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气候变化背景下，伴随着经济全球化发展，病媒生物入侵现象普遍存在且呈加重趋势。病媒生物入侵导致病媒生物传染病广泛传播，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破坏生产生活秩序，使全球面临重大公共卫生风险。生态环境部发布的《2021中国生态环境状况公报》显示，我国是世界上受病媒生物入侵危害最严重的国家之一^[1]，对我国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带来了不可估量的破坏和损失，并对公众健康产生极大威胁。因此防范外来病媒生物入侵是我国生物安全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国现已进入全面对外开放国策实施的纵深建设阶段，“一带一路”倡仪使我国进一步加强与世界各国的贸易合作，所以防控狙击病媒生物入侵不仅关乎到国计民生，亦是我国作为一个新型大国担当国际责任的体现。

世界卫生组织（WHO）指出全球80%的人口暴露于病媒生物传染病的风险下，病媒生物传染病构成全球17%的传染病负担，每年超过70万人死于病媒生物传染病^[2]。而气候变化、生态环境改变、经济全球化、人口迁移均可通过驱动病媒生物入侵造成病媒生物传染病的广泛传播^[3]，从而对人类健康造成严重危害。本文综合分析了气候变化与经济全球化通过驱动病媒生物入侵对人类健康所造成的影响，旨在为病媒生物入侵和病媒生物传染病防控相关研究提供科学参考，以保障人类健康及公共卫生安全。

1 病媒生物入侵及我国病媒生物入侵现状 1.1 病媒生物入侵定义

外来病媒生物因人为或非人为因素，跨越一定地理障碍进入新的区域，建立有自我维持能力的种群的过程称为病媒生物入侵（vector biological invasions）。生物入侵危害人类健康的主要表现是病媒生物传染病传播、人类生存的生态环境被破坏、入侵害虫致粮食减产等^[4-6]。所以生物入侵危害人类健康、导致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被破坏，其和动植物栖息地丧失、全球气候变暖被认为是全球生态环境面临的三大问题。

1.2 我国病媒生物入侵现状

我国是病媒生物入侵现象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7]。据《2020中国生态环境状况公报》报道，中国已发现600余种外来入侵物种，其中70余种对生态系统造成破坏或潜在威胁且列入《中国外来入侵物种名单》，至少219种外来生物已入侵国家级自然保护区^[8]。据《中国国境口岸医学媒介生物鉴定图谱》的记录，我国口岸截获和检疫鼠、蚤、蚊、蝇、蜱、螨、蜚蠊和蠓共8类453种重要医学病媒生物^[9]。在“十二五”建设时期，由于病媒生物入侵引发的病媒生物传染病如鼠疫、登革热、疟疾和肾综合征出血热等呈现输入我国风险持续加大、输入性疫情新发和再现频繁的特点，防控形势日趋严峻^[10]。所以进一步加强病媒生物入侵防制是达成健康中国目标的迫切要求。

2 气候变化驱动病媒生物入侵 2.1 气候变化现状及危害

气候变化是指长周期内温度和天气模式的转变，近百年来全球气候持续变暖，据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第五次评估报告（IPCC-AR5）报道：1901－2012年，全球陆地和海洋温度平均增加了0.89 ℃。与全球平均增温水平相比，我国气候变暖程度更加显著，近半个世纪以来年平均地表气温增幅为1.10 ℃，温度增加速率约为0.22 ℃/10年^[11]。中国气象局发布的《中国气候变化蓝皮书（2022）》指出：我国气候变暖趋势仍在加速，1951－2021年，地表温度年平均升温速率为0.26 ℃/10年。2021年地表年平均最高温度较常年值增加1.01 ℃，创下1951年以来的最高观测记录^[12]。

气候持续变暖可导致海平面上升与冰层融化，生态环境恶化，物种灭绝速度加快，极端天气事件（台风、洪涝等）的发生频率和范围增加，病媒生物的时空分布格局改变，某些病媒生物传染病（如疟疾、黄热病等）传播扩散风险加大，并引发人类心理压力和精神疾病的增加，进而全方位影响人类的健康和生存^{[4, 13]}。WHO预测：2030－2050年，每年归因于气候变化的超额死亡人数将达到25万例。气候变化已成为国际社会共同面临的重大环境和公共卫生挑战，如果不及时应对，将严重危害到人类健康，并阻碍健康中国和美丽中国目标达成^[14-16]。

