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产权是指人类智慧创造出来的无形财产^[1]，而与医药领域相关的知识产权主要包括专利权、商标权、著作权和对未披露数据的保护。2018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改革完善仿制药供应保障及使用政策的意见》（国办发〔2018〕20号）提出，要完善我国的药品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使其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产业发展阶段相适应，并培育更多的药品核心知识产权，同时防止知识产权的滥用^[2]。现阶段有大量的中外文文献针对“医药领域知识产权”这一问题展开了讨论，其关注的焦点各不相同。为此，采用文献计量分析的方法，分别对中外文相关文献的关键词共现情况进行分析，并绘制国家和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图，以了解国内外医药相关知识产权领域的研究热点和合作情况，为我国研究者把握全局、填补研究空白提供参考。

1 对象与方法 1.1 中文文献来源与分析方法

选择中国知网学术期刊、博士硕士论文、会议论文和报纸库与万方数据期刊论文、学位论文和会议论文库为检索数据库，文献发表时间为1995年1月1日至2019年7月18日。检索字段为题名或关键词，并以“（医or药or卫生）and（知识产权or专利or未披露or商标or著作or专有技术or商业秘密）”为检索式，检索与医药领域知识产权相关的各类文献。

对中文文献，使用书目共现分析系统（bibliographic item co-occurrence matrix builder，BICOMB）分析检索所得文献的发表年份及关键词的分布，使用VOSviewer软件绘制关键词共现图。其中共现是指2个关键词同时出现在一篇文献中，而共现图则用于表现各关键词间的相互联系。在共现图中：每一个圆圈代表一个关键词，圆圈的大小与关键词出现的频次成正比；每一条线代表相连接的2个关键词出现在同一篇文献中，线的粗细与共现的频次成正比。共现频次越高，则2个关键词的相关性越高。圆圈和线的颜色代表不同的聚类，同一聚类中的关键词具有相似的研究主题。

1.2 外文文献来源与分析方法

选择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全库为检索数据库，文献发表时间为1995年1月1日至2019年7月18日，具体检索式见表 1。

对外文文献，使用Histcite软件分析检索所得文献的发表年份、所属机构和国家的分布，使用VOSviewer软件绘制相关文献的关键词共现图，使用CiteSpace软件绘制机构合作网络图、国家合作网络图和按照时间顺序展示的关键词共现图。CiteSpace的参数设置为：时间区间1995—2019年，以2年为1个计数单位，选取每个计数单位中出现频次排名前40的共现词作为分析单元。在CiteSpace绘制的图中，每个圆圈/方块代表一个共现词（如关键词、国家），圆圈/方块的大小与该词出现的总频次成正比，圆圈/方块的不同颜色的年环及其直径代表不同年份该词出现的频次。每一条线代表相连接的2个词出现在同一篇文献中，线的颜色代表第一次共现的时间。

其中，合作网络图用于分析不同研究机构或国家之间的社会关系，并借此评价研究机构或国家的学术地位和影响力^[3]。具体而言，CiteSpace软件使用中介中心性的数值大小来评价每个机构或国家在聚类间或文献间起到的连接作用，中介中心性值高（≥0.1）表明该机构或国家在研究领域中具有较高的学术影响力，在合作网络图中表现为所代表的圆圈的最外圈为紫色。

2 结果 2.1 国内外文献检索结果及其年代分布

共检索到9 811篇医药领域知识产权相关中文文献（中国知网644篇，万方数据9 167篇），剔除重复文献后纳入9 730篇。从时间趋势上看，1995—2009年，中文文献的年发文量呈上升趋势，年复合增长率达37.19%。发文量在2012年达到峰值，为744篇，随后稳定在每年400篇左右。共检索到外文文献3 992篇。从时间趋势上看，1995—2015年，外文文献的发文量呈上升趋势，年复合增长率为12.16%，2015年之后则呈现下降趋势。见图 1。

2.2 国内外文献中关键词共现情况

中文文献中共标注20 428个关键词，其中出现频次排名前五的关键词为：知识产权（n = 1 362）、专利（n = 1 173）、专利保护（n = 588）、知识产权保护（n = 553）和中药（n = 461）。剔除方法中使用的检索词后，排名前五的关键词为专利保护（n = 588）、知识产权保护（n = 553）、中药（n = 461）、自主知识产权（n = 449）和中国（n = 293）。由此可见，在我国，中药相关知识产权保护为研究热点。

