的地壳厚度分布整体表现为两边厚中间薄,即西部的大兴安岭地区的地壳最厚,中部的松辽盆地地区地壳最薄且分布上有东薄西厚的特征,东部地区的佳木斯地块地壳最厚;壳内波速比(或泊松比)结果显示的图像更为复杂,特征比较显著的地区有松辽盆地下部壳内存在普遍的高波速比、大兴安岭地区下部壳内的波速比值也较高和兴凯地块地区的波速比较低等;各地块单元内地壳厚度同其壳内波速比之间不存在明确的相关关系;西部大兴安岭地区及华北克拉通东北缘地壳厚度与地表高程之间存在明显的正相关关系.郯庐断裂带北延皆穿切其下的Moho面,但其北段(44.4°N—47°N)两分支之间下部的Moho面整体下凹,而南段(~41.5°N)两分支之间下部的Moho面却整体上隆.长白山天池火山区壳内波速比相较于周边地区明显偏高,火山口下方的地壳最厚、且在中地壳的深度范围内发现有低的S波波速异常区,主动源人工地震探测(张先康等,2002)、背景噪声成像(王武和陈棋福,2017;Guo et al., 2016)、大地电磁测深(汤吉等, 2001, 2006;仇根根等,2014)及火山岩石学资料(樊祺诚等,2007)等多方面研究结果均认为天池火山口下方赋存有壳内岩浆囊.
已有结果丰富了我们对东北地区多陆块间属性差异、重要构造线对其下部Moho面形态改造及天池火山区壳内状态等问题的认识,但一些地区如兴凯地块西部及其同佳木斯地块结合带因地震观测资料稀少,已获取的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比特征有待于结合更多的观测结果做进一步的确证;郯庐断裂带北延西支的长春段和索伦河—延吉缝合带东段等重要构造线下部的Moho面形态资料有待进一步补充;长白山天池火山区下部的Moho面形态及壳内岩浆囊分布范围的一些观测结果存在相左之处.因此,本研究在使用更长时段(2007-08—2017-05)的CEA固定台记录及NECESSArray流动台记录(2009-09—2011-08)外,通过加入我们布设的探测深俯冲的中国东北地震台阵(NECsaids台阵,Wang et al., 2016)记录(2010-07—2017-05),将在43.3°N附近形成一条平均台间距约20 km、东西向延伸约650 km的密集台阵测线,并对研究区的东缘形成有效的观测数据加密,为获取该区域内更为精细的地壳结构(地壳厚度、壳内波速比及Moho面连续变化形态)提供有力支撑.
1 研究方法与数据 1.1 研究方法接收函数主要由转换波和多次反射波组成,记录了台站下方速度间断面对地震波的响应,其对间断面的特殊敏感性被广泛用来获取地球内部地壳及上地幔的结构信息(Langston,1979;Owens et al., 1984;Dueker and Sheehan, 1997;Kind et al., 2012).提取接收函数的方法主要有两大类:频率域反褶积(如Langston,1979;刘启元等,1996)和时间域反褶积(如Ligorría et al., 1999;吴庆举等,2003).频率域内的反褶积计算直观但存在反褶积过程(频率域内的除法)不稳定或是加上算法稳定措施后导致波形分辨率降低的现象(吴庆举等,2003),因此本研究使用时间域迭代反褶积方法(Ligorría et al., 1999)进行接收函数的提取.
基于提取的接收函数进行H-κ叠加分析(Zhu and Kanamori, 2000),是目前利用宽频带地震记录获取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比普遍采用的方法(如He et al., 2014;Li et al., 2014).其基本原理在于:远震事件的地震波入射进入到地壳时,于Moho间断面处会产生转换震相Ps,利用该震相及其随后一次反射震相中的转换震相PpPs、PsPs(PpSs)同初至P波之间的到时差,结合先验的壳内P波速度,可估算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比.
