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口老龄化的加速发展加重了老龄化相关的疾病负担，医疗支出逐年增长，提示亟需进行政策干预或新方法去管理老年人健康问题^[1]。衰弱是指老年人生理储备下降导致机体易损性增加，从而抵抗应激能力减退的非特异性状态^{[2 – 3]}。衰弱老人经历外界较小刺激即可造成失能、入院或入住护理机构，甚至死亡的一系列不良事件发生，增加了医疗支出，给个人、家庭、社会带来沉重的负担^[4]。因此，衰弱被当作老年人健康管理的新视角，衰弱相关研究也成为国际老年医学的研究热点，亚太地区《老年人衰弱筛查、评估和管理的临床实践指南》中指出，有效的衰弱筛查与综合管理可有效逆转老年人衰弱状态，改善健康结局^[5]。中国尚无统一的衰弱筛查工具，本研究选用的共享型衰弱筛查工具条目简单，网页版形式操作简便，适合基层卫生保健人员使用。广州市尚未见老年衰弱的流行病学现况报道。本研究于2017年8月 — 2018年4月对广州市2个社区1家养老院的1 217名老年人进行衰弱筛查，分析老年人衰弱的影响因素，以期为在社区开展老年人衰弱管理提供依据。

根据现况研究样本量计算公式 ${ {n}} = \displaystyle\frac{{{ {Z}}^ 2_{{ {1 -\alpha /2}}}{ {p(1 - p)}}}}{{{d^{2}}}}$ ，在预期现患率p = 11.6 %，容许误差d = 0.02，显著性水平 α = 0.05的条件下所需样本量985人，考虑到20 %的丢失率，估计样本量约为1 180人。本研究于2017年8月 — 2018年4月，在广州市2个社区、1家养老院中采取便利抽样方法抽样。纳入标准：年龄 ≥ 60周岁，能配合回答调查员提问，沟通无障碍者；排除标准：处于疾病急性期或急性发作后恢复期的老人及拒绝参加本研究者。符合纳入排除标准的有1 240名老年人，完整完成问卷调查与肌力测试的有1 217名老人，有效率为98.15 %。

调查前对调查员进行统一培训，包括正确使用握力计测量握力与统一规范语言指导调查对象完成问卷，考核通过后方可开始调查工作。研究团队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合作获取辖区范围内老年人居民健康信息档案，在社区居委会协调下，充分告知调查对象研究目的与研究过程，获得调查对象的知情同意书后调查员在社区定点对老年人面对面收集资料和使用标准握力计进行握力测量，对于行动不方便的老人采取电话预约后上门调查的方式。

（1）社会人口学特征问卷：为自行编制，内容包括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独居与否、有无医保、平均月收入等。（2）健康状况及行为问卷：包括自理状况（调查员评估老人是否可自己行走、用厕、吃饭等日常活动）、体育锻炼（指每周 ≥ 3次，每次 ≥ 30 min）、患慢性病种类（指经正规医疗机构确诊）、用药种类、是否尿失禁、营养状况、抑郁情况等条目。采用中国卫生行业标准所使用的老年人营养不良风险评估量表评估老年人的营养状况^[6]。量表分为6个初筛条目和9个评估条目共两部分，量表总分30分，分数越低营养不良风险越大。若初筛总分 ≥ 12 分提示无营养不良风险，无需评估；< 12 分提示有营养不良风险，继续评估。若营养不良风险评估总分（初筛 + 评估）≥ 24 分表示营养状况良好；17～24 分表示有营养不良风险；≤ 17 分表示有营养不良。采用单条目Likert 5级评分的健康自评量表了解老年人的健康自觉水平，分数越高健康自评越好。采用简版流调用抑郁筛查量表（Short Version of Center for Epidemiological Studies Depression Scale，CED-S-10）进行抑郁筛查^{[7 – 8]}，量表总分0～30分，分数越高抑郁程度越严重，≥ 10分判定为抑郁。（3）共享型衰弱筛查工具：共享型衰弱筛查工具SHARE-FI（Survey of Health，Ageing and Retirement in Europe Frailty Instrument）是欧洲老年健康老化退休组织基于一项年龄 ≥ 50岁的欧洲12国31 115位社区老年人的大型前瞻性队列研究而设计的适合筛查社区老年人衰弱状况的网络版工具，在网络共享型衰弱筛查工具中输入受试者应答信息即可获得衰弱分数和衰弱等级，该工具对衰弱老年人预测死亡效度与衰弱表型量表相似^{[9 – 10]}，网络版的便捷化使得其在基层医疗保健机构有很大的应用前景。该工具有5个条目：疲乏感、食欲减退、双上肢肌力测量、行走困难、低体力活动。衰弱评级为非衰弱、衰弱前期、衰弱期3个等级，衰弱分数越高提示衰弱程度越严重。衰弱评判准则与性别相适应，男性衰弱等级标准是：< 1.212分是非衰弱，1.212～3.005分是衰弱前期，3.006～7分是衰弱期；女性衰弱等级评分标准是：< 0.315分是非衰弱，0.315～2.13分是衰弱前期，2.131～6分是衰弱期^[9]。本研究团队前期汉化了该工具并进行信效度检验，研究结果表明，SHARE-FI在社区老年人中应用信效度良好，男性衰弱筛查的灵敏度为92.55 %，特异度为95.55 %，以金标准衰弱表型量表为参考，受试者工作特征曲线下面积（area under curve，AUC）为0.984；女性衰弱筛查的灵敏度为86.42 %，特异度98.26 %，AUC为0.973。