借助VOSviewer软件绘制中文文献中的关键词共现图（图 2），在该图中，所有关键词被分为7类，其中4个聚类的关键词数量较多。聚类1共包含24个关键词，包括专利药、仿制药、制药企业、医药行业等，即代表医药产业领域的知识产权研究；聚类2包含19个关键词，包括中医药、中药专利、中药复方等，代表中医药领域的知识产权研究；聚类3包含19个关键词，代表农药领域的知识产权研究。聚类4包含9个关键词，包括公共卫生、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agreement on trade-related aspects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TRIPS）、强制许可等，代表知识产权和公共卫生之间权衡方面的研究。

外文文献中出现频次排名前五的关键词为patent（n = 657）、intellectual property（n = 230）、cancer（n = 133）、pharmaceutical（n = 111）和innovation（n = 104）。剔除方法中使用的检索词后，排名前五的关键词为cancer（n = 133）、innovation（n = 104）、pharmaceutical industry（n = 68）、patent analysis（n = 61）和TRIPS（n = 60）。由此可见，癌症、创新、医药产业、TRIPS等与知识产权之间的联系为研究热点。

借助VOSviewer绘制外文文献中的关键词共现图（图 3），在该图中，所有关键词被分为4类，其中3个聚类的关键词数量较多。聚类1共包含55个关键词，包括癌症、糖尿病、阿尔茨海默病、精神分裂症等，即代表具体疾病领域的知识产权研究；聚类2包含31个关键词，包括创新、研发、生产力、技术等，代表知识产权和创新关系领域的研究；聚类3包含26个关键词，包括公共卫生、发展中国家、TRIPS、可及性等，代表知识产权和公共卫生之间权衡方面的研究。

2.3 国家合作网络

外文文献中不同国籍作者的合作关系，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国家间的合作关系。经统计，共有104个国家的作者发表了医药领域知识产权相关的外文文献，其中发文量排名前十的国家共发表文献2 838篇，占发文总量的71.09%。发文量最高的国家为美国，共发表文献992篇。在发文量前十的国家中，3个国家具有高中介中心性（≥0.1），分别为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表 2）。高中介中心性说明这些国家在连接不同国家的研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即其学术影响力较高。而中国虽然发文量位居世界第二，但中介中心性值较低（仅为0.01），说明我国的相关研究质量和学术影响力不高。此外，各个国家间的合作也非常紧密（图 4），例如，美国与英国、中国、加拿大、德国、法国、瑞士和澳大利亚等国的合作较多。

2.4 研究机构合作网络

外文文献中，发文量排名前十的机构共发表文献300篇（表 3），占发文总量的7.52%，其中发文量最高的机构为哈佛大学，共发表 61篇相关文献。在发文量前十的机构中，仅哈佛大学具有高中介中心性（≥0.1），表明该机构在连接不同机构的研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医药相关知识产权领域的学术地位较高。有3家中国研究机构的发文量位列前十，分别是中国中医科学院、澳门大学和中国科学院，但其中介中心性值均不高，说明其研究质量和学术影响力不高。此外，各机构间的合作关系较为紧密（图 5）。例如，与哈佛大学合作较多的机构包括Brigham妇女医院和芝加哥大学，而与中国中医科学院合作较多的机构包括北京中医药大学和北京协和医学院。此外，中国学术机构间的合作关系较为密切，而跨国合作则较少。

2.5 研究演进趋势分析

按照不同年份对外文文献中的关键词共现情况进行绘图，以展示全球范围内研究热点的变化。图 6中，每行展现一个聚类中随着时间推移新出现的关键词，其中聚类0和聚类1的关键词数量较多，且有明确的聚类主题。聚类0中的关键词多从宏观角度对医药领域知识产权进行研究，包括专利保护、医药产业、TRIPS、研发、创新、公共卫生、可及性、技术转让、平行进口、政策等。且这一聚类的研究热点主要出现在1995—2005年，可能与1995年TRIPS生效，学者们纷纷关注其对医药产业创新和药物可及性的影响有关。

聚类1中的关键词多从微观的角度对新兴医药技术的知识产权情况进行研究，包括1995—2000年的癌症、血清素调节剂、基因治疗，2001—2005年的抑制剂、类风湿性关节炎、乳腺癌，2006—2010年的衍生物，2011—2015年的阿尔茨海默病、纳米粒子以及2016—2019年的精准医疗、单克隆抗体、免疫治疗。总体而言，1995—2019年，该聚类的研究热点持续出现，且其演变趋势与医疗技术的发展相一致。例如，1990年，首例基因治疗的临床试验实施，随后进入快速发展阶段，与之相应的是在1995—2000年出现了对基因治疗相关知识产权的热点关注。而1998年乳腺癌治疗革命性药物——曲妥珠单抗的获批上市也解释了为何2001—2005年乳腺癌治疗相关知识产权成为研究热点。2011—2015年的热点关键词阿尔茨海默病相关知识产权和2016—2019年的热点关键词精准医疗相关知识产权可能分别与2011年和2015年奥巴马签署的美国阿尔茨海默病计划和精准医疗计划有关。见图 6、表 4。