获取地壳内各速度界面的连续形态有助于把握整个地壳尺度内的结构特征,基于提取的接收函数进行共转换点(CCP)叠加(Zhu,2000)对速度界面成像的方法被广泛采用(如朱洪翔等,2017;Zheng et al., 2015;张广成等,2013;郭震等,2012;Chen et al., 2006).该方法假定转换波生成于各水平层状速度界面处,选用合适的速度结构并基于特定震相的走时计算公式,可将台站处的接收函数时间序列转换为深度序列,再以射线追踪的方式对台站下方一定间距内转换点的深度序列(包含极性)加以叠加,可对转换波的生成界面进行成像.
1.2 数据本研究使用124°E—132°E,41°N—46°N范围内CEA固定台(国家测震台网数据备份中心,2007;郑秀芬等,2009)52个(记录时长近10年:2007-08—2017-05,含2007年8月及2017年5月内的地震事件,下同)、NECESSArray流动台42个(记录时长2年:2009-09—2011-08)及我们布设的NECsaids台阵(Wang et al., 2016)流动台58个(最长记录时长近7年:2010-07—2017-05)记录到的震中距30°~90°范围内震级大于5.2的1470个远震地震事件(图 1C)波形.提取接收函数时,挑选三分量记录完整、初至P波清晰的事件,截取初至P波到时前80 s及之后100 s,并对波形以0.05 s进行重采样,而后去均值、去趋势、以0.05~1.5 Hz的频带滤波,设置高斯滤波系数为1.5进行时间域内迭代反褶积得到初始接收函数,再对初始接收函数按台站进行绝对振幅、振幅比、波形互相关等分析,挑选留用接收函数共计33752条(CEA固定台22180条、NECESSArray流动台4594条及NECsaids台阵流动台6978条).总体来说,研究区内中部、中南及南部台站可用接收函数数量最为可观(图 2A),且其事件反方位角覆盖较好(图 1C,图 2B).需说明的是,图 2A中大部分台站提取得到的接收函数数目超过200条(一些固定台接收函数数目甚至超过650条),图 2B中大部分固定台的事件方位角覆盖超过200°(即以5°划分单元的数量超过40,最高的可达51),只是为了更好地展示流动台所得接收函数的数目和方位角覆盖情况而将图示的色标最大值分别限定为200和36.
此外,在提取接收函数时发现一些台站一定时段内的初至P波极性为负,怀疑可能与台站仪器方位角有关,故通过分析台站该时段内原始记录的P波质点运动情况,以切向能量最小为原则设置目标函数搜索“正确”的仪器北分量方位并对其进行仪器方位角校正(Niu and Li, 2011;Wang et al., 2016),进行台站仪器方位角校正的各台情况见表 1.对于NECESSArray台站记录及2015-01之前的NECsaids台阵记录和绝大部分CEA固定台记录,采用已得到的方位角偏差校正结果(王新,2016).
H-κ叠加分析时,取壳内平均P波波速6.4 km·s-1,使用的三个震相Ps、PpPs及PsPs/PpSs于目标函数中的权重分别为0.6、0.2和0.2;地壳厚度搜索范围为20~60 km,搜索步长0.5 km;壳内平均波速比搜索范围1.5~2.0,步长0.01;搜索得到的参数精度依靠500次自助重采样法(Bootstrap Method)(Efron and Tibshirani, 1986)获得,每次采样的样本容量为事件总数的75%.再对分析结果进行质量分级,分级标准为:所得结果其500次自助重采样结果中90%置信区间内,地壳厚度和波速比取值范围分别位于3 km和0.1的单一能量团为A等级;不符合A等级标准,但搜索结果中能量团单一集中,且其变化趋势同周边A等级台站结果相符,为B等级;不符合B等级标准,即搜索结果中有多个能量团中心,但在对比周边A、B等级台站结果及前人得到的同台分析结果后可挑选出相符的能量团中心,为C等级;不符合C等级标准的为D等级,结果在后续分析处理中弃用.最终共得到可用的142个台站下方的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比结果,其中质量等级为A的结果有122个,质量等级为B的结果有7个,质量等级为C的结果有13个,另得到质量等级为D的弃用结果10个.
