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论文作为一种科技文体，语言表达要求简练、精确。然而，由于受条件的局限，某些数据的获得无法达到十分准确，作者就需要借助模糊限制语提高文章的可信度，一方面，可以使自己的观点更加严谨和客观，另一方面可以保护作者，降低作者所承担的责任。

模糊限制语，作为一个语言学概念，最初是由美国生成语义学家G. Lakoff(1972)在其论文《模糊限制语：模糊概念的标准和逻辑研究》中提出，其含义就是“把一些事情弄得模模糊糊的词语”，表示的是不确定性、临时性和可能性的意义^[1]。他认为模糊限制语的作用是增加或减少语言的模糊程度。该定义表明：模糊限制语可以调节语言的模糊程度，即不仅能使语言模糊，也能使语言更精确。Rounds认为，作者可以利用模糊限制语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准确地陈述自己的观点，恰到好处表现命题，体现论述的精确性、可靠性和礼貌性^[2]。Salager-Meyer认为它能使文章显得更加严密与准确，另一方面也能拉近与读者的距离。在论文中，模糊限制语能准确真实地体现作者的理解，即在实验研究或理论分析的基础上提出最确信的命题^[3]。

关于模糊限制语的研究开始于20世纪70年代早期，最早从逻辑学角度研究模糊词的模糊限制成分，随着语用学的进一步发展，逐步演变成模糊限制语的概念，起到缓和语气、表达礼貌的功能。不少专家和学者开始对书面语篇中的模糊限制语进行研究，如Hyland^[4] ，Meyers^[5] ，赵英玲^[6] ，冯茵、周榕^[7] 等做了详尽的定性分析。Vassileva^{[8, 9]}，Martin-Martin^[10] ，Jalilifar^[11] 从跨语言、跨学科和跨文化的角度研究模糊限制语的使用，阐述语言、学科和文化对其使用的影响。从现有的研究来看，有些研究局限于一种语言而非两种语言的对比，有些局限于某个语步进行对比，他们大多采用传统的直觉和内省的方法对模糊限制语进行定性研究，利用语料库进行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研究相对较少。了解国际科技期刊对英文摘要写作的要求，分析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情况，对科技期刊及科研工作者都具有重要意义。

继G. Lakoff提出模糊限制语这一概念之后，国内外学者从不同视角开始对其进行分类和研究。Holmes从语法角度将模糊限制语分为情态助动词、名词、动词、副词和形容词5种类型^[12]。在此基础上，许多研究人员对模糊限制语的分类提出自己的观点，如Salager-Meyer根据模糊限制语在医学论文中的交际功能，从语言学和医学角度将其分为缓和型、近约型、表达型、情感加强型和复合型5种类型^[3]，同时，他还自建语料库，了解医学论文和案例分析中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情况，根据文章不同部分的语用目的分析模糊限制语的多寡。Brown & Levinson^[13] 从礼貌的视角研究模糊限制语，Varttala^[14]对模糊限制语的本质进行研究。Varttala^[15]研究经济、医学和技术方面的科技论文中的模糊限制语，探索学科之间的使用差异。Vold^[16]不仅对模糊限制语的学科差异进行探讨，还对其文化差异进行研究，同时分析英国、法国和挪威作者在医学和语言学文本中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情况，同时发现文化差异比学科差异更明显。 Martin-Martin^[10]从跨语言的视角对比研究了西班牙语和英语中模糊限制语的使用。Gillaerts 和 Van de Velde^[17]从历史角度研究科研论文中诸如模糊限制语、态度标记等语篇互动信号。 Jalilifar^[11]从跨语言的视角研究了科研论文中讨论部分模糊限制语的使用。

在国内的模糊限制语的研究中，学者黎千驹将英语医学论文中出现的模糊限制语分为5类^[18]：1)表能愿范畴的模糊限制语(could,might,may,would,should等)；2)表数量、程度范畴的模糊限制语(some,many,somewhat,approximately,a large amount of，typically,frequently,rarely,often,essentially,roughly,to some extent等)； 3)表可能性的模糊限制语(likely,possibly,probably,presumably等)；4)表认知范畴的模糊限制语(suggest，seem to,appear to,indicate,propose,imply等)；5)表作者个人观点或为引起读者共鸣的模糊限制语(I believe,to our knowledge,it is our viewpoint等或Surprisingly,Interestingly等)。王惠灵^[19] 在其硕士论文中分析了以英语为母语的学术论文和以汉语为母语、英语为中介语的学术论文中的模糊限制语的分布、频率和使用情况。丁茂平^[20]根据Salager-Meyer对模糊限制语的分类，分析5种类型的模糊限制语在各个语步的使用情况，以便指导医学论文英文摘要的撰写，然而这一研究只在一种语言内进行分析，没有分析不同母语背景的作者在语言使用方面的差异。范晓晖等^[21]通过对比模糊限制语在中国和英美医学期刊中的使用情况，发现他们在使用频率、种类及分布方面存在的差异，从而找到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夜楠等^[22]、武九菊等^[23]、蒋跃等^[24]分别对中美或中英医学论文英文摘要中的引言、结果、讨论语步中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情况进行对比，探讨其差异及语用功能。本文计划采用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方法，对模糊限制语在各个语料库中出现的频率、种类及分布情况进行了对比分析，找出两者之间的异同，探讨模糊限制语在学术论文中的语用功能，以提高学者撰写论文摘要的能力。

