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盐摄入是多种慢性病(尤其心血管疾病)以及死亡的主要危险因素之一^[1-3]。因此，通过限盐策略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一直是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和世界各国普遍关注的公共卫生问题。2002年，WHO建议正常人每天钠的摄入量应低于2 g(相当于盐5 g)^[4]。《中国居民膳食指南》则建议每天盐的摄入量应低于6 g。刘志全教授^[5]综述了1982—2002年中国人膳食钠的研究结果，三次全国调查数据表明中国人盐的摄入量呈现微弱下降趋势，从1982年的12.7 g/d下降到2002年的12.0g/d。但是，2002年至今，关于中国人膳食钠的摄入量的变化趋势，尤其通过24 h尿液来估计膳食钠摄入的变化情况，目前还不清楚。本文通过检索Pubmed、中国知网(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 CNKI)、维普和万方等数据库, 收集2000年以来的公开发表的关于膳食钠和钾的有代表性的人群调查数据，最终纳入57篇文献，合计样本量132 296人。本文拟对2000—2015年我国居民膳食钠和钾的摄入情况进行分析和评价，为我国制定全国性的限盐和补钾策略以及心血管疾病的防控提供科学依据。现将结果报告如下。

检索中文数据库中国知网(CNKI)、维普和万方等，检索词为“食盐摄入量”或“钠摄入量”或“尿钠“或“膳食调查”或“营养调查”；检索Pubmed数据，检索词为(salt OR sodium OR Na)AND(intake OR ingest* OR eat* OR consum* OR diet OR dietary OR urine OR urinary OR excret*)AND(China OR Chinese)。语言限制为Chinese和English，时间为2000—2015年，研究对象为population。通过阅读题目、摘要和全文来确定文献是否与人群钠、钾摄入量有关。同时手工检索纳入文章中相关的参考文献，以防遗漏。本研究没有包括未发表的研究。文献标准：(1) 年龄≥18岁；(2) 采用膳食调查法评价的文献，要求进行多阶段整群随机抽样，以保证对调查地区有代表性；(3) 采用24h尿液评价的文献，要求每个研究的样本量大于200例。因为该方法较为繁琐，很难保证采用多阶段整群随机抽样方法采集数据，因此不再限制。文献排除标准：(1) 儿童和青少年研究，未提供有效钠、钾摄入量的研究；(2) 以医院为基础的研究。

信息提取如下：第一作者、发表杂志、发表年代、调查年代、调查地区、抽样方法、样本量、年龄、性别构成、调查方法、盐摄入量(g)、钠摄入量(mg)或排泄量(mmol/d)、钾摄入量(mg)或排泄量(mmol/d)。

膳食调查法包括有称重法、食物频率法和膳食回顾法等，是目前常用的调查方法。实际调查中常常是这几种方法的组合。3种膳食调查法介绍如下：(1) 称重法(food weighted record，FWR)^[6]一般是连续3 d(包括2个工作日和1个休息日)称量整个家庭各种调味品(如食盐、酱油、味精、咸菜等)的摄入量，按照食物成分表折算出Na的消费总量。同时记录调查期间家庭用餐的总人数以及家庭用餐人员的性别、年龄、就餐情况和劳动强度，计算总人日数。膳食钠消费总量除以总人日数得到每人每日钠消费量，乘以标准人系数得到标准人每日膳食钠的消费量。其中，将体重为60 kg的成年男子且从事轻体力劳动者作为标准人。(2) 食物频率法食(food frequency questionnaire, FFQ)是让研究对象回忆在过去某一段时间内(通常为一年或半年)的食物消费频率，常应用于流行病学调查研究膳食习惯与慢性病关系的研究，包括有定性、定量和半定量的问卷。与膳食称重法相比，食物频率法要求的负担较小，研究对象容易接受，且能了解研究对象长期的膳食习惯。采用与膳食称重法相同的方法计算出标准人日食盐消费量。(3) 膳食回顾法多用于调查研究对象前1 d的食物消费情况，称为24 h膳食回顾法。多采用连续3 d或7 d的24 h膳食回顾法。这一方法可直接估算个体膳食摄入量。