将本研究获得的H-κ分析结果同前人的结果对比如图 3,显示使用同一台站数据分析时本研究所得结果与前人(危自根和陈凌,2012;He et al., 2014;Li et al., 2014;Tao et al., 2014;王开燕等,2015;高占永,2015;朱洪翔等,2017)已取得的结果对应较好,表明H-κ方法在获取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比时稳定且可靠性高.但其中也有少许台站分析结果差异较大,故又对此类台站所得接收函数做进一步的分析,如在H-κ叠加分析时对波速比搜索范围扩大至1.5~2.2,地壳厚度搜索步长加密至0.1 km、波速比搜索步长加密至0.002,并考虑搜索过程中各震相权重、地壳平均P波波速及提取接收函数时高斯滤波系数大小等参数设置对最终搜索结果的影响等.对本研究与前人所得结果之间存在差异的一些台站,由图 5可见本研究分析结果中的目标函数能量团集中,参数选取的差异对搜索结果造成的影响微弱,且绝大多数结果同前人第三方的所得结果相符.
长白山天池火山口附近固定地震台较少,前人对其中的CBS台及周边布设的短期流动台(图 4)地震记录进行接收函数H-κ叠加分析的结果总体显现出厚地壳、高壳内波速比的特征,但在具体量值上存在着差异(表 2).本研究使用该CBS固定台近10年地震记录,提取得到了466条高质量P波接收函数波形,而后考虑以不同的高斯滤波系数提取接收函数、不同的壳内P波波速估计、赋予叠加震相以不同的权重等进行H-κ叠加分析(图 5-CBS台),所得结果具有很好的一致性;此外,500次自助重采样分析结果给出的参数误差为地壳厚度不超过1 km,壳内波速比不超过0.02,显示分析结果的稳定性很好.故在之后的3.3节,天池火山口附近我国一侧的代表性地壳结构(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比)使用本研究分析结果,并结合境外朝鲜具有数十条接收函数的2个流动台H-κ叠加分析结果,共同约束该地区的地壳结构特征.
对图 5中CN2台取不同高斯滤波系数(1.5和2.5)得到的壳内波速比存在差异但都高于2.0的现象,将该台所有接收函数波形按事件反方位角分为三组(-50°~60°内43条、60°~190°内310条及190°~310°内93条),然后对各组内接收函数波形再进行H-κ叠加分析,分析时使用的参数为:高斯滤波系数1.5、壳内P波波速6.4 km·s-1、三震相权重0.6/0.2/0.2.最终分析结果(图 6)表明,来自于东南方位的事件波形对应着一个壳内波速比更高的结果(26.1 km/2.142),与来自于北部、西部方位事件波形对应的结果(~28.0 km/~1.800)在壳内波速比数值上存在较大差异,这与Chen等(2010)分析指出的CN2台下部地壳结构具有强烈的横向不均一性相一致.需要指出的是,危自根和陈凌(2012)及高占永(2015)对CN2台的分析结果同这里由北部、西部方位事件波形获取的地壳结构一致.考虑到其他台的结果都是由所有方位事件的H-κ叠加分析得出,本研究采用由所有方位事件参与H-κ叠加分析得到的结果作为该台下方的平均地壳结构来进行分析.
为获得研究区内更多的地壳厚度及波速比结果,在本研究获取的142个分析结果基础之上,补以满洲里—绥芬河沿线的23个流动台分析结果(高占永,2015;张广成,2012),长白山地区45个流动台分析结果(朱洪翔等,2017;Kyong-Song et al., 2016;吴建平等,2009;段永红等,2005;Hetland et al., 2004),镜泊湖火山区11个流动台分析结果(段永红等,2005),辽宁地区7个流动台分析结果(王开燕等,2015),以及Tao等(2014)分析得到的佳木斯地块和松辽盆地内的各1个NECESSArray台结果、危自根和陈凌(2012)分析得到的佳木斯地块内的1个CEA台结果等,最终汇集得到研究区内迄今为止最为密集的231处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观测结果(图 7).
