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背痛(low back pain, LBP)是常见的肌肉骨骼疾患(musculoskeletal disorders，MSDs)之一，在职业人群MSDs中其罹患率一直居前列^[1-2]。在欧美发达国家职业人群年患病率>50.0%，中国稻农、缝纫工、护士、机械加工、煤矿工、风电场维护工年患病率在23.3%~88.7%^[3-8]，机械制造业罹患率为中高水平^{[6, 9-10]}。国内MSDs职业危害研究起步晚，对LBP的大样本研究较少。目前我国成为世界最大汽车生产国，而生产自动化程度与发达国家差距明显，工作场所不良工效学因素影响较为突出。为了解汽车生产工人LBP患病情况及其影响因素, 2013年6月在十堰市开展此项研究。

采用二阶段整群随机抽样方法在湖北省十堰市某汽车公司抽取工龄满1年的工人进行问卷调查。排除有内外科急症、结核病史、胸腹部肿瘤病史、腰背部外伤史(手术)者。具体步骤如下：(1) 公司组织结构及人员构成摸底调查：该公司有31家工厂，工人数为27 092人。(2) 研究人员对所有工厂进行编号，随机抽取约11家工厂进入下一阶段抽样。(3) 在被抽中的工厂内，将所有生产车间进行编号，随机抽取1/3的车间进行调查。

由经过统一培训的调查员对抽中的每名工人发放自填问卷共4 082份，并获得知情同意，当场回收，回收问卷3 998份。在数据整理阶段，剔除填写缺失值>5%和/或存在逻辑矛盾者，实际有效问卷3 800份，有效回收率为95.1%(3 800/3 998)。调查问卷由杨磊等^[11]研制，是参照北欧NMQ调查表^[12]、荷兰NMQ调查表^[13]编制而成，其信度和效度在前期研究中已得到验证^[14]。本次调查对LBP的执行定义为：过去1年内背部肋缘至臀皱襞之间，发生过持续时间≥24 h的疼痛或活动受限^[15]；问卷中的“长时间”指持续时间≥1 h。

应用SAS 9.1进行一般描述性分析，不同人群间患病率的比较采用χ²检验；多因素非条件logistic回归分析以P < 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本次调查中，男性2 865人(75.4%)，女性935人(24.6%)；年龄19~59岁，平均年龄(37.47±6.87) 岁；工龄1~40年，平均工龄(12.99±8.7) 年。

表 1

表 1 不同特征工人LBP患病情况比较 特征 调查人数 患病例数 患病率(%) χ2值 P值 性别 男性 2 865 1 670 58.3 18.27 0.000 女性 935 619 66.2 年龄(岁) ≤29 353 156 44.2 44.14 0.000 30~39 2 154 1 355 62.9 ≥40 1 293 780 60.3 文化程度 初中及以下 634 351 55.4 14.17 0.001 高中或中专 2 410 1 506 62.5 大专及以上 756 433 57.3 工龄(年) ≤5 933 491 52.6 33.09 0.000 6~10 672 406 60.4 11~15 887 574 64.7 ≥16 1 308 819 62.6 体质指数(kg/m2) < 18.5 196 120 61.2 0.65 0.884 18.5~23.9 2 413 1 443 59.8 24.0~27.9 1 038 635 61.2 ≥28.0 153 92 60.1 吸烟 否 2 204 1 338 60.7 0.43 0.510 是 1 596 952 59.6 工作时需做弯腰动作 否 1 676 883 52.7 70.78 0.000 是 2 124 1 406 66.2 工作时需做转身动作 否 1 911 1 047 54.8 47.21 0.000 是 1 889 1 241 65.7 长时间走动工作 否 1 662 924 55.6 26.87 0.000 是 2 138 1 366 63.9 工作时需保持弯腰姿势 否 2 451 1 387 56.6 38.06 0.000 是 1 349 902 66.9 工作时需保持转体姿势 否 2 594 1 494 57.6 25.02 0.000 是 1 206 797 66.1 长时间蹲着工作 否 3 080 1 805 58.6 18.69 0.000 是 720 485 67.4 长时间跪着工作 否 3 576 2 146 60.0 1.61 0.205 是 224 144 64.3 长时间站立 几乎没有 438 225 51.4 64.39 0.000 有时 504 260 51.6 经常 1 252 727 58.1 几乎一直 1 606 1 078 67.1 长时间坐位工作 几乎没有 2 357 1 433 60.8 6.64 0.084 有时 767 464 60.5 经常 363 197 54.3 几乎一直 313 197 62.9 常搬举重物 否 1 678 956 57.0 13.59 0.000 是 2 122 1 335 62.9 搬举的物体远离身体 否 2 565 1 495 58.3 12.9 0.000 是 1 235 795 64.4 搬起重物举过肩 否 2 968 1739 58.6 15.82 0.000 是 832 551 66.2 高频率的重复性作业 否 1704 929 54.5 42.57 0.000 是 2 096 1 360 64.9 有充足的休息时间 否 2 508 1 633 65.1 71.23 0.000 是 1 292 658 50.9 可自己决定何时 否 3 195 1 978 61.9 23.58 0.000 开始和结束工作人员短缺 是 605 311 51.4 否 1 933 1 067 55.2 42.13 0.000 是 1 867 1 223 65.5

