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是重要的生理现象，是人体功能整合、体能恢复和巩固记忆的重要环节^[1]，良好睡眠甚至有助于清除脑内与痴呆相关的蛋白^[2]。睡眠障碍可直接影响躯体及心理健康，进而影响工作效率和生活质量。军人是个特殊群体，一些官兵长期受到睡眠问题的困扰^[3]。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睡眠障碍可能是构成自杀的一个独立危险因素，更是造成非战斗减员的一个主要原因^[4-5]。军人除训练压力、昼夜执勤、军事保密、长期与亲属分离等会导致其睡眠障碍外，军事演习、执行特殊任务(如海军出航、特种部队维和)等也会造成急性睡眠障碍。调查显示，在各军种中海军官兵的睡眠问题最多、睡眠质量最差^[6]。在执行远航任务时，海上航行高强度的工作任务、复杂多变的气候和相对隔绝的环境导致出航海军官兵很容易出现精神紧张和生理疲劳问题，甚至有一半的海军官兵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睡眠问题^[7]。目前我国海军舰艇规模大、种类多，各工作岗位的官兵执行职能不同、工作状态也不一致，不同岗位官兵的具体睡眠质量情况尚未见报道。本研究主要探索不同工作岗位的海军出航官兵睡眠质量状况及其主要影响因素，以期为改善不同岗位官兵的睡眠质量提供更加精准的建议，切实降低海军官兵睡眠障碍发生率。

采用随机整群抽样法选取某舰队官兵作为调查对象。向出航前的官兵发放调查问卷492份，为保证数据的真实性和有效性，去除随意作答、回答项目不全、掩饰分过高(超过x±1.96 s)的问卷，最终回收有效问卷460份，回收率为93.50%。向出航1周的官兵发放调查问卷530份，最终获得出航官兵有效问卷501份，回收率为94.53%。出航前官兵与出航1周的官兵为同一批人员，因出航前存在官兵休假、外出学习等原因，故出航前的官兵人数较出航时的人数少。

501名出航官兵均为男性，年龄为18~46岁，平均(24.90±4.39)岁，其中干部36人(7.19%)、士官355人(70.86%)、义务兵110人(21.96%)，舰上平均工作时间(3.81±3.63)个月，已婚70人(13.97%)。

1.2调查工具

PSQI量表由19个自评条目和5个他评条目组成。参与计分的是前18个自评条目，分为7个因子(主观睡眠质量、入睡时间、睡眠时间、睡眠效率、睡眠障碍、催眠药、日间行为障碍)^[9]，每个因子按照0~3分计分，7个因子得分相加为PSQI总分，PSQI总分为0~21分。因子得分≥2分表示在该因子方面的质和量均较差或很差，PSQI总分＞7分为我国成人睡眠质量存在问题的参考值，总分越高，睡眠质量越差^[10]。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3。

ESS是由Johns^[11]编制的用于评定白天过度嗜睡状态的量表。此量表共有8个项目，用于估计日间8种情境下入睡的可能性(评分范围0~24分)。0~8分表明正常，9~12分表明白天轻度嗜睡，13~16分表明中度嗜睡，＞16分表明重度嗜睡。ESS得分高于8分认为具有临床意义。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6。

SAS包含反映焦虑主观感受的项目共20项，每个项目按症状出现的频度进行4级评分(没有或很少时间、小部分时间、相当多的时间、绝大部分或全部时间)，其中15项为正向评分，5项为反向评分。按照中国常模结果，SAS得分50~59分为轻度焦虑，60~69分为中度焦虑，69分以上为重度焦虑。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9。

该调查表是针对出航睡眠障碍原因，在查阅文献、日常门诊和实地访谈的基础上由本课题组编制而成。调查表把官兵反映突出的原因归纳为9个条目，包括光照、噪声、空间、情绪等，每个条目又分“无影响”“有影响”2个选项。

由经过培训的专业人员进行团体测试，测试过程中采用统一指导语。本次测试经过海军军医大学(第二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查同意，所有被试均知情同意。为保护被试者的隐私权，不要求填写姓名。要求被试者根据实际情况认真填写，并在规定测试时间内完成，问卷由专人发放，并由专人审核后回收。

