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幸福感是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和生活质量高低的重要衡量指标，是积极心理学关注的重点。特质好奇作为一种重要的人格优势逐渐成为幸福感研究的新热点^[1]。Kashdan等^[2]把好奇定义为由伸展(stretching)/探索(exploration)和接受(embracing)/吸收(absorption)两要素构成的特质。伸展指探索和寻找新经验的倾向，接受指接受新的、不熟悉的情境、地点或人的准备。

研究发现，特质好奇与正性情感体验和生活满意度呈显著正相关，高特质好奇的个体在社会交往中会产生更多的积极情绪，带来更加积极和亲密的社交体验^[3-5]。高特质好奇和状态好奇的老年人5年后的死亡率更低^[6]，可能是因为这些个体在生活中不仅能感受到更高的幸福感，还表现出更多的自我成长行为，更愿意追求生命的意义^[7]。

军队离退休干部是一个特殊的老年人群体，相比较而言，他们的生活来源更加稳定，生活水平更加优越。部分老干部在解放前就已入伍工作，有几十年军队管理工作经历，所处的文化对服从和纪律有更高的要求。本研究的目的是探讨特质好奇对军队离退休干部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加深对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理解。

本研究的调查对象为军队离退休干部，调查于2014年11月至2015年2月间进行。研究者向主管单位的协助调查者阐明调查目的和注意事项后，由协助者发放调查问卷。调查对象自愿参与调查，1周内完成问卷后由协助者负责回收。在上海、苏州等地干休所共发放问卷130份，回收112份，去除存在漏填的问卷39份，获得有效样本数73份，有效率56.2%。经检验，有效样本和删去样本在年龄、性别、文化程度、婚姻状况和子女情况方面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在有效样本中，男性55人、女性18人，年龄75～93岁，平均(84.78±3.21)岁。受教育程度:高中及以下8人、大专18人、本科43人、研究生4人; 本科以下占35.6%，本科及以上占64.4%。婚姻状况:在婚60人、离婚1人、丧偶12人。子女情况:无子女1人、1个子女7人、2个子女37人、3个及以上子女28人。

纽芬兰纪念大学幸福度量表(Memorial University of Newfoundland Scale of Happiness，MUNSH)在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研究中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8]，因此采用MUNSH作为主观幸福感的测量工具。MUNSH建立在情感平衡理论的基础上，由24个条目组成，分为正性情绪(如“对现在的一切感觉好极了”)、负性情绪(如“你烦恼吗”)、正性体验(如“你像年轻时一样高兴吗”)和负性体验(如“随着年龄的增加，一切事情更加糟糕吗”)4个维度。调查对象对每道题进行“是”或“否”的选择，“是”计2分、“否”计0分，总幸福度等于正性情绪减去负性情绪加上正性体验减去负性体验^[9]。

采用好奇心和探索量表第2版(curiosity and exploration inventory-Ⅱ，CEI-Ⅱ)^[2]作为特质好奇的测量工具。CEI-Ⅱ由10个条目组成，分成2个子量表：伸展(如“在新环境中，我会尽可能了解更多的信息”)和接受(如“我很享受现实生活中的不确定”)。每个条目由1(从不这样)至5(总是这样)级计分，分数越高表示好奇程度越高。CEI-Ⅱ的信度和效度在好奇领域的研究中已得到多次验证^{[2, 5]}。在本研究中，CEI-Ⅱ的内部一致性为0.77。

健康状况由1个单一问题进行测量(“为了帮助您反映健康状况的好坏，我们画了一个刻度尺，有点像温度计，在这个刻度尺上，‘100’代表您心目中最好的状况，‘0’代表您心目中最差的状况。请在右方的刻度尺上标出您最近的健康状况”)。

在问卷的第1部分调查了调查对象的基本情况，包括性别、出生年月、文化程度(“高中及以下”“大专”“本科”“研究生”)、婚姻状况(“未婚”“在婚”“离婚”“丧偶”)、子女情况(“无子女”“1个子女”、“2个子女”“3个及以上子女”)、居住情况(“独自居住”“与老伴两人居住”“与老伴及子女共同居住”、“仅与子女一起居住”“其他”)。

应用SPSS 22.0软件对数据进行处理，采用描述统计、相关分析和分层回归等分析方法。分层回归分析的目的是在控制健康状况的影响后，检验特质好奇的2个维度对主观幸福感的预测能力，研究是否能够区分伸展和接受对主观幸福感的不同影响。检验水准(α)为0.05。

本研究的有效样本为73份，主观幸福感为(38.66±8.28)分，自评健康状况(70.18±16.08)分，伸展因素(16.37±3.40)分，接受因素(15.19±3.59)分。男性和女性的主观幸福感(P=0.68)、自评健康状况(P=0.24)、伸展(P=0.73)和接受(P=0.63)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调查对象年龄、文化程度、子女情况与主观幸福感、自评健康状况、伸展和接受间的相关性均无统计学意义(表 1)。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检验婚姻状况和居住情况对主要研究变量的影响，发现主效应均无统计学意义。因此，在后续分析中，不考虑人口学变量的影响。

表 1 (Tab 1)

表 1 人口学变量与主要研究变量的相关分析 项目 主观幸福感 自评健康状况 伸展 接受 年龄(r) -0.04 -0.16 0.02 0.04 文化程度(rs) -0.09 -0.30 0.21 0.23 子女情况(rs) 0.02 -0.07 -0.03 -0.07 r: Pearson’s相关系数; rs: Spearman’s相关系数