表 1 不同特征工人LBP患病情况比较

本次调查的3 800名工人中，LBP年患病率为60.3%。不同特征人群下背痛率比较，不同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工龄及是否工作时需做弯腰动作、工作时需做转身动作、长时间走动工作、工作时需保持弯腰姿势、工作时需保持转体姿势、长时间蹲着工作、长时间站立、常搬举重物、搬举的物体远离身体、搬起重物举过肩、高频率的重复性作业、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可自己决定何时开始和结束工作、人员短缺患病率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

表 2

表 2 下背痛影响因素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因素 参照组 β Sx Wald χ2值 P值 OR值 95%CI 性别 女性 男性 0.506 9 0.090 9 31.07 0.000 1.66 1.39~1.98 年龄(岁) 30~39 ≤29 0.532 1 0.131 1 16.47 0.000 1.70 1.32~2.20 ≥40 0.557 5 0.145 4 14.69 0.000 1.75 1.31~2.32 工龄(年) 6~10 ≤5 0.156 3 0.109 7 2.03 0.154 1.17 0.94~1.45 11~15 0.298 3 0.107 3 7.73 0.005 1.35 1.09~1.66 ≥16 0.278 8 0.105 2 7.03 0.008 1.32 1.08~1.62 工作时需做弯腰动作 是 否 0.314 6 0.079 0 15.86 0.000 1.37 1.17~1.60 长时间走动工作 是 否 0.148 0 0.077 5 3.64 0.056 1.16 1.00~1.35 长时间蹲着工作 是 否 0.176 6 0.100 0 3.12 0.077 1.19 0.98~1.45 长时间站立 有时 几乎没有 0.039 2 0.144 5 0.07 0.786 1.04 0.78~1.38 经常 0.138 6 0.129 9 1.14 0.286 1.15 0.89~1.48 几乎一直 0.478 1 0.133 6 12.80 0.000 1.61 1.24~2.10 长时间坐位工作 有时 几乎没有 0.138 0 0.097 1 2.02 0.155 1.15 0.95~1.39 经常 0.206 2 0.133 3 2.39 0.122 1.23 0.95~1.60 几乎一直 0.361 7 0.149 6 5.84 0.016 1.44 1.07~1.93 是否1分钟多次重复性操作 是 否 0.166 9 0.075 7 4.86 0.027 1.18 1.02~1.37 休息时间充足否 是 否 -0.348 2 0.076 3 20.82 0.000 0.71 0.61~0.82 是否可以自己决定何时开始和结束工作 是 否 -0.273 3 0.097 9 7.79 0.005 0.76 0.63~0.92 是否人员短缺 是 否 0.361 5 0.073 0 24.53 0.000 1.44 1.24~1.66

表 2 下背痛影响因素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以“1年内是否患下背痛”为因变量(否=0，是=1)，将单因素分析时χ²检验P < 0.10的变量作自变量，进行多因素非条件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女性、年龄≥30岁、工龄≥11年、工作时需做弯腰动作、几乎一直站立工作、几乎一直坐位工作、多次重复性操作、人员短缺为危险因素，休息时间充足、可以自己决定何时开始和结束工作为保护因素。