应用SPSS 23.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计量资料以x±s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配对t检验; 计数资料以人数和百分数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²检验。不同工作岗位官兵睡眠影响因素与睡眠质量之间的相关性行点二列相关分析。检验水准(α)为0.05。

出航前官兵中出现睡眠障碍的总人数有167人(36.30%，167/460)，出航官兵中出现睡眠障碍的总人数有278例(55.49%，278/501)，出航官兵睡眠障碍发生率高于出航前官兵(χ²＝35.50，P＜0.01)。如表 1所示，出航官兵PSQI总分为(9.22±4.13)分，高于出航前官兵[(6.75±3.54)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2.37，P＜0.01)。在PSQI各因子中，主观睡眠质量、入睡时间、睡眠时间、睡眠效率、睡眠障碍和日间行为功能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出航期间的各因子分与出航前比较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均＜0.05)。出航官兵ESS得分高于出航前官兵(t＝5.78，P＜0.01)。见表 1。

表 1 (Tab 1)

表 1 出航前和出航海军官兵睡眠质量状况比较 Tab 1 Comparison of sleep quality of naval officers and soldiers before and during voyage   n＝460, x±s Item During the voyage Before the voyage t value P value PSQI score 9.22±4.13 6.75±3.54 2.37 ＜0.01   Subjective sleep quality 2.12±0.81 1.02±0.71 2.89 0.006   Sleep latency 1.25±0.79 1.34±0.73 3.51 0.007   Sleep duration 1.12±0.77 0.99±0.75 2.76 0.003   Sleep efficiency 2.39±1.34 1.56±0.86 2.56 0.015   Sleep disorder 1.25±0.73 0.97±0.68 2.43 0.042   Hypnotics 0.04±0.01 0.00±0.00   Daytime dysfunction 1.35±0.92 1.02±0.73 1.77 0.029 ESS score 14.57±6.22 12.95±4.52 5.78 ＜0.01 The data were collected from the same batch of officers and soldiers (n＝460) before and during the voyage. PSQI: 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 ESS: Epworth sleepiness scale.

表 1 出航前和出航海军官兵睡眠质量状况比较 Tab 1 Comparison of sleep quality of naval officers and soldiers before and during voyage

表 2 (Tab 2)

表 2 501名出航海军官兵睡眠障碍原因分析 Tab 2 Analysis of the causes of sleep disorders in 501 naval officers and soldiers during voyage   n (%) Cause N PSQI＞7 χ2 value P value Noise 29.832 ＜0.01   Yes 314 185 (58.92)   No 187 63 (33.69) Peculiar smell 6.310 0.012   Yes 285 155 (54.39)   No 216 93 (43.06) Crowded 18.834 ＜0.01   Yes 256 151 (58.98)   No 245 97 (39.59) Missing lighting 21.693 ＜0.01   Yes 279 164 (58.78)   No 222 84 (37.84) Lack of entertainment 26.359 ＜0.01   Yes 235 145 (61.70)   No 266 103 (38.72) Family issue   Yes 285 151 (52.98) 3.205 0.073   No 216 97 (44.91) Shift system 16.644 ＜0.01   Yes 270 155 (57.41)   No 231 93 (40.26) Physical pain 23.154 ＜0.01   Yes 296 173 (58.45)   No 205 75 (36.59) Anxiety 34.534 ＜0.01   Yes 377 215 (57.03)   No 124 33 (26.61) “Yes” means that the factor has an impact on sleep. PSQI: 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

表 2 501名出航海军官兵睡眠障碍原因分析 Tab 2 Analysis of the causes of sleep disorders in 501 naval officers and soldiers during voyage

对501名出航官兵进行影响睡眠的原因调查，结果显示影响比较广泛的是焦虑情绪377人(75.25%)、噪声314人(62.67%)和躯体疼痛296人(59.08%)。根据各因素是否对睡眠产生影响，将官兵分为有影响组和无影响组，比较睡眠障碍(PSQI总分＞7分)的发生率，结果显示焦虑情绪、躯体疼痛、倒班制度、缺乏娱乐、缺少光照、舱室拥挤、异味、噪声都是影响睡眠质量的重要因素(P均＜0.05，表 2)。