2.2 气候变化驱动病媒生物入侵对人类健康的影响

在气候变化背景下，部分原本不适宜生物生存的区域逐渐演变为适生区，奠定了外来病媒生物入侵的环境基础^[17]。气候变化驱动病媒生物入侵的方式主要表现在气象条件的波动有助于形成适宜入侵物种生存的生态环境，造成病媒生物入侵现象的频繁发生和严重程度加重^[18-19]。气温、降雨格局、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和土地利用与覆盖情况等环境因素的改变，被认为是气候变化加重病媒生物入侵的关键因素^[20]。气候变暖属于气候变化的典型特征。气温是决定昆虫分布的重要因素，气候变暖有利于被低温限制栖息地的昆虫由低纬度向高纬度地区扩散，并造成冬季缩短春季提前，使分布受限的昆虫以6.1 km/10年的速度向北扩散^[21]。气温上升使蚜虫繁殖出更多有翅个体并加强个体飞行能力，提高向周边扩散的能力^[22]。气候变暖所驱动的农作物害虫入侵和生态环境改变已危及全球粮食的生产安全，这关乎整个人类的生存^[23]。温度超过10 ℃时传疟按蚊即可吸血产卵；且气候变暖驱动降水格局改变，有助于增加媒介伊蚊孳生地的数量，导致媒介伊蚊大量繁殖，从而增加登革热和疟疾传播扩散的风险^[3]。气候变暖造成病媒生物分布范围不断扩大，使其宿主动物的生境发生改变更利于宿主生存，进而驱动多种病媒生物传染病（疟疾、登革热等）向寒冷边缘地带扩散^[24-25]。

另外，生物入侵会在当地形成新的生态系统，这种变化对当地乃至全球范围内大气、温度、降雨都将产生深远影响，从而反作用于气候变化^[26]。

3 经济全球化带动贸易全球化驱动病媒生物入侵 3.1 经济全球化带动贸易全球化

经济全球化（economic globalization）又名世界经济一体化，是指经济活动超越国界，通过国际贸易、资本流通和技术转移等相互连结形成全球范围内经济整体的过程，是商品、技术、信息、货币、人员和资金等生产要素的跨区域配置。经济全球化是当今世界经济发展的典型特征，也是不可阻挡的全球趋势。

经济全球化与贸易全球化之间联系紧密，经济全球化大大促进了国际贸易和交通运输的发展^[27]。亚太地区已成为全球航空运输的中心市场，份额占比超过全球市场的1/3。跨境电商的兴起，对国际商品流通渠道和物流运输产生深远影响，带动了国际快递行业的发展^[28]。中国也成为全球最大贸易出口国和第二大进口国^[29]，2013年至今，我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使沿线各国的贸易和人员往来更加密切，我国进一步融入了贸易全球化^[30-31]。以上反映出我国在贸易全球化中参与程度之深和地位之重要，也侧面反映我国病媒生物入侵的风险在上升。

3.2 贸易全球化驱动病媒生物入侵对人类健康的影响

研究发现一个国家或地区病媒生物入侵严重程度与其贸易伙伴的数量和贸易量呈正相关，且某地区与其贸易伙伴地区的贸易量越大，则两地区的生物多样性越相似^[32]，也说明国际贸易是病媒生物入侵的重要途径。经济全球化带动贸易全球化促使物种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史无前例的大规模迁徙，导致有害生物和病媒生物传染病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并破坏生物多样性与生态平衡，进而破坏人类生存环境，导致世界各国人民的身体和精神伤害^[33]。

在北美五大湖地区的所有入侵物种中，通过货船压舱水入侵的种类占比为1/3^[34]。在美国入境口岸截获的725 000起有害生物事件中，73%发生在机场，9%发生在海港，其中行李上被发现的有害生物是货物的2倍以上^[35]，以上说明了航空和海运是病媒生物入侵的重要途径。我国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发布的进境不合格产品信息表明，因抽检不合格或发现禁止携带的有害外来生物而导致进口货物被退货、销毁等事件时有发生^[36]，说明病媒生物入侵对经济全球化、贸易全球化的进程起到一定阻碍作用。

WHO指出，贸易全球化所带来的人员跨境出行增加，为病媒生物入侵创造了有利条件，扩展了病媒生物传染病的分布范围，导致其感染率和发病率的持续上升，同时使跨境游客和因公出差等人群成为新的易感人群，增加了我国对输入性疫情的防控压力^[37-38]。这说明贸易全球化带来的人类活动干扰对病媒生物入侵有重要作用，大多数入侵物种是通过人类将其引入当地而导致入侵发生，如国际人口迁移驱动蚊虫分布区域发生变化，造成入侵中国风险上升^[39-40]。随着我国交通运输能力提升，外来生物可进入自然条件下无法进入的区域，进一步加深我国病媒生物入侵的程度^[41]。

4 病媒生物入侵的机制

研究表明，病媒生物入侵可划分为传入、定殖、创建本地种群、扩散和危害等阶段^[42]。统计发现：每个阶段的完成，成功率平均只有约10.0%，即病媒生物入侵的“十数法则”^[43]。大量科研人员不断地探索生物入侵机制，致力于解释入侵物种进入到新的生态环境并定殖和扩大分布区域的原理。截至目前，科研工作者共提出约30种不同的解释假说^[44-45]。所有假说都很难独立解释生物入侵现象，大部分情况下多种假说结合才可解释入侵机制，有的机制还因入侵物种的差异而出现不同解释^[46-47]，以下列举有代表性的若干假说。