汇总的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比结果(图 7)显示,松辽地块东南缘地壳厚度小而波速比高,张广才岭地块中南部地壳西薄东厚、波速比西低东高,兴凯地块西部地壳东北厚而西南薄、波速比为研究区内最低,华北克拉通东北缘地壳东西两端较中间厚、波速比北低而南高,观测数据甚为有限的佳木斯地块西南缘地壳最厚、南北方向上波速比较中间低等.从各地块单元内地壳厚度同其壳内波速比及地表高程(地表高程数据取自Etopo1,Amante and Eakins, 2009)之间的相关性统计结果(图 8)可见,研究区内地壳厚度与壳内波速比之间可能存在负相关关系的地块单元有(图 8B)松辽地块东南缘(相关系数为-0.476)、兴凯地块西部(相关系数为-0.511)、松辽地块东南缘同兴凯地块西部的综合结果(相关系数提高至-0.634)和佳木斯地块西南缘(相关系数为-0.689);地壳厚度同地表高程间可能存在正相关关系的地块单元有(图 8C)张广才岭地块中南部(相关系数为0.663)和华北克拉通东北缘(相关系数为0.519).
使用Etopo1地形数据(Amante and Eakins, 2009)作为各台所处位置的地表高程,以统一的IASP91速度模型(Kennett and Engdahl, 1991)及考虑不同地块地壳厚度的横向变化而使用之前2.1节获取的H-κ叠加分析结果替换IASP91模型中的地壳厚度及波速比修改的速度模型,对各台提取的接收函数波形选用Ps和PpPs震相进行了CCP叠加成像.成像时为获取较为精细的壳内成像结果,选用保留高频成分更多的接收函数波形,即将高斯滤波系数提高至2.5.成像测线(参见图 1A)选取了拥有密集台站分布的43.3°N附近东西向延伸近650 km的AB测线(平均台间距约20 km)和130.5°E附近南北向延伸近400 km的CD测线(平均台间距约25 km),及长白山天池火山口附近(128.1°E)南北向延伸近180 km的EF测线(平均台间距36 km).进行CCP叠加成像的空间网格划分为:沿测线方向步长5 km、平面内垂直于测线方向步长5 km及垂直深度方向上步长0.1 km;并沿测线方向上叠加4个步长,平面内垂直于测线方向上叠加4个步长,及在深度方向上叠加5个步长.需要指出的是,CCP叠加成像结果中已扣除各台所处位置的地表高程效应.
沿三条测线得到CCP叠加成像结果显示,表征Moho面的Ps震相同相轴均清晰可辨且与H-κ叠加分析所得的地壳厚度结果对应较好(图 9,10).具体来说,沿AB测线(图 9),郯庐断裂带北延西支依兰—伊通断裂及东支敦化—密山断裂之下的Moho面形态均有错断异常,且以多次波PpPs震相为基准成像的错断表现尤为明显;索伦河—延吉缝合带东段之下反映Moho面的Ps震相显得有些微弱模糊.沿CD测线(图 10A—10C),郯庐断裂带北延东支敦化—密山断裂下亦有Moho面的错断迹象(表现为南抬北降),测线靠近南端点C约100 km处展现的PpPs震相~20 km上翘现象,在考虑到地壳速度结构的横向变化而以H-κ叠加分析结果中的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比取代IASP91速度模型中的地壳部分,以PpPs震相为基准进行CCP叠加成像结果(图 10C)中,Moho面上翘幅度缩小至~5 km.沿EF测线(图 10D—10E),长白山天池火山下方的Moho面出现下凹沉落.