本文使用王兰英教授自建的医学期刊英文摘要语料库，即国内医学研究论文英文摘要语料库(Chinese Medical Research Paper Abstracts in English,CMRPAE) 和美国医学研究论文英文摘要语料库(American Medical Research Paper Abstracts in English,AMRPAE)，国内医学研究论文摘要语料库搜集了2010年国内52种医学核心期刊中的OMRC结构的摘要500篇(依据2008年北大中文核心期刊目录)，美国医学研究论文英文摘要语料库是从2010年美国20种主要医学期刊中(依据2009年影响因子前50位的医学期刊)搜集结构相同的英文摘要500篇为真实自然语料^[25] 。

(1)语步分析法

语步分析，是体裁分析的一种，体裁分析就是对特定语言环境中语言使用情况的研究，它会因交际目的的不同而不同，体裁分析不仅是应用语言学，而且是综合社会学、心理学和语言学语篇分析中的一种方法。本文运用Swales的语篇体裁分析理论,以语步(move)和步骤(step)为语篇分析的出发点，使用PowerGREP将中美医学论文各500篇英文摘要的四个语步提取出来，分别建成8个独立的语料库：国内目标语料库、国外目标语料库、国内方法语料库、国外方法语料库、国内结果语料库、国外结果语料库、国内结论语料库、国外结论语料库共8个语料库，以便对各个语步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情况进行对比分析。

(2)对比分析法

本文采用黎千驹的分类方法，对模糊限制语在医学研究性论文中各语步的分布进行统计分析。使用WordSmith5.0分别对这5种类型的模糊限制语分别进行检索，提取出各种类型的模糊限制语在各个语步出现的频数，以便我们进行对比分析。

(1)在医学期刊英文摘要撰写过程中，中国学者过多使用哪些模糊限制语？

(2)模糊限制语主要分布在摘要的哪些语步？有何语用功能？

(3)中美医学期刊英文摘要中模糊限制语的使用类型有何异同？原因何在？

在CMRPAE和AMRPAE两个语料库中，分别检索5种模糊限制语，得出它在每个语料库中出现的频次，然后分别除以语料库的总词数，再乘以1000，得到每1000个词中模糊限制语出现的频率(见表1)。

表 1

表 1 模糊限制语在两个语料库中每1000个词出现的频率 语料库 能愿 数量、程度 可能性 认知 个人观点或 引起共鸣 国内 3.06 0.34 0.12 0.18 0.02 国外 2.84 1.14 0.89 0.59 0.20

表 1 模糊限制语在两个语料库中每1000个词出现的频率

通过表1，可以看出，美国医学期刊中could,might,may,would,should 等能愿范畴的模糊限制语的使用不及中国，其它类型的使用均明显高于中国医学期刊。说明中国学者偏爱使用could，might等模糊限制语，过少使用appropriately，frequently，likely，suggest和particularly等模糊限制语，使用类型相对比较单一。

为了进一步了解模糊限制语在各个语步的使用情况，用同样的方法在各个语步进行检索，得出其在各语步中每1000个词出现的频率(见表2)。

表 2

表 2 模糊限制语在各语步中每1000个词出现的频率 类型 国内目标 国外目标 国内方法 国外方法 国内结果 国外结果 国内结论 国外结论 能愿 0.50 2.86 0.40 0.57 1.26 0.75 16.27 12.91 数量、程度 0.08 1.95 0.06 0.33 0.29 1.27 1.43 1.98 可能性 0.00 0.05 0.00 0.06 0.09 1.56 0.54 1.92 认知 0.08 0.36 0.00 0.06 0.04 0.17 1.02 3.08 个人观点或引起共鸣 0.00 0.15 0.00 0.00 0.00 0.00 0.00 0.05 总计 0.66 5.37 0.46 1.02 1.68 3.75 19.26 19.94

表 2 模糊限制语在各语步中每1000个词出现的频率

表2显示：中美医学期刊英文摘要四语步中模糊限制语的 分布趋势大体一致，模糊限制语主要集 中在结论部分，其使用频率远远超过其它三个部分，因为结论部分作者主要陈述自己的研究结果，并对其进行评价，提出自己的看法。模糊限制语的使用一方面可以缓和自己的新观点对现有观点的挑战，表现出学术上的礼貌，使得读者更易接受自己的观点；另一方面可以保护自己，防止因表述不准确而带给作者不必要的麻烦^[20]。其次是结果部分，这一部分对实验中得到的数据和发现进行描述，这些数据的获得受各种因素的影响一般很难达到精确无误，他们只是在某种程度上的精确，因此作者需要使用某种类型的模糊限制语来表达其不完全或不确定性^[20] 。方法部分主要陈述自己实验时使用的具体方法和操作步骤，这些都是确凿的事实，所以很少使用模糊限制语。