运用Epi Data 3.1软件建立数据库，设置逻辑纠错并执行双人录入核对以保证数据的准确性。采用SPSS 22.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非正态分布资料采用中位数与四分位间距描述资料分布。本研究中衰弱状况为等级资料，单因素分析采用Mann-Whitney u检验和Kruskal-Wallis H检验，多因素分析采用有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分析，检验水准 α = 0.05。

表 1

表 1 广州市老年人衰弱现状 衰弱指标 发生例数 占比（%） 排序 肌力弱 459 37.7 1 身体活动少 285 23.4 2 疲乏 222 18.2 3 步行困难 199 16.4 4 食欲下降 119 9.8 5

表 1 广州市老年人衰弱现状

本研究共调查1 217名老年人，年龄为60～98岁，平均年龄（72 ± 8.45）岁。其中有125人处于衰弱期，占10.3 %，374人处于衰弱前期，占30.7 %，718人处于非衰弱期，占59 %。男性548人，衰弱分数的中位数（四分位间距）是0.196（2.043）分，衰弱期人数有47人，占比8.6 %；女性669人，衰弱分数的中位数（四分位间距）是 – 0.278（1.851）分，衰弱期老人有78人，占比11.7 %。在共享型衰弱筛查工具5个条目中衰弱指标最显著的是肌力弱，结果见 表1。

表 2

表 2 不同社会人口特征老年人衰弱状况单因素分析 特征 总人数 衰弱期 衰弱前期 非衰弱 χ2/Z P值 人数 % 人数 % 人数 % 性别 　男性 548 47 8.6 171 31.2 330 60.2 – 1.121 a 0.263 　女性 669 78 11.7 203 30.3 388 58.0 年龄（岁） 　60～ 597 15 2.5 100 6.8 482 80.7 355.712 b < 0.001 　70～ 358 31 8.7 130 36.3 197 55.0 　80～98 262 79 30.2 144 55.0 39 14.9 受教育程度 　小学及以下 489 87 17.8 202 41.3 200 40.9 124.740 b < 0.001 　中学或中专 520 27 5.2 117 22.5 376 72.3 　大专及以上 208 11 5.3 55 26.4 142 68.3 婚姻状况 　丧偶/未婚/离婚 341 72 21.1 168 49.3 101 29.6 – 13.277 a < 0.001 　在婚 876 53 6.1 206 23.5 617 70.4 平均月收入（元） 　≤ 900 300 57 19.0 123 41.0 120 40.0 – 8.149 a < 0.001 　> 900 917 68 7.4 251 27.4 598 65.2 有无医保 　无 132 15 11.4 41 31.1 76 57.6 – 0.415 a 0.678 　有 1 085 110 10.1 333 30.7 642 59.2 独居与否 　是 326 90 27.6 168 51.5 68 20.9 – 17.269 a < 0.001 　否 891 35 3.9 206 23.1 650 73.0 　　注：a代表Mann-Whitney u检验，b代表Kruskal-Wallis H检验。

表 2 不同社会人口特征老年人衰弱状况单因素分析

不同年龄、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平均月收入、独居与否的老年人衰弱水平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5）。