对本研究分析获取及搜集汇总的区内地壳厚度及壳内波速比结果,按照所属地块单元进行统计(图 8A),结果显示华北克拉通东北缘地壳厚度/壳内波速比的统计中值(平均值)为33.0 km/1.75(33.3 km/1.765)、松辽地块东南缘为31.0 km/1.81(30.6 km/1.835)、张广才岭地块中南部为32.0 km/1.72(33.7 km/1.739)、佳木斯地块西南缘为35.7 km/1.76(36.6 km/1.766)及兴凯地块西部的34.0 km/1.70(34.6 km/1.708).考虑到本研究区位于中国东部,且研究认为整个中国东部地区岩石圈新生代以来普遍发生了减薄(邓晋福等,1994),其中尤以华北克拉通地区最为典型且研究最丰(朱日祥等,2012).故若以本研究区南部的华北克拉通东北缘地区获得的现今地壳厚度和波速比(约33.0 km/1.75)为岩石圈减薄后地区地壳结构的参考特征,可见张广才岭地块中南部地区的地壳结构与华北克拉通东北缘相当,而松辽地块东南缘地壳结构则可能较华北克拉通东北缘受地区岩石圈减薄(Li et al., 2012)改造的程度更甚(厚度更薄、波速比更高),兴凯地块西部地区可能在保持较完整的地壳厚度同时表现出低波速比特征,更北的佳木斯地块西南缘地壳的波速比与华北克拉通东北缘相当,但在地壳厚度上却明显多出~3.5 km,表明研究区内各地块现今的地壳属性存在着明显的差别.
结合前人(Tao et al., 2014;朱洪翔等,2017)获取的东北地区地壳厚度及波速比结果来看,整个松辽地块普遍具有薄地壳、高波速比的特征,尤其是松辽盆地的南部.松辽盆地内的薄地壳应该与其曾经的伸展过程(刘德来等,1996)相关,而其高波速比特征则可能与其内部分布有广泛的沉积层(Wei et al., 2010)有一定关系,因为沉积层通常具有较高的波速比(Saikia et al., 2017),约2 km厚的薄沉积层可使获取的平均壳内波速比数值抬高~0.03(Yeck et al., 2013),本研究的理论接收函数数值实验(设定沉积层2 km厚、平均P波波速5.2 km·s-1、波速比2.00;地壳厚25~35 km,步长1 km、平均P波波速6.4 km·s-1、波速比1.72)也证实了这一现象.在松辽盆地南部地区扣除薄沉积层(~2 km厚,Wei et al., 2010)带来的壳内波速比高估量~0.03,壳内波速比中值/均值仍高达~1.78/1.81,为本研究范围内各地块之最.一般而言(嵇少丞等,2009),长英质上地壳岩石表现为较低的波速比(≤1.756),镁铁质下地壳岩石表现为较高的波速比(≥1.809),更高的波速比特征(≥1.871)可能出现在发生了部分熔融区域及含水破碎带内.刘德来等(1996)曾分析道:松辽盆地于早白垩世时期发生的伸展作用主要表现为岩石圈横向上的分离与上地壳的拉伸,而原先囤积于岩石圈底部的热物质趁机填补块体离散后留下的空间.这表明除了长英质的上地壳拉伸减薄外,下地壳物质亦经受了软流圈地幔物质的改造,两者综合或造就了松辽地区现今的壳内高波速比特征.
兴凯地块西部地区稍厚的地壳厚度和低波速比特征与研究区内的其他地块单元迥然不同,其原因除地块拼贴后的板内差异性改造外,亦可能与其本身的原始地壳属性有关.有研究(周建波等,2012;邵济安等,1995;Zhang,1997)认为:兴凯地块相比于中国东北其他地块单元为一“舶来品”,其原先所属环境同华南块体关系密切.在如今的地壳结构特征上,兴凯地块西部地区(地壳厚度~34.0 km,波速比~1.70)同华南块体(地壳厚度~33 km,波速比~1.72,据He et al., 2013;地壳厚度~31.5 km,波速比~1.72,据He et al., 2014)看起来有一定程度上的接近,但需要注意两点:一是华南块体内部也包含有诸如扬子克拉通、江南造山带和华夏块体等,且各单元内的地壳厚度存在着较明显的差别(He C S et al., 2013;He R Z et al., 2014),综合后的华南块体地壳厚度其指示意义可能变得模糊;二是晚古生代东北复合陆块形成(张兴洲等,2006)之后,同属中国东部的兴凯地块与华南块体虽都经历了岩石圈的减薄改造(邓晋福等,1994),但其改造程度或因各自所在的构造域不同而亦有所区别.综合上述两点,以当今的地块地壳厚度及波速比特征难以有效地判断前人提出的两者之间可能存在有亲缘关系的观点.