使用频率差别最大的是目标部分，美国的使用频率竟然高出中国4.71个百分点。因为国内论文摘要目标部分最喜欢用的句型是“To investigate/ explore/ study”等这样的不定时短语，而美国摘要中最喜欢使用的是完整的句子，为了使自己的表达更加准确，通常使用一些能愿类型的模糊限制语。国内学者，能愿类型的模糊限制语在结果和结论语步的使用高于美国学者，除此之外，其它类型的模糊限制语，无论在哪个语步均高于国内学者。因为美国学者在撰写论文时能灵活地运用模糊限制语保护自己、表达出自己的困惑和不确定^[23] 。

在这5种类型的模糊限制语中，诸如“could ,might,may,would,should等”之类的能愿范畴的模糊限制语使用频率最高，因为这些情态动词的运用可以减少作者对某一论述的确定性，使得论文更加严谨。例如：“Treating more infants with short courses of intravenous antibiotic therapy might decrease resource use without affecting readmission rates.”“These differences may be partially caused by alterations in intraoperative thermoregulation and protein breakdown during laparoscopy in children”。

其次是数量、程度方面的模糊限制语，因为在医学论文中对数量的描述要求到达精确无误，但因为某种原因，有时这些量词无法达到精确或没有必要精确时，就需要加一些诸如“some,many,somewhat,approximately,a large amount of，typically,frequently,rarely,often,essentially,roughly,to some extent ”等模糊限制语^[26] 。例如：“On the basis of 2 visits,hypertension prevalence was approximately 1% to 2% in African-American girls and 0.5% in Caucasian girls.”“There is limited evidence that children with migraine in a clinical setting are more frequently diagnosed with oppositional defiant disorder”。

排在第三位的是认知范畴的词，其主要集中在结论部分。由于人类认知的局限，作者对自己研究结果的认知会有所偏颇，因此，在我们对结果做出解释时，不要使用绝对的语言陈述，夸大结果的真实性。在这些认知范畴的模糊限制语中，使用最多的是“suggest”，另外还有“seem to,appear to,indicate,propose,imply”等^[26]。例如：“These findings suggest that early intervention and aggressive nutritional management should be the standard of care to minimize neurocognitive effects” “The results of this study indicate that the presence of OSA is associated with an increase in airway length”。

至于可能性范畴的词，美国学者在结果和结论部分经常用到，而国内学者却很少使用。因为中国学者喜欢夸大自己的研究成果，通常使用“首创、填补空白”等之类的话语。例如：“This paper reported application of the new technique in China for the first time” 而美国学者喜欢用“likely,possibly”之类的模糊限制语来表达自己的不确定性。例如“Workers in ‘active’ job situations may be more likely to have the condition”出现频率最少的就是表示个人观点或引起读者共鸣的模糊限制语，这类模糊限制语可以拉近读者和作者的距离，但在摘要中使用有限。

本文对中美医学期刊英文摘要中模糊限制语的使用频率、分布情况及类型进行了对比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就5种类型的模糊限制语使用频率而言，中国学者过多使用能愿范畴的模糊限制语，其它4种类型的使用频率远远低于美国学者；就其分布而言，相似与差异并存，模糊限制语主要集中在结论和结果部分，目标语步的模糊限制语使用差异最大；就其使用类型而言，能愿范畴的使用频率最高，其次是数量、程度方面的模糊限制语，排在第三位的是认知范畴的。从数据中也可以看出，美国学者能够更加灵活地将各种类型的模糊限制语运用到不同语步中，而中国学者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比较单一。这一结果只是对我们自建的中美医学论文摘要语料库的分析研究而获得的，因为研究的局限，该结果很难涵盖全部的模糊限制语。在今后的研究中，会继续加大研究的力度，采用更新的语料进行多方位的研究。

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是撰写学术论文的一项重要技能，不但使作者思维更加缜密，还可以使读者更易接受自己的观点。通过对医学期刊英文摘要中的模糊限制语的对比分析，我们能更好地洞察和理解中西学者在学术论文写作风格和思维方式上的文化差异，为进一步促进中西学术交流打下坚实基础，而且对于医学期刊英文摘要写作也具有深远的指导意义。在今后教学中，老师除了教会学生摘要写作的结构和特点，还可以指导学生提高自己的意识，正确恰当使用多种类型的模糊限制语来增强表达的准确性，提高论文摘要的撰写和编辑质量，以便取得更高的学术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