表 3

表 3 不同健康状况及行为老年人衰弱单因素分析 健康状况与行为 总数 衰弱期 衰弱前期 非衰弱期 χ 2/Z P值 人数 % 人数 % 人数 % 自理状况 　可自理 1 087 75 6.9 338 31.1 674 62.0 – 8.152 a < 0.001 　不可自理 130 50 38.5 36 27.7 44 33.8 经常体育锻炼 　是 854 29 3.4 179 21.0 646 75.6 – 18.812 a < 0.001 　否 363 96 26.4 195 53.7 72 19.8 营养不良风险 　无风险 1 000 43 4.3 263 26.3 694 64.9 319.796 b < 0.001 　有风险 123 24 19.5 80 65.0 19 15.4 　营养不良 94 58 61.7 31 33.0 5 5.3 慢病种类（种） 　0 258 10 3.9 23 8.9 225 87.2 245.464 b < 0.001 　1～3 736 53 7.2 232 31.5 451 61.3 　≥ 4 233 62 27.8 119 53.4 42 18.8 用药种类（种） 　≥ 5 197 66 33.5 97 49.2 34 17.3 – 14.261 a < 0.001 　< 5 1 020 59 5.8 277 27.2 684 67.1 尿失禁 　是 70 42 60.0 18 25.7 10 14.3 – 14.491 a < 0.001 　否 1 147 83 7.2 356 31.0 708 61.7 心理抑郁状况 　抑郁 131 57 43.5 65 49.6 9 6.9 – 14.491 a < 0.001 　非抑郁 1 086 68 6.3 309 28.5 709 65.3 健康自评 　差 232 71 30.6 128 55.2 33 14.2 284.928 b < 0.001 　一般 714 46 6.4 204 28.6 464 65.0 　好 271 8 3.0 42 15.5 221 81.5 　　注：a代表Mann-Whitney u检验，b代表Kruskal-Wallis H检验；健康自评差代表非常差与比较差人数总和，好代表非常好和比较好人数总和。

表 3 不同健康状况及行为老年人衰弱单因素分析

是否自理、是否经常体育锻炼、营养不良风险、慢病种类、多重用药、尿失禁、心理抑郁状态、健康自评的老年人衰弱等级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5）。结果见 表3。

表 4

表 4 衰弱等级影响因素有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分析 因素 参照组 β $S_{\overline x}$ Wald χ2 值 P值 OR值 95 % CI 性别 女性 男性 1.265 0.169 55.666 < 0.001 3.542 2.540～4.937 年龄（岁） ≥ 80 60～69 1.255 0.262 22.906 < 0.001 3.510 2.099～5.869 70～79 0.676 0.184 13.423 < 0.001 1.966 1.369～2.822 婚姻状况 丧偶/离婚/未婚 在婚 0.610 0.265 5.283 0.022 1.840 1.094～3.095 月收入（元） > 900 ≤ 900 0.382 0.188 4.122 0.042 1.465 1.013～2.118 独居与否 是 否 1.225 0.276 19.633 < 0.001 3.404 1.980～5.851 自理状况 不自理 可自理 1.192 0.243 23.902 < 0.001 3.295 2.043～5.315 体育锻炼 经常锻练 不锻练 –1.847 0.179 105.920 < 0.001 0.158 0.111～0.224 营养风险 营养不良 无风险 1.755 0.321 29.800 < 0.001 5.785 3.080～10.864 有风险 0.847 0.241 12.293 < 0.001 2.332 1.453～3.744 慢病种类（种） ≥ 4 无 1.551 0.313 24.519 < 0.001 4.718 2.553～8.717 1～3 0.904 0.236 14.634 < 0.001 2.468 1.554～3.921 用药种类（种） ≥ 5 < 5 0.837 0.243 11.832 0.001 2.309 1.433～3.721 尿失禁 是 否 1.279 0.340 14.158 < 0.001 3.594 1.846～6.998 抑郁状况 抑郁 非抑郁 1.185 0.247 22.980 < 0.001 3.270 2.014～5.307 健康自评 差 好 0.909 0.263 11.945 0.001 2.482 1.482～4.156 一般 0.240 0.209 1.322 0.250 1.272 0.844～1.916

表 4 衰弱等级影响因素有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分析

以衰弱等级作为因变量（非衰弱 = 1，衰弱前期 = 2，衰弱期 = 3，以衰弱期为对照），以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个人收入、自理状况、独居、慢病种类、多重用药、尿失禁、体育锻炼情况、抑郁状况、健康自评等作为自变量，采取有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进行分析。对模型进行平行线检验P > 0.05，表明可以使用有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分析。Deviance拟合优度检验 χ² = 1 135.037，P = 1.00，表明模型拟合好。有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女性（OR = 3.542）、高龄（OR = 3.51）、收入低（OR = 1.465）、独居（OR = 3.404）、不能自理（OR = 3.295）、患多种慢病（OR = 4.718）、多重用药（OR = 2.309）、尿失禁（OR = 3.594）、抑郁（OR = 3.27）、健康自评差（OR = 2.482）是广州市老年人衰弱状况的危险因素；经常体育锻炼（OR = 0.158）是广州市老年人衰弱状况的保护因素。