研究区内地壳厚度同地表高程之间展现出正相关关系的张广才岭地块中南部和华北克拉通东北缘(相关系数分别为0.663和0.519),也许体现出其地壳部分应已出现重力均衡,即地表地形的重力加载由其对应的“山根”(或称为Moho面深度的起伏变化)产生的浮力提供一定程度的支撑.若以该两地块为参考来讨论研究区其他地块的重力均衡状态,则松辽地块东南缘地壳厚度小于~29 km的区域均具有了过剩地表地形,而佳木斯地块西南缘及兴凯地块西部地壳厚度大于~37 km的区域则存在不足的地表地形,这同Tao等(2014)获取的非均衡高程残差结果中的图像一致.
3.2 郯庐断裂带北延对其沿线地壳结构改造的讨论新生代火山岩分布及岩浆包体研究(朱光等,2004)显示郯庐断裂带北延的两分支沿线均有玄武岩分布,尤其是在东支的敦化—密山断裂沿线,且存在幔源包体,表明该断裂带应已切穿了整个岩石圈.满洲里—绥芬河人工源地震剖面(郭孟习等,2000)穿过郯庐断裂带北延的区段显示,西支依兰—伊通断裂两侧Moho面出现西抬东降、东支敦化—密山断裂两侧Moho面出现东抬西降,两分支所围限的区域内Moho面表现为整体凹陷.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辽宁东沟地学深地震测深结果(卢造勋和夏怀宽,1993; 卢造勋等,1993)表明郯庐断裂带北延位于下辽河断陷区(~41.5°N)部分,已切穿地壳并致使附近Moho面上隆.张广成等(2013)利用布设在44.4°N以北的满洲里—绥芬河和内蒙古室韦—黑龙江虎林2条NW—SE向密集流动地震台站测线,使用CCP叠加成像方法对其下的Moho面进行成像,亦发现郯庐断裂带北延两分支之间下部的Moho面整体凹陷,断裂带对Moho面形态的改造尤以东支敦化—密山断裂最明显.Zheng等(2015)基于沿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辽宁东沟布设的密集流动地震台站测线,使用CCP叠加成像方法及波形拟合反演的S波速度结构显示,郯庐断裂带北延位于下辽河断陷区(~41.5°N)部分,已切穿地壳并致使附近Moho面出现东抬西降.Guo等(2015)使用NECESSArray流动台和部分CEA固定台进行接收函数偏移成像及背景噪声层析成像获得的43.0°N—44.0°N范围内NW—SE向测线下部的Moho面表现为上隆.
