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对人的精神和体力的恢复有着重要意义。睡眠问题不仅会影响人的认知功能^[1]，引起各种情绪障碍^[2]，甚至会影响人的工作和生活^[3]。军人作为一个特殊群体，他们的睡眠容易受到多种因素如封闭的工作环境、高强度的实战化训练、突发的紧急救援、非战争军事行动和实战化军事演习等的影响。根据报道，我国军人睡眠障碍的检出率为10.5%~87.3%^[4]。

军人的自杀问题会使部队减员，导致部队的战斗力下降，甚至对部队的稳定和安全构成威胁。目前，自杀也是各国军队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根据2013年报道，过去10年中美军现役和退伍军人的自杀率不断增长^[5]。韩国军人的自杀率虽然低于一般人群，但自杀已经成为近年韩国军人最主要的死因^[6]。

睡眠与自杀之间有非常密切的联系。目前，虽有不少关于睡眠-自杀关系的横断面或纵向研究，但其中大部分是对一般群体的调查，国内尚缺乏有关军人睡眠状况与自杀意念关系的调查。已有的关于睡眠-自杀关系的研究结果^[7-9]存在较大差异。焦虑症、抑郁症与睡眠问题、自杀问题密切相关，但部分研究在调查睡眠-自杀关系时并没有控制焦虑和抑郁症状，这可能会对结果产生影响。本研究对海军某部军官的睡眠状况和自杀意念进行调查，在控制焦虑和抑郁症状后，分析睡眠状况和自杀意念之间的关系。

采取集体测验方法于2019年4月对海军某部军官的睡眠状况与自杀意念进行调查，调查对象459人。测试均在研究者统一指导下进行。

（1）自编的一般人口学问卷，包括年龄、性别、文化程度、婚姻状况、物质使用情况（如吸烟、饮酒、喝茶、喝咖啡）、运动习惯等。

（2）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PSQI）量表^[10]，由19个自评条目和5个他评条目构成，其中第19个自评条目和5个他评条目不参与计分。参与计分的18个自评条目组成7个维度：主观睡眠质量、入睡时间、睡眠时间、睡眠效率、睡眠障碍、催眠药物、日间功能障碍，每个维度按0~3分计分，7个维度得分累计为PSQI总分，范围为0~21分。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PSQI总分＞7分为睡眠质量差，≤7分为睡眠质量好，分数越高表示睡眠质量越差。

（3）焦虑自评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由Zung^[11]于1971年编制，包含20个条目，4个选项无、有时、经常、持续分别对应1、2、3、4分，其中第5、9、13、17、19共5个条目的计分为反向计分，其余按顺序计分。

（4）抑郁自评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12]，由20个条目组成，主要反映抑郁状态的4组特异性症状：精神性-情感症状、躯体性症状、精神运动性症状、抑郁的心理障碍。4个选项无、有时、经常、持续分别对应1、2、3、4分，10个条目（第2、5、6、11、12、14、16、17、18、20项）为反向计分，其余按顺序计分。

（5）自杀意念自评量表（self-rating idea of suicide scale，SIOSS）^[13]，包括绝望、乐观、睡眠、掩饰4个因子，按2级评分，自杀意念总分由绝望因子分、乐观因子分和睡眠因子分相加得到。以总分12分作为初步筛选有无自杀意念的界值，以掩饰因子得分4分判为测量不可靠。

采用SPSS 22.0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相关性分析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回归分析采用多重线性回归并使用Stepwise法。检验水准（α）为0.05。

共发放问卷459份，回收有效问卷434份，有效率为94.6%。

海军某部军官的PSQI总分为（5.85±3.37）分，睡眠时长为（6.59±0.96）h。睡眠质量较好者319人（73.5%），睡眠质量较差者115人（26.5%）。SDS总分为（35.29±9.52）分，SAS总分为（31.80±7.36）分。SIOSS总分为（7.05±3.98）分，其中SIOSS总分≤12分391人，占90.1%，SIOSS总分＞12分43人，占9.9%。

Pearso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在一般人口学因素中，文化程度、喝咖啡和饮酒均与自杀意念呈正相关，而运动情况与自杀意念呈负相关（P均＜0.01）。海军某部官兵的自杀意念与睡眠质量（PSQI总分）和入睡困难、夜间易醒或早醒、噩梦3个条目得分呈正相关，而与睡眠时间呈负相关（P均＜0.01）。见表 1。

表 1 (Tab 1)