本研究结果显示，1 217名广州市老年人衰弱患病率为10.3 %，虽然本研究使用的衰弱筛查工具与国内其他研究不同，但与北京社区老年人衰弱患病率的11.1 %^[11]和山东省研究报告衰弱患病率的17.2 %类似^[12]。可见，老年人衰弱是全国普适性问题，应该引起卫生政策制定者与基层卫生工作人员的重视。本研究发现与衰弱期人数比较，处于衰弱前期的老人占比更大。有研究表明，针对衰弱前期的老人进行早期干预，能减慢衰弱进程，提高老年人生活质量，是一项具有成本效益的措施^[13]。因此，在社区尽早开展衰弱筛查，在老年人处于衰弱前期就实施干预策略，可逆转衰弱状态，避免老人出现不良健康结局从而节省医疗卫生资源。

本研究显示，高龄和女性是老年人衰弱的风险因素。年龄越大，发生衰弱及衰弱前期的风险越大，这与大部分研究结果类似^[14]。原因可能是随着年龄增长，身体器官功能退行性改变，导致老年人整体身体功能下降从而增加了衰弱风险，建议基层卫生保健人员在工作中应将高龄老人作为衰弱筛查的重点人群。女性是衰弱发生的危险因素，老年女性比男性衰弱的患病率高，这与以往研究相似^[15]，其原因可能与老年女性体内雌激素降低有关。雌激素减少导致体内维生素D缺乏，影响了神经肌肉平衡，导致肌力减弱^[16]。

本研究显示，低收入、独居、抑郁是老年人衰弱的风险因素。收入低的老人比收入高的更有衰弱风险，可能是由于经济原因，老人无法得到更好的生活资源和享受优质的医疗资源导致。独居老人精神心理状态差，表现出抑郁的情况更严重，因为缺乏人际交流和家人陪伴而减少社交活动，心情低落影响进食习惯导致食量减少，身体表现更为衰弱^{[17 – 18]}。建议基层卫生保健人员要关注老人心理健康问题，尤其是低收入、独居老人的心理健康，对于出现抑郁情绪的老年人进行必要的心理干预。

身体健康状况差是老年人衰弱的风险因素，体现在以下4方面：（1）尿失禁：与Berardelli等^[19]的研究结论一致，尿失禁的老人自身身体状态比其他老人差，尿失禁带来的自卑感使其更不愿意外出社交，也可能导致抑郁和衰弱。（2）患多种慢病和多重用药：与Serra-Prat等^[18]的研究结果相似。患多种慢病的老人身体体质比未患病的老人差，同时多重用药的问题也很严重。故在平时开展卫生保健中应关注患多种慢病、多重用药的老人，通过有效的健康指导帮助老人的健康状况处在稳定状态，同时，全科医生应指导老人规范用药，避免多重用药带来的副作用。（3）健康自评状况与客观身体健康状况紧密相关，老年人可感知到身体功能和健康状况越来越差的状态，自觉健康状况越差的老人衰弱风险越高，本结果与赵雅宜等^[20]研究结果一致，与Fillit等^[21]提出的衰弱认同危机理论框架相符。提示在医疗卫生服务时，卫生保健人员应鼓励和倾听老人的自我健康评价，对自陈健康状况差的老人要警惕衰弱风险。（4）营养不良会增加衰弱风险，规律体育锻炼可以降低衰弱风险。体育锻炼可以加快老年人的代谢水平，增加营养素同时进行规律体育锻炼有助于补充吸收进而有效预防衰弱发生^[22]。卫生保健人员在健康教育中要注重强调体育锻炼的好处，督促老年人保证每周合适的身体活动量。政府可提供更多适合老人使用的、安全的体育设施和场地，保证老人能有规律活动的场所。

综上所述，广州市老年人群中衰弱多发，应引起政策制定者与基层卫生保健人员的足够重视。其中，高龄、女性、收入低、独居、不能自理、营养不良、患多种慢病、多重用药、尿失禁、抑郁、健康自评差是广州市老年人衰弱状态的主要危险因素，体育锻炼是保护因素，研究结果对后期开展衰弱筛查与管理项目有指导作用。本研究采用便利抽样，不能完整反映广州市老年人的衰弱状况和全部的危险因素，未来还需采用多阶段随机抽样方法了解老年人衰弱患病率，基于循证与混合式研究相结合的方法探索适合中国老年人的衰弱筛查与多学科管理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