本研究对有着密集台站观测的2条测线(东西向AB测线及南北向CD测线)进行Moho面的CCP叠加成像(图 9,10),亦发现郯庐断裂带北延分支于所设测线附近有穿切地壳的迹象.使用H-κ叠加分析获得的地壳厚度及波速比取代IASP91速度模型中的地壳部分以考虑测线所跨区域内地壳结构的横向差异,以及基于PpPs震相进行接收函数波形的时深转换等不同约束得到的CCP叠加成像结果中(图 9C,10C),郯庐断裂带北延分支下部Moho面被切穿的特征依然稳定地存在.与北边45.0°N及46.0°N附近郯庐断裂带北延两分支所围限区域内Moho面整体凹陷(张广成等,2013)的特征不同,本研究获取的43.3°N附近的郯庐断裂带北延两分支之间区域内Moho面整体表现为上隆,同~41.5°N的下辽河断陷区(卢造勋和夏怀宽,1993; 卢造勋等,1993;Zheng et al., 2015)和43.0°N—44.0°N范围内(Guo et al., 2015)的Moho面形态变化一致.综合H-κ叠加分析及CCP叠加剖面结果来看,东支敦化—密山断裂在~43.3°N之下的地壳结构形态复杂,即Moho面出现东降西抬,断距达2 km;而在~44.6°N附近,该断裂的Moho面同样显示出错断,不同的是该处错断形态表现为南抬北降(或者说东抬西降),断距达到4 km,与该纬度处的CCP叠加剖面(张广成等,2013)和满洲里—绥芬河人工源地震剖面(熊小松等,2011;杨宝俊等,1996;郭孟习等,2000)展现的Moho面东抬西降、断距达3~6 km的结果相符.西支依兰—伊通断裂及其周缘于~43.3°N处地壳结构在横向上的变化明显,即断裂带附近的地壳更薄、壳内波速比更高;CCP叠加剖面中显示该断裂带下的Moho面出现错断,表现为东抬西降,断距达4 km.本研究中控制依兰—伊通断裂43.3°N(长春段)薄地壳、高波速比特征最显著的2个台(CN2台:27 km/2.04和EW22台:26.5 km/2.01)的结果相比邻近台结果有所偏离,应同该区地壳结构具有强烈的横向不均匀性(Chen et al., 2010)有关,即CN2台东南、EW22台西-北-东北部方向的伊通地堑(李献甫等,2002)内有一定厚度的沉积层,且断裂带作为以往岩浆上升通道可能残留有一定的壳内凝固体,同时该区有水系流经而致使断裂带内含水.
3.3 长白山天池火山口地区地壳的异常结构讨论从H-κ汇总结果(图 7)中可见,长白山天池火山地区较其周边地壳更厚且波速比较高,其中厚地壳的特点已在主动源深地震探测中观察到(~40 km)(张先康等,2002).从壳内波速比的具体数值来看,距离天池火山口不超过10 km的范围内,本研究获取的1点(CBS台)及朝鲜境内的2点(PDBD & MDPD台,Kyong-Song et al., 2016)壳内波速比结果均≥1.87,中值甚至高达1.94,这一特征与该地区层析成像结果所揭示的天池火山口下方壳内的异常速度结构相符.如主动源深地震探测(张先康等,2002)显示,天池火山口下方的地壳内从9 km深度处开始延伸向下存在2%~4%的P波低速异常区;背景噪声成像结果(王武和陈棋福,2017)显示天池火山口下方9~30 km范围内存在2%~7%的S波低速异常;接收函数波形拟合反演的壳内S波速度结构(吴建平等,2009)显示,天池火山口下方的地壳内存在一从8 km深度开始向下延伸达20 km的S波低速异常区,S波波速最低达2.2 km·s-1.天池火山口下方壳内介质存在的高波速比特征及部分深度范围内的低P波波速异常和更低的S波波速异常表明,壳内介质的速度异常区应该是熔体存在的表现(Watanabe,1993),即对应着壳内岩浆囊,大地电磁测深(汤吉等, 2001, 2006;仇根根等,2014)也同样支持这一观点.结合三点高波速比的分布位置并结合大地电磁测深剖面结果(汤吉等,2001;仇根根等,2014),可推测壳内岩浆囊至少存在于天池火山口下方的正北至正东方位内,且距离火山口的分布范围不少于10 km.