24 h尿液法是评估钠、钾摄入量最客观和可靠的方法，也称为“金标准”^[6]。收集调查对象24 h尿液，采用离子电极法测定尿中钠、钾的浓度，进而推算出24 h钠、钾的摄入量。

利用公式钠(mg)=食盐(mg)*0.4，钠(mg)=尿钠(mmol)*23，钾(mg)=尿钾(mmol)*39进行换算，采用Microsoft Excel 2007软件建立数据库，合计、地区(东、西、南、北、中)、性别、以及城乡各亚组的钠、钾摄入量均为合计平均摄入量，其计算公式为^[7]：

共检索到符合本文研究目的的文献137篇，其中，115篇文献采用膳食调查法评价钠、钾的摄入量，22篇文章使用24h尿液法估计膳食钠摄入量。剔除2000年之前发表的文献，及不符合纳入标准的文章，共有57篇文献(n=132 296) 纳入本次研究，其中52篇(n=124 301) 采用膳食调查法(40篇使用膳食称重法，16篇使用食物频率法，40篇使用膳食回顾法)，5篇(n=7 995) 采用24 h尿液法。

表 1

表 1 膳食钠摄入量的地区比较 项目 2000—2005年 2006—2010年 2011—2015年 n Na(mg) n Na(mg) n Na(mg) 膳食调查法 北 39 451 9 860.0 9 206 6 097.6 10 835 5 692.0 南 27 769 5 219.6 31 076 4 450.8 6 367 5 581.0 东 27 602 5 387.3 30 100 4 607.7 11 459 5 727.3 中 17 261 6 015.8 － － 1 381 4 308.4 西 22 357 12 586.5 9 779 5 394.3 4 362 5 875.4 合计 67 220 7 943.0 39 879 4 800.6 17 202 5 650.9 24 h尿液法 北 873 4 475.3 873 4 533.0 2 061 5 465.0 南 － － 1 717 3 961.0 3 344 5 365.5 合计 － － 2 590 4 153.5 5 405 5 403.5 注：－表示数据无法获得。

表 1 膳食钠摄入量的地区比较

表 2

表 2 膳食钾摄入量的地区比较(膳食调查法) 地区 2011—2015年 2006—2010年 2011—2015年 n K(mg) n K(mg) n K(mg) 北部 20 243 1 832.8 4 465 1 743.2 523 1 989.3 南部 5 550 1 781.9 17 673 1 702.9 3 849 1 806.0 东部 3 436 1 879.4 16 248 1 680.9 3 849 1 806.0 中部 － － 403 1 827.5 141 1 674.2 西部 22 357 1 813.1 1 113 1 549.9 382 2 105.6 合计 25 793 1 821.9 22 138 1 711.1 4 372 1 827.9 注：“－”表示数据无法获得。

表 2 膳食钾摄入量的地区比较(膳食调查法)

本研究样本来源于全国19个省，4个直辖市，以及4个自治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吉林、内蒙古、河南、山东、安徽、浙江、江苏、上海、湖北、湖南、江西、陕西、四川、贵州、重庆、广东、海南、福建、广西、甘肃、宁夏、新疆、青海等)，研究对象共132 296人，采用膳食法进行钠摄入量估计的研究对象为124 301人，其中52 303人提供了膳食钾的摄入量；使用24 h尿液法进行调查的研究对象是7 995人，但没有提供钾的排泄量。2000—2010年，膳食调查法评估的钠摄入量的总体呈下降趋势，但近5年略有增长。在各年份区间中，北方居民钠的摄入量高于南方居民，西部地区高于中东部地区；北方居民尿钠的排泄量高于南方。2000—2015年，膳食调查法评估的钾摄入量比较平稳。2011—2015年采用膳食调查法估计的钠摄入量约为5 650.9 mg(相当于14.13 g盐)，尿钠约为5 403.5 mg(相当于13.51 g盐)，膳食调查法估计的钾摄入量约为1 827.9 mg。

表 3

表 3 膳食钠摄入量的城乡比较(膳食调查法) 年份 城市 农村 n Na(mg) n Na(mg) 2000—2005 14 244 5481.0 18 885 6 344.3 2006—2010 25 077 4 389.5 29 438 5 967.0 2011—2015 4 893 5 253.6 7 030 5 978.5