LBP自1713年意大利学者Ramazzini初涉流行病学描述^[16]至今，一直是常见的职业卫生问题，20世纪70年代前未得到足够重视，在我国上世纪九十年代有关学术研究才渐增多。国内LBP有关职业流行病学大样本研究仅见余善法等^[17]和孙敬智等^[18]少量报道，但在调查人群工种构成、样本量、研究因素设计等方面不尽一致。综述方面，1999年金克峙^[19]报道职业人群中患过腰背痛者接近70%；Walker^[20]于2000年报道，一般人群LBP年患病率为22%~65%；而Hoy等^[21]2012年涉及54个国家的报道，一般人群LBP月患病率为(30.8±12.7)%，年患病率为(38.0±19.4)%。本次调查为大样本，选取汽车行业全工种，得出汽车工人LBP年患病率为60.3%。高于国内吴琳等^[22]大样本调查结果(47.3%)，与孙敬智等^[18]在铸造业的调查结果(58.9%)相近，与刘长俊等^[5]对护理人员的调查结果(60.3%)基本相同。与前者结果相差大，可能部分缘于其调查对象明显年轻、目标人群流动性大、地域差异等；与中者相比，工种多出汽车业常见的机加、设计、焊接、装配、喷漆、内饰等，研究对象年龄、工龄、性别比等基本一致，而结果相近，互为佐证，表明现阶段汽车行业MSDs罹患水平已高位趋稳，所研究影响因素的代表性已足够好，汽车铸造业LBP危害目前具有汽车全行业代表性；与后者结果近同，可能恰表明目前国内护理人员LBP危害程度已很重^[23]，可能主要与累计姿势负荷有关^{[2, 24]}，国内LBP较重危害已波及工厂以外行业。

该汽车厂工人LBP影响包含性别、年龄、工龄、文化程度，与余善法等^[17]结论一致，验证了环境因素(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可以自己决定开始和结束工作、人员短缺)、不良工作姿势(工作中需保持弯腰/转体姿势、长时间蹲着工作、长时间站立工作)、动态负荷(长时间走动工作、工作中需做转身/弯腰动作)、体力负荷(常搬举重物、搬起重物举过肩、搬举的物体远离身体、高频率的重复性作业)等的影响^{[2, 9, 18]}，确认LBP具有职业危害因素来源多样性^[8-9]特点。女性为LBP危险因素(OR=1.66, 95%CI=1.39~1.98)，与一般结论一致^[25-26]，女性可能较男性有更大累积效应，其工效学意义和病理生理机制有待探究。而患病率随年龄的增长而上升，30~39和≥40岁组的患病风险分别是≤29岁组的2.14和1.92倍，与成人骨钙丢失随年龄增长而增加的趋势相一致^[27-28]，表明年龄作为个体因素对LBP影响具有阶段性特点。在控制年龄、性别影响的情况下，工龄仍与下背痛呈正性关联，但在6~10年组无统计学意义，工龄≥11年患病风险是≤5年组的1.32倍以上，表明LBP患病率除随年龄增长外，≥11年的工龄增长是LBP独立危险因素，说明工龄是阶段性剂量-效应标志，能提示LBP预防及康复促进的重点人群。休息时间充足、可以自己决定何时开始和结束工作为保护因素，人员短缺为危险因素，提示与工作相关的心理因素^[19]、劳动组织因素对下背痛有影响。文化程度、常搬举重物、搬举的物体远离身体、搬举重物举过肩、高频重复性作业，单因素分析时与LBP有关，符合经验和预期，而多因素分析时仅有1 min多次重复性操作(OR=1.18) 与LBP呈弱正性关联，可能与影响因素设计时相应内部分层有关。长时间走动工作对LBP影响此前报道少见。发现长时间走动工作比很少走动工作LBP患病率约增加41%，但多因素分析时在临界水平附近(P=0.056) 未能支持其为独立危险因素，也不能完全排除因素内部分层及回忆偏差的影响。

吸烟与LBP关系未有定论^[29-30]，甚至有学者认为年龄、教育程度为混杂因素^[19]，三者中本研究肯定年龄的影响，部分认同教育程度的作用。体质指数与LBP的关联包括双生子研究结论在内也很弱^[31-32]，本研究未明其有关联。有报道长时间坐姿对LBP影响不一致^[33-34]，本研究倾向于有条件认可其作用。坐姿工作与LBP的关系，在不同类型劳动过程中可能不尽相同。本研究发现了研究对象的LBP主要危险因素、保护因素，而OR值与有关可比研究的差异，可能与调查人群工种构成、样本量、研究因素设计等不尽一致有关；目前该汽车厂LBP年患病率稳居高位，符合研究预估；LBP全球疾病负担^[35]国内可能不低，其严重性很大程度被尘肺病、职业中毒问题所冲淡。目前推广采用辅助性机械减轻劳动体力和强度负荷，改善劳动环境和劳动组织，在汽车制造行业具有现实意义。将来引入定群研究法、直接测量法^{[2, 36]}等手段，可能有助于减少横断面问卷调查的健康工人效应和回忆偏倚，促进LBP病因研究。