本研究CCP叠加成像结果(图 10D)中亦显示了天池火山口下方的异常地壳结构,即火山口下方Moho面出现下凹沉落的现象,沉落幅度可能达4.5 km(据本研究SMT台地壳厚度34.5 km和朝鲜一侧PDBD台地壳厚度39 km),与人工源深地震探测(张先康等,2002)观察到的Moho面下凹2~6 km现象一致,虽然以过天池火山口南北测线上的观测结果估算的Moho面沉降幅度将降低至2 km(取火山口南侧CBT和HNS台平均结果34.0 km,火山口附近CBS台结果36.0 km及火山口北侧SMT和ZXT台平均结果34.0 km).而CCP叠加成像结果(图 10D)显示的火山口下方地壳内负极性能量团,对应着壳内地震波由低速介质到高速介质的传播过程,进一步印证了天池火山口下方存在着壳内岩浆囊,且对应着壳内岩浆囊的顶部,这与东西向朝鲜一侧的CCP叠加剖面结果一致(Kyong-Song et al., 2016).以H-κ叠加分析获取的各台地壳厚度及波速比结果取代IASP91模型地壳部分再做CCP叠加成像结果(图 10E)显示,指示火山口下方壳内岩浆囊的负极性能量团中心位于15 km的深度附近,同前人以近南北向跨越天池火山口的深地震剖面推测的9~15 km主要岩浆储存位置(张先康等,2002)、背景噪声层析成像推测的9~30 km(王武和陈棋福,2017)及大地电磁测深剖面推测的13~30 km(仇根根等,2014)或~12 km(汤吉等,2001)等所推断的天池火山口下方的壳内岩浆囊存储深度有着较好的一致性.
此外,2002—2005年间天池火山口附近出现的地震活动性明显增加(吴建平等,2007)、地表抬升与放射性向外膨胀的地面变形(李克等,2009)等现象,应是该火山壳内活跃状态(壳内岩浆囊)在浅部乃至地表的直接体现.
4 结论本研究基于我们布设的NECsaids台阵记录和长时段固定台网记录及NECESSArray流动台阵记录,采用接收函数方法统一处理获取了中国东北东南部地区更为精细的地壳结构,并结合收集汇编以往研究结果,得到了研究区内迄今为止最为密集的231个地壳厚度及壳内平均波速比观测数据,在综合考虑前人已获得的区域构造背景、岩石地化、地球物理探测等资料基础上,对中国东北东南部地区不同构造体的地壳特征对比分析,取得了以下三点认识:
(1) 研究区内5个微陆块的地壳属性存在明显的差别:张广才岭地块中南部地区的地壳厚度和平均波速比与华北克拉通东北缘相当,地壳厚度同地表地形之间存在有明显的正相关关系;松辽地块东南缘地壳最薄、波速比最高,地壳厚度同壳内波速比之间存在明显的负相关关系;兴凯地块西部地区的地壳结构表现为稍厚的地壳厚度和全区最低的壳内波速比,其地壳厚度同壳内波速比之间亦存在明显的负相关关系;佳木斯地块西南缘在具有“正常”的壳内波速比同时地壳最厚.
(2) 研究区内重要构造线如郯庐断裂带北延段在切穿其下Moho面的同时表现出南北分段的特征:北段(44.4°N—47°N)两分支之间下部Moho面整体下凹,南段(41.5°N—43.3°N)两分支之间下部的Moho面则整体上隆,西支依兰—伊通断裂长春段地壳结构尤为复杂,具有强烈的横向非均一性.
(3) 长白山天池火山下方的地壳结构表现为Moho面下凹沉落及高壳内波速比特征,推测火山下部的壳内岩浆囊很可能分布于天池火山口的正北至正东方位不少于10 km的范围内.
致谢 感谢中美日三国合作的NECESSArray项目和中国地震局地球物理研究所国家数字测震台网数据备份中心(doi:10.7914/SN/CB)为本研究提供的部分地震波形数据!本研究中绝大部分2015年1月之前的地震记录直接承袭王新博士(2016)的已有挑选结果,在此特别表示感谢!感谢吉林大学田有教授提供长白山地区的流动台H-κ叠加分析结果!感谢朱露培教授提供的接收函数分析程序!感谢两位匿名审稿人仔细审阅了稿件并提出中肯的修改意见使本文得以完善!文中图件使用GMT软件绘制(Wessel and Smith,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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