表 3 膳食钠摄入量的城乡比较(膳食调查法)

表 4

表 4 膳食钾摄入量的城乡比较(膳食调查法) 年份 城市 农村 n K(mg) n K(mg) 2000—2005 3 824 1 792.9 4 665 1 526.0 2006—2010 16 131 1 690.5 12 525 1 443.3 2011—2015 2 088 1 813.4 2 070 2 060.8

表 4 膳食钾摄入量的城乡比较(膳食调查法)

本文共纳入39篇文献采用膳食调查法评价钠和钾摄入量的城乡差异，其中城市44 214人，农村55 353人，调查地区涉及广东、山东、广西、湖南、陕西、江苏、浙江以及北京等省份。在各个年份区间，农村居民膳食钠的摄入量高于城市，但差距在逐步缩小；钾的摄入量，城乡差异不明显。采用24 h尿液评价钠、钾摄入城乡差异的文献较少，本文不再分析。

共纳入4篇文献(n=8 261) 采用膳食调查法评价钠摄入量的性别差异，其中男性3 989人(2006—2010年1 548人，2011—2015年2 441人)，女性4 272人(2006—2010年1741人，2011—2015年2 531人)，涉及山东、北京、天津和上海等省市。结果显示，2006—2010年，男性膳食钠摄入量6 404.4 mg略高于女性摄入量为6 396.9 mg；2011—2015年，男性膳食钠摄入量(6 657.5 mg)明显高于女性摄入量(5 383.8 mg)。女性膳食钠摄入量较之前明显下降，而男性摄入量基本维持在之前的水平，因此钠摄入量的性别差异越来越明显。在纳入的4篇文献中，仅有2篇按照男女提供了钾的摄入量。2006年宋毅等^[8]在湖北省调查的结果显示，男性膳食钾的摄入量(1 939.8 mg)高于女性(1 736 mg)。2008年田颖等^[9]在天津市开展的调查同样显示男性钾摄入量(1 564.4 mg)高于女性(1 451.7 mg)。采用24 h尿液评价钠、钾摄入男女差异的文献较少，本文不再分析。

2000年，世界卫生组织－心血管病和膳食比较研究(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Cardiovascular Diseases and Alimentary Comparison, WHO-CARDIAC)^[10]对775名汉族居民(来自北京、台湾、广州、石家庄和上海)、510名维吾尔族居民(来自和田、吐鲁番和乌鲁木齐)，204名哈萨克族居民(来自阿尔泰山)以及125名藏族居民(来自西藏拉萨)进行调查，结果显示不同民族尿钠的排泄量差别明显，藏族居民为5 835.1 mg明显高于哈萨克族(4 901.3 mg)、汉族(4 439.0 mg)以及维吾尔族(3 990.5 mg)。另外，汉族尿钾的排泄量(1 185.6 mg)明显低于3个少数民族，3个少数民族尿钾的排泄量分别为维吾尔族1 879.8 mg、哈萨克族1 833.0 mg、藏族1 563.9 mg。2013年顾秀瑛等^[11]对1 628名新疆沙湾县哈萨克族居民的调查结果显示，哈萨克族居民食盐摄入量为18.9 g(相当于钠7 560 mg)。

2008年我国学者Yin等^[12]对广西1 068名黑衣壮族居民和933名汉族居民的调查结果显示，黑衣壮族居民食盐摄入量为8.76 g(相当于钠3 504 mg)高于当地汉族居民7.58 g(相当于钠3 032 mg)。2011年张晟等^[13]在青海省调查的数据是牧区蒙古族居民膳食钠、钾摄入量分别为6 099.67 mg和1 503.40 mg。

中国居民健康与营养调查(China Health and Nutrition Survey，CHNS)^[14]通过对黑龙江、辽宁、江苏、山东、河南、河北、湖南、贵州、广西等九省/自治区的28 948名成年人的研究显示，2000—2009年，我国居民膳食钠的摄入量逐年下降，从2000年的6 000 mg下降到2009年的4 700 mg。2002年，中国居民营养与健康调查数据表明，我国成人每人每天摄入食盐大约为12.0 g^[15]。膳食钾的摄入量从2000—2009年基本保持不变，约为1 800 mg。2010—2012年中国居民营养与健康状况监测显示，中国成年居民平均盐摄入量为9.6 g/d，其中男性为10.4 g/d，女性为8.8 g/d^[16]。