表 1 海军某部官兵自杀意念与睡眠状况的相关关系  r 项目 SIOSS总分 PSQI总分 睡眠时间 入睡困难 夜间易醒或早醒 噩梦 文化程度 喝咖啡 饮酒 运动 SIOSS总分 1 PSQI总分 0.636** 1 睡眠时间 -0.411** -0.686** 1 入睡困难 0.543** 0.730** -0.363** 1 夜间易醒或早醒 0.438** 0.551** -0.252** 0.498** 1 噩梦 0.368** 0.427** -0.181** 0.363** 0.316** 1 文化程度 0.130** 0.163** -0.159** 0.062 0.104* 0.053 1 喝咖啡 0.142** 0.200** -0.220** -0.164** 0.088 0.128** 0.109* 1 饮酒 0.198** 0.180** -0.141** 0.111** 0.131** 0.137** 0.158** -0.097* 1 运动 -0.204** -0.238** 0.152** -0.171** -0.175** -0.110** -0.005 -0.135** -0.044 1 SIOSS:自杀意念自评量表; PSQI: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 *P＜0.05, **P＜0.01

表 1 海军某部官兵自杀意念与睡眠状况的相关关系

进一步将一般人口学因素（性别、年龄、文化程度）、物质使用情况（吸烟、饮酒、喝咖啡、喝茶）、焦虑症状及抑郁症状纳入回归模型，使用Stepwise法分析发现，控制焦虑、抑郁症状之后睡眠质量越差（β=0.289，P＜0.01）、入睡困难症状越严重（β=0.110，P=0.019）、文化程度越高（β=0.080，P=0.013）者的自杀意念越强。见表 2。

表 2 (Tab 2)

表 2 睡眠与自杀意念的多重线性回归分析结果 变量 β t值 P值 VIF 调整R2 SAS总分 0.227 3.878 ＜0.01 3.439 0.568 PSQI总分 0.289 5.644 ＜0.01 2.628 SDS总分 0.269 5.006 ＜0.01 2.896 文化程度 0.080 2.491 0.013 1.046 入睡困难 0.110 2.356 0.019 2.187 SAS:焦虑自评量表; PSQI: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 SDS:抑郁自评量表; β:标准化回归系数; VIF:方差扩大因子

表 2 睡眠与自杀意念的多重线性回归分析结果

军人的自杀率虽低于一般人群，但逐年呈增长趋势^[14]。军人的自杀不仅给家人及周围的朋友、战友带来痛苦，还会影响部队的稳定性、降低部队的战斗力。睡眠是自杀的十大预测因子之一，及时关注并改善睡眠问题能有效预防自杀。

本研究调查发现，睡眠质量、睡眠时间、入睡困难、夜间易醒或早醒噩梦都与自杀意念相关，但在控制焦虑、抑郁症状及一般人口学因素后只有睡眠质量、入睡困难症状、文化程度可以预测自杀意念。军人因其职业的特殊性，有比较统一的作息时间，且大部分军人的睡眠时长比较一致，因此军人的睡眠情况与一般人群存在差异。国内目前尚缺乏关于军人睡眠状况与自杀意念的调查，国外也仅有少数关于军人睡眠问题与自杀意念关系的研究^{[6, 15-20]}。本研究结果与部分外军研究结果一致，如Hom等^[19]对美国军人进行调查发现，失眠症状与自杀意念有关；Ribeiro等^[20]对311名美国军人的调查结果显示，在控制焦虑、抑郁、创伤后应激障碍、物质滥用等因素后，失眠症状与自杀意念有关；Kim等^[6]对韩国军人的调查也发现睡眠质量与自杀意念有关。

睡眠-自杀关系的机制可能涉及生理和心理2个方面。首先，有研究发现在自杀、自杀未遂或失眠者体内存在5-羟色胺功能紊乱，该成分可能在失眠-自杀关系中发挥重要的作用^[21]。其次，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功能障碍也被认为是自杀-睡眠障碍关系的一种生理机制^[22]。第三，睡眠不足可能会导致更多冲动和侵略性行为或削弱个人解决问题的能力，从而增加自杀的风险^[23]。第四，睡眠障碍会增加个体无助、无望的信念，也会增加个人的自杀风险^[24]。上述这些可能的机制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证实。

相比抑郁症等精神疾病，睡眠问题是大部分军人愿意去谈、愿意去治疗的疾病。因此，加强部队睡眠卫生的宣传教育工作、及时对有睡眠问题的官兵进行治疗可以有效预防军人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