表 1 人口学变量与主要研究变量的相关分析

主观幸福感、自评健康状况、伸展和接受的相关分析结果见表 2。可以看到，自评健康状况和主观幸福感之间有中等程度的正相关(r=0.47, P＜0.01)。特质好奇中的伸展因素与主观幸福感存在较低的正相关(r=0.23, P＜0.05)，而接受因素与主观幸福感几乎没有相关关系(r=0.09, P=0.45)。特质好奇的两因素之间存在较强的正相关(r=0.75, P＜0.01)。控制接受因素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后，伸展因素和主观幸福感的偏相关有统计学意义(pr=0.24, P=0.04)；控制伸展因素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后，接受因素与主观幸福感的偏相关无统计学意义(pr=-0.12, P=0.3)。结果表明，特质好奇的两个因素与主观幸福感存在不同的关系，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可能不同。

表 2 (Tab 2)

表 2 主要研究变量的相关分析 r 主观幸福感 自评健康状况 伸展 接受 主观幸福感 - 自评健康状况 0.47** - 伸展 0.23* 0.16 - 接受 0.09 0.25* 0.75** - *P＜0.05, **P＜0.01

表 2 主要研究变量的相关分析

为了进一步分析伸展和接受两因素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本研究进行了分层回归分析。将主观幸福感作为因变量，第一层输入自评健康状况，第二层输入伸展和接受。两个模型的R²都具有统计学意义(0.22和0.29, P＜0.01)，第二层输入伸展和接受变量后，模型解释率提高(ΔR²=0.07, F=3.26, P＜0.05)。控制自评健康状况的影响后，伸展和接受对预测主观幸福感都有独特的贡献。值得注意的是，伸展因素的系数为正(β=0.39, P＜0.05)，接受因素的系数为负(β=-0.32, P＜0.05)，具体的分层回归结果见表 3。

表 3 (Tab 3)

表 3 主观幸福感的分层回归分析结果 B SE β R2 ΔR2 步骤 1 0.22**     自评健康状况 0.24 0.05 0.47** 步骤 2 0.29** 0.07*     自评健康状况 0.25 0.05 0.49**     伸展 0.94 0.37 0.39*     接受 -0.74 0.36 -0.32* B:非标准系数; SE:标准误; β:标准系数; R2:解释率；ΔR2: R2变化量. *P＜0.05, **P＜0.01

表 3 主观幸福感的分层回归分析结果

在中国文化中，好奇通常被用来形容孩子，认为其对儿童的智力发育与成长具有重要的意义，却忽视了老年人依旧有探索未知的需要。本研究发现特质好奇对军队离退休干部的主观幸福感有独特的贡献(ΔR²=0.07, F=3.26, P＜0.05)，与在青少年群体中得到的研究结果^{[2-4, 10]}一致，说明特质好奇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具有跨年龄群体的一致性，为提高老年人的主观幸福感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本研究还发现在分层回归模型中，伸展因素的系数为正(β=0.39, P＜0.05)，接受因素的系数为负(β=-0.32, P＜0.05)，表明特质好奇的两个因素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方向相反；伸展因素的得分越高，主观幸福感越强；接受因素的得分越高，主观幸福感越弱。对此，一种可能的解释是伸展因素反映了更多的一般动机本质，而接受因素则具有更多的活动特异性^[11]。伸展因素是特质好奇与更积极的主观体验和欲求动机、更少社会焦虑间关系的驱动力，接受因素则是特质好奇与努力间关系的驱动力。另一种可能的解释是，相比于接受因素，伸展因素代表了更强的趋近动机。Kashdan等^[12]发现，控制了特质好奇的另一个因素后，只有伸展因素与行为激活系统量表(behavioral activation system scale)的得分显著正偏相关。

国内外对老年人特质好奇的研究并不充分，但大量有关青少年特质好奇的研究结果表明伸展和接受因素对青少年多种行为的影响相反。以大学生为样本的研究发现，控制了接受因素后，伸展因素与积极的主观体验和动机显著偏相关，反过来则不成立^[12]，伸展因素与幸福感有更强的正相关^[11]。对于女性大学生，伸展因素与酒精问题存在显著负相关，而接受因素与酒精问题存在显著正相关^[13]。伸展而非接受因素能够预测积极情绪，接受而非伸展因素能预测青少年的冒险行为^[14]。本研究结果与在青少年群体中得到的研究结果一致，填补了老年人特质好奇领域的研究空白，为探索特质好奇对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影响提供了证据。

特质好奇是影响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唯一因素。在本研究模型中，特质好奇单独解释的方差变异量为7%，最重要的预测因子是自评健康状况，能解释的变异达到了22％。这与大量相关研究结果一致，即生理健康和主观幸福感的相关性最强^[15]。主观幸福感是一个复杂的心理机制，心理、生理、社会等方面的大量因素都可能对其产生影响，除了特质好奇，希望、感激、爱等人格优势都与主观幸福感显著相关^[3]。在未来的研究中，我们将纳入更多的变量，进一步探讨可能对特质好奇和主观幸福感的关系起中介或调节作用的因素。比如，Wang和Li^[16]发现个体主动性是员工特质好奇与主观幸福感、情绪衰竭间作用的中介变量。

本研究中，性别、年龄、文化程度等人口学变量与主观幸福感无显著相关，与既往研究不太一致。国内研究发现个性、自尊、宗教信仰、社会支持、个人收入、受教育水平、婚姻质量等因素都对老年人的主观幸福感有影响^[17-18]。这可能是因为本研究对象的特殊性，人口学特征比较集中，相较一般老年群体，本研究调查对象年龄较大[平均(84.78±3.21)岁]，文化程度较高(本科及以上占64.4%)，经济收入较高。未来，我们将继续扩大调查范围、增加样本量，将研究对象从军队离退休干部扩展到一般老年群体，比较对于军队离退休干部和一般老年群体，特质好奇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进一步验证本研究结果能否推广到更广泛的老年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