2004—2010年全国疾病监测系统死因监测数据显示^[17]，全国心血管病总死亡率从2004年的240.03/10万人上升到2010年的268.92/10万人。其中，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如高盐饮食引起的血压升高，是心血管疾病、脑卒中等慢性病发生的主要危险因素，而适量钾的摄入是心脑血管病发生的保护因素。本文描述了2000—2015年我国居民膳食钠、钾摄入量的变化趋势，结果表明，我国居民钠的摄入平稳下降，但近5年略有增加，钾的摄入变化不明显。当前我国居民盐的摄入量远远高于WHO的推荐量(5 g/d)^{[4, 18]}的2.5倍，而钾的摄入量仅为WHO的推荐量(3 510 mg)^[19]的一半。该数据将为我国心血管疾病等慢性病的防控、提高人群期望寿命提供科学依据。

本次研究发现中国北方居民膳食钠的摄入量高于南方，但差异逐渐减小，这可能与北方居民常食用盐腌制食品(如咸菜、灌肠等)有关。但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技术的改进，北方大棚蔬菜四季有供应，北方居民逐渐减少了食用腌制食物的习惯，南北方食盐摄入差距减小。西部地区居民食盐摄入量高于中东部地区。2010年中国慢性病检测数据显示，东、中、西部食盐的摄入量分别为9.6、10.1、11.8 g，西部地区高于中东部地区^[20]，这与本文研究结果基本一致。农村居民比城市居民每天摄入更多的膳食钠，这可能与城市居民的文化水平较高，健康意识较强，更容易采取低盐饮食有关^[21]。男性膳食钠摄入量高于女性，且近5年差距增大。一方面可能是男性能量摄入总量高于女性；另一方面，相对于男性，女性的健康意识更强，更注重健康饮食。2000—2009年，全国范围人群膳食钠的平均摄入量呈下降趋势，从2 000年的6 000 mg下降到2009年的4 700 mg，与国家的健康教育以及居民健康意识的提高是密不可分的，但近5年略有增加，控盐工作仍需进一步加强。但是，居民钾的摄入量基本维持在1 800 mg水平。

从2007年起，我国开始推广使用限盐勺、限盐罐等工具帮助居民控制烹饪用盐量^[20]。2011年，我国启动卫生部-山东省联合减盐防控高血压项目，以山东省为试点，逐步辐射全国。虽然政府在限盐方面做出了巨大努力，但我国膳食钠、钾摄入量的现状仍不容乐观，尤其表现在北方农村和西部地区。国家及政府部门还需要继续向居民宣传盐的危害，强调限盐的重要性，在全社会广泛开展健康教育，继续大力推广使用限盐勺、限盐罐等工具，推广含钾低钠替代盐，增加蔬菜水果的摄入量(补钾)，促进我国居民采取低盐饮食的良好习惯。由于钠的来源不仅包括食盐，还有酱及酱油、味精等其他调味品、以及速食食品等，因此应该加强这方面的宣传。

本文的主要优点是首次汇总了2000—2015年我国居民膳食钠、钾摄入量的变化趋势及时间、地区和人群的三间分布。本研究缺点包括有些地区仅提供食盐的摄入量，未直接提供钠的摄入量，虽然食盐是钠的主要来源，但酱及酱油、味精等其他调味品以及速食食品等也是钠的来源，因此，我们利用公式钠(mg)=食盐(mg)×0.4进行换算的结果低于实际钠的摄入量。同时，由于24 h尿钠法标本收集的复杂性，很难保证样本的人群代表性，因此难免存在一定偏倚，影响结果的准确性。

总之，本文研究结果表明，当前我国居民钠的摄入量较高，而钾的摄入量不足。减盐补钾工作任重而道远。这需要政府的积极引导，全社会的广泛参与，每个人从自我做起。2016年是我国十三五规划的开局之年，国家应制定中长期的限盐策略(如推广盐勺、低钠盐等)，鼓励居民增加蔬菜和水果摄入，从而降低我国慢性病尤其心血管疾病的发病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