本次调查的501名出航官兵根据人员编制和工作性质，分为后勤组、舰务组、航海组、机电组、观通组和机炮组，对6组官兵的睡眠障碍进行分析，结果显示各组之间睡眠障碍发生率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²＝12.469，P＜0.05)。其中，后勤组和航海组官兵睡眠质量主要受到焦虑情绪的影响，机电组和观通组官兵主要受倒班制度的影响，机炮组官兵主要受躯体疼痛的影响，舰务组官兵主要受噪声的影响。见表 3。

表 3 (Tab 3)

表 3 不同工作岗位出航海军官兵睡眠质量状况及其主要影响因素 Tab 3 Sleep quality and its main influencing factors of naval officers and soldiers in different job positions during voyage Group N PSQI＞7, n (%) Main influencing factor Factor Proportion, % (n/N) Logistics 51 21 (41.18) Anxiety 71.43 (15/21) Shipping 91 56 (61.54) Noise 60.71 (34/56) Nautical 55 34 (61.82) Anxiety 76.47 (26/34) Electromechanical 184 106 (57.61) Shift system 55.66 (59/106) Communication 76 33 (43.42) Shift system 51.52 (17/33) Weapon 44 28 (63.64) Physical pain 53.57 (15/28) PSQI: 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

表 3 不同工作岗位出航海军官兵睡眠质量状况及其主要影响因素 Tab 3 Sleep quality and its main influencing factors of naval officers and soldiers in different job positions during voyage

将各睡眠影响因素与PSQI总分及各因子依次进行点二列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各睡眠影响因素通过影响睡眠质量不同因子而导致睡眠障碍，其中噪声主要与舰务组官兵的主观睡眠质量、睡眠障碍和日间功能障碍相关，倒班制度主要与机电组和观通组官兵的主观睡眠质量、入睡时间、睡眠障碍和日间睡眠障碍相关，躯体疼痛主要与机炮组官兵的主观睡眠质量、入睡时间、睡眠障碍和日间功能障碍相关，焦虑情绪主要与后勤组和航海组官兵的睡眠效率、日间功能障碍相关(P均＜0.05，表 4)。

表 4 (Tab 4)

表 4 各睡眠影响因素与不同工作岗位出航海军官兵睡眠质量之间的相关性 Tab 4 Correlations between sleep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sleep quality of naval officers and soldiers in different job positions during voyage   r Group and variable n SSQ SL SDu SE SD Hypnotics DD PSQI Shipping group (noise) 34 0.237** 0.218 0.083 0.083 0.183** 0.047 0.251** 0.294** Electromechanical group (shift system) 59 0.142** 0.130** 0.034 －0.096* 0.192** 0.031 0.216** 0.171** Weapon group (physical pain) 15 0.144** 0.138** 0.020 0.038 0.173** 0.008 0.190** 0.186** Logistics group (anxiety) 15 0.035 0.087 0.009 0.105* 0.064 0.024 0.101* 0.109* Communication group (shift system) 17 0.156** 0.132** 0.023 －0.087* 0.178** 0.030 0.231** 0.182** Nautical group (anxiety) 26 0.041 0.090 0.008 0.112* 0.058 0.043 0.112* 0.110* *P＜0.05, **P＜0.01. SSQ: Subjective sleep quality; SL: Sleep latency; SDu: Sleep duration; SE: Sleep efficiency; SD: Sleep disorder; DD: Daytime dysfunction; PSQI: 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

表 4 各睡眠影响因素与不同工作岗位出航海军官兵睡眠质量之间的相关性 Tab 4 Correlations between sleep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sleep quality of naval officers and soldiers in different job positions during voyage

本次调查发现，出航前出现睡眠障碍的海军官兵占比为36.30%(167/460)，PSQI总分为(6.75±3.54)分; 在出航1周后，PSQI总分升高为(9.22±4.13)分(t＝2.37，P＜0.01)，睡眠障碍人数占比也高达55.49%(278/501)。该结果表明出航行为导致海军官兵出现睡眠障碍，这与舰艇的睡眠环境(如舰艇舱室狭小、空间相对封闭、光照时间短等)和官兵情绪变化(与外界失联易诱发焦虑、抑郁等心理问题)有着密切关联。