3 讨论 3.1 中外文文献研究热点对比

对中外文文献的关键词聚类结果进行对比发现，对中医药相关知识产权进行研究是我国的一个特色，且研究内容多集中于如何使用专利、商业秘密等对其进行保护。传统中医药知识例如名方制剂，由于存在久远，新颖性难以界定，因此很难以知识产权的形式予以保护^[4]，而这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了国外药企利用我国中医药资源，开发药物、申请专利，进而获取巨额利润。在当今国际中药市场，日本、韩国占据第一、第二，其汉方药远销多国^[5]，欧美国家则倾向于通过提取中医药原料药中的活性成分来掠夺我国的生物资源^[6]。例如，韩国在我国中药复方安宫牛黄丸的基础上开发了“牛黄清心丸”，并在其本国和他国申请专利，在21世纪初产值即达0.7亿美元^[6]。薄荷作为传统的中药材，有多项专利被美国人持有，主要用于口香糖等高利润产业^[7]。对中医药知识产权的保护进行研究，能够帮助我国更好地保护、利用和推广中医药。

此外，无论在中文还是外文文献中，对“知识产权保护”及其带来的“创新与研发”的关注热度均高于对“技术转让”等知识产权应用主题的关注热度。然而，知识产权保护是一种手段，而不是建立该制度的最终目的。TRIPS第7条明确指出，对知识产权进行保护的最终目的是促进技术革新及技术转让，进而提高社会和经济福利^[8]。世界卫生组织也将促进技术转让作为推动公共卫生、创新和知识产权保护之间平衡的抓手，鼓励发展中国家的研究机构和药企合作，以推动科技成果尽快转化为生产力^[9]。且在我国，研究机构的专利转化率仍较低^[10]。为此，我国学者应对技术转让给予更多的关注，建立更加通畅的医药成果转化渠道。

3.2 中国在医药相关知识产权领域的学术影响力仍较低

虽然中国作者发文量在国际上排名第二，但中国在该领域的学术影响力仍较低。该情况也同样体现在中国的学术机构上。有3家中国机构的发文量位列全球前十，然而无一具有高学术影响力。与之相对，美国及其学术机构——哈佛大学在该领域具有较高的学术地位。这不仅是因为我国在医药相关知识产权领域的研究质量较低，而且与当前中国学术机构的合作关系大多局限在国内有关。

学术影响力不仅代表了在学术界的地位，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中国在医药相关知识产权领域的参与度与话语权^[11]。因此，一方面，应加强高质量的国际合作，在整合多方优势资源的基础上碰撞思维的火花^[12]，并借此培养相关学者的国际化学术理念，引导其思考医药相关知识产权领域的国内外研究热点和趋势^[13]。另一方面，应提升该领域的研究质量和创新能力，在扎实的基础研究前提下，积极推进理论的创新^[14]。与此同时，应寻找理论服务于医药领域知识产权管理实际的突破口^[15]，助力我国在医药领域的知识产权实现质和量的全面提升。

3.3 中国应更加关注国际热点问题

中国目前在医药相关知识产权领域的研究热点仍集中于医药产业、可及性等宏观问题，而在国际上，这一研究主题集中出现于TRIPS后10年内，近年来已不再是关注热点。与之相对，对新兴医药技术的知识产权进行研究是全球学术界持续关注的热点问题。且出于实用性的考虑，该类研究多追求时效性，井喷于新技术出现后的几年内。而在中国，该类研究尚未成为研究热点，这可能与我国创新药数量较少，且大部分新药的创新程度不足以进入国际市场有关^[16]。然而，2017年前后，我国药品监管制度经历了深刻的变革，创新的渠道被进一步打通^[17]。据统计，2018年国产创新化学药提交新药上市申请的数量较2017年增长了61.9%，创新生物药更是增长了4.5倍^[18]。因此，可以预计的是，我国创新医药产业将迅速发展，而我国学术界也应更加关注作为保护创新成果重要一环的新兴医药技术知识产权的应用，为创新保驾护航。

此外，从宏观角度，我国学术界应更加关注新出现的国际热点议题，对诸如知识开放型创新，设立全球研发资金统筹机制，缔结研发公约，对研发成本与最终价格分离等世界卫生大会持续多年的辩论议题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为中国参与相关议题提供有力的支撑。

作者声明本文无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