4.1 空生态位假说

岛屿较易被生物入侵的原因之一是岛屿生态系统内物种多样性匮乏，为外来生物提供了空余生态位，因此岛屿生态系统比陆地更容易被外来生物入侵^[48]。换言之，当地生存资源被本土物种充分利用，不存在空余生态位时，发生生物入侵的概率将大幅下降。

4.2 增强竞争力假说

外来物种的引入地区缺少天敌时，天敌的控制作用将大幅下降。入侵物种原本用来抵御天敌攻击的营养资源投入则分配到自身生长发育中，使入侵种在新生存环境下竞争力提升，扩大其分布范围，得到生存优势，因而入侵定殖的成功概率更高。

4.3 资源机遇假说

在大范围空间尺度上，可被占用的生存资源数量是决定一个生态系统是否可以被入侵的关键条件。生态环境一旦具备入侵物种所需生存资源条件：水分、营养、光照等，在大部分生存资源未被本地物种有效利用情况下，就为外来物种的进入提供了生存空间^[49]。

4.4 天敌逃逸假说

因入侵物种同原产地的自然天敌相分离，所以它们可顺利入侵新的生态环境，并且入侵区域本地的广食性天敌对外来物种的控制作用远低于本地物种，导致入侵物种在入侵地的分布范围不断扩张^[48]。

4.5 相对收入假说

此假说由美国经济学家提出。我国学者结合中国国情研究后发现：入境旅游人数、基尼系数、农村家庭人均消费支出、进口总额，这4个指标与外来入侵物种的数目呈正相关。由于收入差距的现实体现，经济弱势地位人群期望获得和强势地位人群接近的生活质量，所以倾向选择成本较低的外来生物，例如选择比本地经济作物繁殖更快的外来经济作物进行生产，进而导致生物入侵风险上升^[50]。

5 降低病媒生物入侵的措施

发生生物入侵需满足3个要素：入侵物种、入侵传播路径和易被入侵的生态系统^[51]。我们可以通过控制和切断外来物种入侵途径，改善易被入侵的生态环境来防范病媒生物入侵，保障人类健康，具体措施如下：

（1）加强海关检疫，对入境货船和集装箱等进口渠道加大检测力度，御有害生物于国门之外。针对我国的气候和地理条件，联合学者和相关机构，列出入侵风险较大的高危入侵物种名单，按照此名单执行海关检疫。对于已被入侵区域，在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原则下采取合理措施防止其出现扩大、蔓延趋势^[52]。

（2）建立科学引种方法和规范引种的法律制度，杜绝违法引种和盲目引种、加强法律惩戒力度，查出入侵物种相关责任主体，实现对其法律惩罚有法可依、有法必依^[53]。例如2022年我国颁布的《外来入侵物种管理办法》完善了相关法律法规^[54]。

（3）建立外来入侵物种报告和预警平台：开展某种潜在入侵生物可能在哪些区域入侵的研究，并将结果上传平台，为病媒生物入侵提供早期预警。建立全国、省、市和县（区）4级外来病媒生物入侵监测报告与预警平台，实现多方信息共享^[55-56]。

（4）实现入侵种资源化：将入侵生物转化为资源，利用其经济价值，达到控制目的。例如我国将入侵福寿螺代替鱼粉作为水产饲料的蛋白质来源，其控制效果明显^[57]。

（5）规范引进天敌：这方面我国已有多次成功经验，可继续借鉴实行，但必须注意规范引进，防止其成为新的入侵物种。

（6）各国间政府或组织加强合作：生物入侵可以认为是物种从一个国家或地区到另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扩散现象，所以需要国际合作来共同寻求防范生物入侵的办法。例如2021年中国农业科学院与澳大利亚联邦科学与工业研究组织（CSIRO）在生物入侵领域签署合作协议并开展深度合作。

（7）气候变暖可直接驱动病媒生物入侵。而温室气体大量排放是导致气候变暖的主要原因，所以世界各国需积极响应碳减排，共同降低温室气体排放对病媒生物入侵的间接推动作用。

6 结语及展望

气候变化和经济全球化在多方面对病媒生物入侵产生驱动作用，我国应严格落实海关检疫政策、完善法律法规、寻求国际合作等措施来共同降低其驱动作用，并建设病媒生物入侵信息共享和预警平台，多角度防范病媒生物入侵，从而预防和降低对人类健康的危害及公共卫生风险。在未来，关于病媒生物入侵的研究还将继续，但会结合气候变化和经济全球化这两个重要的全球趋势深入探究，为病媒生物传染病的防控和保障公共卫生安全提供参考，研究方法将不再是单一学科和领域的独立研究，将是跨学科、多领域的交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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