本次调查发现在诸多影响睡眠的因素中，焦虑情绪(75.25%，377/501)、噪声(62.67%，314/501)和躯体疼痛(59.08%，296/501)高居前3位。焦虑情绪对睡眠质量产生直接且紧密的影响，越焦虑的人员，其睡眠质量越差^[13]。有调查分析发现，环境对睡眠质量的影响也比较大，其中生活环境改变、时差调整、作息习惯改变对睡眠质量的影响极为明显^[14]。出航时，环境改变对海军官兵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发动机和舱室内噪声、船体摇晃等均会对睡眠造成影响。

对6个不同工作岗位海军官兵进行睡眠障碍原因分析时发现，后勤组和航海组官兵睡眠质量主要受焦虑情绪的影响，这可能与其工作强度大、已婚人群比例高密切相关; 机电组和观通组官兵睡眠质量主要受倒班制度的影响，倒班制度对官兵昼夜节律和褪黑素分泌造成很大影响，从而影响睡眠质量; 机炮组官兵睡眠质量主要受躯体疼痛的影响，此组人员经常负重上下悬梯，长此以往会造成腰部和膝盖损伤，从而引发疼痛。舰务组官兵主要受机器噪声影响。

本研究进一步探究了不同工作岗位官兵的睡眠主要影响因素与睡眠质量各因子之间的关系。结果显示焦虑情绪主要通过影响睡眠效率和日间睡眠障碍影响总体睡眠质量，当人处于焦虑情绪时，难以入睡或者夜间多次醒来，卧床后实际睡眠效率较低，白天嗜睡。噪声被认为是最常干扰睡眠的影响因素，噪声占引起觉醒因素的11%~24%^[15]，本研究中，噪声则对主观睡眠质量、睡眠障碍和日间睡眠功能带来负面作用，对主观、客观睡眠因素均有影响。既往研究表明，疼痛可以干扰睡眠，睡眠障碍也可以降低疼痛阈值、加重痛感，使其形成一个恶性循环^[16]。躯体疼痛影响的方面比较多，主要有主观睡眠质量、入睡时间、睡眠障碍和日间功能障碍。倒班制度是舰艇特有的影响睡眠的常见因素，主要影响主观睡眠质量、入睡时间、睡眠障碍和日间睡眠障碍。

军人在特殊环境或执行重大任务时会出现睡眠质量下降，而睡眠问题会导致其日间功能、认知水平和心理状况受到影响，造成军人应对能力的不足，严重影响部队的战斗力^[17]。随着国家海外权益的拓展，海军执行航行任务日益增多，舰艇官兵出航和在港的生活环境、生活习惯和身体条件都存在很大不同，身体和心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使官兵的睡眠问题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目前，我国舰艇官兵的睡眠保障方式主要是由随舰医务人员联合舰艇领导主导，采取睡眠教育、运动、听音乐等干预手段^[18]，这些方式虽然有一定效果，但并不能使官兵们的心理完全放松，部分官兵的睡眠仍需要更加有效的手段来改善^[19]。我们可以根据现有研究成果，对舰艇的设备进行降噪处理，比如仓室内采用隔音材料; 针对倒班制度，已有研究证实12 h倒班制度相对6 h倒班制度来说对睡眠质量影响较轻^[20]，可以结合实际经验进行调整; 通过配备武器运输装置替代人工作业以减少躯体损伤，或配备康复师来缓解官兵躯体疼痛; 通过组织团训或心理咨询有效改善官兵情绪。下一步应从影响睡眠的各种客观及主观因素入手展开针对性研究，切实改善舰艇官兵的睡眠情况，提高部队战斗力。

本研究从目前舰艇官兵实际睡眠问题出发，证实了出航行为对睡眠质量的影响，分析了各个工作岗位官兵睡眠的主要影响因素及其与睡眠质量各因子的关系，有助于为改善不同岗位官兵睡眠提供更加精准的建议。但本研究跟踪调查时间较短、各个工作岗位人数差异较大，在后续研究中，可联系对接出航时间久的舰艇单位(如护航任务编队)分阶段跟踪调查，针对人员较少的岗位可扩大调查范围、增加同岗位调查人数，以获得更加可靠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